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池渊知道,不影响他的演唱会,就在远处看看他。
你难受了我就缓和点,你冷了我再暖和些,你生病了我还是会好好爱你,就算它可能永远也好不了。
当初就说过,林妄已经做好了当病人家属的准备。
现在的困难在林妄眼里是必经之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值得两个人互相寒了心。
把能单独录的采访全集中录好,能往后推迟的活动去和主办方商量,林妄硬是把第一场演唱会那天空了出来。
他单独联系了余琦帮忙做保密工作,余琦让林妄放心,这种鬼鬼祟祟的事他来安排,绝对不让池渊发现。
说是看一眼就走,也不是林妄只想看一眼,他第二天上午还有行程。
邹若月邹导联系了几个暂定的主要电影演员,要和他们正式见一面,聊聊剧本讲讲角色。
也是对他们的一个考验,试试戏,“验验货”。
这是大事,林妄从现场赶过去还得坐飞机倒高铁,再留恋他也得走。何况池渊不一定想见他,他看完演唱会离开,不影响池渊休息和第二天的发挥。
这些林妄都提前想到了,也都做了准备,面面俱到的人办事很少出岔子。
林妄下高铁已经是下午了,余琦派人来高铁站接了他一程,免得路上被人认出来,他现在正是火的时候,脸和身材辨识度又高,加之和池渊的“绯闻”,余琦不得不防。
去体育馆的路上到处都能看见拿着应援灯牌的人,街边还有画应援图案、卖各种周边的摊位,林妄看着每个摊位前人都不少,歌迷年龄段跨度也挺大,脸上的表情一个赛一个激动开心。
这就是池老板曲风的魅力,各大年龄段通杀。
歌迷数量太多,安全隐患也多,工作室方面和当地联系,做了很多安保方面的调整。
不止场内,没抢到票只能在场外的歌迷更多,从开始前几小时能一直等到结束,工作室发了很多条微博提醒大家注意身体,毕竟天还冷着。
有的歌迷身体确实不好,听劝离开了,强撑着留下的,余琦安排了安保在外面看着,给大家发热水和暖宝宝,还叫了救护车待命。
林妄的身份余琦闭着眼都能给他带进来,但是想不突兀,不引人注意,只有全程可以戴着口罩站在后排的安保人员了。
接林妄的工作人员是工作室老人,人稳当话也少,避着人把林妄带到员工更衣室:“林哥,余哥给你找的衣服,新的没穿过。”
林妄说谢谢,麻利地换上了。
帽子口罩高领毛衫,等晚上灯一暗,一套穿下来谁也认不出来。
等待的期间余琦百忙中给林妄来了个电话,问他进来了吗。
“在场内检查座椅呢,”林妄说,“小池准备的怎么样?”
“你要是问他歌和嗓子准备的怎么样,很完美,这个领域他不可能失误。”余琦顿了一下,没继续说。
林妄知道他没说的话是什么,只是提醒:“我的花放好了吗余哥?”
“放好了,藏得好好的,等结束我就给他,”余琦说,“你们小两口什么习惯,都这么爱送花儿。”
林妄笑了声:“他喜欢。”
演出开始的前几分钟,池渊还在不紧不慢地和林妄发消息,一点也没有开始前紧张激动的情绪,问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晚上吃的什么?】
【这里的东西太辣了,我没怎么吃】
【结束后想去外面吃饭,余琦不让,他是不是更年期了】
【你在干什么】
【在干什么呢】
手机嗡嗡嗡地一直在震,池渊这两天消息发的尤其勤快。
林妄心细,猜是池渊没让他来,心里在过意不去,弥补地每天都要发很多。
林妄看看舞台看看手机,装作自己在跑活动,也很快地回消息。
【吃了个面包,没来得及吃饭】
【微博上有粉丝发现场视频了,场地这么大呢】
【对了,唐水书让我帮忙转告她是你铁粉,希望你唱歌的时候多看她一眼,她在第二排】
【我在等粉丝发接下来的视频,快去准备吧我们池老板】
【散场后给你准备了小礼物】
池渊又连发了几条才安静下来,应该是被余琦拉着做准备去了。
林妄抽空看了一遍歌单,池渊的歌他大多数都听过,歌单上的歌只有一首新写的完全陌生,剩下的都能跟着哼几句。
说起来这还是林妄两辈子第一次在现场看演唱会,他以前还不理解年轻小孩们怎么看人唱首歌就激动地边喊边哭,现在林妄有些理解了。
舞台灯光暗下来的瞬间,心跳控制不住地停了一拍,倒计时在大屏幕上闪烁,亲眼看着舞台灯光和音乐越来越热烈,场馆里的回声震得心脏频率跟着一起变化,歌迷的喊声连成一片,大脑里的情绪好像都被震碎了,眼里只剩下屏幕上出现的池渊。
第一首歌是池渊的出道成名曲,一首节奏鲜明的英文歌,林妄站在最后面的看台台阶上,一览无余,歌迷手里的荧光棒挥舞起来铺天盖地的震撼感让人肾上腺素飙升。
池渊能在乐坛排上前几的现场实力,和优秀到变态的嗓音条件,只有真正身临其境时才能领会到其中绝顶的魅力。
林妄一开始还怀着这些天的沉闷,几首歌炸裂开场,他脑袋里乱嗡嗡的,掌心发麻,甚至短暂忘了今天晚上是来干什么的,完全沦陷在舞台上近乎完美的人身上。
池渊的舞台服装是奢侈品品牌赞助的,到现在已经换了一身,林妄的角度看不清舞台,只能从屏幕上看见两套舞台服装都裹得很“严实”,但依旧帅的特别打眼。
林妄旁边座位上的歌迷都在讨论这次的服装。
“池老板今天穿的好闷骚啊!”
“半指手套好涩这是可以说的吗?”
“因为冷吧,我还穿着薄棉衣呢。”
“可是真的好帅啊上帝让我亲他一口吧!”
“只有我想抱抱他吗?感觉今天晚上的池老板像淋湿的狗狗。”
“是狗东西吧,他池老板怎么可能脆弱!”
换第三套衣服的时间,林妄手机振动了一下,是余琦发来的消息。
【坏了】
【他看见了】
【他眼睛怎么这么灵】
林妄“出什么事了”才打到一半,舞台灯光闪烁,柔和的光线聚焦在边缘。
池渊没从设计好的升降梯上来,而是一步步从旁边的台阶走上舞台。
黑色的舞台服装让他几乎融进背景的黑暗里,左手抱着的一大簇盛放的向日葵却像一团火,热烈地烧在心口,点亮了萦绕周身的暗。
台下有歌迷喊“好漂亮的花”、“谁送的花”、“我们也想要!”……
林妄的心跳一点点加快,目光被锁在池渊身上,移不开分毫。
池渊一直走到舞台最前面,离粉丝最近的地方才停下。
唱了快两个小时,额头和脖子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眼尾也显出几分病态的红。一双凤眼在灯光下瞳孔黑的像泼了层浓稠的墨,情绪浇在里面,直直落入无底深渊。
漫长的沉默让台下开始躁动,十万人的细碎声浪里,池渊低下头,闭上眼睛,轻轻嗅着花瓣。
俊朗的人,灿烂的花,这一幕美得让人失语。
麦克风抬起,池渊问:“你们知道向日葵的花语吗?”
歌迷的回答五花八门,还有立刻拿手机开始查的。
池渊不着急要答案,单手抱着花束,继续说:“我现在有点亢奋,不知道为什么,把它拿上来了。”
没有音乐的时候歌迷喊出来的声音很清晰:“是别人送的吗?”
“是,”池渊眼睫垂了垂,语气里有几分藏不住的戏谑和得意,“他可能不希望我拿上来,所以准备结束了再给我。这是我意外发现的。”
“噢~~~~所以他/她是谁啊?快告诉我们!”
“要表白了?我赶上了什么现场啊妈妈……”
“我就说要买首场。”
“不懂但是祝福祝福~!”
“我们毒舌老板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吗?!”
池渊抬起头,晦暗的情绪从眼底一闪而过,嗓音好听到让人记不清内容,却清晰地传到林妄耳朵里。
“我今年的第一场演唱会,没让他来看,”池渊顿了一下,等台下一片唏嘘声结束,才道:“我故意的,惹他生气呢。”
“但他这个人不爱生气,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太久了……他也没和我冷着,每天都在聊天,”池渊摘了一朵向日葵捏在手里,“还送我花,哄我说有礼物。”
林妄嘴角溢出一声无奈又心疼的笑,他站在离他目光可及的距离,他想告诉池渊。
他不是不爱生气,他只是舍不得对他生气。
池渊顺势坐在舞台边缘,把花放在腿上,看着歌迷们的神色有几分游离和自嘲:“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也在反省,到底什么是爱啊……一定要把对方变成傻瓜,再把自己变成胆小鬼,连他的声音都不敢听,两个人在原地转圈,到这种地步么……”
台下已经炸锅了,池渊的语气形容,怎么看对方都是池渊的恋人,而且两个人现在好像还处在分手边缘,在闹矛盾。
放眼娱乐圈,这绝对是爆炸级的消息,“池渊演唱会公开非单身!”。
歌迷们不知道池渊在说谁,说什么,但他们受不了池渊用这么迷茫的语气和他们说话,爆料是娱记的事,很多歌迷都忍不住开始喊话。
“池老板别说了,我快哭了……”
“你不是胆小鬼!他也不是傻瓜!”
“勇敢一点!”
“你可是池渊!你这么帅怎么能没自信没勇气!”
“谁来抱抱他我真的想哭……”
“要是还嫌自己不够勇敢,我借你勇气!”
“我也借给你!”
“你借我?”池渊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的看台,“勇气算是什么?是拯救?让我救我自己还是让他救我,有用么。”
不知道有谁喊了一句“爱情就是互相救赎!”,台下开始齐刷刷地一起喊“爱是互相救赎”。
池渊等他们喊够了才说。
“谢谢安慰,不过如果是他,大概会说——”池渊拿着那朵最小的向日葵,抬起手,别在了耳朵上。
他用林妄的语气,认真地开口:“小池,我没在拯救你,我只是在爱你。”
林妄偏了偏头,眼底一片酸涩,心口被这两句话泡得又热又疼。
池渊懂他,就像他懂池渊。
两个人之间从来没有过隔阂,从来没有。
“向日葵的花语:忠诚,爱慕,没有说出口的爱,勇敢追求自己的幸福。今天,在这里,我想拜托你们一件事。”
说出这句话,池渊忽然笑了出来,好像整个人都放松了,语气轻快。
“我想请今天所有在现场的人,一起帮我记得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绝对不能忘记,以后还要不时提起来的事,可以么?”
“可以可以可以可以!”
“快说什么事”
“我们肯定记得住!”
“池老板我帮你记一辈子!以后天天提!”
“谢谢。”
“今后请帮我记得,偶尔提醒我——今天的此时此刻,我和他正在相爱。”
台下的欢呼声震耳欲聋,池渊眼底耳畔却只有细微的旋律在回响,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藏在手套下面,被拇指用力压着,细微的痛感带来真实。
疾病和药物试图让池渊放下林妄、忘记林妄,不确定的时空可能随时夺走林妄……所有都避之不及,现实随时压垮神经。终于,池渊在令人窒息的恐惧里找到了一丝缝隙。
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他病入膏肓忘了林妄,或是林妄离开了,再也找不见了,也会有无数的人帮池渊记得。
只要看见这些人、这些消息,池渊就能想起来,想起曾经有个叫林妄的人,他们相爱过。
“这首新歌还没有伴奏,因为刚刚在看见这束花的时候我改了主意,也改了歌词。”
工作人员拿了一把吉他跑过来递给池渊,他耳朵上还别着那朵最小的向日葵,嫩黄的花瓣,生机勃勃。
池渊小心地把剩下的花束放在身边,坐在舞台边缘,拨弄着吉他弦。
“这首歌的名字也和歌单上的不一样,你们别记错了,《Love Me Be》。”
“请爱我吧。”
林妄站在人群的阴影里,眼眶里的温热再也盛不住,濡湿下颌。
这首情歌在歌单里的名字是《Leave Me Be 》。
别再管我。
第76章
再热闹的人群也会有散的时候,散场的音乐舒缓缱绻,台下的歌迷欢呼了几个小时,最后在亢奋和不舍中离场。
林妄压低帽檐,逆着人流大步往前走,汹涌的人潮几乎将他淹没,肩膀被撞过一次又一次,从上向下俯视,像一颗逆着潮汐的石子,步入深海。
余琦帮林妄找了辆不起眼的SUV,在车里等歌迷散场后,林妄可以直接开走,停在机场,余琦第二天再找人开回来。
林妄靠在驾驶位,掏出手机,手腕搭在方向盘上。池渊送的手串在皮肤上硌出几个圆形的浅印,他也没挪一下。
夜里的天晴朗无云,可以清楚地看见星星,林妄摘了口罩,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咬在嘴里。
犹豫几秒,捏着的打火机还是攥进了掌心,拇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拨通了一个电话。
熟悉的铃声从耳边响起,林妄瞳孔紧缩,猛地转过头。
车窗为了透气全降下来了,繁星下能清楚地看见一张还没来得及卸妆的脸俯身靠近,拿掉他嘴里的烟攥在掌心。
“小池——”剩下的话被捏着下巴堵在了嘴里。
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就在这,在他身边,林妄脑袋里一片混乱,再多的想法都化成了灰。
林妄抓住池渊的领口,含糊不清的名字从唇角溢出。
呼吸变得凌乱,池渊主动分开了这个并不漫长的吻,林妄推开车门,不等完全站起来就被池渊一把拽了出来,熟悉的气息用力扑在身上、撞进怀里,林妄直直看着眼前的人,浑身的血液都要烧起来。
“哥……”池渊很低地喊了他一声,下一秒按住林妄的后腰,低头咬住他嘴唇,不稳的气声滑入耳畔,紧抓着林妄的心脏。
“我好想你。”
林妄的心一阵刺痛,抓住池渊的后背,用最亲密的动作回应他的话。
车门被用力推上,“嘭”的一声,林妄后腰被压在车身上,池渊整个人贴过来,挤着林妄的胸口,恨不得融进同一个身体里。
身后几百米的地方就是光亮的路,成百上千的歌迷从路上经过。
谁也想不到,在不远处这一片安静的阴影里,这场演唱会的主角连妆都没来得及卸,仓促地换了身衣服就跑了过来,只为见一个思念了许久的人。
池渊和林妄在人群后拥抱,亲吻,用最有力的沉默诉说思念。
呼吸渐渐平复,池渊抱着林妄,脸靠在他肩膀上,依旧紧紧搂着林妄的腰。
“新歌很好听。”林妄按了按池渊的脑后,隔着卫衣帽子还能感受到发丝硬硬的,喷了发胶。
池渊里面一件卫衣,外面只有一件牛仔外套,比林妄穿的还薄,夜风一吹就冷透了。
“不冷吗?”林妄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池渊耳朵,每一次呼吸里都是池渊的气息,让他眷恋又安心,“穿这么少就跑出来了。”
池渊抬起身,单手撑在林妄身后的车上,低垂的眼睫也遮不住眼下的殷红,嘴唇上的唇膏印在了林妄的嘴角,浅浅的红,夜色里悄无声息地连接了两个不安的灵魂。
“不冷。”池渊说完又去蹭林妄的嘴唇,林妄纵着他,掌心轻轻按在池渊手背上,指缝交叉,想要扣住。
触碰的瞬间,池渊身体明显地僵了一下,半指手套下的手蜷了蜷,终究没有躲开。
池渊的反应林妄都看在眼里,安抚地捏了捏他手指,轻声问:“怎么了?”
“……疼。”池渊的声音很低很轻,落在林妄心里却砸出一个窟窿。
“疼?”林妄眉头皱起,拿起池渊的手,摘下手套。
几道长短不一的血痕横在手背上,触目惊心,有几条已经结痂,还有两道新的伤口还在隐隐渗着血。
一条条刀口像病毒一样,从手背蔓延到看不见的袖口里,光是想象就能知道缓慢割出它们的过程有多疼。
疼,池渊说疼,伤口一直很疼——在林妄不知道的时候。
一瞬间,刮过来的风似乎都变得刺骨,林妄攥着池渊的手渐渐缩紧,两人相触的指尖冰凉。
林妄抿起嘴唇,眼神一直没离开过伤口,呼吸像被什么扼住,变得太轻太轻。
池渊眼神却更小心,躲开林妄的视线,想要藏起手。
林妄没强势地拦着他,只是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尖在掌心刮过,力道轻柔,没有一丁点强迫。
“什么时候开始的?是怕我担心才没说的,我知道,”林妄抬起头,嘴角带着不明显的笑,低沉温柔的声音是最有效的镇定剂,“是不是我进组之后……病情控制不住了才,自|残的?”
池渊睫毛颤着,沉默地承认了。
“姜阿姨和曲医生……还有余琦,他们都知道了吗?”
池渊点了下头。
“嗯。”
林妄沉默了片刻,声音温和地道:“上次你和我说的那些话,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你只是怕我变得更让着你、更不考虑我自己。你没真的和我生气,我知道,我也没真的和你生气。”
他沿着伤口边缘摸,到手腕处顿了一下,撸起了袖子。
“不是故意忍着,是我知道这件事我们两个人都有难处,哪有不需要付出的感情,”林妄垂着眼看那一道道伤痕,过了几秒,安抚地慢慢拉上袖子,“不过我比你大,是你哥,心里到底还是比你有数儿。”
池渊睁开眼睛,林妄抬头看他,无奈地笑了声,开玩笑似的说:“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我信你,信我们能一起面对……看我们小池多厉害,瞒我这么长时间。”
“我没有不信你,”池渊反手抓住林妄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疼,眼神像要把林妄盯穿,一字一顿,“哥,你不许误会我。”
“你就是太信我了。”林妄声音沉了下去,不是在和池渊生气,是在和自己。
他是离池渊最近的人,除了他,没人有机会能第一时间发现池渊的病情,发现他有多痛苦,痛到需要用自|残来缓解精神上的折磨。
一个精神状态岌岌可危的人,却要每天和林妄装成好人,哄他逗他,和他谈没有压力的恋爱。池渊很难受,又不能说出口,只能用药瓶和药来暗示林妄,用逃避曲桦来引起林妄的注意。
可林妄呢。
他是所有人里最后一个知道的。
现在也是,如果池渊今天没主动找过来,如果他继续回避林妄的电话,是不是两个人还要这么分开,等池渊哪天真的瞒不住了林妄才能知道?
林妄从来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那一个,对外人他总是周全,周全过头都觉得自己虚伪。但到了最亲近的人身上,他的察言观色怎么就失灵了!
林妄怪的是自己。
但现在一切都已成定局,过去的事再怎么在乎也没办法回去重演,林妄只想,也只能抓住现在。
好在,池渊来找林妄了,无论是余琦说漏嘴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池渊知道林妄在这,所以他来了。
池渊再一次主动地向林妄发出了求救。
“小池,我知道你信我,信我怎么都会留下,信我会接受你的全部,信我无论如何都会爱你。我心里也希望你这么想我,我喜欢你信任我,”林妄嗓子发紧,苦涩地自嘲,“但我一点也没帮到你,反而……变成了现在这个局面的帮凶。”
池渊想说什么,林妄摇头打断他,“所以我愧疚,从我的角度看我也应该愧疚。但是小池,我不会一直愧疚,因为我们还要和好呢,我们还要继续谈恋爱,还要过以后的日子。人不会被愧疚束缚在原地,至少我不会,你也应该信我这个。”
池渊偏开头,沉闷低哑地开口:“你不能对我愧疚。”
林妄懂池渊的意思,他轻声道:“因为我爱你,我在乎你,所以在伤害你的时候我会愧疚,愧疚不是负担,只是因为我心里有你……感情没有完美的,就算再怎么爱,也一定会遇到问题。”
池渊看过来,林妄也同样看着他,两双泛红的眼互相望着对方,都在企图从爱人那里获得自己最需要的勇气。
林妄吸了下鼻子,温和坚定:“如果这个问题永远也不能彻底解决,那就把它变成生活的一部分。如果它在慢慢变坏,我们就去治疗。如果它有一天会让你忘了我,我就替你记得。如果你怕我消失……”
池渊攥着林妄的手猛地收紧,眉头蹙起,脸色冰冷,眼底却是藏不住的恐惧。
林妄抚过他的颈侧,说的很慢,很认真:“如果你害怕我有一天会消失,就更应该珍惜现在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就算是平常人也是这个道理,往后的路别想那么远。人们都被白头偕老四个字困住了,太少人能明白,有缺憾的生活也是和爱人一起的……什么都比不上两个人在一起。”
“小池,你要明白,什么都比不上我们在一起这个事实。”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脑海里,从第一次梦魇后,池渊总是不敢忘记林妄说过的话,他记得这么清楚,以至于到最后像忽然被拽住了肩膀,把他从虚无恐慌的幻想里强行拖了出来。
一床柔软的棉被落下来,松软地包裹住了池渊长久以来的执念,让他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落脚地,可以不再挣扎,不再顾虑,可以陷进里面闭上眼睛好好睡上一觉。
林妄按着池渊后颈,抬头吻了上来,这个吻落得太轻柔,没有歇斯底里的索取,只是最单纯的触碰和慰藉。
池渊紧绷的肩膀一点一点放松,最后松开攥着的手抱住林妄,额头埋在他脸侧轻轻地蹭着,动作依恋又不舍。
过了许久,池渊终于嘶哑地开口,吐出这段时间一个人抗下的所有痛苦。
“哥,我不想自|残,我知道后果。但我越来越不清醒,我总是做梦,梦到以前,梦到以后……醒了也分不清现实。我害怕,怕像上次那样掐着你脖子,把你认成别人,怕我哪次醒过来,你已经被我……我太怕了,怕得睡不着也不敢睡,可是失眠只会让我变得更糟糕。”
林妄强忍住眼底的酸涩,咬紧嘴唇抱住池渊的后背,让他完全靠在自己怀里。
池渊的声音平静里透着绝望,“我尝试吃药,但是副作用会让我觉得我一点也不在乎你,药起效的那段时间我好像随时会把你忘了,所以我把它们都吐了。”
“但是没用,我还是不敢睡觉,不敢吃药,也不敢见你……我本来就是疯的,只会越来越疯。”
池渊嘴唇颤抖,嘶哑的声线揪着两个人的心:“哥,我该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怎么才能把你留住,怎么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我还要继续吃药吗,吃药有用吗……”
林妄偏头蹭着池渊的脸,眼泪濡湿了两个人的头发,他开口,声音像包了层膜,遮住了两个人的眼睛。
“小池,小池……”林妄喊,像在确定人还在自己怀里一样重复,“你不会忘了我,你比谁都记得清楚,只有你知道我是谁,只有你……如果你忘了,我就告诉你,一遍记不住告诉你两遍,两遍不行三遍,我每天都在你身边,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会好起来。”
池渊嘴角勾起苍白的弧度,他紧抓着林妄的衣摆,眼神讽刺又癫狂,“哥,我不会放你走的,你后悔也没用,如果我永远也好不了,你就永远困在我身边,永远陪着我……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你当初爱上的不是一个精神病,你爱的明明是一个好好的我,我那时候已经好很多了,不用吃药不用看心理医生,那时候——”
池渊哽了一下,继续说:“那是我二十几年里,状态最好的时候,我有信心,爱你,和你在一起……”
池渊从来都想给林妄最好的,如果初遇时他是疯的,是需要吃药看医生的,那他们就不会有开始。
池渊有自己的骄矜和傲气,他愿意给爱人看他最好的、最漂亮的一面,他希望林妄可以带着憧憬和信任看着他,全心全意地喜欢他。
初识,池渊一直相信,他是可以让林妄感觉骄傲的,而不是满眼的担忧和忍让。
但天不遂人愿,池渊越是在乎就越是溃败,藏起来的伤口不会愈合,隐瞒的病情也不会痊愈,只会在阴暗里慢慢溃烂,直到赤|裸地暴漏在阳光下,和自尊一起化为飞灰。
他像一只漂亮强大的飞禽,被病痛烧焦了羽毛再也飞不起来,只能在原地挣扎着躲藏着,他害怕的不只是拖累林妄,还有林妄眼底可能会出现的同情。
“哥,我不是在怪你出现,也不是在推开你,我只是在想办法,我想回到以前,”池渊用力吸一口气,贪婪地汲取林妄的体温,这让他有勇气继续说,虽然声音已经沙哑到不成样子,还是坚持要和林妄说,仿佛说出来了就有救了,有办法了。
“我之前不和你说这些,因为我怕你误会,怕你担心,怕你……同情我……我不需要同情,我只需要你。”
林妄揉着他发顶,鼻尖发酸,张开嘴就是一阵克制不住的哽咽,“我一直在,我就在这儿,你睁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我从来没同情过你,小池,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你疼,舍不得你难受……我恨不得护在怀里藏起来的宝贝,怎么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折磨成这样了……”
“现在我回来了,我不走,你也不走,我们在一起,我就在旁边守着,谁也不能伤害你,什么也不能伤害你,别害怕,别怕……哥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