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道具的获得方式一定很苦难。
不论是真是假,夏稚都不想扫兴,于是点头:“嗯,好的。”
或许语气中没什么情绪,但余放仍然很高兴。
后来他也不说什么了,就那样傻笑着站在夏稚身边,像一只乖狗狗……
夏稚望着他,想要开口问些什么,却见他的身形从边缘开始变得透明。
“我的时间不多了。”余放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每次都用所有的时间找你,这次运气很好,但也很差,就剩下几分钟的时间了。”
夏稚心里一动,抬起收,揉了揉余放的头。
“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余放占据了夏稚大约十分钟的时间,而他现在能在公共平台待上十个小时。
剩下的时间里,夏稚也如同余放那样,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想,周寂应该不在这里,如果在的话,他说有办法能找到自己。
不知走了多久,也忘记拒绝了多少前来攀谈的新人,身后蓦地飘来一阵风,随后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夏稚回过头,看见那个名叫焦娇的女孩子站在他身后,笑意盈盈。
“又见面了!”她道:“我忘记你叫什么了,但是你还是那么好看!”
遇到熟人,夏稚也跟着笑了一下:“我叫夏稚。”
“好吧,夏稚。”焦娇耸肩:“上次跟你聊过之后,你不是突然消失了吗?我感觉这里开始你变得无聊,毕竟再也不能看见比你还好看的人了,所以出去下了几局游戏,你猜怎么着?”
夏稚眨眨眼:“你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多了?”
“不是!那些时间对我来说本来就用不完好吧?”焦娇神秘兮兮地说:“我在其中一局游戏里寻找线索的时候,看见那个大boss的本子上写满了你的名字!”
夏稚眸光一滞,沉默几秒后,说:“可你都记不住我的名字。”
焦娇:“……反正我就是知道,他写了你的名字,密密麻麻的,我都快对这两个字PTSD了!”
或许只是同名同姓……
夏稚在心里用了一个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反驳道。
焦娇正在跟他说话,隔着一段距离,夏稚似乎感觉一道视线似有若无地飘过来。
他在人群之中寻找,却没能精准捕捉,而对方也察觉到了夏稚的搜寻,那道目光注视被刻意隐藏了。
后来焦娇走了,她自称发现了游戏的软肋,所以要更加努力地进游戏来寻找破绽。
夏稚看着她消失,这次再转身回应那道视线,就看到一个面熟的人走过来。
“还记得我吗?”年轻俊秀的男人问道。
“记得,你是卫辞。”夏稚说:“你还好吗?到了中转站之后,身上的伤应该会瞬间痊愈吧?”
通关的时候,卫辞就剩下一口气了。
卫辞点了点头,冷清的性格注定他不会说什么热情的话,真诚道谢后,他望着夏稚,开口解释道:“刚才看到你在跟其他人交谈,我就没有贸然打扰。”
“没事的。”夏稚点了点头:“还有其他事要说吗?”
卫辞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最终摇摇头。
“没什么,我要离开了,下次有机会再见。”
卫辞走的也很快。
而夏稚听在原地,心想今天还真是好运气,一连遇到三个熟人。
如果这个时候周寂再出现的话,那夏稚就该怀疑公共平台是不是出了bug。
不过直到他要主动离开,周寂都没有出现。
行走的过程中,他倒是与人群中的秦尤对视了一眼,秦尤好像在跟别人聊什么重要的话题,即使对视了,两人也只是隔空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并未有过交流。
夏稚离开公共平台,再进入游戏中。
转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他的大脑仿佛被重新清洗过一样,眼神茫然地望着那无比熟悉学校大门。
——龙西理工大学。
耳边是小吃车老板的叫卖声,浓郁羊汤的香味扑鼻,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朝气蓬勃的青春校园……
夏稚手脚冰凉,在脑海中呼叫系统,对方没有回答,亦如往时他在其他游戏副本中那样安静。
“夏稚。”
“夏稚……”
“夏稚!”
由远至近传来的呼唤声没有给夏稚多余的思考时间,他回过头,看向那个大步跑来的俊美男生,深吸一口气。
“想什么呢!”思量间,他已经来到了自己面前,“这么入神,我喊你都没听到。”
夏稚喉咙发干,有些吃力地叫出那个名字:“温罗。”
“干嘛?”温罗扬眉笑起来:“终于要答应我的告白了?”
夏稚如临大敌:“什么?不,我不要答应。”
温罗:“……拒绝的太彻底了,我很伤心。不过我很支持你,那天是我喝醉了,突然跟你告白一定吓坏了吧?别担心,上学期间,我对你的感情会压在心底,直到我有能力保护的你的那天,会重新告白的。”说着,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夏稚的头:“所以到时候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重新考虑一次,好不好?”
夏稚眼眶发热,回想起进入无限世界之前的一切,隐忍的泪水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温罗立刻慌了,他用手笨拙地抹去残留在夏稚脸颊上的泪珠,急切地哄道:“对不起,我爸不多嘴了,你别哭了,都怪我,没事提这件事干什么,呸呸呸。”
夏稚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没事,我就是……”
突然很委屈,也很想哭。
温罗盯着这张美丽的脸蛋,上面的泪痕如同苹果上的露珠,惹得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不过,他忍住了。
“吃完午饭不是还要打工吗?” 温罗的喉结动了动,别开头,道:“你想吃什么,我最近一直吃食堂,只要不去食堂,吃什么我都不挑。”
夏稚渐渐平复了心情,环顾一周,目光落在羊杂面店的牌子上。
“吃羊杂面吧。”
“好!”
两人去吃了羊杂面,这次跟记忆中不太一样的是,店里人很多,老板和老板娘一直在忙活,并没有时间去招待他们俩。好在两人都是老顾客,自给自足,又是主动端面又是去冰箱里拿饮料的,根本不用操心。
从吃面一直到结账离开,老板娘都没说过印象中的那些话。
因此,夏稚也有些好奇现在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的,他还在网吧打工吗?生活依然很拮据吗?温罗是不是偷偷给他买饭?
出了店门后,夏稚还频频回头,可店里老板娘忙的脚不沾地,他实在不好意思出声打扰,而且打扰的目的还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没吃饱吗?再买点什么吃?”温罗见状,误解了夏稚的意思,指着街边的炸串摊位道:“炸鸡肉肠,吃不吃?”
“不了,很饱。”夏稚摇摇头。
“那你一直盯着店里看。”温罗道。
“我是看生意太火爆了。”夏稚小声撒了个慌。
温罗哈哈笑起来:“想帮忙啊?算了吧,我以前帮过,但是被老板娘嫌弃碍事,再加上店面有点小,挤来挤去的,反而给他们添乱。”
夏稚笑了一下。
温罗:“更何况你马上就要去咖啡店打工了,哪有空帮忙啊。”
“是哦。”他的声音很轻。
“你今天怎么了?”温罗似是察觉到夏稚的心不在焉,关切地询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别为了打工连身体都不顾了,更何况娇姐也不是那种周扒皮老板,她也会担心你的。”
在咖啡店打工,老板是娇姐……
看样子跟自己生前的情况对上了,只不过奇怪的是,他没有经历从网吧辞职的流程,反而直接成为了咖啡店的员工。
那现在是什么时间呢?
春季的末尾?炎热的夏季正中?
看天气和大家的穿着打扮,时间大概在夏季。
对上温罗紧张的目光,夏稚说:“没有不舒服,就是刚才吃面有点急,现在撑得慌,等走到咖啡店差不多就消食了。”
见他脸色无异,温罗才彻底放下心来。
如果说之前的猜测还只是夏稚无凭无据推理出来的,那么这一路沿着校内的小路走到西门,又见到那无比熟悉的咖啡店招牌,才令夏稚完全相信这里就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温罗率先走上台阶,推开咖啡店的大门。
此时一楼已经坐满了人,想来二楼也是如此,只是因为在咖啡店内,大家都非常有素质地保持安静,即使同桌的朋友聊天,也会压低声音,尽量不影响到其他顾客。
座位虽然都坐满了,但柜台里面还是很清闲的,大部分客人来点了咖啡和点心就坐下休息了,一般情况下订单不会特别多。
今天跟夏稚换班的也是熟人,夏稚望着收银台后面那张帅气的脸,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倒是温罗,不客气地走过去,敲了敲柜台,“点单。”
男生抬起头,先是看见温罗,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随后便瞧见走来的夏稚,一双狗狗眼瞬间迸发出喜悦的光芒。
“夏哥你来啦!”
夏稚笑了笑,不等开口,就听见温罗不耐烦地说:“现在还是你当值呢,我要点单,快点招待我。”
大男生撇嘴,“顾客,可以扫码点餐呢。”
“现在你不是很闲吗?我要柜台点。”温罗眯眼:“你小子心里想的什么我会不知道?痴心妄想!”
“哟~温学长你这么急做什么?破防了吗?夏哥还没说话呢,等将来有一天夏哥把你踹了,就知道我是不是‘痴心妄想’了,哼。”
“姓余的你——”
“略略略进来打我啊,东西打坏了就让娇姐骂你!”
两人一见面就要吵。
在夏稚的印象里,明明他们都没有见过面,可现在看他们相熟且斗嘴的样子,反而……在情理之中。
就好像这副场面他见过很多次了一样,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没有想要劝阻拉架的想法。
到了最后——
“夏稚,这小子嘴里没有好话,以后离他远点!”
“夏哥!你这个追求者太烦人了,满口大话,你什么时候明确地拒绝他啊!让他死心!”
夏稚进了柜台,淡定换上工作时穿的围裙,语气平静地说:“你们俩小点声,不要影响到顾客。”
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鞋底踩在实木楼梯上的声音很沉闷,如同两棵大树碰撞。
柜台的位置稍一抬头就能看见楼梯的方向,夏稚下意识抬头,便对上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
他倏地愣住,看着那个清俊的男人走下来,来到柜台前。
年轻男人的目光扫过温罗和余放,最终停留在他的身上,久久不曾移开。
“夏稚?”薄唇轻启的瞬间,冷清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夏稚心跳加速,以为自己找到了这一切都是游戏副本的有力证据,然而下一秒,对方却道:“原来你在这里打工。那今天下午小组作业的事就交给你们组长了。”
激动的心情霎时间冷静下来,夏稚的嗓子似被堵住,几经犹豫,才说道:“嗯,好。”
“打包一杯冰美式。”年轻男人继续说。
夏稚又点头,趁对方没注意,工作间无声观察着对方。
是秦尤……
但他是以什么身份出现在这里呢?玩家?还是……
他的记忆中,并没有秦尤这个人。
可是现在,他出现了,且明确是认识自己的。
“秦老师,今天应该放假的,你怎么跑学校来了?”
“有点作业需要完成。”
“啊?老师也不清闲啊。”
“嗯。”
“秦老师,程主任之前找你是为什么事?那天我们连课都没上成。”
“既然程主任不想告诉你,我也不会说的。”
“……”
温罗和秦尤聊了起来,他称呼‘秦老师’,话里话外又提到了他的师父‘程主任’……
秦尤原来是龙理的老师啊。
将咖啡打包好,夏稚走过去,隔着柜台递给秦尤。
“秦老师,咖啡做好了。”
秦尤点了点头,扫码付账,支付金额超出一杯冰美式的钱,应该是之前在楼上的时候也喝过东西。
一旁余放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的金额对了一下,点点头。
望着秦尤离开的背影,夏稚隐隐有些出神。
秦尤看见他的反应……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玩家。
不,与其说是玩家,不如说更像是游戏中自带的npc。
如果是后者的话,贸然试探会不会出岔子?
更何况,除了秦尤之外,身边貌似还有另外一个可以试探的人。
他侧身,无声望着正在换衣区脱掉围裙的余放。
姓名可能重复,但长相和姓名全都重复的很少见吧。
“你干嘛盯他看。”突然,面前响起一道幽怨的声音。
夏稚看过去,只见温罗不满地盯着余放的方向,待与夏稚对视的时候,眼睛里又盛满了委屈。
“比起我,你更喜欢他那样的吗?茶里茶气小奶狗?”
夏稚:“……别乱说。”
他可没说自己喜欢余放那款的。
“那我就当你愿意等我,一直到毕业后,再给我一次机会。”顿了顿,温罗又连忙解释道:“当然,到时候你随便考虑,结合当时的情况不论是同意还是拒绝都可以!”
又是一种相对来说比较卑微的追求方式。
夏稚望着他,脑海中翻涌着过去的种种,忍不住问:“你父母知道你的性取向吗?”
当时他的父母那样反对,甚至不惜自杀来阻止他们那还没有发芽的恋情,夏稚也间因此丧命,要说一点都不怨,夏稚做不到这样极致地糟践自己的人格。
所以此时此刻,再看到这样卑微追求自己的温罗,夏稚的心中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我没有父母,我的家庭情况你是最清楚的,母亲早就去世了,生父早就不联系了。我想要做什么、性取向如何、未来的感情之路会走到什么位置,都是我自己说了算的。”许是说到伤心处,夏稚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有父母、有家庭、也必须尊重父母的意愿,在感情方面,不论你有多喜欢我,或是我有多喜欢你,都不能由我们两个人私自决定。”
他也有脸啊。
他不可能在对方父母把嫌恶都表现在明面上的情况下,还死皮赖脸地高呼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他们是真爱……
这样只会让别人觉得他才是那个黏着对方不放的跳梁小丑。
说完这些话的夏稚眼眶发红,紧握成拳头的双手颤抖。
他看着温罗错愕的表情,冷静瞬间填满了大脑。
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为什么对着游戏副本里的虚拟数据委屈起来了?
而且现在的时间点,或许他和温罗之间的关系还没有达到需要说这些话的程度。
“对不起。”夏稚闭上眼,低声道歉,“对不起,是我想的太多了,你不要在意……”
可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还是很痛,喉咙里委屈得像是哽着一块硬物,难受极了。
“不要道歉。”温罗突然道:“是我该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高大的男生在夏稚略微惊讶的目光中,泪流满面。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我好爱你,我也好想你。”
“都怪我,对不起,都怪我……”
温罗离开了。
用夏稚递过来的纸巾擦干眼泪后,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咖啡店。
其实夏稚有很多想要问的,比如说:你为什么道歉?为什么说怪你?为什么说好想我?
但是温罗离开的时候,夏稚没有出声挽留。
余放从换衣区出来的时候,还颇为震惊地扫了一圈。
“那个粘人精哪去了?”他问的是夏稚,‘粘人精’指的自然是温罗。
夏稚微微低着头,没让余放发现他的红色眼眶,“他还有事,先走了。”
“真好!”余放拍拍手:“那下午我在这里陪你吧夏哥,他在这还很碍事!”
“不用,好不容易休息了,回家玩去吧。”夏稚不需要人陪,也想自己静一静。
一提回家,余放就哀嚎一声:“哎,下午我还得回学校一趟呢。”
“学校?”夏稚一愣,“你不是……”辍学了吗?
余放理解成另外一种意思,回答道:“对啊,最近在搞什么实验,本来跟我们这群大一新生没关系的,但不知道缺人手还是怎么的,最近总抓我们去学校干活。”
和原来不一样了。
余放不是高中毕业后辍学的大少爷了,他在龙西理工上学,而且是大一新生,是他们的学弟。
无声消化这一条讯息,夏稚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对这件事不太感兴趣的样子,余放就没有多说,在这里逗留了一会,打包了一杯咖啡走。
下午,店里就剩下夏稚一个人。
一开始客人不多,后来来了几个外卖订单,又加上原本店里的顾客走了一轮,他渐渐忙了起来。
因此没有发现坐在一楼角落里的那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正悄无声息地观察着他。
直至晚间,第二轮店内用餐的顾客稳定下来,夏稚清闲下来,坐在柜台后面的高脚椅上发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切都显得太过真实。
无法否认他经历了那么多的游戏副本,适应新的游戏规则,可是莫名的,他总觉得现在正在做的事跟游戏无关。
刚才工作的时候,手机好像振动了两声,他拿起来,解开锁屏,就看到上方提示有一通未接来电和两条未读信息。
都是来自温罗的。
比起刚才面对温罗时产生的复杂情绪,现在的夏稚已经能平静地面对他了。
温罗发来的两条信息也很简单,第一条是对不起,第二条是晚上闭店的时候,他会在西门等夏稚下班。
每每排到晚班,温罗都会担心晚上不安全,不管多忙都会去西门接自己。
夏稚好像早就习惯了似的。
至于那通未接来电,是在两条短信前打来的,夏稚想了想,就没有回电,同样用信息回了一句:好。
“点单。”
隔着柜台响起一道女性的声音,夏稚连忙放下手机,道:“您要喝点什么?”
女人戴着墨镜,烈焰红唇,穿的裙子是夏稚认识的名牌,脖子上的丝巾也印着同款的logo,一股浓郁的香水气息扑面而来。
“要一杯最贵的咖啡。”女人道:“我不喝速溶的。”
夏稚试图点单的手顿了顿。
这家咖啡店面向的顾客都是学生,说白了,最贵的咖啡对于富人来说都是一笔扔掉都不可惜的小钱。
女人的话,仿佛在对夏稚说:看看你们这个穷酸的店能给我端出什么高档咖啡来。
夏稚深吸一口气,将菜单中最贵的咖啡点进菜单里,然后轻声对女人解释这是咖啡,咖啡的价格,以及照例询问是否需要其他点心。
女人沉默地听着,墨镜后面的双眸打量着眼前这个她见过的所有人中可以称之为完美的男生……
都说每个人的审美是不同的,但如果要评价眼前的男生的话,恐怕所有人的审美都可以短暂地统一一下。
有些不悦地抿了抿唇,她生气的时候,嘴角明显向下,若不是戴着墨镜看不清面部中央的情绪,肯定能发现她的脸色很难看。
“小同学有女朋友吗?”她深吸一口气,装作无意地攀谈。
早就发现这个女人有些奇怪的夏稚沉默两秒,摇摇头,如实道:“没有恋人。”
没有特指‘女朋友’,而是巧妙地转换为‘恋人’。
女人追问:“也没有喜欢的人?”
夏稚将打出来的单据放到柜台上,朝前方推了推,“不好意思,这是我的私事。”
女人的眉头皱起。
夏稚装作没有看见,道:“如果不带走的话,您可以去那边坐着等,我会给您端过去的。”
“不用了,给我打包带走。”
夏稚做好了咖啡,认真打包装袋,交给女人后,望着对方气势汹汹离开的背影。
女人走到路边,将还未喝过一口的咖啡扔进了垃圾桶。
夏稚眸光微闪,盯着这一幕,直到女人上了街边的一辆豪车,车子没有停留,直接离开,他才垂下眼眸,目光扫过桌子上那张没有被拿走的单据。
他想,他知道这位女性是谁了。
迟些时候,老板姐来了一趟。
那张脸依旧是熟悉的,然而在夏稚模糊的记忆中,却对上了一个本不该存在于现实中的名字——焦娇。
不像在公共平台那样神神叨叨,这里的焦娇扮演的角色是一个知心大姐姐,比他要打上几岁,家里条件还是不错的,她是一个没什么追求且容易满足的宅女,开了家小店,没事看看动漫追追星,遇到好看的男孩和女孩就会脸红尖叫。
她帮着夏稚熬过了晚上订单最多的时候,招待完最后一个顾客,老板姐又陪着他关店。
“太晚了,你自己一人回去吗?”比起过条街就能回到学校的自己,夏稚更担心九、十点钟独自一人回家的老板姐。
“别担心,有人来接。”老板姐神秘地眨眨眼,而后又止不住泛起甜蜜地说:“我以前都想过了,虽然喜欢高颜值的男男女女,但将来真的要处对象了,不定非要看颜值,结果你猜怎么着?”
夏稚从善如流地接下:“老板姐夫应该很帅吧。”
“帅死了!”焦娇美滋滋地翻出照片给夏稚看,骄傲得就差掐腰大笑了。
夏稚看了照片,是一个难得的陌生面孔,长相是娱乐圈中清俊小生那一类的,要是有古装扮相的话,估计会是什么清冷师尊或者温柔王爷……
“帅。”夏稚好不吝啬地夸奖:“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上个月某一天我不是跟小余换班吗?就是本该是我跟小余换班,结果拜托他帮我替了半天班的那次,他自己一个人上了一整天,你还来帮忙了。”
“嗯,记得。”
“那天我其实去隔壁市参加了一个cp展啦~哇全是帅哥美女!”
焦娇兴致勃勃地讲起和男朋友的初遇,夏稚一边擦桌子一边默默听着,待她讲到正兴奋的时候,咖啡店的门被推开,夏稚下意识说了一句‘打烊了’,抬起头便看见温罗脸色煞白地站在那里。
老板姐的话被打断,本想出声调侃一下温罗,见他脸色苍白的吓人,连忙道:“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温罗没有回答,而是紧紧盯着夏稚,企图从那张淡然的面孔上看出什么情绪……
可他注定要失望了。
“你知道了,对吗?”温罗喃喃开口:“我妈来过了,对不对?她为难你了吗?跟你说了什么?”
虽然电话里,母亲表示隐藏的很好,只是想见见他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但温罗了解夏稚。
老板姐适时地噤声,左看右看。
夏稚擦干净桌子上的浮灰,抬起头。
眼中晕开淡淡的光。
“她没必要对我说什么。”
从骨子里散发的高贵与鄙夷注定她瞧不起夏稚。
所以还需要她说什么吗?一定是犀利的言辞才能给一个人的心灵造成伤害吗?
夏稚没有要怪谁的意思,他早就知道温罗的父母是什么态度了,毕竟现在的经历不过是依照他真实的回忆拟造出来的假象,所以猜出那个有意隐藏自己真实面貌的中年女性就是温罗母亲的时候,他的内心只有一瞬颤动,很快便平复下来。
而温罗的反应……
说实话,他有些失望。
纵使现在夏稚和他还不是真正的恋人,在父母和心仪之人之间充斥着隐藏矛盾的时候,他又一次选择卑微地安抚心仪之人,而不是去真正的解决问题。
他放不下任何一边,却也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夏稚有些累了,他只想着对方是假的,不是真实存在,所以火气倒是不多,主要是感觉到阵阵疲惫。
“下午跟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温罗,即使我很喜欢你,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生活。我不想逼你做出什么不孝的决定,更何况约定携手共度余生这件事对于我们来说未免有点太早了,所以……”对上温罗怔愣的目光,夏稚终究还是心软地轻声说:“你很聪明的,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吧?”
也不需要什么海誓山盟,如果恋爱会给夏稚的人生造成不可避免的影响,他会选择退出。
到时候,也希望温罗可以轻松一点,不必再如此卑微。
这是夏稚认为‘好聚好散’最好的办法了。
他可以当一个演技很好演员,永远都装作不知道温罗的那份感情,两人依旧是朋友,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分别有了爱人,亦或孤独终老,那一刻,他们的关系仍然是朋友。
温罗的表情仿佛在控诉夏稚的残忍,就连老板姐对着夏稚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只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没有贸然开口劝说。
夏稚观察的仔细,经历过数不清游戏的他最擅长无声观察所有人的神态了。
他认为,自己没有错。
因为以前……他努力了,努力回应这段感情,遵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然而结果是什么呢?一个家庭不得安生,他也间接为此丧命。
所以,不管这里是真的重生,还是一局可笑的虚假游戏,他都有改变选择的权利。
温罗沉默许久。
最终说了一声好。
他勉强笑着,比哭还难看。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夏稚睫羽微颤,“嗯。”
就只是朋友吧,温罗。
你是我这短暂的一生中,唯一的朋友。
从那之后,温罗每次见到夏稚,就跟平时一样,大大咧咧的,相约吃饭、打球、去图书馆,夏稚打工的时候,他有空就会陪同。
告白与感情方面的事,他没有再提过,只要跳出这个圈子,温罗就不再自卑,变回夏稚印象中那个阳光灿烂的大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