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一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小风扇，试着按了一下开关，竟然真的一动不动。他轻声地“啧”了一声。
这一局，大叔险胜。
理是这样，阿一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他环视了一圈，没发现哪里有蒲扇：“哪里有扇子？”
大叔也不是好惹的，同样的对着他冷哼一声，一副准备报复回去的样子。阿一气得说不出话来，憋着一口气儿跟大叔干瞪着眼睛。
这可把秦染逗得不行，一个没忍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挺不道德的，但是他就是忍不住。
阿一可就委屈了，他巴巴地说：“哥哥，你别笑了......”
“哈哈哈哈，”秦染弯着腰，笑得可真是毫不留情，“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你吃瘪的样子太可爱了哈哈哈。”
阿一低下眼，说道：“哥哥不帮着我，还笑话我。”
秦染直起身，慢慢地收敛了笑容，但嘴角还是时不时地向上扬起，显然的还在笑话他。
大叔将装好的塑料袋子移了过来，重新拿起杂志，隐藏在眼镜下炯炯有神的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一旁的风扇吹得响，两人的对话如数传进了他的耳朵。
“小同学，50块。蒲扇在最最边上的那个架子上，还想要的话就自己过去找找看。”
阿一朝着里面望了一眼，当即转身去最边上的架子找蒲扇，好在那一堆的扇子着实比较显眼，他很轻松的就找到了扇子。从中拿了一把，重新回到了柜台。
大叔眼睛抬了一下，说道：“加上扇子，53块。”
秦染掏出来几张现金纸币，放在了柜台上，嘴角还带着掩藏不住的笑：“谢了老板。”
说起来，这还是秦染和老板对话最多的一次，同样也是在店里待得最久的一次。以往的他是直奔目标，拿了付钱马上就走人，哪里还会像今天一样在这里闲聊。
倒也没那么不自在。
阿一手上拿着一把大蒲扇，活像是电视剧里的济公，一眼扫过去还有些喜庆。
两人出了店铺门，阿一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扇着风，简直是把身娇肉贵这四个字贯彻到底。秦染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想起来，那大叔好像说的是那么一回事，也没什么不对。处处都要被人仔细照顾着，这不是身娇肉贵是什么。
带着燥意的风砸在脸上，有些粗鲁，但实在实用。脸上的热气的确是消散了不少。外边的天又黑了几分，好在路边的路灯足够亮堂，不然他们两个人还要摸着黑回去。想想又是两眼一黑。
阿一站在他的旁边，手上给他扇着风。
“哥哥，我背你。”
秦染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手上的扇子：“不用了，你还给我扇着风呢，不能在多麻烦你了。”
阿一面带犹豫，他想说他可以一只手背着哥哥，一只手给他扇风。可仔细想想，恐怕只有非人类怪物可以做到这个动作。
他看穿了对方藏着的小心思，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要一边给我扇风一边背着我吗？”
“咳咳，我手累不想在动了，你也别背我了，就这样轻轻给我扇风就挺好，左右都是麻烦你。”
阿一思怵：“好吧。”
秦染转眸看着他，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怎么就是一个傻小子呢，左右都是他占尽了便宜，这么明显的算是在欺负他了。难不成还真把他自己当成劳工了。
“不要光想着给我扇风，你自己呢，自己不热吗？”他说道。
阿一移过眼，两人边走边说：“我给哥哥扇风的同时，往回扇的时候我也有吹到。”
秦染说：“那你还不是出了力？路没多远，天气热，扇子别扇了，我都怕你自己越扇越热。”
“没有。”阿一说，“我身体好，耐热，现在不觉得有什么。反倒是哥哥，额头有开始冒细汗了。”
秦染应声抬手往额头上一摸，湿润的触感，还真是......
他转眼看了看身边的男孩，还当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而他估计脸都已经是绯红一片，这么看起来他真的很需要被照顾。
秦染抿唇，一口话憋在喉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身体怎么就虚成了这样。有点小小的锤头沮丧。没有那个男生喜欢被人说虚，他也不例外。
就算没被明说，自己猜出来的结果也算！
自己气自己这一项技能秦染一向掌握得很好。
想着，额间忽然一片湿润冰凉之意，阿一拿着湿巾又在给他擦汗。才走二十多分钟，他都快用了四张湿巾擦汗。
真成了身娇体弱的少爷派头。
秦染踌躇：“湿巾给我，我自己来吧。”
话是商量的语气，可他的行动确实土匪头子的派头。他直接抢了过来，完全不给人任何商量的余地。毕竟，在秦染心里，此刻突然打起了男性尊严之战。这么虚，怎么能行！
至少擦汗他要自己来。
秦染擦汗的动作称得上是粗鲁，阿一看着，很想上手拿回来自己来，只是对方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哥哥，你慢点，你上边还有没擦到。”
秦染头顶问号，他自己的脸他还感受不到吗，还有哪里没有擦到。他坚信是傻小子在诈他，在胡扯。独自陷入男性尊严保卫战的秦染，根本没有多余的智商去思索阿一诈他的理由在哪里。
此刻主打一个无差别攻击，乱扣帽子。
他手上拿着湿纸巾，因为一顿猛如虎的操作，脑门上的碎发乱成一团，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头发都打湿了。阿一想。
阿一重新拿出了一张湿巾，两人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一处路灯下，头顶是昏黄垂落的灯光，他的身旁是注视着他的男生。
“哥哥，你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说着，他手上动作轻柔，仿佛做过无数遍，手法娴熟地帮他剥开湿润的碎发，仔细的又擦拭了一遍额间，白皙的额头暴露在灯光之下，往下的，是一双全然注视着他的眼睛。
干净爽利。秦染抬了抬眉。
擦个汗还有这么多讲究吗。秦染才不承认什么不会照顾自己这种话。他的男性尊严又被挑战了。
“胡说。我现在不是过得很好。虽然不是独自一人做到的，咳咳。好吧，平时也就那么一两个人照顾我。但我一个人，也能很好。”
秦染说得认真。
阿一看着他，眼神同样认真，从出生起他的人生便永远结束在了那没有窗户的漆黑卧室，一眼望过去的黑暗，从未看见过尽头。
妈妈总是偷偷哭泣，为了不让他担心比起难过，温柔的嗓音伴随了他一整个童年。头顶的灯光晃啊晃，一首首摇篮曲为他编织了一场美妙的童话梦，冬天啊，那浅浅微弱的阳光发着光，他还记得他站在床边，握紧妈妈冰冷的双手，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搓手试图能暖和一些，可是夜啊，是那么的长，不管怎么用力那双手总是那样的冷。
阿一转眸，望着秦染，所以啊，哥哥，我们是同样的人，我怎么会看不出。
秦染总说阿一是傻小子，天天扬着一张笑脸望着他傻笑，生而为人，生在地狱，却有幸有人一路为他保驾华航，被雨伞保护的人也想撑起伞为在乎的人挡住一片风雨。
“是啊，哥哥很厉害。”阿一笑道。
秦染收回视线，出言让他扇风再快一点点，娇贵少爷装不过三秒。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也乐得自在。
“我也觉得我很厉害，各个方面。”
秦染刻意强调了最后四个字，可惜阿一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他还有些失望。
他闲聊够了，脚步加快，额头上的汗水越流越厉害，他拿着湿巾擦都擦不赢。
“哥哥，我给你擦吧。”阿一看得都惊了。
秦染尴尬得不行，掩饰性地说：“不用了不用了，马上就到了，别这么麻烦，我也没这么娇气。”
说这话的时候，身边的风明显加大了。
他不想说话，快步回到了车内。坐上去的那一秒，他才又活了过来。
司机看了一眼，惊讶道：“少爷，需要把冷风在开大一点吗。”
秦染长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就这样。你开车吧，该回去了。”
阿一用蒲扇继续给他扇着风，这次吹过来的是冷风，秦染享受地闭着眼，总算是得救了。他想。
“好些了吗，哥哥。”
秦染神情恹恹：“嗯，我真没多弱，真的。”

第69章 嗯
阿一看了一眼他，转而闭上了嘴。秦染囫囵地擦了一脸的汗，靠在车窗旁边闭目养神，脚边还放着一塑料袋。
一路寂静，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忽远忽近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秦染微微睁开了眼睛，眼前的视线模糊，看不清人影，他迷糊说道：“谁啊。”
“哥哥，我们到家了。”
秦染这才回神，他揉了揉眼睛，面前的人影逐渐清晰，汇聚成了他无比熟悉的面孔。
阿一收回了手，语气轻柔：“哥哥，我们到了，该下车了。”
原来他在不知不觉间又睡了过去，今天怎么回事，他都打盹打了好几次了。
秦染转头说：“嗯，下车吧。”
进了门秦染望了一圈，找其中一个阿姨问了才知道陈语然已经回家了。
他松了口气，应付人这事他是真做不来。只是，希望她能够做到闭上嘴。
管家站在门口，看见他们抬了一下眼：“少爷，您回来了？”
秦染淡淡地“嗯”了一声，阿一一只手提着袋子一只手拿着蒲扇，跟在秦染的身后。当真是把人型工具人做的极好。
管家看了一眼那塑料袋子，极短的停留，而后转开了眼睛。
家里重新回归了寂静，秦染走到少发旁边直接坐了上去，人靠坐在沙发靠背上，舒爽的伸了一个懒腰，刚睡醒，神情慵懒。
身旁的沙发凹陷，一股热源也随之靠近。
秦染微微侧目：“东西放着吧，别提着了。”
阿一点头。
他顺便将袋子里的铁罐都捞了出来，依次排列的放在桌子上，看着都赏心悦目，他也知道这是哥哥给他买的东西。
秦染扫了一眼说道：“现在不能吃，晚上吃糖容易蛀牙。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牙齿健康的问题。”
阿一回头说：“哥哥，我不吃。只是拿出来看看。”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瞥开脸，继续说，“还有你别这样看着我，腻腻歪歪的，也不是给你买的，我自己也要吃，知道吗。”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阿一嘴角扬起带着笑意：“哥哥，我是很开心的看着你啊。”
他想：“平日里那些不都全是他吃的吗。”
秦染避开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炙热如同实质的目光，有些烫人。
“少说，反正你把脸给我转过去，别看着我。”
阿一说：“哦好吧。”
秦染嫌弃他傻乎乎的，说话也腻腻歪歪的，太幼稚，可从未想过自己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今天玩了一天，练习也不应该落下，正好现在精力正旺盛，还没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人打扰，夜深人静，是刷题的好时候。
秦染站起身，朝着正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看着他的男孩说道：“上楼吧，你也该洗漱休息了。”
阿一紧跟在他身后，幽幽的嗓音传来：“哥哥，还这么早。多玩一会儿再睡吧，漫漫长夜，我为什么要睡这么早啊。”
秦染年纪轻轻就有了一股小古板的味道，每天都是到点督促阿一睡觉，甚至是强制性的没收阿一能玩的东西，神色严厉的说着该睡了。
阿一明明也不用干什么，但为了早睡早起身体好这几字被迫在八点之前就睡觉。对于他这个长年不知天地为何物的坏道的生物钟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秦染走在前面，话撂下了：“为你身体着想。”
真是恶魔低语。
正是爱玩的年纪，怎么甘心。
阿一不甘心地为自己争取玩的时间：“哥哥，那我在玩两个小时可以吗？”
秦染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去，阿一话音一转：“一个小时？”
傻小子学会讨价还价了啊，什么时候学的，该打。
阿一眼睛很漂亮，不是亚洲人传统的黑色瞳孔，他的瞳孔是褐色带着些许柔和的光晕，一眼望去很容易陷进去。
“哥哥好不好嘛，就一个小时，我不贪心的，就一个小时。”
明明是浑身带刺的小狼崽，装起乖来，还真是让人束手无策。
秦染轻微地叹了口气，忍不住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然后他讶然地抬起眼看着他：“嗯？这高度不对啊，你是不是长高了？”
阿一：“啊？或许应该吧。”
秦染满眼惊讶，这才多久，这小子就长个儿了？每天吃那么多，难怪了。
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一般，他拉着人回了房间。秦染趴在地板上，从床底掏出一团卷尺，他对着男孩说道：“你站在门那边，靠紧一点，我给你量量。”
阿一笑道：“哥哥，你房间还放着这种东西啊。”
秦染冷冷的目光扫来：“怎么，有意见？”
阿一抿唇：“没......”
定眼一看这小子跟他差不多高，可是仔细比量起来阿一竟然比他还要高上两厘米！
比他小，还比他高！
秦染大拇指按着卷尺量好的位置，在墙壁上刻好位置：“好了，你站过来吧。”
“哥哥，我多高啊。”他侧头看了过来。
秦染淡淡开口：“别看，现在不准，你以后蹿个儿会更快的。”
他手快的把卷尺收了起来，根本不给人看的机会。
“哦。”阿一也在意。
阿一又说：“那哥哥多高。”
说着他还伸手比划了一下：“我们应该差不多高吧。”
秦染回以微笑：“别问。”
阿一收回手：“哦.....”
墙壁上划了一条杠，秦染横眼看过去又对了一下，确实比自己高那么一点。这小子蹿个儿这么快吗。
他看够了收回了目光，转头朝着窗边的书桌走起，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阿一对这里早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鞋都还没脱直接躺在了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头顶的灯光，一点也不嫌亮眼。
“哥哥，再玩一个小时，可以吗？”他还不死心，继续为自己争取权利。
秦染头也不回，拿出卷子翻开拿着笔开始看。
“行啊，就一个小时。不能再多了。”
阿一坐了起来：“好，我会的。”
小孩子，脸上什么都藏不住。秦染心想，不自觉脸上都带上了些许的笑意。
阿一不喜欢玩电子产品，他消遣的方式也很简单，那就是在他的书柜里翻箱倒柜，什么书都拿出来看，书柜里没有漫画书，只有写他学习用的教材还有别的课外书什么的，种类繁多，他自己想要全部说出来都难。
秦染也不知道他再爱看个什么劲儿。反正他自己对那些书的兴趣不大，只是不得不看他才看。
男孩兴致冲冲到了书柜前，从中挑选了几本放在脚边就席地而坐开始翻阅。神情认真，他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看的好像是诗集，之前听阿一说过他妈妈经常让他看书，他很不愿意，每次都是又抗拒又无奈的看。怎么到了自己这里，看得就这么认真了。
秦染弄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小孩也有自己隐藏的心思。
笔尖落在纸张上的声音，不远处书页翻动的飒飒声，形成了此刻宁静和谐的氛围。
静谧的夜，屋内开着空调，秦染全神贯注地将目光放在自己笔下的卷子上面，思考的时候转动着黑笔，而后又笔落在卷子上。
有时候看久了眼睛有些累，抬眼休息间余光落向最边角书柜前正认真翻书的男孩身上，男孩低垂着眼眸，手上捏着一张书页，隔了很久才会转动一下眼珠，看得出来他是一行一行的在读。
秦染看书就没他那么有耐心，他看书心浮气躁，经常一目十行，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他把看书当成了一项任务，而不是享受。
他和阿一是两条错轨的线，能交错在一起也是奇迹。有些东西或许就是冥冥中注定的吧，要是当时他没有去花园角落，没有去查看发出来的奇怪声音，他们之间或许不会有今天这种时候。
秦染收回目光，望着窗外，眼底的暗光闪了闪，还有好多没有处理的事，得过且过吧，能瞒着就瞒着吧，能尽力去做的事情就尽力做吧，一望无际的黑啊，他伸出手挡在自己的眼前，透过指缝沉溺于无尽的黑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住那束光。
秦染不禁悲观的想着。一成不变的轨迹当中闯入了变数，原本麻木黑白的生活开始变得五彩斑斓，他开始有了反抗的心思，开始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规划。
这对于笼中鸟来说真是致命啊。
原本可以忍受的，可以无视的，都变成遥不可及。
“哥哥。”
秦染收回手，与窗户中的倒影对上了眼。不知什么时候，他幽灵似的站在他身后没有一点动静。
他转过头，问道：“怎么了。”
阿一的手上还拿着一本书，他低头盯着秦染说：“我看哥哥一直在发呆，是在想什么吗？”
秦染抿唇。这小子的眼睛真毒，多少次了，阿一很快就会发现他异样的情绪，然后缠着他问个明白，问不出来就会一直黏在他的身边，甩都甩不掉，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想些东西，不是很重要。”秦染看着他回答道。
不管对方信不信，秦染都不喜欢将自己的心思宣之于口，他总是这样别扭，既想要别人知道，又不愿意自己说出来。但也巧，他的身边就是出了这么一个破解他别扭的人。
阿一垂眸：“可是哥哥，你的眼睛在说你心情不太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秦染躲开他如利剑一般锋利的目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而且他向来瞒不了这小子，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习惯说这些矫情话。
秦染装作严肃说：“小孩子别管多的没的，好好看你的书去，不想看了就去睡觉。”
这味，就很对。
可惜阿一不吃这套，他将书放在木桌边上，端过来了一张椅子放在秦染旁边，干脆直接的坐在了他的旁边，变成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纠正道：“哥哥，我不是小孩子，我只比哥哥小一岁，哥哥总是装大人还不像。”
秦染拳头硬了，口不择言啊。他们熟了现如今对他也是越发的不客气了。第一次见面还叫他天使哥哥呢，现在说他装大人，还装得不像。
这不是变相的说他假成熟。
当时还是傻愣愣的傻小子，现在变得倒是越发可憎了！
秦染当然不忍，直接给了他脑门一下：“怎么跟你哥哥说话的，嗯？”
阿一捂了一下脑门，眼神委屈：“哥哥，你凶我。”
“你小子，少给我装傻，我哪凶你了，你现在是精明了。”
“哥哥，你终于承认我不傻了？”阿一轻笑道。
秦染发现自己被他绕了进去：“行啊你，现在喜欢管上我来了。”
画风转变得太快，方才微妙的气息消散。
秦染收回手，敛下方才外露的情绪，捏着黑笔继续手上的刷题重任。
“你有是没事，没事睡觉去。”
阿一：“还这么早，哥哥，我真的不想睡。”
秦染头也不回：“那你接着看书，别来烦我。我好得很，你别想有的没的，我的眼睛能看得出来什么，我又不是奥特曼，别瞎猜。”
阿一撑着下颌，歪着身子看着秦染，目光落在他透着柔光的侧脸上：“哥哥，你瞒不过我。”
秦染不语。
他手上动作微微一顿，而后恢复正常：“话多，看你的书。”
“哥哥，我是你的倾听者，你有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秦染说，“我说了，少胡思乱想，没什么。”
阿一盯着他不说话，视线毫无顾忌，丝毫不知道尴尬这词为何物。
秦染忍着不打人，他想，这夜真长啊。
两人都不说话，秦染收敛自己想要转头看过去的冲动，尽量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题目上，虽然效果不强。
他微微抬眼余光不小心看见对面的窗户身旁的人的倒影都觉得烫眼，他还真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根本一点对策都没有。
俗称脸皮厚，属于那种骂都骂不走的人。
屋内只剩下刷刷的落笔声，这样尴尬的场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秦染终于忍不住了，他转头正准备将脑海中想好的一股脑倒出来的时候。
阿一抢在他前面一步说道：“哥哥，我想给你看一段话。”
“？什么。”
秦染一愣。
话题转变得好快，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只见阿一捞起倒扣在一旁的书，将书推在他的面前，指着一段话给他看。
秦染垂眸一看，低声念了出来：“我曾怯懦、崩溃、自我怀疑，内心里有什么东西腐烂了，恶臭熏天直到我逃离大山，打开另一个世界。那是教育给我的世界，那是我生命的无限可能。”
这段话秦染看过，这是《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里面的一段话。
当时的他看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来着。哦，好像是一扫而过，没什么多余情绪。
可是现在，当另一个人拿着他曾将阅读过的书籍摆在他的面前，与他分享曾经未曾留意的一段话，这种感觉只能用妙不可言来形容。
阿一笑着说：“哥哥，我喜欢这句话。”
秦染说：“嗯，我也是。”
“哥哥，”阿一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我们也会像书中的主角一样，对吧。”
秦染抬起头看着他，心狠狠一颤，原来，他们的想法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思虑，不只他一个人在痛苦沉溺。
秦染不禁低头一笑：“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阿一趴在桌在上，侧着脸对着他笑：“那哥哥是怎么想的？”
秦染说：“你成功了，小聪明。”
“那我很荣幸。”
“油嘴滑舌。”
秦染嘴角带着笑，一个人走黑路确实很害怕，但身边多了一个人呢，他的后背有了一层保障，有人愿意给他兜底，他也有了肆无忌惮的勇气。
阿一说：“哥哥，你说以后我还有机会上学读书吗？”
秦染知道他想问什么。他再问他们此时如同囚中鸟的命运，数不清的枷锁将他们牢牢困住，而他们未来的命运皆是未知数。他们还能拥有自己的人生吗。
“会的，就像你说的，我们会像是这本书的主角一样，迟早有一天会逃离囚笼。”
他说道：“而且，我也送你一句我很喜欢的一段话，我想想啊。”
“哦有了。”
秦染看着对方，说：“命运把我推到悬崖边，我就在这里坐下来，唱支歌给你听。”
这是我与地坛中的一段话，他印象特别深刻，当时的他就想着怎么有人将痛苦与泪水说得如此淡然。
阿一抬起眼，认真听着。
秦染带着笑意，缓和气氛道：“而且呀，上学也没什么好的，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没什么好的，还需要跟人打交道，累得不行。”
阿一说：“哥哥的同学都是怎样的？”
秦染想了想：“不太熟，不清楚。”
“那个女生是哥哥的同学？”
“嗯，是。他妈妈跟我母亲是好朋友，有时候不可避免的要见上几次，但我跟她不是很熟。”
阿一：“哥哥不喜欢跟她玩？”
秦染说：“别装傻，你不相信你看不出来。”
“我也不算不喜欢跟她玩，我只是平等的不喜欢每一个人类。”
阿一说：“那我呢。”
秦染思索：“嗯....除了你。”
阿一嘴角上扬，傻笑着，看着人也傻傻的。
“别笑了，看起来好傻。”
“哥哥变脸真快，刚刚还说我聪明呢。”
秦染：“哼哼，你这是喜欢蹬鼻子上脸。”
“才没，分明是哥哥自己允许我蹬鼻子上脸。”
“你又来，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我可没教你。”
阿一笑说：“我很聪明，自学成才。”
秦染说不过他，油嘴滑舌的调也真不是谁都学得来，也算是有当厚脸皮的天赋吧。
“是是是，你聪明，天下第一聪明行了吧。”
这股阴阳怪气的劲儿秦染也算是天赋异禀。
“哈哈哈，谢谢哥哥夸赞。”
秦染懒得搭理他，手上一翻将已经写好的卷子呼在对方的脸上，“堵不上你的嘴了是啊。”
阿一将脸上的卷子拿下，翻了翻看了几眼：“哥哥，这是你们要做的题？”
“嗯，这张是初三的题目。”
秦染今年初一，超纲刷的题。
他见对方看得认真，便问道：“你想做？”
阿一翻了几下：“嗯，可以试试看吗？”
秦染有些惊讶，他重新拿了一张初二的卷子给了他，“给，你试试吧。”
一天学没上的人，会给他什么惊讶。
对于这点，秦染依然觉得不真实，在他的刻板印象里，这是一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第一次见面还说些幼稚奇怪话的傻小子。
说实话，要不是后面多交流了几下，他第一眼真的以为对方是个痴儿。
字面上的意思。
初次见面很抽象。
阿一拿着卷子低眉开始做题，手捏着黑笔用草稿纸开始演算。
秦染的余光落在他的动作上，眉峰微挑，思路来得这么快
看他的神情认真，他也继续自己手上的题目，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能把这两张英语卷子做完，这之后，阿一那张数学卷子应该也做得差不多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秦染专注于眼下的题目，当他落笔最后一个字母的时候，抬眼看了看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卷子刚好做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