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塔(无限)by镜飞
镜飞  发于:2024年0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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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完全没油水,但剩菜剩饭谁有胃口?
卫宁愣了一下,她意识到什么,一股怒火冲上心头,匆匆几步走到案几前,不敢置信地看向柏易:“你——你吃了我的饭??”
换了昨天她肯定不会有这个怀疑,但刚才这个人表现得足够冷酷,不留余地,就算真干出来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但是太过分了!
就算他很强,又近水楼台先得月,但也不代表可以动别人的餐食吧?
柏易斜了她一眼,卫宁直觉他的视线冷飕飕的,还带着一点探究。
她不愿输了阵,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柏易已经转开了目光,语气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这可不是你的饭。”
他懒洋洋地抬起下巴示意卫宁,卫宁这才看见,在案几边角处的地面上还放着几个不起眼的食盒,颜色各异。
她多看了几眼,就认出那个黑色的、带兰花花纹的食盒是她昨天用的。
因为放在角落,又被案几的阴影遮挡住,上面还有柏易的七八个菜连带着那个大食盒吸睛,卫宁第一眼没看见,现在才注意到。
柏易语气非常平静:“那才是你的。”
卫宁现在怀疑柏易方才那点笑意就是在嘲笑,但毕竟是她误会在先,便也忍住了没说话。
昨天时没看见柏易的食盒,今天既然看见了,她忍不住对比了一下,比起柏易这边的菜品,她这黑木小食盒简直就是丘陵和高山的区别。
都不用打开看内容,外表比起来就够寒酸的。
难道服色差一个品级,吃穿用度真的能有这么大的差距吗?
她往炉灶里添好了柴,把剩下的柴禾放回自己方才坐的地方,这才讪讪地提起自己的食盒,回到了炉灶面前。
打开食盒一看,果然,还是两个粗面馍馍,和一碗一看就很稀的豆浆。
算了,总比没有好。
她把馍馍拿到灶上热着,忍不住又往柏易所在的角落看了一眼。
实力强,队友靠谱,能在副本里到处走查线索,还能吃好穿暖……这基本都达到了一个副本的顶配了,不知道这人的脸为什么还是那么臭。
柏易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但不完全是因为食物。
虽然这些残羹冷炙,并不是他吃剩下的,而是管家的剩饭,但他昨天已经遭遇过了,虽然今天再看到依旧不爽,但也不到影响心情的程度。
比起他,他总觉得卫宁的问题更大。
这些餐食是一个紫色的影子,当着卫宁的面送过来的。
柏易之前在想副本的事情,眼神是放空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警戒,敏锐的感官会让他在有人靠近时第一时间快速反应。
但这一次,他发现自己似乎失误了。
因为靠墙坐着,柏易的目光放得比较低,因此他是直到看见两条紫色的好像腿一样的东西在他几尺之外,才愕然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个紫色的、边界模糊的影子,轮廓很不清晰,连手指和脚趾都分辨不出,只能看出一个头,两条胳膊两条腿。
这也让他的动作显得很古怪,因为没有手,看起来像是他的左胳膊挂着一个大食盒,右胳膊挂着一个小食盒。
这东西来得也太静悄悄了,简直像是蒙蔽了他的五感一样。
柏易心下不是不惊骇的,只是它既然已经走到这了,再跳起来反抗也是徒然,还容易打草惊蛇。
柏易的目光掠过大喇喇坐在火炉前的卫宁,她正把身边的最后一根木柴扔进火炉里,目光丝毫没往这边偏移。
她的身体姿态非常放松,不像装出来的,应该是真的没发现。
但就算她面朝着灶火那头,这东西也会经过她身侧,就算她目不斜视,这个人影也绝对是在她可视范围内的,她怎么会毫无察觉?
这其中肯定有哪里不对,但是柏易现在没有功夫观察卫宁,因为紫色的影子并没有停下。
它甚至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柏易面前,在案几前停了下来。
现在不是懊悔为什么没有提前发现的时候,柏易全副心神都放在它身上。他没有妄动,只是暗暗绷紧了神经,警戒着这紫色人影的每一个动作。
紫色影子端端正正地跪坐下来,把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案几上。
柏易非常安静,但漆黑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影子。他蓄势待发的模样仿佛一只大猫,随时等待着扑上去和对手拼死一搏。
紫色影子却只是打开了食盒。
它把另一个简朴的、应该是卫宁的食盒放到了案几角落,随后打开那个精美的红木食盒,把里面的餐食一一取出,放在案上。
那些菜一看就是吃过的,联想到昨天的事情,柏易闭着眼睛也知道是谁吃的——除了老王八还能是谁?
他看着紫影的神情微微变了:难道这就是管家用来取代他工作的东西?
紫色影子将三层盒子里的餐食一一取出,模糊的身形没动,可那个仿佛是“头颅”的位置却缓缓地转了过来,胳膊也朝他伸了一下。
柏易猜测,这是在邀请他“用饭”。
可惜他对管家的剩饭没什么兴趣,昨天也只拿走了管家没动的东西。那些剩菜,他一筷子都不会动。
他没有立刻起身过去,紫影似乎也不着急,没有上前催促,一动不动地静静在原地等他。
看来他不吃,这东西是不会走了。
他正要起身,准备拿走管家没动过的馒头和点心,忽然发现卫宁动了。
柏易索性停住了动作,正好顺带观察一下卫宁。
在柏易眼里,她也够奇怪的,柴烧完了才过来补,之前又对这个紫色影子视而不见……难不成是被附身了?
但等卫宁起身走过来时,柏易推翻了这个猜测,目光也变得意味深长起来——她应该是真的看不见。
女人去搬柴时,是面朝着柏易走过来的,柏易注意到她虽然强装镇定,脸上还是难□□露出尴尬之色。
看反应,没有被替换,应该还是本人,
搬柴的路上,她似乎刻意避免了和柏易直接对视,但柏易能感觉到,她看了自己一眼。
紫影一直稳稳当当地跪坐在案几旁,她如果能看见,不可能完全忽略它……
柏易不声不响,悄悄观察着卫宁,见她抱着柴火起身时忽然色变了一下,那神色不像是恐惧,反而像是……愤怒?
她几步走到了案几前,用质问的眼神看着柏易,好像还有点不敢相信:“你吃了我的饭??”
柏易没忍住,险些笑了出来。
昨天管家吃了饭就走了,他只拿走了管家没动过的食物,也没告诉众人管家给他的餐食都是剩菜,问到就是吃过了,只跟荆白抱怨了几句。
毕竟这不算是有效信息,说了他还嫌丢人。
卫宁不知道这事,一眼看见满桌都是残羹冷炙,产生这样的猜测也不奇怪。
柏易只是看着她。
她已经站在紫影子的背后,距离大约也就半尺。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紫影子还跪坐在她脚边,她问的却是这个,场面就忽然变得很好笑。
拜卫宁这个反应所赐,他现在不用确认她是不是看得见,也不用再怀疑她不是本人了。
柏易努力绷了绷嘴角,将笑意忍了回去,装出方才的面瘫脸,否认了她的猜测,还给她指了她自己的食盒。
卫宁果然什么也没察觉,讪讪地添了柴,提着食盒回去吃自己的饭;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丢人,也没再朝他这个方向看。
柏易终于打消了最后一点怀疑,眼睛在条案看了扫了一圈,最终只吃了管家没动的一小笼包子。
虽然冷了,滋味还是鲜美的。他又从管家没动过的东西里挑选了一下,拿出两块洒了果干的粘米方糕和几个油炸果子,用油纸包了起来。
剩下的他碰都没碰,双手一摊,便示意自己吃好了。
紫影子全程都很有耐心地跪坐在旁边等着,当然,这是在柏易看来。如果卫宁能看见,必然要觉得它一动不动,直愣愣地杵在那儿的姿势十分渗人。
直到柏易放下筷子示意它,紫影子才以不疾不徐的速度将碗碟收了起来,全程甚至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
柏易转头看卫宁那边,她正端着碗,咕咚咕咚吞咽的样子像是在大口喝汤,动作十分豪迈。
柏易瞥见她手边放着一个空碟子,午餐应该也是吃完了。
她喝完,随意地抹了把嘴,把空碟子和碗送了过来,往食盒里一放。
刚才的对话缓和了一些两人之间的气氛,卫宁往桌上的食盒看了好几眼,最后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迟疑地道:“你现在是要怎么办,把食盒拿走?”
她的思路是,既然食盒还在,就算柏易“送”的工作没做到,总还能把“收”的工作拿回来。
如果没有完成工作算是死亡条件,如果郝阳刚接着做了后半段,或许这个死亡条件就不算完全达成。
柏易摇了摇头,目光不着痕迹地往逐渐起身的紫影子身上落了一眼,也跟着站了起来:“没必要,有人帮我干活,我乐得清闲。我要去路玄那边,和他碰个头。”
卫宁有个直觉,他这次说的是实话。他一边说,一边还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显然是真的准备走了。
卫宁总觉得他有点太摆烂了,但想想他要去见路玄,又觉得不是说不过去,毕竟这两人见的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
这两个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也不奇怪,毕竟抛去近乎恶劣的性格,郝阳刚长得倒是让人很难挑剔。
卫宁看柏易时,目光忽然落到刚才没注意到的案几上,后知后觉地睁大眼睛,惊疑不定地道:“怎么一眨眼的功夫食盒就不见了?刚才还在这呢!”
柏易瞥了一眼紫影子,它提着食盒,非常自然地绕过卫宁身边,已经开始往外走。
卫宁不仅看不见紫影子,连本来能碰到的食盒,拿在影子手里的时候竟然也看不见。
他准备跟上这个影子,如果它按照他昨天送饭的路线走,说不定能赶上它给荆白送饭。
就是不知道荆白那边到底怎么样,能不能看到这个紫影子……
两人其他条件几乎都一样,都带着灯笼,都是蓝衣裳。如果影子只有他能看见,荆白看不见,那说明和品级、灯笼都没关系,是被附身了的人看不到。
卫宁犹自惊异,柏易看见她和离她几步远的紫影子时,想起的却是他帮卫宁问话时,管家曾经意味深长地说过一句话。
“你们做不到,有的是人愿意做。”
他当时以为管家指的是副本里的其他人,但后来见众人各司其职,就以为是一句威胁;但现在看来,管家嘴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些“影子”。
这影子应该一直存在。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没有满足条件,所以他们一直对它们视而不见,就像现在的卫宁。
那么,它替代柏易的工作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论如何,柏易决定先跟上去再说。
他潦草地挥挥手,权当对卫宁道了个别,跟着那个紫影子,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厨房。
卫宁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咕哝了一声:“神神秘秘的……”
要说除了性格捉摸不定了一些,郝阳刚确实不算什么坏人,甚至还是副本中污染值最低的强者。
卫宁虽然对他滤镜碎了一地,也希望他不要这么快就死了,不然对活着的人来说,后面的副本只会越来越艰难。
柏易脸上倒是丝毫看不出担忧自己生死的痕迹,他两手插在裤兜里,优哉游哉地走在紫色人影身后,时不时观察左右。
他本来应该全副心神都放在前方的影子身上,但走出厨房之后,周围的景象让他很难只专注送饭的那个紫影子。
因为他这才发现,周围出现了许多紫影子!
他们可能会出现在范府的任何地方,树后面,花丛中,月亮门旁边,甚至院子里的水缸周围……
这些影子虽然遍地都是,但如果闭上眼睛,就什么也感觉不到。
不管他们在做着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发出一丝声音,好像只是存在着一样,而且柏易注意到……
他看不见他们手里的工具。
柏易只能凭借他们的动作来猜测他们到底在做什么,有的很明显,比如在树旁边踮着脚、伸着手的,必定是在修剪枝叶;有弓腰驼背,两手伸直的,应该是是在运送东西;还有垂着头、左右手一起开弓的,柏易多瞧了几眼,才看出来好像是在打扫道路。
难怪他们刚进来的时候,整座范府虽然看不到任何人烟,却富丽堂皇、整洁无暇,仿佛一草一木都被人精心地养护着。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竟然是这些影子在辛勤地劳作,默默无闻地打理着整座范府!
柏易看了一路,少说看到了七八个紫影子,其他颜色的影子却一直没见过,不知道是不存在,还是他看不见。
有今天的见闻 ,柏易现在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他跟着送饭的紫影子走了一段路,就看出它的路线和他昨天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它现在要去的应该是小曼的院子,柏易却不想绕一段路再耽搁时间。
反正按这个节奏,等它送完小曼的饭,应该就会去湖上找荆白。
有这个功夫,他还不如趁早同荆白会合交换信息,在湖上守株待兔,等着这东西过来。
心中有了决断,柏易就在下一个岔路口干脆利索地同紫影子分了道。
荆白应该在等他的消息,如果他的工作也被紫影子替代了,现在就应该在湖上捞水草;如果没有,这会儿估计就在他们昨天碰头的荷花池。
虽然湖上的范围很大,但是荷花池那里是最显眼的。
柏易很有信心,他放弃了距离更远的沿湖回廊的路线,走昨天那条小路,穿过几个院子,直接赶往荷花池。
幸好昨天他给荆白指了一次,不然在现在这个没被附身的状态下,他还真不一定能记得这条近道。
柏易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阳光烈烈,耀眼非常,大概是接近正午时分.
走了不到一刻钟,视线中便映入了一片残荷。
严寒的冬日里,荷叶早已枯败,可冬日的阳光正好,毫不吝惜地洒落在残荷和周遭的茂盛的水生植物上,形成鲜明的对比;湖面在日光下,亦反射出温柔的粼粼波光,给它带来了一丝鲜活的气息。
再往远处,又有朱楼碧瓦,亭台楼阁,乃至隐隐山色,和碧蓝的晴空,都变成了这片风景的陪衬。
而在柏易眼中,唯有一个蓝衣的人影。
一个高挑的青年,身形挺拔如竹,哪怕穿着最普通的衣服,也不难看出他宽肩窄腰的漂亮比例,和两条笔直修长的腿。
他只是随意地站在这片风景中,于是这样美不胜收的风景,在柏易的眼中也变成了陪衬。

柏易允许自己站在远处默默欣赏了三秒钟,权当是这奔波劳碌的一上午的奖励。
他正要开口打招呼,荆白却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似的回过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脸上。那张俊秀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排斥的意味,只有单纯的疑惑:“你在看什么?”
柏易隔着十几米远都被他抓了个正着,也不禁怔了一下。
不过荆白向来敏锐,他也不算太意外,一边漫步走向前,一边笑嘻嘻地道:“看你好看呗,你又不收门票钱,别这么小气。”
他说的是实话,句句发自内心,荆白却显然没有当真,只当他又在玩笑,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等柏易走到他面前,荆白才正眼看着他飞快地将他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地扫视了一遍。
柏易知道他在看什么,却不点破,唇角漫不经心地勾着,笑道:“怎么,你也看我好看?多看会儿也没事,我也不收你门票钱。”
荆白既没有承认,也没否认,俊秀的眉峰一挑,利落地道:“手伸出来。”
其实荆白根本不用看,光看这懒倦的神态和不好好说话的聊天方式,眼前必是柏易本人无疑。只是之前既然说过,这时肯定是要再确认一遍。
两人挽起袖子,各自展示了手腕上和手臂上的印记,见清晰分明,毫无异状,才放下来开始说副本的问题。
柏易也不耽搁,四下一看,直接指着远处回廊上那个弓着腰的紫影子道:“你能看见那东西吗?”
“你说那个紫色影子?”
荆白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虽然离开了回廊,却一直关注着这些影子的动向。湖的地理位置特殊,附近的影子并不多。
除了那个替他捞水草的和之前湖畔回廊上的,他就只见到了一个,柏易此时指的,就是湖畔回廊那个。
柏易松了口气:“你果然也能看见。”
他锐利的目光从湖上一掠而过,视线范围内没见着船,便道:“你的活儿也被影子顶替了?”
其实荆白站在这里,而不是湖上,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荆白见时间不到饭点,柏易又空手过来找他的,就知道他肯定遇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事情。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荆白便只点了点头,指了一下远处两人视野的尽头:“这边捞得差不多,它把船划到那边去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怎么打算?”
柏易这个人,无论他心里怎么想,脸上向来是看不到什么负面情绪的,这时也只是没心没肺地耸耸肩,道:“它抢的时候又没问我,既然它愿意抢,那我就享受呗。还能怎么办?”
毫不意外,他和柏易再次想到了一处。
排除柏易这个人身上的一些扑朔迷离但无伤大雅的因素,三个副本下来,荆白必须承认,在副本里同他合作是件愉快的事。
他嘴角掀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平静地道:“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太阳落山之前,如果没有新的收获,我会回来一趟。”
柏易怔了片刻,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上下打量着荆白,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你这是……打算直接抢它的劳动成果?”
荆白点点头,道:“你不是说了吗,它抢的时候也没问我啊。”
他神情再坦荡不过,完全不羞于承认自己正在策划一起针对影子的强盗行径,仿佛一切都是天经地义。
柏易倒是头一次见到他这一面,嘴角压了压,都没能压住那点笑意,只觉得眼前的人理直气壮的样子有种别样的可爱,咳嗽了一声,道:“嗯,我同意。”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来路,遗憾地道:“我是不需要再跑一趟了。”
他的工作和荆白不同,是不能量化的,而且就在管家眼皮子底下。
按昨天的节奏,他早晚要见管家两次:早上给管家送饭,晚上便是见过所有人之后询问工作情况,再给管家回话。
早上送饭那趟影子已经做了,管家没见着他的人,已经有了发落他的借口;他再想亡羊补牢,无非是跟着送饭的影子,在东院像遛狗似的再被遛一圈。
耽误一天的功夫,管家一样有理由处理他。再加上早上还被管家拍出来一次,他今天是绝无可能再去前院见管家了。他方才不跟着影子去小曼那里,就是做了这个决定。
不然的话,这种损鬼又利己的流氓事,怎么能少了他呢。
荆白就见他撇了撇嘴,像是想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嫌恶地说:“反正我今天是绝对不会再去见那老王八了。”
他人长得极俊逸,做这样的表情也不显得难看,反而有股他气质自带的潇洒不羁的味道,荆白听在耳中,心里却是一动。
他想起早上那会儿,他初次怀疑走在旁边的人不是柏易,就是因为他给管家起的那个外号。
柏易这人有多骄傲,荆白心里很清楚。
昨天来给他送饭那会儿,柏易说管家把剩饭“赏”给他当餐食,当时他气得整个表情管理失败,冷笑连连,眉毛都差点竖起来,还现场给管家起了个老王八的外号。
荆白对此印象深刻,但柏易早上应卯时对管家那副态度,又称得上是端正恭敬,简直是金牌下属,比荆白演得都像。
荆白知道这人演惯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戏码,私底下,起码在他面前,是决计不肯好好叫管家名字的。
但附身柏易的那东西就不一样了,它似乎非常尊敬管家,荆白起初以为他是讽刺,只略感怪异,便有意无意追了那一句。
“柏易”没有接茬,反而说管家是“顶头上司”。荆白怼了回去,“柏易”看他的眼神就变得非常诡异。
荆白心中跳了一下,他当时虽然不能确定柏易被替换了,却知道他肯定有问题。
柏易见他不说话,眉头一皱,问:“怎么了?”
当时时间紧迫,同假柏易来路上的事情,荆白只是简单同他说了几句,这时便把他和那东西的对话和柏易重新强调了一遍。
他神色很认真,一边思索,一边慢慢地道:“范府副本每个等级的压制都体现得很明显。我现在怀疑,它或许不是不想装成你,而是根本不敢说——或者,不能说管家的坏话。”
虽然荆白说了只是猜测,暂时也无法验证,但柏易有种感觉,荆白说的是对的。
想来也是,他们一进府,人人都被附了身;如果不是在塔里就互相认识,那么同伴之间的信息,他们知道的,身体里的鬼怪多半也知道。
柏易被鬼怪附身时,荆白已有了亲身体验。
如果不是着意试探,手边又没有灯笼,在没有戒心的情况下,连他都几乎被鬼怪蒙骗了过去。
附身打他们进府没多久就开始了,这件事上,鬼怪本身已经占据了先机。
身边的同伴,肉身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魂魄替换的发生又是无声无息的。人如果相信了自己的眼睛,恐怕连想都不会想到刚才还在聊天的人,说话间,皮囊下可能就已经换成了鬼怪。
柏易和荆白早在范府副本之前就认识,两人互相信任,碰巧身上又都有一个其他副本的鬼怪留下的烙印。
柏易还身份特殊,每个副本都在换身体,因此知道烙印是刻在灵魂上的,同□□没有关系。两人这才找到了简便的办法,通过烙印,第一时间确认对方的身份。
但如果只有这一种办法,这个条件就设得太高了,对其他人来说显得太不公平。
烙印这个,荆白或许不甚了解,柏易却是很清楚的。
他敢说整个第四层的人里,加上他和荆白,身上有烙印的也不会超过一掌之数。因为拿到烙印至少需要三个必要条件。
第一,副本本身一定非常难,因为能给出烙印的鬼怪必然很强。
第二,获得烙印的人对副本的破解度非常高。这要求他或她不仅要能活着出去,而且至少知道副本的绝大部分真相,并且对破解真相贡献最大。一个副本不会有第二个能获得烙印的人,因为柏易见过最强的鬼怪,也给不出第二个。
第三,也是最难达成的条件。破解副本的人必须得到给出烙印的鬼怪的好感,因为烙印是鬼怪自愿给出的,但这点本身就意味着矛盾。
如果得到鬼怪的好感,说明副本的破解是解放了它;但需要等登塔人解放的鬼怪,几乎不可能达到足以给出烙印的强度。
如果鬼怪的目的是杀死并吞噬他们——这也是最常见的鬼怪类型——这类鬼怪通常倒是很强,但破解副本,就意味着这种鬼怪的消灭或者削弱,他们怎么可能自愿给出烙印?
陈婆过寿那个副本,柏易也没有想到鬼婴会给他一个烙印。他过了这么多副本,除了这次,就两次拿到过烙印,还在后来的副本中被消耗掉了。
手腕处鬼婴给的那个,就是他现在身上唯一的烙印。
所以他当时会告诉荆白,陈婆过寿那个副本,乃至秀凤和鬼婴这两个鬼怪都是很特殊的。
算算时间,丰收祭之后,荆白和他分开的时间大概也就够他过一个副本,竟然就在这个副本中拿到了烙印,虽然知道他很强,但真正看到烙印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暗中赞叹。
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荆白显然不差这一句半句的夸赞,他便也没有说出来。但毫无疑问,荆白是这些年里,他见过最厉害的登塔人……
柏易在心里悄悄微笑了一下。
毕竟还有他自己。怎么说,也得算一个平分秋色吧?

荆白见他仿佛在思考什么,却又好一会儿没作声,便问:“你怎么看?”
柏易连忙收回乱飞的思绪,正经地看着荆白点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
荆白眉头一皱,柏易就知道他怀疑自己方才在走神,连忙道:“我认真的。考虑到副本公平性,用烙印才能相互识别这个条件太逆天了。”
他给荆白科普了一下获取烙印的难度,随后补充道:“对比起来,副本里的鬼怪有无法逾越的等级意识,但我们没有。这点或许会是我们识别壳子里的人到底是谁的关键。”
他说完,洋洋得意地冲荆白扬了扬眉毛:“怎么样,我给管家起的这个外号不错吧?”
荆白:“……”
他斜了柏易一眼,决定对此不予置评。
两人在荷花池前并肩站着,荆白抬头看了看天色。
太阳就在头顶上,正灿烂地大放光芒,幸好这是严冬,即使阳光如此明媚,也只觉得温暖宜人。
荆白见脚下的影子只剩短短一截,知道现在差不多就是柏易昨天送饭来的时间,便问:“我的午饭也是紫影子送过来?”
柏易这才想起没告诉荆白厨房的事情,他笑了起来,道:“不急,我跟你说……”
他把厨房里的事同荆白简单地讲了一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补充道:“它送完小曼的就会来湖边,一会儿应该就能到了。”
荆白已经开始思考副本机制的问题,幸亏柏易去了厨房一趟,不然一时还验证不了是不是只有他们两个人能看见紫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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