美貌废物被迫登基后by谢沧浪
谢沧浪  发于:2024年09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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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希望有更多的人关心李昭漪。
李昭漪也回答了他:“我知道。”
耐心的。明明他才是弱势的那个,语气和气息都像是哄人。
哄人,但被哄的人却没有多开心。
云殷闭上眼,心中是熟悉的冲动,和难耐而无解的焦躁。
不是没有想过道明心意。
在过去的半年里,无数次,云殷都想和李昭漪好好谈一谈。
谈一谈……他们之间的关系。
可是话将将出口,云殷又想,再等等。
他曾经以为,他等的是李昭漪明白自己的心意。
但是后来他意识到,其实并不是。
李昭漪一直是那个李昭漪。他单纯,对他心怀感激,同时惧怕他。因为他逼着他坐上这个位置,逼着他以九五至尊的身份委身权臣。
李昭漪坦坦荡荡干干净净,有私心的是他。
不敢说,是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和李昭漪有一个无比错误的开始。
他屈服于自己的欲望,同时,也斩断了他和李昭漪正常发展的可能。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强迫自己的人。
明明最开始……
李昭漪那么喜欢他。
午夜梦回之时,云殷无数次后悔当初的决定。
可是,木已成舟。
更何况——
“你这话说的。”常梓轩看透了他,“重来一次,你就会放过陛下了么?”
他道,“当初陛下十八的生辰宴,你喝醉之后看陛下的眼神,我都怀疑要不是群臣都在,你能当场把他给办了。”
云殷默然。
结束以后,他也确实差点这么干了。
大约是他的神情看上去太过微妙,常梓轩还是反过来劝了他几句:“你也不要想太多了。谁做每件事的时候都能想到以后呢。这京城中的人,哪个不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
他顿了顿,“陛下……”
他叹了口气,“陛下已经很幸运了。你去问问那些宗室子,要是陪你睡一觉就能换个皇位,你问问他们乐不乐意。而且你对陛下还那么好。”
说到底,李昭漪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只能屈服于云殷。
现如今,云殷总揽朝政,尽心尽力地替李昭漪把着一切。朝政这块由他操心,李昭漪的衣食住行,常梓轩冷眼瞧着,云殷也是处处上心。
抛开情爱,李昭漪确实是幸运的。
只是这世间唯有情爱二字难以堪破,掺杂了喜欢,事情就都变得复杂了起来。
常梓轩最终没给出什么有用的建议,倒是提醒了云殷一件事。
“这些话你跟我说说就算了。”他道,“虽说现在朝廷风平浪静,但心怀叵测的人可不少。你要玩,大家都不敢说什么,但要是有人知道你对陛下是来真的,小心有心人在这事上做文章。
还有,陛下那里……
你上点心吧。有第一个陆重,保不齐有第二个。”
有句话他没敢说。其实最怕的反而不是外人,而是李昭漪。
目前看来,李昭漪是单纯。但人心易变。
现如今,在这段感情中,他是完全被云殷掌控。但若是他知道了,他其实对云殷很重要呢?
他会不会利用这份在意,做些什么?
常梓轩并不讨厌李昭漪,相反,他挺喜欢李昭漪的。但他跟云殷的关系显然要远远深于他对李昭漪的好感,按照道理,这些事不用他提醒,云殷也能想到。
但是他总觉得云殷陷得太深了。
事实证明,确是如此。他说完,云殷甚至愣了几秒。
少顷,他才意识到了常梓轩隐晦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
常梓轩以为他听进去了,正要转身离开,却听他道:“他不会。”
“若真是这样。”他道,“那便好了。”
李昭漪真能意识到他的感情,还反过来利用他。云殷想了想,觉得自己只会感到欣慰。因为这至少证明了,他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懂得识人的君王。
常梓轩听懂了。
他抽了抽嘴角,郑重地给出了评价。
“云殷。”他说,“你没救了。”
云殷并不觉得自己没救。
他喜欢李昭漪,但并不代表他真的就失去了理智。
皇位上坐着的是有能之君,这天下才能安稳平定。唯一的改变,应当是潜龙殿一夜后,其实他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考虑过这么无私的问题。
蔺平看他很准。他的确不算忠臣。
他杀李氏皇室,不是为了所谓平叛,只是为了给李昭钰报仇。
也就是皇位上现下坐的是李昭漪,他才心甘情愿俯首称臣,顺便把所谓家国大义都给拾起来重新放进心里。
拾起来归拾起来,他也是真不知道怎么对待李昭漪。
这一夜在平静中度过。
第二天,惯例便是早朝。
现如今的早朝,李昭漪的面前早没了帘子。
昨日做过,他今日看上去稍微有些精神不济,但有大臣上奏的时候,他看上去依然是认真的。
下了朝,云殷陪他去澄明殿吃了午饭,就又去了刑部。
临走,他却有些舍不得。
其实往日他们也没有很黏。
刚开始,云殷确实存了些宣示主权的心思。
但是流言蜚语,伤害的只是李昭漪。如果时光能倒流,云殷宁愿他们的事不被任何人知道。现在木已成舟,也只能尽量减少影响。
他没走,李昭漪就有些疑惑地抬头。
云殷返回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却不知道为什么。
片刻后,他只好道:“臣晚上回来陪陛下用晚膳。”
李昭漪说:“好。”
又道:“你不要太累。”
云殷应声,离开了澄明殿。
李昭漪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地垂了眼眸。
片刻后,他道:“春糯。”
“陛下?”
“孤要出去一趟,傍晚前回来。”李昭漪道,“你替孤瞒着,不要告诉任何人。”
小太监怔住了。
只是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赶紧应声:
“是,奴才记住了。”
李昭漪出了宫,去了昨天路过的那家书坊。
他很少单独出门,但不是没有过。从某个时间开始,云殷很纵着他,他说“陛下想去就去吧,就是得注意安全”,所以他才能问陆重要人。
他带了帏帽,佯装是世家小姐。
在书坊转了一圈,却没听到一些关键的字眼。
傍晚时分,他悄无声息地回了宫。
小陆子在一旁给他端茶,他坐着愣了一会儿神,又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小题大做。
云殷和李昭钰的关系好他早就知道。
他们当然关系好。
自小一起长大,之后又因为同样的人生理想走到一起。李昭钰葬身火海,连李昭漪都觉得遗憾。这样珍贵而难得的情谊。
他从未想过,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是谣言吧。
就像他看的那本野史。
世人总爱在一些宏大而凄美的遗憾后添加一段风月。
李昭钰誉满天下,他死之后,怀念他的人不少。他和云殷的事大家都知道,潜龙殿一夜,至今仍被无数人诟病。若是有人想岔了,也不是不可能。
他这么对自己说。
不过只是一句谣言。
就算云殷喜欢男人,就算……
云殷和他说过,他喜欢男人。
……所以。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男人的?
这个念头一出,李昭漪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他发誓,他对李昭钰一点恶意都没有。
他是羡慕云殷和李昭钰这些人旧日的情谊,其实不止是李昭钰,还有常梓轩、颜珩舟他们。因为羡慕,有的时候他甚至会刻意地避开他们都在一起的时候。
他是说,他们一起出去的时候。
他们也会一起出去。
皇家马场,又如这年元日过后,去郊外看雪。
再过几日便开了春,颜珩舟即将要回江南。他们也约好了,到时候云殷带着李昭漪微服一起去。
只是大多数时候,碍于李昭漪的身份,以及他们并不算太熟悉的缘故。在一起的很多时间,都是李昭漪默默地听,他们聊。
其实这些人都很好。
他们会找一些李昭漪也能参与的话题。
但李昭漪想。
本来,以他们的身份,相聚就不容易。参云殷结党的折子日日都在他的书案上,这种情况下,碍着他在,他们还不能尽兴地聊一聊彼此,那也太累了。
所以他主动和云殷说,他想休息,就不去了。
他羡慕,也清楚地知道他们之间的隔阂。所以他识趣。
但是这也只是羡慕。
他从未想过做什么。甚至,他从未主动问过云殷他们之间的旧事。因为他知道,问了之后,除了更加羡慕,这并不能带来任何结果。
但是现在,他却在……
他却在揣测云殷和李昭钰的关系。
李昭漪觉得这对云殷和李昭钰来说都太不尊重了。
他几乎生出了愧疚。
他对自己说,李昭漪,你不能这样。
这只是一个谣言。
你不应该这么在意。
这样默念了几遍。
他的心终于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只是,李昭漪不知道的是,有的事情不是他想躲开,就能躲得开的。
李昭漪去过书坊这事到底没瞒过云殷。
这事也不是云殷故意。只是影卫负责保护李昭漪,这也算他们的职责。
知道之后云殷有些意外。但是对上了李昭漪略显慌乱无措的眼神,他还是把所有的疑问都咽了回去。
李昭漪太乖了。
他的乖不仅仅是听话,是完全的温顺。
以至于他难得露出了一点温顺以外的东西,云殷根本不舍得多质问他,生怕这一点棱角也给他吓跑了。
他只是道:“去就去了,没事。”
“陛下想买什么,让影卫去也可以。”他道,“自己去的话,多带几个人。就那么几个护卫,还是不太安全。”
李昭漪有些迟疑地点头。
云殷看着他,少顷,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拿李昭漪怎么办。只好拿一贯的方式哄他:
“陛下想出宫么?过些日子,去郊外的温泉别院逛逛,解解闷?”
李昭漪说:“好。”
他们去了温泉别院。
只是,在别院休憩的时候,李昭漪无意中,翻出了一些东西。
其实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
是一些信件。
以及一些陈旧的小玩意儿。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把生了锈的佩刀,上面刻着云氏的标记。
李昭漪起先只是随便翻了翻,正好云殷出去布置外面的防卫安全了。翻了半天,他只觉得这些东西看上去被保存得很好,主人看上去也很爱惜。
刚好,德全来添茶。
李昭漪随口一问,德全愣了愣,却道:“陛下。”
他想了想:“如果老奴没记错的话,往年冬日,太子殿下,应当也随着先帝一起,来别院这里住过一阵。”
云殷自外间进了书房。
李昭漪坐在桌前,侧脸宁静秀丽。
他的桌上摆了一卷书,但看上去却似乎并没有在看,只是怔怔地坐着,在出神。
这个样子有点呆,云殷看笑了。
只是他刚走到近前要说点什么,余光却瞥到了桌上的那把佩刀。
他停顿了两秒,没多想就道:“这刀……”
李昭漪立刻回过了神。
他站起身:“我,我没动它,我就是想找本书看。”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乱动,他还往后退了几步,好像现在退后,他就和面前的这堆东西毫无关系。
云殷愣了愣。
很快,他回过了神,他说:“……动了也没事。”
“这刀。”他想了想,“应当是之前春猎之时,臣借太子殿下的。那会儿他心血来潮,说要自己烤肉。臣便借了把刀给他,后来他也没还给臣。”
他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去要。
看到了这把刀,他才想起来,李昭钰应该也来住过一阵。
住的刚好还是这座别院。
他和李昭漪一样,不喜欢被一堆太监宫女伺候,也不喜欢那种走不到头的别院。只喜欢清幽安静的小院。这么一想,兄弟俩在这方面还真是有点儿像。
他拿了刀,起来看了眼,垂了眼眸,眼中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怀念。
他已经许久没有想起李昭钰。
斯人已逝,活着的总要好好活着。
……但不可能不遗憾。
有的时候他也会想,若是李昭钰顺利登基之后,把李昭漪放出来。没了皇位的束缚,他和李昭漪会不会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
只可惜没有如果。
他想得出了神,落在李昭漪眼底便是被触了伤心事。
他手足无措,他说:“……还有信。”
他把信推过去,像是什么烫手的山芋。
云殷回过神,瞥了眼。
他顿了顿:“这应该是臣在边关的时候写的。”
他想了想:“那会儿应当是未及弱冠的时候,边关战事告急。臣有时便会给殿下写信,也了解一些京城的情况。没想到他还留着。”
留的都不是机要,皆是些家常。
其实总共没几封闲扯的。云殷本身就不是会诉苦的人。
是那个时候李昭钰身处权力的漩涡,总会觉得迷茫。说来也很奇怪,他和云殷其实很多观念都不相同,但是遇到真正难以解决的危机,他下意识地还是会找云殷。
他自己后来开玩笑也说过:“你们领兵打仗的,保家卫国,我也是被保护的一份子,可能因为是这个原因吧。总觉得你比其他人都靠谱。”
所以会潜意识地产生一些依赖。
不过按照书信来回的速度,要真出点什么事,他也来不及赶回来。
所以,也仅仅是一些言语上的慰藉和开解。
现在想来,李昭钰留下,大概也是为了给自己多一点信心和安慰。毕竟那个时候,他确实称得上是举步维艰。
云殷看完了这几封书信。
说没有被影响是假的。
他十四岁去边关,数经生死。十多年来,在京城和边关辗转,所为的不过是当年和李昭钰他们一起描绘的,所谓“盛世太平”的念想。
时过境迁,那些往事和豪情都埋在尘土之中。
燕朝在无可避免地走向末年。哪怕他和李昭漪尽力挽救,或许也不过是回光返照。
十年后,百年后。
朝代更迭,历史变迁,都是自然的规律。
想到这他就觉得讽刺。
一些人的错,却要另一些无辜的人承担。
若是当年睿德帝没有那么昏庸,对李昭钰没有那么猜疑,那么后来,燕朝或许也不会到如今这样积重难返的地步,李昭钰的结果也不会那么惨烈。只是年少之时,谁也没有堪破朝局的能力。
等到心灰意冷,却已无力回天。
他心绪翻涌,只是过了许久,才突然发现,李昭漪也一直没有说话。
他蓦然回过神,道:“陛下?”
李昭漪这才抬起头,他说:“你,你看完了吗?”
“嗯。”云殷道。
他顿了顿,道,“陛下刚刚看过了么?”
李昭漪立刻道:“没有!”
“我就看了个标题。”他说,“看到是……你写的信,我就没有看了。”
云殷显然不可能是写给他的。
他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大,云殷怔了一下,然后才安慰他:
“看了也没关系的。都是旧事。”
李昭漪说:“……嗯。”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垂了眼眸,看着桌上摊着的书。
云殷刚刚还因为这些旧物有些被牵动心神,看到李昭漪的样子,却突然停顿了几秒。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李昭漪坐在宽大的书桌前,背后是巨大的书柜。乍一看,就显得有些羸弱。加上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云殷莫名就觉得……
他看上去有些单薄,和孤寂。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莫名一跳。只觉得刚刚还好好的,突然不舒服了起来。
来不及多想什么,他只想打破这份遥不可及的孤独。
他脱口而出:“……陛下,要聊聊么?”
“嗯?”
云殷道:“你的哥哥。”
他顿了顿:“或许,你有什么想知道的话。”

但话一出口,他意识到,他其实,也是想说的。
想告诉李昭漪那些尘封的过往。想将那些被牵动的心绪诉之于口。李昭漪对宛荣说,她走了,云殷能说话的人又少了一个。其实这话是有问题的。
云殷和宛荣确实关系不错。但是他们并不怎么谈心。
他不擅长倾诉,但擅长忍耐。
但此时此刻,他想把过去讲给李昭漪听。
李昭漪说:“好。”
这是他惯有的回答。
永远温软,永远安宁。就像是润物无声的水。
云殷深吸了一口气,在他身旁坐下来。
他轻声说:“陛下想知道什么?”
李昭漪的眼睫似乎颤了一颤。他慢慢地说:“太子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
云殷想了想,道:“一个……圣人。”
“这么说是不是有点奇怪。”他笑了笑,“但就是这样。对了。”
他想起了什么:“陛下是不是不知道殿下的生母?”
“他的生母孝筠皇后,出自江南颜氏。”云殷道,“孝筠皇后还未去世的时候,殿下就是由她亲自带着的。”
燕朝民间有句俗语,云将颜后。说的是云氏和颜氏两大家族。
云氏出了云清原这样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后来又后继有人地有了云殷。而颜氏祖上曾经出过三任皇后,每一任,都是人人称颂的贤后。
孝筠皇后尤甚。
云殷记得,那是一个像玉一样温润却不失刚烈的女子。
她其实应当并不爱睿德帝。
嫁予皇家,对她来说,皇后的身份比起皇帝的妻子,更像是一种职务。
她为后的时候,后宫嫔妃皆对其真心叹服。哪怕是昏庸如睿德帝,最开始对她,也是颇为爱重。这种爱重一直到李昭钰三岁。
也就在那一年,李昭钰被立为太子。
“其实也有平衡朝局的考量。”云殷道,“当时立颜氏女为后,就是因为颜氏已渐渐自官转商,且不怎么轻易站队。不过……”
他顿了顿,“皇后确实将殿下养得很好。”
怎么可能不好。
含着金汤勺出生,当朝皇后唯一的嫡子。
孝筠皇后一生活得都很洒脱,从不纠缠于争宠情爱,唯独在李昭钰的教导上,她几乎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她不要李昭钰做个合格的太子,她对李昭钰的全部要求,是他要做人。
做人,而不是被皇权的倾轧吞噬的怪物。
她对李昭钰怀着殷切的希望和爱意,只可惜,还没等李昭钰长大,她就因病离开了人世。
可即便是如此,李昭钰也按着她的期望,好好地长大了。
“有的时候臣在想。”云殷轻声道,“是不是当初孝筠皇后对殿下的要求没有那么高,又或者,殿下后来并没有那么严格地按照皇后的要求来要求自己,是不是……
他反而能活下来。”
李昭钰太好了。
他不仅尊重师长,爱护弟弟妹妹。对于宫里的太监侍女,他也从来都是礼貌客气。
而于朝事学问之上,他天资聪颖又刻苦勤勉。最难得的是,作为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子,他知道自己的缺点在哪里,每每一有机会,他便跟着朝中大臣外出历练。
甚至于有一段时间时疫流行,他还亲自去往了施粥的大棚。
他受万民敬重和爱戴,人人都说,有了这样的储君,燕朝的未来光明灿烂。
也正是因此,这件事终于引起了睿德帝的注意。
话说到这里,李昭漪难得地沉默了片刻。
虽然觉得很有些残忍,但是他还是轻声道:“……他是太好了。”
没有哪个昏庸的帝王,会容忍自己的继任者拥有超过自己的声望。更何况那个时候,睿德帝格外信任继后,而继后她也有自己的孩子。
她一定会趁机扶持自己的孩子。
“……是。”云殷道。
他顿了顿,“好,但是性子软。”
这应当是李昭钰唯一称得上缺点的缺点。
大约是自小生活的环境里没有太多的尔虞我诈,李昭钰对待任何人,首先的预设都是对方是一个好人。要不是后面经历了太多次背叛,他这份天真,能一直保持到他死。
这一点,云殷在内的,他身边的人没少提醒他。
云殷突然想到了李昭漪。
李昭漪和李昭钰在性格上有不少相似之处,只是平日里,他一般不怎么会联系起来,毕竟两人除了部分特质,其余几乎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但是今日话赶话,他想起来了。
他低声道:“这点跟陛下倒是像。”
李昭漪也是一样。
别人给他一点好,他就要加倍奉还。
重逢之后,他对李昭漪的态度那样恶劣。对方都没有说什么,至今都觉得他是个好人。
云殷:。
好的不学学坏的。
这是他的结论。
他只是随口一说,李昭漪的面色却突然僵了一下。
只是云殷抬头的时候,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于是云殷也没有察觉,只是接着说了下去。
云殷原以为,这只是一个碰巧的话题。
李昭漪刚好翻到了一些旧物,他刚好遇见,于是他们聊起过去。
他一直以为他没有走出来。关于李昭钰的死,关于那场大火,以及关于所有功败垂成的遗憾。但是一直到夕阳西下,他平静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才蓦然意识到——
他或许,已经走出来了很多。
仍然有遗憾,仍然会觉得不甘和可惜。
但是,他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人各有命,而李昭钰的一生已经走到了结局。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
是李昭漪带他走出来的。
从他把李昭漪扶上皇位开始,不管是有意还是被迫,他把目光放在了李昭漪身上。
在反复的试探和相处中,不知不觉,李昭漪将他从梦魇中拽了出来,让他的生活重新走上正轨,而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血肉。
云殷还记得潜龙殿大火的第二日。
常梓轩来找他,他哑声说:“你疯了吗云殷?”
他的眼圈是红的。说的是云殷直接将李昭承作为叛党诛杀的行为。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云殷根本没有这个权力。
但是云殷什么都没有想。
彼时他的脑海里没有明天,也没有后果。若不是李昭钰和二十几年来受的教导让他残存了一丝责任感,他真的会就这样放手不管,放任着李氏王朝走向末世。
李淳瑾说得对。
原来,他对他们是有恨的。
但是有了李昭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放下了。
……可是。
他放下了,李昭漪似乎没有放下。
第六次“不经意”地被问起他和李昭钰的过去的时候,云殷几乎有些无奈了。
这一日是下雪。
燕朝国都所处的位置刁钻,会下雪但不多。
这年难得有雪,晚上雪花纷纷扬扬。只是碍着云殷在,李昭漪没办法立刻看。第二天早起,他披了个大髦就悄无声息地站在窗沿,像是一株幽静生长的小兰花。
云殷起来没搂到人,一抬头看到窗边站了圆滚滚的一团,他……
算了。他想。
好歹把衣服好好地穿好了。
李昭漪的鸦发披散,衬出一双大而乌黑的眼睛。
他的脖颈上还残留着红痕,身上倒是清爽干净,散发着温热的香气。云殷忍不住就捏了捏他光洁白皙的脸蛋,他哑着声说:“陛下怎么不叫臣?”
李昭漪小声说:“叫醒你,你又不想看。”
“……还要折腾我。”
有点委屈的。
他已经熟悉了云殷哄他的种种套路。并且决定再也不信。
云殷被他抱怨得心都软了,忍不住就亲了一下他的侧脸。
他们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待雪停了,李昭漪又去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只是临堆完,他突然道:“你和太子哥哥……你们以前也一起堆过雪人么?”
云殷还在任劳任怨地给雪人插胡萝卜鼻子,闻言愣了一愣。
“好像有。”他道,“记不得了。”
他想了想:“有的话应该也是很小的时候了。那会儿臣进宫比较多,或许碰上过一两回下雪。”
李昭漪说:“哦。”
他不说话了,安静地堆雪人。
云殷看着他,实在没忍住,道:“陛下。”
李昭漪:“嗯?”
“怎么总是问臣和殿下的事。”云殷试探着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他也不是不想说。
只是这个频率实在是有些高。
说实话,他真的不是对李昭钰有意见。但是他也是真的不想在和李昭漪亲昵的时候,对方总要冷不丁提一句他的亲哥哥。
偶尔,云殷还会生出一点负罪感。
……他想李昭钰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这么欺负他的弟弟。
他的话说完,李昭漪沉默了一瞬。
他小声道:“……很频繁么?”
“你不想说。”他抿了抿唇,“我就不问了。”
“……臣不是这个意思。”云殷道。
他感觉到李昭漪因为他的这句话有些不开心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云殷被突如其来的急事叫走的时候,李昭漪还在堆雪人。
晶莹而有些冰冷的雪化在他的手心,冻得他的手心几乎有些刺痛。春糯在一旁欲言又止,就见他站远了点,认认真真地看了雪人一会儿,然后收回了目光。
他回到了殿中,殿内静静地染着炉火。那些旧物被妥帖地收在柜子里,露出安静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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