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再次自由活动。
渔村海边夜景很好看,没被工业污染过的地方星星坠了漫天,幽蓝的海和身边熟悉或者不熟悉的人,为了避开摄影机,轻声细语地靠近了才能说话,无论怎么样都是看点。
这一天要说干嘛了,好像什么也没干,沿着潮湿沙滩走的时候林妄还是感觉有点累。心累。
可能因为摄影机总跟着,一言一行都得注意。林妄自己倒无所谓,他就是觉得干出点什么不合适的连累池渊就犯不上了。
快八点,天彻底黑了。
节目组在沙滩上隔一段距离弄一个艺术小灯,照亮一小块明黄色。
池渊和林妄挨得不远不近,并排走着,虽然麦已经摘了,一时间还是谁都没说话。
身后十来米远跟着摄像机,没在直播,单纯在录素材。
风吹着脸,很舒服,林妄先打破沉默:“胃口不好?看你没怎么吃。”
池渊手搭在他衣角,拍走了一个小飞虫,“这话不该我问你么。”
林妄愣了一下,低头看着虫子往灯那儿飞,笑说:“我怎么了,我吃了那么多。”
池渊站住,看林妄的眼睛,过了两秒,说:“你总绷着干什么?”
林妄想也没想就笑了:“我什么时候绷着了,放松得就差睡着了。”
“那你睡,”池渊走到林妄前边,半步远的距离,低头看他,“当着我面睡。”
林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想回头看摄影机离多远,池渊拿手背挡了他脸一下,叫他名字:“林妄,看着我。”
“我”这个字说的有些重。
林妄吸了口气,顿了顿,无奈地抬头:“嗯,看着了。”
“躲我?”池渊说。
林妄感觉他表现的还没这么明显,是该说池渊敏感,还是他哪没绷住露馅儿了。
都让人堵着问了,林妄索性承认了:“算是吧。”
不用池渊往下问,开了个头林妄就继续说了。
拍拍池渊肩膀让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手指撵着,想抽烟,“你就当我还在不好意思吧,都这个岁数了,还这么丢人现眼的。”
“什么岁数,”池渊抓住他手腕,又松开,站原地没动,“25?28?还是30?”
林妄这个身体板上钉钉25岁,池渊这个问题就显得尖锐了。林妄没撒谎,也没接茬,另起了话头:“让我缓两天,马上就缓完了。”
“缓完了做,做完了躲,”池渊弯腰,脸一下凑近了,似笑非笑地说,“林妄,你和我藏猫猫呢。”
今天要是不给个交代,池渊应该还会继续“这事儿没完”,反复无常的,让林妄摸不清池渊下一秒会垂着眼喊他哥,还是按着他让他别动。
看不清一个人的时候林妄会忌惮、敬而远之。但这个人要是换成池渊,林妄还挺……愿意看的。
之前一直避着,是他习惯自己处理自己消化,连带着些说不清的感情和现实原因。现在都让池渊看出来了,林妄也干脆地摊开了说。
“藏什么猫猫,不天天在你跟前儿呢,”林妄手插在兜里,看着挺放松的一个姿势,有点儿开玩笑的意思,“眼睛都在你身上,挪不开都。”
池渊靠得更近了,林妄几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听他说:“那你别偷着看。别墅就我们两个,你说你躲谁呢。”
林妄上半身往后仰了仰:“注意影响,录着呢。”
池渊看了他一会儿,站直了。
林妄又摸了下兜,看见不远处有两把椅子,边往那边走边说:“什么关系能怼着你脸看,不礼貌。”
摄影机从他们说第一句话开始,就已经离得很远了,录不到声音的距离。
池渊跟在林妄身后,坐下的时候膝盖抵着林妄的腿,胳膊放在他的椅子扶手上,上半身往那边倾。他盯着林妄的眼睛,维持在一个过于亲昵的距离,嘴唇几乎要碰到林妄的下巴,很慢很轻地说:“里里外外都碰过的关系,算么?”
“靠……”林妄偏头笑了出来,肩膀抖着,好一会儿才说出话,“人心险恶,你这个小孩儿,别勾我。”
池渊垂着睫毛,用鼻尖蹭了下林妄下巴,声音还是很轻,沙沙地燎着耳朵:“小你几岁啊,叫我小孩儿。”
林妄笑容一顿,看着池渊,眼底的情绪暗了暗,变得有些沉默。过了好长时间,唇角才抿出一点很浅的笑意。
“六岁。”他低声说。
这句话说完,挺长时间两个人都沉默着。
周围安静的只有海浪浮沉的声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说出来的话林妄很少后悔。他吸了口气,往后靠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扶手,自言自语似的说:“想抽烟了。”
池渊忽然伸手抓了林妄肩膀一下,让他别靠的那么远,“躲什么。”
“我就靠一下,哪躲了,”林妄让他说乐了,往池渊那边靠了靠,“行,不躲了。”
池渊摸了下兜,掏出一根棒棒糖,往林妄手里扔:“烟瘾犯了吃糖,我闻不了烟味儿。”
林妄边剥糖纸边说:“三十了,还吃……草莓味儿棒棒糖啊?”
池渊挑了下眉,不讲理地说:“八十也不许抽烟,馋烟只能吃糖,不吃给我。”
林妄直接放嘴里了,模糊地说:“晚了。”
设想的最糟的结果没出现,林妄咬了咬糖棍儿,看着远处的摄影机,喊了一声池渊。
池渊就挨着他,一直很近,闻言“嗯”了声。
“没什么要问的吗?”林妄神色平和,语气还有几分舒缓气氛的轻松笑意,“还是你觉得我精神失常了,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
不知道戳哪根神经了,池渊垂着头忽然开始笑,声音很低,笑得眼泪都有点出来了,才抹了下眼角看林妄,哑声说:“你是精神病里最正常的那个。”
“什么跟什么。”林妄也跟着笑了。
池渊脸上的笑却没了,嗓音淡了点:“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妄:“那天晚上,你从浴室出来的前一分钟。”
不等池渊说什么,林妄摸了把头发,想想都好笑:“给我吓完了,上一秒脑袋磕稀碎,下一秒啪就站你床边儿了。”
“也没那么害怕,”池渊说,“没耽误睡我。”
池渊说话总这么让林妄没法儿接,他捏了捏糖纸,点头:“你要这么说,也没毛病,谁让你好看啊。”
池渊拿走了林妄手里的糖纸,默认了他的夸奖,“说说吧。”
“什么?”林妄问。
“你以前。”池渊说。
以前,也就上个月的事儿,现在说起来都用上“以前”了。
林妄沉吟了一会儿,才自嘲地说:“以前……和现在这个身份比,也不算有什么出息。享过福,也吃过苦,最后稀里糊涂地赚了点钱,有了点地位,和人见面,小的人家喊我一声林哥,老的还是喊小妄。”
林妄回头看池渊,笑了声:“听着是不是还挺励志。”
池渊说是,林妄说:“我没怎么和别人聊过这些……经历吧,说的含糊是不知道从哪开始说,不是糊弄你。”
林妄以前没觉得自己是个絮叨的性格,现在却说的有点停不下来了。池渊就在旁边安静听着,不对他的话做任何情绪上的反应,别人看或许觉得冷漠,林妄只觉得放松。
池渊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在他愿意听的时候。
林妄轻声说:“换个人一下从这儿跑到那儿,从我变成他,可能早就懵了傻了疯了,从前好不容易得到的说没就没了,还背了一个亿的高利贷,这什么日子啊,死了得了。”
池渊笑了声,笑起来眼尾有点往下压着,情绪全藏在眼窝里,林妄每次看着,都觉得他这样特别好看。
林妄也笑:“落差这么大我也没疯,不是心里多有底。以前挣那么多钱的时候我也没多高兴,当然肯定没你赚得多,但是对我这个阶层已经不大不小是个富翁了,我还是不那么高兴。”
池渊问:“为什么?”
“十几岁的时候爸妈出意外都走了,剩我一个之后,总感觉没意思,”林妄仰头,看着一簇一簇的星星,有一颗孤零零地坠在最远的那边儿,“怎么活都是个壳。里边空的,什么都装不进去了。”
说完这句话林妄停了几秒,看了池渊一眼,“也不是装不进去,感觉找了这么多年,也没找到合适往里装的。”
池渊大方地让他看,林妄想的是什么他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或默契或耐心地装暂时不知道。
再说话的时候,嘴角的弧度有点别的意味:“装过很多?”
这就问的太直白了,林妄让他问笑了,“你看我像吗?不是年纪大的都玩的花,林哥正经着呢。”
池渊不说话,就是看着他笑,笑得那么好看,看得林妄耳根子烫。
烫归烫,有些话还是要说明白的,林妄舔了下糖,甜的有点腻,“真没有。以前没什么心情,后来闲下来了,总结了一下,原因大差不差。”
林妄拄着胳膊:“见过的都说我这么稳重会照顾人的,肯定适合谈,其实反过来想想,我稳重和我要求你也稳重不冲突。不是自夸,比我岁数大的比我岁数小的,到头来没一个能赶得上我的。”
林妄真的很会聊天,说不清池渊让他逗笑几次了,笑完该问的一个不落,什么情况下脑子都清醒。
他漫不经心地靠着椅子,拿话刺林妄:“比你大的比你小的都敢谈,不知道的以为我和你同岁呢。”
林妄笑着不说话,池渊就用鞋尖踢踢他:“嗯?林哥?”
林妄也踢了池渊一脚,舌头在糖上打了个圈:“同岁个屁同岁,你搁我这就一小孩儿。”
踢完池渊没还手,林妄就继续说:“我想的有点儿多,真有点儿多,考虑的比较……周全吧。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刺激着你,你确定要听么?我也可以不说,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池渊不太在意地“嗯”了声:“说吧。”
林妄犹豫了一下,说:“别把我当精神病啊,我们现在活着的这个世界,其实是我以前看过的一本书,剧情我记得不那么细了,但确定是那本书。”
池渊脸上终于有了点惊讶,但也没维持多久。林妄这么沉稳的人都觉得池渊像个不透明的瓶子,口封的死死的,上上下下怎么晃悠你都看不见瓶里的水是什么样。
林妄拿膝盖碰了他一下:“主角是你。”
“我也觉得。”池渊说。
“不够你嘚瑟的,”林妄低笑了声,“另一个是柳临嘉,你们俩虐恋情深了几十万字。”
池渊了然地“哦”了声:“你想问我今天和他干什么去了。”
林妄否认:“不是,我想说——”
“他来找你,”池渊打断他,一脸平静,“我让他滚远点。”
“……”林妄张着嘴,好半天,佩服得池渊比了个大拇指,摇摇头,“原著剧情里,你就是在这个综艺里对他一见钟情,三天后把人绑回别墅,和他——”
“我以为你说的我都爱听,”池渊忽然说,“这个能跳过去么,要吐了。”
“好吧,”林妄叹了口气,又笑了,“我就是想让你了解一下剧情,没别的意思。”
有没有别的意思池渊心里有数,林妄这个人哪都好,就是脑袋里太周全了,差一步都不行。池渊觉得固执死板,看他就累。
“所以呢,”池渊看向他,“是书怎么了,耽误你吃饭了还是耽误你喝水了。”
远处的摄影机又往后挪了挪,似乎想给他俩拍一个夜里的远景,林妄听见动静往那边看了一眼,池渊动都没动。
林妄一脸无奈,搓了搓手指,“你这么平静,我感觉我才是那个24的。没什么所以,书里和我之前生活的地方也没什么区别。”
说到这,他声音低了些,没看池渊:“真没什么区别,没把握的事儿还是没把握,以前干不出来的,现在也干不出来……也可以理解成我这个年纪的人,都不习惯在没确定的时候一头热撞进去。”
池渊听完收回了视线,手里的糖纸折成了一个很小的球。
两个人同时沉默,默契地消化,默契地思考。
有些话林妄还是没说,就像他自己说的,是没把握的事。
林妄从上帝视角看过池渊,洋洋洒洒几十万字,抛去那些不正经的,林妄以旁观者的身份认认真真地看过池渊的一生。看他在自己的领域里获得那么多成就,看他被无数人喜欢着爱着,看他这么优秀,还会因为感情挣扎……
那之后,林妄阴差阳错地进了这本书,和池渊有了不一般的关系,站到了池渊身边儿,在最近的地方面对面的,一遍遍地看着他。
越看越能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复杂、多么吸引他的人,那几十万字实在有点浅薄了。
这样的人不可能是唾手可得的,连“唾手可得”四个字都是对他的侮辱。
林妄的道德感也没多高,但在这段情感里他自觉年长,应该承担的责任也更多。
相识太短,了解太浅,还远没到情根深种的地步,捧着这么点儿似是而非的好感就往人身上凑,不合适。
换个人这么干,林妄见着了都得骂一句不要脸,作践人。
林妄得等,等他自个儿想明白了,等两个人更熟悉了,等配得上一句“细水长流”了。
之后不管是藏起来也好,准备干点什么也罢,等到能确定了,再往池渊旁边站。
这么点事儿在心里转了好几天了,转到今天看见了柳临嘉,林妄才一下醒了。
想得多美呢,人正主还在这呢,你先臭不要脸地惦记上了。
林妄就又寻思上了,谨慎惯了,他都控制不住,越想好好儿对待的就越是爱琢磨。
寻思着寻思着就到了现在,他跟池渊两个人,坐在海边,什么都摊开了,说了这么多。
“哥。”池渊叫了林妄一声。
林妄把糖从嘴里拿出来,舔了舔甜皱了的腮帮子:“嗯?”
池渊:“别和我这么紧张,我威胁着你了么。”
林妄失笑,说没有。从他的角度看,池渊单手支着脸,身体一直倾向他这边,距离感维持得让人放松。旁边浅黄色灯光落在池渊颈侧,衣领下黑色文身线条模糊又温柔,和池渊现在的状态很像,慵懒安静。
池渊唇角弯了一点,用眼神碰着林妄,“大我六岁,就是这么当榜样的?”
林妄触着他的视线,舔了下嘴唇,笑道:“那我应该怎么当。”
“没人催你,”池渊拿指尖贴了林妄手背一下,“但是,在我这儿,尝试也不犯法。”
他抬眼,看着林妄:“一个月太急,一年够你琢磨了么。”
话说到这份上,林妄一直想的“相识太短”就没分量了,池渊给了一年,花儿都能开好几次了。
谨慎不代表不识好歹,恰到好处的机会,没人会放着不管。
“够了,”林妄重新含住糖,咬着棍儿,笑了一声,“太够了。”
池渊挪开手,往后靠了靠,和林妄保持了一点距离,低声说:“哦。”
林妄没明白:“哦什么?”
池渊敲了敲他的椅子,很轻的动静:“你可以开始表现了。”
“我……”林妄顿了两秒,扑哧笑了出来,声高了点,“我还没说要干嘛呢,这么着急啊?不是说好了还有一年吗。”
池渊纠正他:“还剩十个月零二十六天。”
“……啊,也行,”忽然这么纯情,林妄还有点不习惯了,一时间迷茫又好笑地问:“那我现在……就开始追了?有点儿急啊。”
“努力吧,”池渊站起来,往别墅的方向走,懒洋洋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带着笑,“我觉得我挺难讨好的。”
林妄坐在椅子里,笑得都有点儿起不来了。
回去的时候都快十点了,空调安装完,遥控器就给他们放桌子上了。
池渊去洗澡的时候林妄开了空调,南方的晚上潮热潮热的,他一开始调到二十六度,想了想,又往下调了几度。
聊了那么久,话说的太多了,剖析自己也需要力气,洗完澡林妄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不挑床的好处就在这儿,一夜好梦,林妄第二天准时六点十分醒了。
他起床的时候池渊还在睡,眉头皱着,不太舒服的样子,应该是认床睡不惯。
林妄洗漱完天还早,下楼的时候嘉宾都在睡,工作人员看见他还愣了一下:“林老师起这么早。”
林妄看他们准备了挺多道具,站着没往那边走,笑着说:“我是不是不能提前看,你们弄你们的,我去那边走走。”
“没事林老师你随便看,现在水正退潮呢,往那边走走说不定能捡着点海货。”
林妄道了声谢,顺着工作人员指的方向溜达了一段,径直上了岸,在石板路上慢跑了起来。
一日之计在于晨,林妄以前看过一段话,说如果有一件事很难坚持,那就把它留在早上,你刚睡醒的时候干。
一天的精气神儿都在这一个小时里了。
林妄把这话给朋友说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说“我连醒都醒不过来”,林妄那时候笑着骂他“那就怪你了,自己不使劲儿全靠别人的建议活着,那不扯淡么”。
昨天有工作人员和他们说了,早上七点半楼下集合,林妄掐着时间跑了四十分钟就回去了。
也没别的事儿,就是昨天刚说要“讨好”,不能今天就把人落床上了,林妄自觉他这个当哥的得有点责任心。
推门进屋,池渊果然还在睡,被都卷成一个团在手里抱着,十几度的空调吹得林妄脑门冰凉。
“醒了怎么没起,”林妄拿遥控器直接把空调关了,揉池渊的头发,“马上七点半,再不起来等会儿摄影就推门进来了。”
池渊抓住他的手,往怀里藏了一下,眉头皱得很不高兴,说:“困……床太硬。”
叫是叫不起来了,林妄托着池渊肩膀硬把他抱起来,边抱边说:“再忍两天,马上就回家了。”
池渊坐起来眼睛也没睁开,讹人似的把脸扣在林妄肚子上,搂着他腰说什么都不动。
外边摄影已经在敲门了,喊“池老师林老师”。
这副模样没法见人,真直播出去池渊脸都不用要了,林妄哭笑不得地应:“等一会儿!换衣服呢,马上。”
低头小声哄着:“快起来,我刚下去的时候看见退潮了,等会儿鹿导可能让我们玩水,多凉快啊。”
肚子有点痒,过两秒池渊肩膀开始抖,他抬头看林妄,眼底是倦的,嗓子也有点哑,但笑的很明显,说林妄:“哄三岁小孩儿呢,还玩水……幼不幼稚。”
林妄说的时候没觉得,池渊一提也反应过来了,掐了他脸一把,笑骂:“滚蛋!赶紧起来,二十多岁的人了让人堵被窝里,害不害臊。”
池渊眯了眯眼睛,边下床迷迷糊糊地找拖鞋边说:“不害臊,不像你。”
这一早上起床气大的,说话带着刺儿。
林妄不跟小孩一般见识,拖鞋踢到他脚底下,提前去浴室帮他把牙膏挤好了,看池渊换完衣服,才开了门。
摄影大哥精神抖擞:“林老师早上好啊,咱们现在就开始直播了。”
林妄看了眼镜头,昨天被拍了一天,也有点习惯了,摊着手说:“播吧,我收拾完了,怎么播都体面。”
不体面的池老师花了十多分钟洗脸刷牙,才慢悠悠地跟林妄一起下楼,满脸都大写着困。
楼下遇见苏溪和方粤了,看见池渊的状态“哎哟”了一声:“怎么了池老板,没睡好啊?我也觉得床不太舒服,鹿导糊弄人呢。”
池渊随口“嗯”了声,眼皮半耷着,下楼的时候林妄都忍不住盯着他,怕他一步走差了摔下去。
等人都到齐了,鹿鸣胜举着喇叭说:“昨天晚上的饭现在应该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吧?早上的饭我们一早就准备好了,但是食物来之不易,你们要凭借自己的双手获得。”
苗倾鹤一脸绝望:“不是吧鹿导,又要猜谜?昨天我都没吃饱。”
陶允晴安慰他:“没事倾鹤,你不是在减肥嘛。”
苗倾鹤更绝望了,捂着脸说:“谁减肥吃那么油的蛋炒饭啊……”
鹿鸣胜笑够了,说:“今天不是猜谜,今天比一比体力。”
“不吃饭比体力,”苏溪调侃,“鹿导是不是去哪个折磨人的综艺进修了。”
林妄想想早上看到的游泳圈和不同颜色的马甲,有了点猜测,就是不知道困成这样了池渊还能不能有心思玩儿。
趁鹿鸣胜做准备的时候,林妄小声问他还不舒服么,池渊眼底都是血丝,定定地看了林妄一会儿,过了两秒,把脑袋扣他肩膀上了。
林妄肩膀一沉,立刻看摄影机,这动作就有点过火了,摄影大哥心里有数地瞬间挪开拍别人了。回头的时候正对上柳临嘉的视线,林妄没说什么呢,柳临嘉已经很快地偏头不看他们了。
林妄感觉,昨天池渊可能不是简单的就说了句让人滚。困的时候不爱动,脾气上来了凶着呢。
鹿鸣胜:“现在开始,我们重新打乱分组,四人一组在海里接力赛,赢的那组吃海鲜大餐,输的就吃蛋炒饭!”
工作人员拿了个盒子让他们抽签,林妄第一个,抽了蓝色的,池渊抽了个红色的。
全部抽完,分组彻底乱了。
林妄,陶允晴,柳临嘉,苏溪一组,剩下的人和池渊一组。
海水已经退潮很多了,事先布置好的比赛地点水也不深,刚到林妄大腿中间,对池渊来说也就他膝盖往上一小截儿。
三个女生吃点亏,最矮的陶允晴已经淹到腰了,抓着苏溪的胳膊说了好几遍“我的妈呀我不会摔个狗吃屎淹死吧”,给他们逗得笑了半天。
一行人换上了节目组准备的救生衣和游泳圈,两组分成红蓝左右两派站着。
到了放狠话环节,苗倾鹤在对面戳陶允晴心窝子:“林哥你把游泳圈让给晴晴吧,反正你也用不上。”
陶允晴反唇相讥:“好像你多高似的,你比池哥矮一截!你把池哥的借走吧!”
话题中心的两个人都没说话,池渊困的懒得说,离了林妄又不能往别人身上靠。林妄一边用眼睛标着池渊,一边往后站了半步,防止陶允晴说激动了仰倒过去。
接力赛要求嘉宾从水浅的地方往深的地方跑三十米,对面终点有NPC提问,答对了就给你一面小旗子,让你直接回去。答错了要绕着NPC转三圈再回去。
为了拍清楚,节目组还用了无人机,嗡嗡的在头顶响着。林妄这组决定让柳临嘉第一个,陶允晴第二,苏溪第三,腿最长的林妄收尾。
“我们有点亏啊林哥,”陶允晴手挡着嘴,小声和林妄说,“不仅有两个女生,还有我这个小短腿,debuff拉满了。”
林妄安慰她,看了眼对面的池渊,也小声说:“没事,他们有一只没睡醒的树懒。”
陶允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扑哧笑了,捂着嘴“鹅鹅鹅”的停不下来。
对面第一个是方粤,看着清瘦的方导裤腿衣服卷起来身材相当不错,在水里跑的又快又稳,给真正清瘦的柳临嘉落下好几米。
“别害怕,”苏溪笑眯眯地说自己男朋友,“他呆的很,问题肯定答不上来。”
和苏溪说的一样,NPC问:“如果海里同时掉下你和口红,苏溪会先捡哪个?”
方粤沉吟了好久,久到柳临嘉拿着小旗子往回走了一半,才说:“她捡不动我。”
问题就是闹着玩儿的,对不对全凭导演的指挥,NPC把旗子给方粤的时候柳临嘉已经到了。
之后是陶允晴和宋珉覃,柳临嘉跑出来的优势在这一回合彻底没了,还被落下半圈,陶允晴玩了命地跑差点摔了也跑不过一米七五常年健身的宋珉覃。
第二轮苏溪对苗倾鹤,苏溪有练瑜伽的习惯,在水里平衡感很好,居然打了个平手。
林妄出发的时候池渊已经在回答问题了,NPC问:“如果林妄赢了,你觉得他会分享给你海鲜饭吗?”
池渊对这种废话提不起半点精神,睡不醒的时候平等地嘴毒每一个人:“是他给不给的事么,鹿鸣胜让么,那么抠。”
鹿导无辜被骂,很有节目效果地说:“不通过,怎么老骂我啊池老板,不通过!”
说完抬了下手让NPC拒绝给旗。
池渊打了个哈欠,完全不在意,开始慢悠悠地绕着NPC转。
林妄大步跑到了他那组的NPC前面,听对方问:“如果世界末日,只有一个逃去地下避难所的机会,你觉得池渊会让给你吗?”
林妄看了眼龟速旋转的池渊,忍着笑说:“能吧。”
趁他没睡醒拿走就完事了,还什么让不让的。
林妄拿着旗往回跑,跑到一半池渊终于转完了,一步步慢慢往回挪。给苗倾鹤急坏了:“池哥我真不想吃蛋炒饭了!加把劲啊!你快醒醒!”
他喊完林妄也到了,鹿鸣胜宣布林妄组赢,现在立刻去吃大餐。
饭桌上,鹿导刻意安排他们在一桌吃,让输的组眼睁睁看着那些帝王蟹、黄花鱼、八爪鱼、皮皮虾……就是吃不着。
“初生啊初生,”陶允晴边开螃蟹边说,“这也太残忍了,是不是呀倾鹤。”
苗倾鹤拒绝回答,苦哈哈地试图和池渊分享吃蛋炒饭的痛苦。
池渊坐林妄旁边,碗里的蛋炒饭上一会儿多块蟹腿肉,一会儿多块皮皮虾肉,一口一块吃的很自然,没有一点违反规则的不好意思。
苗倾鹤眼睛都瞪圆了,咽了咽口水:“池哥你——”
池渊用筷子把碗往自己的方向推了一点,眼都没抬说:“想吃自己想办法。”
苗倾鹤能有什么办法,他离林妄那么远。
吃过饭,鹿导让他们回去休息,池渊到房间就躺下睡着了,林妄在浴室低声打电话。
“你让我给你联系的表演课老师最近有事,没时间给你开小灶了。”施予说。
林妄背对着洗手池,手拄着:“还有别的老师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