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山色酿酒/绛鱼鱼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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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死亡发生时,宋飞正疲于应对他的家庭。
看到最后,周秦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手机递给梅轻怡,然后接过吹风机,慢条斯理帮尤异吹头发,
尤异问:“你怎么了。”
周秦说:“抱抱。”
尤异想了想,最终一脸无奈,抱进周秦怀里。
梅轻怡脸色都变了,面白如纸:“也许…是巧合。”
时至此刻,他不难发现自己的辩解有多么苍白无力,周秦并不反驳他,而是道:“往后看,还有那三名剥皮受害者的身世背景资料。”
无一例外的苦命人,在这个残酷的世间,艰难于夹缝中求存。
梅轻怡放下手机,整个人像是丢了魂。
周秦咬牙:“如果梅学成没死,今晚二楼3号带兜帽的人就是他。他安排了打手,随时准备抢走昆仑古莲。”
但他没想到,有尤异在,他的蚁虫们连古莲的毛都摸不着。
“只是你的猜测,”梅轻怡仍然怀有侥幸,“剥皮凶手也许不是他…”
周秦冷冷地撇了下嘴角,淡定道:“休息吧,明天去找范南城,他会告诉我们真相。”
尤异抬起眼帘望向他,周秦冷着脸,心底已经有了猜测。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七月半

园子里已经乱成一锅沸粥, 大火席卷了每一处。
范南城心知往下走断无生路, 只有踩着木架子攀上瓦片房梁, 直接跳出戏园,才有一线生机。
当然他赌对了, 只是下来时太激动,忘了他还在二楼, 像个装满重物的麻袋一样砸地,然后不幸摔断了腿。
这一整晚, 范老板一边怜惜他粗壮的娇腿, 一边在心里亲切问候周秦祖宗十八代。
在表达了慰问之后, 范南城不可避免地想到周秦手里那张黑卡,仿佛在散发某种诱人的金光, 然而他与那张黑卡擦肩而过。
范老板的心在滴血。
一定要他娘的让那姓周的给钱!
范南城咬着病床的被单,忿忿琢磨从周大款身上敲一笔。
说曹操曹操到,周秦推开病房门, 梅轻怡从他身后露面:“范叔。”
“!”范南城放下被子, 气得面红耳赤,手抖得厉害, 指指梅轻怡, 又指向周秦, 他怀着莫大的悲愤, 戏园被烧了, 场子被砸了, 古莲被抢了。
还有没有王法了?!
“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抢东西!”范南城叫嚣:“我他妈要报警,抓你丫的!”
周秦拿出警察证。
范南城:“……”
好民不和官斗。
范老板到底是个能屈能伸的人,虽然老脸涨成了气球,到底把接下来「我还要和你打官司」这话抹去了,如鲠在喉地压低嗓音:“那你总得给钱,一亿四千。”
周秦点了下头:“钱可以给你。”
范南城又行了,得寸进尺道:“还有我那戏园,要不是你们,也不会烧成那样!”
周秦又点了下头:“没问题,到时候都烧给你。”
范南城:“……”
范老板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憋屈的瘪。
“算了。”范南城大度地摆摆手:“就把古莲钱给我就行了。”
周秦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他慢条斯理地朝范南城步去,明明是缓慢的步伐,却极富压迫力,他今天就没有带着好心情过来,整个人像头积蓄愤怒的狮子。
“要我提醒你么?”周秦不留情面:“那朵古莲的来历。你们从那名考察队员手中骗来,答应在他去世后,将这笔钱交给他的父母,其实根本就没有吧。”
范南城缩了下脖子,不尴不尬地笑了声。
“甚至连定金都没有交给他的家人。”周秦寒声质问:“你原本就想把这朵古莲高价卖给梅学成,你知道他需要,是不是?!”
但没想到周秦中途插入,横刀夺爱。
“昨晚3号兜帽男,是不是梅学成?!”周秦抬手,掌击柜面。
重重一声响。
范南城浑身的肥肉跟着一抖,额间落下冷汗。
“是不是?”周秦狭眸,又问了一次。
范南城咽口唾沫,不看他了,死鸭子嘴硬的低下头。
“等着吃牢饭吧。”
周秦毫无留恋地转身,拉上尤异行将离开。
“等等!”范南城急忙喊住他:“我都说,行吗?哎呀,赚点钱不容易,别抓我了,咱俩好歹远亲。”
“谁他妈跟你套近乎?”周秦面寒如铁,满脸写着不爽。
范南城快哭了,这他娘不是你先套近乎的吗?
“我我我,「范南城变脸如翻书,卖怂道,」警察叔叔,我跟您套近乎行吗。”
他叹口气,老实交代道:“3号那个人,我也没看清楚,他带着面具。他说自己是梅学成派来的。想让我看在多年朋友份上,把古莲让给他。我说这东西嘛,谁拍下就是谁的,碑林拍卖行规矩不能坏。”
后来发生的事,周秦他们也知道了。
杀人放火抢东西。
范南城哭丧着脸,如丧考妣:“一帮流氓!”
然后范老板猛地想起,抢东西的是周大爷,顿时蔫了声,没敢当着警察叔叔面问候他的家人和户口本。
“还不老实交代!?”周秦很确信他没有说完全部实话。
范南城捂着自己摔断的老腿,顾左右而言他:“诶唷,疼,轻怡快去帮叔叫医生!”
周秦回了下头:“异崽,放蛊。”
尤异微怔,周秦从来没有让他用蛊对付活人。
他想了想,上前放出金蚕。
金蚕跳到范南城胸口,张牙舞爪,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凶神恶煞。
范南城摸了下金蚕的脑袋,他的手指头迅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这…这?!”范南城吱哇乱叫:“有毒啊!这虫子有毒!”
“还不赶紧说?”某些时候,周秦会露出阴狠暴戾面,即便他过去都隐藏的很好,潜伏在他身体里的阴面仍会露出马脚。
尤异收回金蚕,范南城就差给他磕头了:“我说,我说!”
他摸过金蚕的手指头乌黑肿胀,看上去极为骇人。
范南城咽口唾沫:“救江鸣玉,还需要人…活人…活人的皮。要把莲心和冤魂引入皮囊中,才能成人。”
一口气说完,范南城如释重负道:“就这些了,别的,再没有了。”
周秦冷冽地揭穿:“所以你早就知道,梅学成想复活江鸣玉,就一定会杀人?”
范南城垂头丧气,点了点脑袋。
“你没开玩笑?”梅轻怡惊愕出声。
“没,”范南城举了下黑肿的手指头,“我哪敢跟警察开玩笑啊。”
周秦和尤异对视,尤异开口:“泡艾蒿,一周就没毒了。”
范南城感激涕零:“谢谢大仙,谢谢警察叔叔!”
出了医院,梅轻怡魂不守舍,走路还撞上电线杆。
在他眼中,梅学成向来是个正派的人,无论如何,梅轻怡都想不到他会去杀人。
但范南城的坦白,足以从侧面印证周秦所言非虚,他的猜测十有八九是正确的,梅学成为了江鸣玉,在动手杀人,而且是以十分残忍的方式,剥去活人皮。
他的二叔背对他所做的一切,绝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梅轻怡有些茫然。
周秦驻足,回头望向他。
梅轻怡惶惶然,笑不知味:“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爱,泯灭良知吗?”
“……”这个问题周秦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人到三十,却没有遭遇过情感纠葛,他的人生在某种意义上按部就班,拜师学艺上学念书,去警校去特勤处出任务到三处,似乎顺理成章就变成现在这样的快乐单身汉。
良知与公理在他们这种人心中,胜于一切。
在更年轻的时候,周秦从来不认为他有一天或许会爱上谁,又为了谁放弃执法公正。
入警校第一课他就对着红旗发誓,维护公道,行必正义。
信念与责任,始终伴随左右。
“不会。”周秦答道:“除非他原本就自私。”
梅轻怡茫然更甚,他仓皇地迈了几步,忽然问:“那么他还会继续杀人吗?”
“大概率。”周秦考虑他的心情,本来想委婉些,不过铁直男惯了,拗口的话在喉咙里滚了半天,终究变成一句老实交代:“没有人知道他需要多少冤魂。所以…我们需要你。”
“什么意思?”梅轻怡不解。
周秦默然,尤异替他说:“你是扶乩师,你可以占卜,你对死亡很敏感。”
梅轻怡恍然大悟:“我懂了,只要我能问出二叔的下手目标,就可以阻止他!”
然后,帮他们抓住梅学成。
“嗯。”周秦颔首:“就看你愿不愿意。”
梅轻怡退后:“我很自私。”
周秦微愕,但好像也没有出乎意料,他理解梅轻怡的心情:“你可以回去休息,这件事我跟异崽查就行。”
“……”梅轻怡摇摇头,歉疚道:“对不起,我的亲人只有二叔…”
“没关系。”周秦耸肩:“你别助纣为虐就行。”
梅轻怡笑比哭还难看:“再见。”
两人目送梅轻怡转身,他的身影汇入人流,转过街角,消失不见。
梅轻怡离开后,莫名其妙的情绪在两人间氤氲,周秦不说话,尤异也维持着一贯的沉默。
快到酒店时,周秦忽然问:“我刚才对梅轻怡,是不是挺冷血的。”
不留情面地揭破对方相信的二叔,极大可能是个自私的杀人凶手。梅轻怡几乎毫无准备,就必须全盘接纳残忍现实。
周秦没有给他任何喘息机会,真相就赤?裸裸血淋淋地摆在他面前。
“还好。”尤异说。
不咸不淡的回答。
周秦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满意,他内心深处或许更想得到肯定的答复:是的他就是冷血。如果尤异责怪他,那么他会稍微好受些。
虽然但是,周秦有些烦这样婆婆妈妈的情绪。
他坚持认为,错就是错,对就是对。哪怕至亲犯法,都要大义灭亲。
所以就连尤异在他这里,都不能干违法违纪违背天理正义的事。
不能随便杀人,不能对人用蛊,不能欺负弱小,不能肆意妄为。
尤异竟然忍得了他。
周秦钻进浴室洗澡,尤异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出来吹头发的时候,尤异抓了抓他的衣摆:“周秦。”
周秦关掉吹风,挨着他坐下,胡乱抓自己的头发丝:“怎么了?”
“人、真的不能杀人吗?”尤异欲言又止地问。
周秦纳闷:“怎么突然问这个?”
他思来想去,该怎么引导小朋友树立正确的道德观:“现代社会讲文明,当然不能轻易杀人。”
“但这世界上,有些人是坏蛋。”周秦同志有着朴素的正义观:“他们干了很多坏事,挑起争端,发动战争,穷凶极恶,这样的人可以杀。而且人人除之后快。”
“可是,如果只是对于普通人,对于遵纪守法的普罗大众,就不可以肆意生杀予夺。每个人都有生存权利。”周秦用他师父的话说:“不可妄造杀孽。”
周秦的思想就很像当年的巨赞法师,在抗战年代,巨赞法师上马杀贼,下马念佛。
他有出家人慈悲为怀的一面,也有执法者赏罚分明的威严。
对弱小生命尊重保护,对凶恶暴徒当杀则杀。
“哦…”尤异总结:“就是可以杀人。”
周秦嘴角微抽,感觉哪里不对,但好像确实如此:“差不多,看杀的什么人。”
“要是…杀…”尤异张了张嘴,话梗在喉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周秦削了梨子皮塞给他。
尤异拿在手上没吃,雪梨汁水饱满,顺着指尖滑落,积蓄在雪白掌心。
甜香漫溢,尤异把梨子还给周秦:“不想吃。”
这还是尤异第一次说不想吃这种话,吓得周秦赶忙摸他脑袋:“没发烧啊。”
尤异甩了他两记眼刀。
周秦以为尤异不想吃整个,于是把梨子削成小块,插上牙签放茶几。尤异想吃了可以自己戳。
“要是我杀过人…”尤异垂低眼帘。
周秦削皮的动作顿住,他定定心神,水果刀在皮上炫了个花,假装不在意:“杀什么人了。”
“……”尤异扭头看他。
周秦把梨子切块,装进透明玻璃碗,自己捡了一块咀嚼。
窗外的阳光勾勒出男人帅气刚毅的线条。他骨节分明的手在茶几上轻敲。
“没有。”尤异仓皇回头:“我只是问问。”
杀了很多人,有老幼妇孺,有年轻男女,大多是些手无寸铁的普通人,求饶或者哀嚎,流血或者死亡。
他在杀戮中屹立,像死神来临的丰碑。
那场荒诞而走马观花的记忆中,只剩下他的刀,刀尖绽出的血,夹杂着至亲的哭嚎叫骂,还有他嘴角残忍无度的笑。
他享受着扑鼻的血腥,聆听天籁般陶醉于他们的求饶,他的金蚕吃干抹净他们的血肉,就像他自己吃了他们一样。
后来,他忘了那么可怕的自己。
直到戒印解开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遗忘,是岁月待他最后的温柔。
尤异知道,他宁肯永远活在那个遥远的十八岁。
小银勺落在瓷盘上。
周秦准备的冰淇淋球融化,那是他最爱的巧克力味。
他环顾四周,没有周秦身影。
他坐在窗帘合拢的阴暗中,指尖扣进沙发垫里。
他好像和他坦白了一切,又好像什么也没有说。
但周秦离开了。
他孤寂而苍凉的、荒漠般的世界,逐渐浸上血色。
尤异闭上眼睛,听见了一声漫长…若有似无的叹息。
“异崽。”周秦担忧地注视他:“不舒服么?”
“没事。”尤异端了雪梨,风卷残云般吃了干净,他边嚼边咽边问:“你不是说梅学成还要继续杀人吗?”
周秦瞅他嘴边绷出汁水,抽出纸巾递给他:“慢慢吃,还有。”
尤异放碗擦嘴。
周秦拢眉思忖:“很有可能,他在摄集足够的冤魂前,不会轻易收手。”
“嗯。”尤异点头:“所以要在他动手前,找到他的下手目标。”
不过没有梅轻怡这个预言师,他俩大海捞针,属实有些困难。
说起梅轻怡,周秦想到他的资料里,自小双亲不在,梅学成将他带大,亲如生父,甚至将梅家行交给他。
如果他是梅轻怡,说不定也要陷入这样的两难之境。
而且梅轻怡这个人,没什么朋友。从他身边频繁发生灾难时,他敏感的朋友们都意识到不正常,几乎都疏远他。
梅轻怡寥寥无几的好友,愿意和他来往的,五根指头都能数过来。
这时候,梅学成对他的支持、鼓励和安慰,显得尤为可贵。
所以梅轻怡不愿意调转枪头朝向梅学成,很正常。
然而梅学成的杀人计划,不会因他们的纠结犹豫而止步。
就在这天晚上,梅轻怡家附近的垃圾站,再次出现剥皮女尸。
作者有话说:
ps:异崽没杀过人,不是他杀的

恰好这天晚上, 周秦和尤异两个人都没睡好。
周秦偷偷订了大床房,kingsize的床属实太大了,和两张床没区别。
尤异离他很远,缩在床边的位置, 睁着眼睛盯住虚空。
周秦翻来覆去, 睡不着觉, 想梅轻怡的事,还有案子怎么解决, 该从哪里入手。
他一睁眼,尤异还离他老远, 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尤小异远远地躲在角落,不言不语。周秦以为他睡着了, 笑着摇摇头。
猫猫头的脾气, 大狗子猜不透。
窗外微光照进来, 周秦借着依稀的模糊光线,翻身坐起。
他有点口渴, 蹑手蹑脚地去饮水机前接水喝。
一回头,黑暗中赫然立着道身影。
周秦一口水喷出来,呛得连连咳嗽, 哭笑不得:“异崽, 醒了。”
尤异打开床头灯,站在那里看着他。
周秦给他倒了杯水, 问:“想什么呢。”
“梅轻怡的事。”尤异淡淡道, 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喝饮料吗?”周秦指指旁边的饮料机:“可乐, 雪碧…果酒。”
尤异要可乐, 周秦喝果酒。
一大一小坐在沙发上, 都睡不着, 周秦干脆放电影。
房间自带影碟机和放映机,不过碟子都是些老电影,有些年头了。
周秦找来找去,在书架上方找到一堆男同电影,他十分震撼,并决定就放这个。
是时候给崽子开开眼界了!
周?正直?秦心怀叵测。
周秦找到的最新的片子叫《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改编自犹太裔作家的同名作,讲述了意大利少年和美国博士生为期六周的乡间爱情,听朋友说这片子后劲很足。
事实证明,就算周秦有心引导,尤小异也毫无艺术细胞和情感雷达。
他看到最后都不知道两个男主角之间什么关系,那两人滚成一团亲成了马蜂窝,尤异还在茫然地问周大狗:“为什么要咬他?”
“……”周秦听见了内心滴血的声音,哭笑不得:“不是咬,是亲。”他看着尤异的大眼睛:“亲吻,明白吗?”
“哦…”尤异眨巴眼:“那你也…”
“我怎么了?”周秦恨不得怼到他脑瓜里,看看里边装的什么浆糊!
才让异崽对感情如此迟钝。
尤异指了指自己,天真纯洁得像一朵洁白无瑕的栀子花:“亲过。”
“我…”周秦瞠目结舌,心脏狂跳:“我、我亲、亲你!?”
我他娘什么时候这么色胆包天了!也不怕被尤异打死。
“鬼蜮里。”尤异惊讶于他的剧烈反应。
周秦从沙发上跳起来,果酒漾出玻璃杯,洒满茶几。
他手忙脚乱抽纸巾擦拭,尤异抱着靠枕窝在沙发里,静默地凝视他弯身擦桌。
“忘了吗。”尤异似懂非懂:“你咬我,我以为…你把我当成…坏人。”
“不是。”周秦侧对他,拢起两道浓眉,陷入沉思。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毫不知情。
他也太猛了,先斩后奏是吧,先亲后爱是吧。
周处默默对自己竖起大拇指,好样的,是个猛男!
尤异发现他出神,喊了声:“周秦。”
“欸。”周秦柔声答应,坐回他身边,紧紧和异崽贴住。
尤异几乎被他挤到沙发边缘,左边是扶手,右边是边贴边蹭的周大狗。
“宝贝。”周秦循循善诱地解释:“那不是讨厌,我肯定没有把你当成坏人,而是…”
尤异认真地反问:“是什么。”
周秦凝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是喜欢。”
一根针掉在地上,泛起涟漪般的细微声。
当呼吸与呼吸交织的时候,周秦甚至在那短暂的毫秒之内,脑海中走马观花地幻想过,尤异知道什么叫做喜欢,他能够准确地区分,他对他的喜欢,不是出于朋友之间的友好。
而是,想要占有他的全部,一种近乎疯狂的情感。
当周秦意识到这种不同寻常的在意时,它已经从一颗小嫩苗,长成了大树。
而他很希望,尤异这只鸟儿,能落在他的大树上。
所以说,想象终究是美好的。
尤异只是点了下头,像是怕自己不够郑重,又哦了声。
周秦在一片沉默中,含泪给自己挽尊:“你帮了我很多忙,又救了我好几次,我…很喜欢你。”
尤异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豁然开朗道:“不客气。”他礼尚往来:“我也喜欢你。”
周秦差点心梗,笑容僵硬:“谢谢。”
感谢党,感谢人民,感谢你喜欢我,就是这句喜欢听上去那么客套。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十万里关山路,周大狗才走完第一步。尤小异就是他的共产主义的终极理想,是攀山者的珠穆朗玛,是赛道终点的冠军奖赏,也是所有可能事件中的最小概率。
但周秦同志,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勇攀高峰的决心,以及舍我其谁的勇气。
他始终坚信,努力努力再努力,同事变成未婚妻!
电影中,两位男主人公迎来意料之中的分别,那个长达六周的意大利夏天,永远留在少年最美好的记忆中,是关于他所有的初恋,青涩、甘甜,充满遗憾。
而沙发里,尤异靠在周秦肩膀上,昏昏沉沉地睡着。
警方通过特勤处,将第四位女性受害人的档案发到周秦的加密邮箱。
电影停留在结尾一幕。
尤小异睡着了,周秦小心翼翼让他靠着,动作幅度不敢太大,他打开电子档资料。
这次受害人身份确认得很快,和前三次一样,凶手在抛尸现场留下了可供辨认死者身份的线索,比如,身份证。
所以警方资料调得很快,立刻转发给特勤处,特勤处再转给周秦。
死者名叫何茜绒,在校女大学生,22岁,正值如花似玉的年纪。
看简历,也是一个家境贫困的娃,有个弟弟,家里极度重男轻女,何茜绒念书的钱都是自己攒下来的,不仅如此,她还要隔三差五打零工给家里寄钱。
去见偶像前,刚被前男友劈腿,弟弟打电话找她要钱,母亲生病了也需要钱。一家子全都在指望她这个大学生。
何茜绒的生活简单而单调,吃饭睡觉上课念书打工。
她唯一的娱乐就是去碑林老戏园听戏。
她是老戏园子里为数不多的年轻戏迷之一,尤其喜欢——
周秦往下看,熟悉的名字跃然纸上。
何茜绒很喜欢梅轻怡,逢梅老板的戏,哪怕不吃不喝,都要攒钱去听。
两个人应该有些私交,何茜绒偶尔去梅轻怡家里做客。
这次,何茜绒就是因为各种麻烦缠身,万念俱灰,才去找梅轻怡倾诉。
“……”
周秦无声叹气,转身将尤异打横抱起来,语气轻柔:“异崽,回床上睡。”
尤异抱着自己,蜷在他怀里,囫囵梦呓般,困倦地应了声嗯。
周秦已经许多次见到他这样的睡姿了,把自己抱得紧紧的,蜷得像只弱小无助的虾米。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象征。
但尤异究竟为什么缺乏安全感,因为他想不起来自己的过去吗?
周秦未加深思,把尤异放回大床,盖上薄毯,调整空调温度,然后坐回沙发。
梅轻怡的电话在凌晨三点打过来。
周秦捏着啤酒罐,站起身,长腿迈动,步入露台,按下通话键。
“看到警方消息了。”淡淡的语气。周秦拨开易拉罐。
对面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三秒后,梅轻怡嗓音沙哑地开了口:“是他吗。”
“……”周秦扯了下嘴角,毫无笑意:“我说是,你就承认?”
电话那头再度沉默,周秦抬头远望。
露台前的江面倒映着霓虹,波光粼粼,涟漪推着五光十色在河面泛开。
对岸高楼林立,大厦鳞次栉比。
灯光、微风、河浪。
岁月人间。
周秦闲倚护栏,一手听电话,一手拎啤酒罐,仰头猛灌两口,深邃的视线投向远处。
梅轻怡咬牙切齿:“茜绒特别善良…她家里人不待见她,但她还是每个月给家里寄钱,她弟没钱,跑到学校来找她闹…她吃了很多苦。”
刘明、宋飞…这些惨死的人,谁又不苦呢。
可梅学成偏偏要对这样的人下手,拔掉那缝隙间千辛万苦长出来的小草。
他们经历了风霜雨雪,唯一想要的,不过是活下去。
然而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想望,都被残忍剥夺。
梅学成所作所为,令人发指。
“她是来找我的路上失踪。”梅轻怡哑着嗓子:“我没想到。”
因为害怕会不由自主地去算、去问下一个死者是谁,一想到自己亲如生父的二叔会杀死这个无辜者,就难以安坐在扶乩笔前。
他害怕得知真相后无能为力阻止的自己。
所以干脆不想,不算,不问。当缩头乌龟,把耳朵捂起来,自欺欺人。
周秦语气淡漠:“天意无常。”
“……”梅轻怡反问:“天意无常?”
那他这样的预言师,算出来的又是什么呢?
无常的天意吗。
既然天意可以从他的扶乩笔中管窥,他为什么要蒙蔽耳目?!
如果早就算出来的话,何茜绒也许…不会死。
真的当那个死去的人,就是他的朋友的时候,梅轻怡才彻彻底底地感受到这样的事实。
梅学成在杀人,他敬爱的二叔,正在夺走那些无辜者的性命,以一种极度残忍的方式,让他们原本就苦难的生活,平添了无数折磨和痛苦。
那么周秦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对他说:“我理解你。”然后放他去做缩头乌龟。
“我该怎么办?”梅轻怡茫然而痛苦。
周秦听出他的纠结,但他从来不替别人做决定,尤其在涉及至亲这种事上。
他一如既往地耿直:“你自己想好。”
梅轻怡沉默。
许久后,他自言自语般开口:“如果不阻止,他一定会继续杀人…”
就像周秦说的那样,没有人知道,梅学成需要多少冤魂,或者,何时才找到一具令他十分满意的皮囊。
在这之前,就不停有人死在他手下。
这是对生命的无视和践踏。
这是草菅人命!
黑夜中,梅轻怡的叹息沉重得更像喘息。
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字地从牙齿缝里往外蹦:“我算,我帮你们。”
世间有无数黑暗,阳光照不进的阴影。
也总有人,不那么自私,选择正直和善良,义无反顾地保护大多数人。
周秦撇开嘴角,无声轻笑:“好,谢谢。”
这一晚,梅轻怡没有睡。
他穿上那条白裙,长发披落,坐回扶乩沙盘前,以十万分的虔诚,拾起扶乩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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