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气鬼—— by青瓶梅酒
青瓶梅酒  发于:2024年09月22日

关灯
护眼

律所里的人只有韩远案一会儿待在会客室,一会儿又往韩炽办公室跑。
实在怪不上他烦人,一个小时前,韩炽又叫小杨给他拿了一次胃药和糖,从韩炽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茶水间等咖啡的韩远案。
原本因为韩炽喝完了一杯淡盐糖水而放下来的心倏地又吊起来,神情也不由自主地沉下去。整个上午,全律师所的人都默默承受着韩远案的低气压。
早上吃早餐时那稍显和善的神态荡然无存,只有紧蹙的眉心以及生人勿进的气场在空气中挣扎。
瞿小意来的时候,韩远案正哄着韩炽,想让他休息一会儿。
律所的午休时间是中午十一点半到下午两点。工作室的大部分人都休息了,韩炽还加了半小时的班。一直到时针指向十二点,韩远案才按捺不住出声提醒。
工作的人当耳旁风,不给一点反应。
“韩炽,得休息一会儿。”韩远案忍着想夺过他手里钢笔的强烈冲动,绕到他那边,盯着韩炽又开始难看起来的气色,严肃地告知他。
韩炽只是稍微抬眼,拿黑亮的眼睛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什么意思都没有。
“韩炽,至少先吃饭,好吗?”
用在韩炽身上的耐心,韩远案一点都不嫌多。
韩炽还没答话,小杨便蹑手蹑脚地推门进来,小声喊韩炽。
“韩律,瞿女士来了。”
“……好,知道了,会客室等。”韩炽点头,等小杨出去后,才昂首凝视着韩远案——
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破绽。
不出意料的,什么都没发现,韩炽不得不承认韩远案的段位的确比自己高了太多,一直以来都是韩远案能看懂他,但他对韩远案却是一无所知。
莫名其妙地,韩炽又跟自己生起了气,他知道很突兀,但就是忍不住。
韩远案对他的情绪变化一向很了解,发觉他的呼吸声有些轻微的急促起来,伸手轻轻搭上他的肩,一改刚才的强硬,柔声道:“怎么了?谁惹咱家韩律生气了?”
“……”
“不要跟我这样说话。”
“哪样?”
“像哄孩子一样的。”韩炽皱眉,似是不满,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韩远案并不反驳,淡淡道:“好吧。”
明明就是很平常的语气,也听不出来什么别的情绪,但韩炽就是觉得这么大个子的人站在他身边好像有些委屈。
忍了几息,还是没忍住,起身问:“要一起吗?”
“嗯?什么?”
“见瞿小意。”
“哦,好吧,我以为你要跟我一起吃饭呢。”
“……”

今天瞿小意的状态和昨天临走前截然不同。
倨傲的神情和张扬的面庞是昨日没见到韩远案之前的模样。韩远案不知道之前的瞿小意什么样,但因为昨晚的前后对比强烈,韩炽却记忆犹新。
虽然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但瞿小意在看到跟在韩炽身后的韩远案时,表情避无可避地僵了一瞬。
“瞿女士。”韩炽坐到首坐,韩远案跟他身边坐下,也有模有样地学着喊了一声瞿女士。
蓦然听到熟悉的声音,瞿小意还是心里一惊,即便韩鸣已经跟她打过预防针,也确定韩远案的确是失忆了,可这人好端端坐在自己眼前时,瞿小意很难保持镇定。
暗暗缓了几息,瞿小意才点头答:“韩律。”
刚问完好,便看见韩远案拿了一个本子和笔出来,瞿小意镇定下来,放松表情,状似不经意间瞥了眼韩远案,面带不虞,说:“这位……您的朋友也要在这里旁听吗?”
“没错。”韩炽点头,将手册从桌面滑到瞿小意跟前,顿了一秒,解释,“这位是桓大的教授,兼职我所顾问,也是这期实习生的代表导师。”
闻言韩远案只是轻轻瞥了眼韩炽,眼神深谙幽冥。
“……哦。”瞿小意僵硬地小幅度点了下头。
她脑子里不断回想着韩鸣跟她说的消息——关于韩远案是否失忆的答案在不断挣扎打架。与其将自己陷入囫囵之地,不如暂且相信韩鸣的话。毕竟于韩鸣来说,他撒谎对他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想明白这点后,瞿小意才勉强能跟韩远案对视,她拉起一个笑,十分礼貌地问好:“韩教授,您好。”
话音刚落,便看见韩远案一脸疑惑和莫名,连韩炽也是微微一怔之后轻笑一声。
“……怎、怎么了?”
韩炽摇摇头:“瞿女士,他是我所顾问,但跟我没什么关系,并不姓韩。”
“……”
瞿小意猛然意识过来,刚才脑海里掠过太多次“韩远案”这个名字,她一紧张就顺嘴说了出来。
“……啊,啊,这样啊,我看韩律跟这位先生有几分相似,还以为……”瞿小意自觉心虚,尾音越来越小,不知不觉顿了半晌,才硬着头皮将话说完,“我还以为是您家人呢?”
“不是。”韩炽否认得极快,“他姓……林。世界上巧合众多,您觉得相似并没有什么奇怪。”
这话说的有两番寓意,刚好足够让瞿小意多想。虽然现在韩炽还不知道韩远案到底瞒着他什么,但他仍旧是顺着那颗赤忱的心帮韩远案打掩护。
大概没人会知道,要是韩远案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即便他们要面对的是深渊和血盆大口,韩炽也不会有半分怨言。于韩炽来说,奋不顾身的挡在韩远案身前是他的追求之一。
可惜韩远案并不愿意说,他只好将自己的心思一藏再藏,所以也只是帮他隐瞒身份,仅此而已。
瞿小意显而易见地慌乱起来,自乱阵脚的人在狡辩时总是很无力且可笑,一不下心便成了笑点。
“哦,你说得对,你们还挺像。”瞿小意口不对心地搭话。
韩炽和韩远案的样貌一点都不像,韩炽是精致的美,是海面下的水,微凉却带温度;而韩远案则是深不可测的海底,冰冷又危险——
除了在韩炽面前。
“瞿女士是想咨询什么?”韩炽觉得牌打得差不多了,于是将话引到正事上来。
瞿小意回魂,说:“我想咨询离婚的案子。”
“离婚?”韩炽皱眉,强调了一遍。
同觉得奇怪的还有韩远案。
这只是过去了三年,不是三十年,为什么一向感情甚好的二伯父一家会闹到离婚的地步。即便这都是假象,那韩鸣会愿意他们树立的举案齐眉的表象被打破吗?
不会,韩远案多少了解韩鸣的为人。以往他不接触家里的事,所以极容易被韩鸣制造的假象给蒙蔽,可自从三年前开始,韩远案便不再相信“眼见为实”。
韩鸣为人是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
韩远案深有体会。
“对,我想跟我丈夫离婚。”瞿小意点头。
韩炽暗中瞟了眼韩远案,见他没什么神情变化,便又问:“方便问原因吗?”
“感情不合。”
“……据我所知,”韩远案先开了口,直视瞿小意,继续说,“您跟您丈夫可是相濡以沫的感情,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呢?”
一边说着,韩远案还一边叹息一声,仿佛对这段即将无疾而终的婚姻感到惋惜。
“……你怎么知道?”瞿小意倏地警觉起来,挺直腰背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韩远案。
韩炽也看过去,他了解韩远案,既然他能将这话给问出来,就必定一早就想好了对策。
意料之中地,韩远案只是轻笑一声,道:“昨天晚上有跟韩律了解过您的身份,照韩律的说法,您跟您丈夫在桓城是出了名的恩爱。”
什么都没说的韩炽:“……”
还以为是什么很高大上的措辞,结果是现场借刀杀人。
虽然心有不满,但韩炽不会拆韩远案的台,于是附和道:“嗯,因为林教授目前是我所顾问,所以需要了解一些最新的案件信息来指导实习生的工作。”
两人都一本正经的瞎编,要是林越在这儿,估计高低得慨叹一声:这俩人不愧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很敬业似的,韩炽又补充解释道:“不过您放心,关于瞿女士的信息,我只说了大众所知晓的,毕竟私人信息您也还没跟我说。”
“抱歉,我刚从国外回来,不太了解国内的精英人士。”韩远案也顺着韩炽的话说,“要是有冒犯到您的地方,还请见谅。”
一人一句将话说死,将瞿小意堵了个彻底。
韩远案话里的歉意十足,但也仅仅是话里,他的表情依旧淡然,甚至冷凝。
瞿小意根本无心去关注韩远案的神情变化,只是听了韩远案的解释后便放下心来。
他们说的没错,她跟韩鸣之间的感情称得上是公众消息了。
瞿小意垂下眼睫,眼底闪过一丝落寞,很快便消失不见,过了几秒才抬眼:“假象。”
“我跟他感情并不好。性格不适,感情不合,追求不同。”她一下列举了数个理由。
韩远案垂首,右手握着的笔敲打着左手食指指背,思忖着这里边的门道。
除了“假象”这两个字,瞿小意嘴里的其他话,韩远案都需斟酌之后再选择是否相信。
“好,需要指定代理律师吗?”韩炽问。
“您可以吗?”
瞿小意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最信任原持律师所的能力,其中当属韩炽名声最大,她即便不懂行,也知道选一个名声最大,业务能力最强的人。
韩炽顿了顿,接着摇头,颇有些遗憾:“抱歉,婚姻法我不太了解,离婚案也不是我的擅长。”
“不过我可以给您推荐我们所在这方面成绩最好的律师。”他补充。
虽然不是韩炽,但对于这个决定,瞿小意勉强能接受。
“好。”她点头答应,小口抿了下跟前的茶杯,留下一圈不太明显的口红印,她从包里翻了张卡片递到韩炽跟前,说,“这是我的名片,您安排了联系我,越快越好!”
“嗯。”
事情谈妥后瞿小意便离开了律所,一刻都不做停留。
人走后,韩炽松懈下来才觉得身心俱疲,颈椎处也有些酸痛,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的原因,酸痛也带起一阵天旋地转。
韩炽耐不住,手抵额角撑在桌上,闭目合嘴调整凌乱的呼吸。
原本正陷入沉思的韩远案瞬间捕捉到了韩炽的不对劲,猛地起身两步跨到他身边,忽觉韩炽脸上在不断地渗出冷汗。
“韩炽?怎么了?”韩远案将他扶起来,这人却想蔫了的花儿似的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他怀里,胸脯欺起伏急促,呼吸艰难。
看他这样,韩远案心跳都跟着紊乱起来。来不及思考更多,韩远案弯腰就想将他抱起来送医院。
韩炽似乎还有意识,迷糊中握住韩远案精壮有力的手臂,细细喘了两口气才哑声说话:“没事,低血糖。”
心悸、头晕和胸闷一直侵扰着他,说完话又蔫下来,像是泄完了所有力气,软乎乎地靠在韩远案腰间,额前碎发都有些潮湿。
“怎么这么突然?”韩远案拧着眉心,担心到没边儿。
怎么会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便陷入混沌的晕眩中。
韩远案扶着他又缓了片刻,韩炽才好些,离开他的身子,有气无力:“嗯,一直这样。”
“……”
韩远案喉间哽塞,干涩发苦,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以前韩炽的低血糖明明没有那么严重的。
“对不起。”他小声道歉。
内心深处一直刻意忽略的愧疚和心疼,以及千言万语的深情话术统统都化作一句微不足道,并不能起什么作用的道歉。
韩炽还有些余劲没缓过来,但又对韩远案的言语感到无奈,即便虚到脸色惨白,也要骂他一句:
“烦死了,不知道你又道什么歉……”

第21章 又生气了
韩远案也不知道自己在道什么歉,他只知道要是韩炽不开心了或者难受了,那一定是他的错。
因此他必须且心甘情愿道歉,尽管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尽管韩炽说“烦死了”。
“我叫小杨给你拿糖?或者给你冲点糖水吗?”韩炽探手摸了下他额头,细密黏腻的冷汗糊了手心,浸湿韩远案的五脏六腑,泡了水一般酸胀难忍。
韩炽摇头:“不要。”
韩炽垂眼放空脑袋,暗中深嗅着韩远案身上的味道,低血糖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那股难受劲儿过去后会有些虚脱。恐怕也只有在这个时候,韩炽才会不加掩饰地安慰韩远案,叫他不要担心。
他知道自己口是心非,刺韩远案的时候他不好受,安慰韩远案的时候怕韩远案担心,他更不好受。
为什么他总是进退两难,明明有那么多路可以选择,他偏偏选了一条前后都有荆棘的道路,还偏偏心甘情愿。
韩炽觉得心里难受,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陷在泥坑里爬不出来,两相挣扎下令他痛苦万分,他不想让韩远案知道这些,却又病态地想让韩远案自己发现他的状况,这样韩远案就会愧疚,然后好好关心他再也不离开。
“不好。”韩炽想得入神,不知不觉便呢喃出声,“……这样不好。”
“什么不好?”韩远案听他嘟囔,弯身小声问他。
闻言韩炽愣了一下,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被韩远案一问才回神。
“嗯。”他随意回了一句,韩远案看了看他,也没想真追究他刚才说了什么。
“能起身吗?”
韩远案扶着他低声问,要是现在把他堂而皇之的抱出去,让给工作室里的人看见了,韩炽估计会更烦自己。
怕韩炽真的生气,他不敢冒这个险。
这会儿韩炽已经好很多了,能自己扶着桌沿站起来,可腿一软又往下倒去,幸好韩远案眼疾手快,迅速扶住了他,才没让他狠狠跌下去。
虽然最多也就跌在椅子上,但多少都会疼。
“算了,”韩远案叹息,揉了把他后脑勺,安抚他,“我订个餐,先给你冲杯糖水,你就在这趴会儿。”
原本说完就准备走的,可没听见韩炽应声,见他一直坐着不动,垂着眼脸,看起来像是有些低落委屈的模样,韩远案顿了顿,想到什么,又哄着:“好不好?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坐着的人没说话,不知道是不是在闹脾气,以前韩炽闹脾气的时候就会这样,韩远案有心想哄他,但此时应该先给他把血糖升起来。
韩炽一直不说话,韩远案也有些着急,刚想抬声喊小杨,坐着的人忽然趴到了桌上,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声音很小,但因为这个点工作室都很安静,韩远案也捕捉到了那声回应,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他发顶,哄着:“小池好乖。”
已经清醒了的韩炽:“……”
要不是他没力气,怎么都得怼一句回去。
韩远案到外边找到小杨,叫她给冲了被糖水端进去给韩炽,自己到茶水间打电话订餐。
那边对韩远案很熟悉,也知道他常订的是哪些食材,随意客套了两句便挂了电话。刚好看见小杨端着水杯进去,韩远案定在原地,垂着脑袋一点动作都没有。
那么大的高个儿挤在茶水间,让一直看起来严肃的韩教授显露出难得的无力的情绪。
工作室里还有少数人没休息,他们注意到韩远案这边,都拿一只眼睛放哨,不断在座位上动来动去地瞄着。
果然无论是什么性质的员工,猎奇都是普遍心理——应该说是人类的普遍本性。
“哎,咋回事,韩教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啊!?”
“不知道啊,不能是跟韩律吵架了吧?”
“……是吗?他俩啥关系?——都姓韩,该不是兄弟吧?”
“——怎么可能,哪里像了?!”
蚊子一般的讨论声里,突然迸出一句突兀的嗓音,把另外几个小心翼翼说话的人都吓了一跳。
“天呐!嘘——你小点儿声,生怕韩教授听不见啊!?!”
“哦哦哦哦哦,好好好!我闭嘴!”那人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嗓门大了,猛地瞪大了眼睛,呲牙咧嘴的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另外几人全部一起闭麦,观察了一番确实没有人听见他们说话后,才继续开始讨论起来。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内,韩远案和韩炽之间已经出现了“追妻火葬场”,以及“当初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等各种狗血戏码。
律所里的传言众说纷纭,当事人却一点都没被打扰。韩远案一直在外面等到千居楼的餐送到才进会客室。
喝了半杯糖水,韩炽已经好了很多,唇色不再惨白,沾了点淡粉,下嘴唇上还有些糖水沾染的湿润,韩远案不自在地咽了咽不存在的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一下,别开眼不看他。
“吃点吧。”他声音喑哑,干涩不已,清咳一声,劝他,“吃不下也要稍微吃一点。”
韩炽靠在椅背上,此时精神回来了,好像又有讽刺韩远案的力气,淡淡地瞥他一眼,平静道:“真快。”
“……嗯?”
韩远案有些不明就里,坐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神情,忽然发觉他在说啥,愣了一下,接着说:“是我不好,我订了餐,得等餐到。”
“哦。”韩远案不轻不重地应声,不把韩远案的解释当回事。
“我跟你道歉?”
“又道歉。”
“那不道歉。”韩远案说,“你别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管我。”
“小池,你……闹脾气?”韩远案明白了,小心问他。
其实他是想问韩炽是不是在撒娇,但是他百分百肯定,要是他说了这话,韩炽绝对会恼羞成怒,然后他就会没有好果子吃。
其实他还果子都没吃上,更别提肖想好果子了,有个坏果子他也能心满意足。
韩远案这时候又觉得人的欲望是有限的,明明他只希望韩炽跟他说话就好了,根本不要求好话还是坏话,反正他脸皮厚,没有什么受不住的。
倒是韩炽,脸皮薄,不能在他生病的时候逗他,更不能在韩炽还没原谅他的时候逗他。
“你才闹脾气!”韩炽皱眉瞪了他一眼,“我没空跟无关人员闹脾气。”
“又无关了。”
韩远案轻叹。
“不然呢?”
“我不是你顾问吗?”韩远案笑,“这是你自己说的。”
“……”韩炽语塞,过了几秒才说,“我是不是编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不知怎么的,说着说着,韩炽又要把自己说生气了。一说起这个,韩炽就想起分明韩远案瞒着他很多事,他却还费尽心思帮他打圆场。
他可真是个圣母!
“小池——”
“别喊我了!”韩炽打断他,恼了起来,“你好烦,不要跟我说话!”
韩远案:“……”
没说脏话已经是他最大的修养和礼貌了。
童年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韩炽听过不少脏话,但那时候他饱受虐待,无力挣脱,那些从父母嘴里吐出来的恶心难听的脏话都没叫他听进心里。
后来跟韩远案在一起后,韩远案很少在他面前说脏话,也悉心教导引导他,他更没有说脏话的机会。
但此时此刻,人骨子里刻着的恶意促使他想骂几句,但他又实在说不出口,最后的结果是让生气的自己更生气了。
他只能将气撒在韩远案身上。
这回韩远案确实没明白韩炽为什么突然生气,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叫了小池,可十几分钟前他也喊了,那时候没反驳难道是因为韩炽还迷糊着,没有听清?
可不管怎样,韩远案都会率先妥协。
“好,我不说了,你先吃饭。”韩远案只想监督他吃饭,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还有个更重要的事——找个理由带韩炽去检查身体,全面检查。
韩远案合理怀疑这三年韩炽一次体检都没做过。
韩炽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戳,忽然想起瞿小意的事,撩了眼皮看韩远案,说:“他会同意离婚吗?”
闻言,韩远案也抬头,沉声说:“不会。”
“你觉得这个官司难吗?”
“有点难度。”韩远案神色平淡。
看起来有一种胜券在握,掌控全局的上帝视角的全知感。
韩炽盯着他看了几秒,韩远案也回望过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温声问:“怎么了?”
“……没,”韩炽咽了下口水,垂下头继续挑菜,“没什么。”
“韩律,有什么想问的就问——”
“问了你就说吗?”韩炽截断。
“……”
韩远案又没说话了,深深凝视着韩炽,眼底的黑飓风如旋涡一般危险,稍不注意便能将人卷入,尸骨无存。
虽然一早就知道答案,韩炽还是不可避免地失望了一瞬。他每次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都是带着期盼的,飞蛾扑火一般要去问一个答案。
韩炽自嘲地勾了勾嘴角,不再说话,眼睫颤动,扑闪扑闪的,扇了一阵凉意进到韩远案心底。
韩远案心口闷痛,凝望着他:“你要是想知道,我也可以跟你说。”

第22章 百庭
韩炽停下筷子,十分认真地看着韩远案,挺直腰背,注视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瞳眸,忽地笑一声:“要是说的话半真半假不如不说。”
于他来说,韩远案的心思全然是不言而喻,他太了解韩远案了,这人不会因为要挟就向什么妥协点头。韩炽十分知道自己在韩远案心里的分量,但他敢确信,现在他若是当真把这话给问了出来,得到的也绝不会是一个百分百真实的答案。
在骗人这方面,韩远案永远把韩炽当小孩儿来哄,他太懂得怎么宽韩炽的心了。
可韩炽吃一堑长一智,过去了三年,总归是要有些长进的。淡盐糖水是他甘愿被骗,但这件事他不想。
见韩远案没说话,韩炽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用听不出来丝毫赌气的语气开口:“我只想听真话,要是不能说就不说……反正我们没什么关系,全由你选择。”
最后两句其实是可以不说的,可即使他没有真生气,也不想韩远案舒服。
被戳穿心思的韩远案无奈,顿了顿,也只是低喃一声:“小池……”
“算了,我不想知道。”
韩炽打断他,拒绝听他说话,对于这件事的解释,他不想勉强韩远案。他们之间终归是没有误会的,瞒着韩远案的事当真算起来他也不少,但知道是一回事,话怎么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韩远案不是傻子,知道韩炽是不开心了,但有些事的确还不能跟韩炽说。他知道韩炽说出这种不希望被骗的话时都是极为严肃的,索性干脆不张嘴,还好过韩炽一直琢磨这些事。
——其实韩远案还是怕他生气。
吃过午饭韩远案又拿了胃药盯着韩炽吃过才让他去工作。
最近深冬天越发冷了,即便前几日晃眼的日头高挂,温度也不可避免地越来越低,直线到零下十度,更何况这几天又开始下大雪,更加冷得厉害。
韩炽素来怕冷,受不住寒,工作室开了暖气,上下班的时候不断在寒冷与温暖之间交替,原本就体质弱,很容易就感冒。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韩炽不争气的身体又生病了,不过这次处理得及时,没起烧,就是咳嗽得厉害,鼻塞让他晚上都睡不好觉,第二天醒来又头疼。
导致他只能不断地吃止疼药,吃了止疼药胃又不舒服,又吃不下饭,在他的感冒好之前,韩炽觉得估计要陷入无尽的恶性循环中。
连着喝了一周的药,喝到嘴里都是苦味,胃里全是满满的药的程度,但韩炽的感冒就是不好。
工作狂的名称不是凭空来的,生病的他跟精神亢奋的年轻人和实习生没什么两样,照样熬夜加班。
桓大的研究生实习比其他学生要早,最近桓大的学生正在吵着闹着准备放寒假,可怜的实习生已经工作了半个月了。
临近期末的这一个月,韩远案也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回国的正事,马不停蹄地四处跑,还时不时要留意律所这边韩炽的情况。
这半个月韩远案甚至没回家,借着学校忙的由头留在了学校宿舍。
这次韩炽刚一感冒,第一声咳嗽被小杨听见时,韩远案就远程知道了韩炽的病情,接着便是每天雷打不动的询问。
——事无巨细面面俱到地问小杨。
问早餐午饭晚饭吃了什么、问中午有没有休息、问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胃痛有没有起烧有没有熬夜……总之不论小杨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韩远案都要问上一问才好。
但小杨也不是一直寸步不离地跟着韩炽,她根本了解不到那么多,而且要是追得太过分,表现得太明显,韩炽肯定会发现。
韩教授不直接给韩律发信息而是找远水,一定是因为韩律没有回韩教授的消息,小杨心里跟明镜似的。
就算她再迟钝,也能看出来韩教授和自己老板关系匪浅,而且韩教授貌似在追韩律……一直被赶死都追不上的那种。
所以,她怎么敢明目张胆地帮韩教授打探军情?!!
小杨一边在茶水间等咖啡,一边不断细数着自从半个月前韩教授带了实习生来后,一直到今天一共来了几次。
最终她数出了结果——五次。
韩教授好像很忙,这半个月来得少不说,每次来待得时间还短。对于他的到来韩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情绪变化,但小杨还是有点能感觉到韩炽周遭的气压在韩远案离开后断崖般降低。
可她只是一个小喽啰,一点都不敢多嘴。
咖啡机断电,小杨探头瞥了眼韩炽紧闭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没有动静传出来,叹了声气后才将咖啡端走。
小杨最近没心情,都没有给咖啡拉花加奶。老板的感冒咳嗽一直不好,她像被架在火上,焦灼不安。
不止是因为韩远案,她自己也是打心底心疼韩炽的。在小杨心里,韩律向来是一个冷静自持的人,有时候情感淡漠到几近孤僻,不爱说话,但凡张嘴必是正事,再没有多余的话讲。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