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规事件调查组by山色酿酒/绛鱼鱼
山色酿酒/绛鱼鱼  发于:2024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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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梅轻怡点点头:“好地方。就是邪乎。”
周秦:“我们刚从那回来。”有多邪乎,算是亲自领教了。
“我二叔母是苗人。”梅轻怡看他们神色变化,笑了笑:“不知道吧。”
“这个…资料里没有。”周秦坦然承认。
梅轻怡端起茶盏,吹开茶梗,悠悠地说:“她是落花洞女。”
“落花洞女?”周秦震惊:“那是什么?”
尤异微蹙眉心:“献给洞神的未婚女子。”
“部落里未婚的女子,到了适嫁的年龄,若还没有许配人家,就被认为是神的禁脔,部落会将这样的女人一番打扮送进洞中。美其名曰嫁与洞神,实则是…献祭。”梅轻怡轻描淡写道。
有些地方的习俗,的确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周秦只觉得骇人听闻:“献祭给谁?”
梅轻怡耸肩:“这谁知道呢。反正,送进去没几天,无论离多远都能听见洞女哭声。哭几天,也就不哭了。”
“为什么不哭了。”
梅轻怡撩了下眼皮:“因为死了。”
周秦:“……”
“那梅学成和你二叔母…”周秦想问,怎么在一起的。
“私奔。”梅轻怡冲尤异挤眼睛:“你愿意和我私奔么。”
尤异:“不愿意。”
周秦:“你闭嘴。”
梅轻怡耸肩。
“你二叔母是落花洞女,和你二叔之死,有什么关联吗?”周秦敏锐地问道。
“有啊。”梅轻怡轻飘飘地说:“这次二叔要见的那个人,能救活二叔母。”
“而且…”他轻笑:“只有落花洞女,能够死而复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点忙更晚了QAQ;
明天放假应该可以白天更

“具体的复活方法我可以告诉你们, 但有个要求。”
梅轻怡心血来潮,指尖隔着虚空挑了挑尤异:“让他跟我回去,独处一夜。”
周秦拍案而起,当场生气:“你想都别想!”
梅轻怡耸肩:“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又不会死。”
尤异在旁边沉默, 一直没说话。
周秦始终瞪着梅轻怡, 看那架势恨不得将对方大卸八块,他一口回绝:“不可能。”
“嗤。”梅轻怡戏谑:“他都二十岁了, 你是他爸呀还管这么多?问问他的意见。”
周秦让他一句话堵回来,如鲠在喉。
怎么说, 尤异毕竟是个成年人,他喜欢什么, 想做什么, 都是他自己的事。周秦总不能事无巨细地管他, 就连出个门都要周秦同意才行。
深呼吸,缓缓呼出。周秦双目如矩怒视梅轻怡, 良久,回头望向垂眸的尤异:“异崽,你认为呢。这个人很危险…”
尤异打断他:“可以。”
劝说的话瞬间卡在喉头, 周秦愣住了, 直直地盯住尤异,好半天, 一个字儿没吭出来, 偃旗息鼓栽回红梨木沙发, 低着头不说话。
梅轻怡看了眼时间, 下午六点半:“那么分头行动吧队友, 我和尤异回家, 你自由活动?”
周秦低沉脸色,头也没回,起身离开。
尤异匆匆站起来,下意识要去跟他,被梅轻怡捉住手腕:“说好了的,想反悔?”
“走吧。”梅轻怡扬起下颌:“我家附近回民街,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夜幕四合,梅轻怡带尤异去钟鼓楼溜达了一圈。
华灯初上,尤异站在钟楼下眺望更远方,车流如织,灯火辉煌。
无论时间过去多么久远,古城中的新民和旧时的故人,跨越漫长光阴,共享一轮圆月。
尤异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梅轻怡问他:“什么感觉?是不是文化气息浓厚。”
“……”尤异慢吞吞地回答:“龙兴之地,残存的龙脉还在护佑这片土地。”
梅轻怡愣住,没想到他说出这么…呃…有深意又略显文艺的一句话,他哈哈大笑:“这个大家都知道。”而且说累了。
话说的越多,就越像开玩笑,从而消解其本身的重大意义。
尤异眼角余光扫过他,缄默不言。
他对除周秦以外的人就一个态度,爱信不信。
梅轻怡见他神色冷淡,正色起来:“如果真的有龙脉,那么起源在哪里。”
尤异朝红绿灯步去,打算过马路去吃对面的烤羊肉串,他淡漠地说:“天下龙脉汇聚处。”
梅轻怡微怔,追上他:“哪里?”
“昆仑。”
尤异在回民街喝了胡辣汤,吃了牛肉小笼包,吞了两块肉夹馍,干掉大碗清真米粉。
在梅轻怡目瞪口呆中,摸摸圆滚滚的肚皮,打了个饱嗝:“还行。”
你吃了这么多你跟我说还行?!
梅轻怡瞅了眼手机零钱包,对尤异竖起大拇指。
他现在需要重新审视周秦了,这都能喂得起,看来周处实力不容小觑。
梅轻怡家住在小巷子里,旧楼房没电梯,拍开楼道灯,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五楼。
梅轻怡拿出钥匙开门,尤异站在门外,一股怪异感扑面而来,那感觉让人不太舒服。
尤异按住梅轻怡:“等等。”
“怎么?”
梅轻怡退开,尤异伸出两根指头抵在门缝处,细细地向下划过。
梅轻怡抱起胳膊,在旁边优哉游哉地看着。
尤异松手,默了默:“有东西,但感觉不到。”
“哼。”梅轻怡似乎知道他在感觉什么,并没有惊讶或诧异,他推开门:“进来你就知道了。”
顶灯拍亮。
客厅中央,没有茶几家电,取而代之一块圆形沙盘,沙盘上方架竹圈。
丁字形木架悬置于竹圈上,底部固定了一支削尖的血玉笔。
尤异走到沙盘前,很快明白过来这是:“扶乩。”
梅轻怡斜倚墙壁,立在玄关处,笑笑地说:“我听姜洛提过你,金蚕的主人。”
“你是扶乩师。”尤异扭头望向他:“难怪你会预言。”
血脉平凡的普通人,总是要借助一些外物,才能达成某种类似巫灵的效果。
比如扶乩。
扶乩术由来已久,是一种占卜术,许多古籍中都有记载,纪昀的《阅微草堂笔记》中,就记录了十多件有关扶乩之事。
民间扶乩通常在正月十五,也叫迎请紫神姑。
通常而言,扶乩需两人,称正鸾、副鸾。
两人各执木架一端,口中念念有词,请神上身后,丁字形木架在木圈上移动,这样木架下的乩笔也随之游动,在沙盘上落下神的兆言。
这东西从前用来预测吉凶祸福,后来因为操作简便,渐渐变质为骗子把戏。
请几个人来,假装神灵附身,在沙盘上一通鬼画,至于结果究竟是什么,全由骗子随口胡诌,把人唬住了就行。
在明朝嘉靖年间,朝堂上就有过这么一桩关于扶乩的明争暗斗。
当时奸臣严嵩受宠,他铲除异己,权倾皇室,先后杀夏言、杨继盛、仇鸾等,一时风头无俩,无人能撼动其地位。
就是这么一位前无古人的大奸臣,却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东道士狠狠摆了一道。
原因无他,这道士名叫蓝道行,相传会扶乩术。
内阁大学士徐阶将蓝道行推荐给嘉靖帝,一日严嵩父子路过,蓝道行以扶乩术占得:“今日有奸臣奏事。”
嘉靖帝因此对严嵩心生嫌隙,渐渐日久生厌,遣放了严嵩。
堂堂内阁首辅、当朝权臣,竟因一个道士几句话失势。
后来严嵩与道士田玉勾结,田玉擅长扶乩术,污蔑蓝道行,严嵩借此杀了蓝道行。
扶乩术之用,由此可见一斑。
梅轻怡耸肩,不置可否,他走向沙盘,盯着细沙上的流光,忽然道:“二叔临行前,请我帮他卜算。我算出若去见那人,必死无疑,劝他别去。”
“他却说…”梅轻怡幽幽慨叹:“如果能救回二叔母,哪怕死了也没关系。”
“他们夫妻关系很好。”尤异淡淡地说。
梅轻怡笑了下,点头:“我记忆中,二叔母温婉持家,可惜了,天不假命。”
“天意无常。”尤异环顾四周。
除了这块扶乩沙盘,其他都是普通的家装布置。
卧室很大,沙发电视都摆放其中,看来梅轻怡一般在卧室活动。
进门前,尤异曾感到怪异,梅轻怡以为他指的是扶乩盘。
其实不是,尤异笃定,这种莫名的阴森之感,绝不是来自扶乩,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你的金蚕呢。”梅轻怡蓦地发问。
尤异微怔,平静道:“周秦那里。”
周秦去了趟酒店,梅学成死的那家。
说是酒店,其实由老楼房改造而成,年久失修,外表看上去很有些年代感。
周秦拿出许久不用的警察证,前台带他上去了。
那里已经封起来了,交给特勤处两个警察看守。
周秦说明身份,那两人十分尊敬地让开道路。
周秦让他们留在房间外,他孤身进去查看,那两人面面相觑,最终答应了。
门外宋飞死的地方已经用白线圈起来,周秦看了眼,先进了房间。他关上房门。
死亡现场维持着原样,窗户洞开,夜风凉嗖嗖地吹进来,窗帘摇晃。
进门左手边是衣橱,衣橱对面一张单人床,床单凌乱,床头柜上堆放着用过的纸巾。
空气中弥漫着湿臭,整个房间装修简陋,墙角积灰,头顶天花板漏水,浸出一团污黄,卫生间中传来声音。
周秦顿时汗毛倒数。
金蚕从他兜里跳出来,周秦稳住心神,摸了摸金蚕,胖虫蹭了下他的手指头。
金蚕在这里,周秦很难不走神,联想到尤异。
一想到尤异没有选他,周?监护人?秦一阵心塞。
他定了定神,转向右手边的洗手间,手搭在门把上,深吸一口气,豁然拉开。
身后有什么东西飘过,周秦骤然回头。
空荡荡的房间,夜风袭来。
“错觉?”周秦嘀咕着,继续观察卫生间。
洁厕灵、厕所刷、马桶、洗手台、镜子。除了脏之外,没什么特别之处。
而声音的来源,是水龙头,没关紧,在滴水。
不知不觉间,金蚕离开了他。
周秦合上洗手间门,转过身,金蚕蹲在衣橱边,冲他摇头晃脑。
“有东西?”周秦走近衣橱,金蚕跳回他头顶,蹲在他头发里。
灯光下,一丝亮光自眼角掠过。
周秦望向头顶昏黄的吊灯,视线顺着墙壁下移,角落中,亮光一闪。
周秦迅速退步到衣橱后,衣柜和墙壁之间存在缝隙,而衣柜旁边,就是梅学成死时站立的位置。他的尸体——准确地说,应该是尸块,已经被警方清理带走。
但浓烈的血腥味,依旧萦绕鼻息。
随着周秦靠近衣橱,梅学成死的位置,那味道更加浓烈。
他皱紧浓眉,视线缓慢向下,衣橱与墙壁的缝隙间,几缕光线浅淡地照射进来。
缝隙最底部,就是墙角,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正对着他,周秦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的脸。
腐烂、变形。
神智像被抽离了,感官全部集中在那面镜子上,那是一枚精致的铜镜,边缘雕花,那花纹像是…蛇。
周秦打开手电筒,有些失神,照向那面铜镜,白晃晃的刺目灯光下,镜子里浮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镜子里的人也看着他。
周秦下意识退后。
镜中人面色蜡黄,眼珠凸起,惨白地凝视着他,骤然间,那张脸化为白骨,黑洞洞的骷髅眼正对周秦。
“周秦。”有人叫他。
周秦循着声音来向望去,尤异站在窗户边,静默地注视。
鲜血从尤异身上流下来。
一滴、两滴、三滴……很快,在尤异身下汇成了血的溪流。
眼泪沿面颊滴落,周秦心脏拧紧,犹如痛彻心扉,他失魂落魄地走向他。
“尤异……”
“周秦。”他还在叫他。
尤异几乎成了一个通红的血人,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送仙岭那一幕,在梦魇里,尤异身上滴出来的血,一道又一道钝刀子割出来的伤,反复在心里针扎。
每每午夜惊醒,都要责怪自己那时无能为力。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尤异浑身浴血,无助地看着他。
但尤异的血是黑色的。
周秦蓦然驻足,他站在窗户边缘,一只手已经搭在窗沿,预备爬上去的姿势。
那天刘明倒地,极有可能也看见了那枚镜子,然后进入类似摄魂的状态,跳楼死了。
周秦返回衣柜边,将挡路的柜子推开,拿起那面铜镜。
他定了定心神,克制住看镜面的冲动,扯起房间里的纸巾,三下二除五将铜镜包裹起来,然后像处理烫手山芋一样,迅速塞进衣兜。
他打开房门,边抬头边嘱咐两个特警:“守好这里。”
走廊昏暗的灯照下,一记闷棍袭来。
那两个特警已经倒在门口,不省人事。
周秦反应极快,抬起胳膊抵挡,那棍子是铁铸的,重重砸下去,咔嚓。周秦听见了令人牙酸的、骨骼折裂的细碎声。
他龇了龇牙,舌尖抵牙根,一记扫堂腿踢过去,对方迅速后退掠开。
周秦回身,那个人没有脸!
昏暗中,没有五官的脸正对他,无脸男一身黑衣,操起铁棍悍然冲过来。
周秦强忍臂骨裂开的剧痛,右手抵挡,他矮身躲过铁棍,棍头重重砸进墙里,贴了墙纸的墙面凹陷,墙壁裂开。那声音周秦听得牙酸。
他握紧右拳,趁势一记凶狠铁拳挥向无脸男腹部。
无脸男挥起铁棍,周秦的拳头同时而至,轰——
无脸男跌退进阴影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腹部,再度望向周秦——虽然没有眼睛,但周秦确信那应该是看的动作。
狭窄逼仄的走廊中,危险无声的对峙下,无脸男在衡量周秦的实力。
周秦也在衡量。
他的左臂出现骨裂,对方在他使尽全力的一击下,似乎毫发无伤。而无脸男手里还拿着砸谁谁死的铁棍,那棍子重量不轻,至少比他的拳头重得多。
老话怎么说来着,三十六计走为上。
周秦冲无脸男笑了下,作势奔向他。
无脸男躬下身,双手握紧棍柄,做出防备的姿势。
周秦脚下步子一转,迅速转身朝反方向跑去,两条大长腿飞速迈动。
无脸男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抄着铁棍速度极快地追他。
周秦窜进电梯,无脸男就在他身后!
电梯门关闭,无脸男伸出铁棍,试图抵门。
“妈的。”周秦一声啐骂,抬腿踢上棍子,无脸男整条手臂都被踢飞的铁棍向上带去,眨眼间,电梯彻底合拢。
周秦背靠厢壁,粗重喘气。
他跌跌撞撞冲出酒店,右手从兜里摸出手机,给梅轻怡打电话。
梅轻怡接了:“哟,还没死呢,我跟你儿子的二人世界很快乐,别打扰了。”
“尤异在哪?!”周秦粗声粗气地质问。
梅轻怡冷哼,收了戏谑:“他来找你了。”
“什么?”
“他说你有危险。”
梅轻怡望向楼下,尤异坐进出租车,那辆车朝酒店疾驰而去。
梅轻怡默了默,哑声道:“小心。”
风声袭来,周秦猝然回头。
无脸男从九楼跳下,砰地一声,摔成了遍地碎肉。
紧接着,在周秦惊悚的目光下,碎肉从双脚开始汇集,迅速聚成了刚才的无脸男。

那种毛骨悚然感, 语言难以形容。
周秦秉持了三十年的唯物主义观再次惨遭洗刷,只能说那无面男绝对不是人。
周秦嘴角抽搐,他环顾四周,不能把这东西引入人群, 否则特勤处难以善后。
瞅准了酒店左侧维修中的小路, 周秦拔腿冲过去。
无脸男抄起铁棍, 以更快的速度追上他。
周秦抬脚横踢,踹倒脚手架。
不锈钢架子本来就不牢靠, 稀里哗啦砸下来。
无脸男挥舞铁棍,打开碍事的钢架, 他的目标只有周秦。
周秦头也没回,拔腿往前跑, 无脸男穷追不舍, 像两个赛跑的人, 一个逃得凶悍无比,一个追得穷凶极恶。
前方没路了!
小路尽头是围墙和垃圾站, 恶臭扑面而来。
周秦一脚刹车,冲到洗车店前,他们的冲水管没有收进店内, 连接着自来水泵。
眼角余光一闪, 无脸男的铁棍倒映寒凉月光,抡圆了呼啸着挥过来。不敢再徒手去接, 周秦横踢腿, 脚底板与棍头剧烈相撞, 震得他膝盖发麻。
趁势一百八十度旋身, 躲开了无脸男的横棍, 周秦扑到自来水泵, 拧开开关,水势轰地冲出管道,周秦差点没拿稳,自来水对着无脸男猛冲。
那东西似乎不喜水沾身,猝不及防被周秦当头浇成落汤鸡,喉咙里发出呼呼的低吼,他很愤怒。
他不高兴周秦就高兴了,抱着管子对着无脸男一顿猛冲。
无脸男胡乱抓着虚空,试图抵挡迎面而来的水柱。混乱中,他挥起棍子,不管不顾将铁棍砸向周秦。
眼看无脸男的铁棍脱手,周秦歪头躲开,抬腿踢进他腹部。
这一脚说是重大千钧之力都不为过,那无脸男硬生生被踹出去三里地。
周秦回头捡起铁棍,吹了声口哨,撇嘴角:“好东西,没收了。”
无脸男震怒,紧接着,当着周秦的面,他整个身体从头部开始融化,很怪就变成一滩液体,那液体就像无脸男的压扁状态,迅速朝周秦流动。
“嘶。”
周秦倒抽凉气,棍子对付一滩液体当然没用,但也不能让这玩意儿拿到,周秦把铁棍扔远,抱着水管对那滩液体一顿猛冲。
无脸男拿不回铁棍,愤怒嘶吼。
他恢复人形,赤手空拳冲向周秦。
洗车店用水量巨大,已经欠费了,周秦冲了两下,啪,停水了。
无脸男的拳头挥上来,速度快到周秦没反应过来,胸口狠狠中了一拳,他叠步后退,堪堪稳住身形,无脸男大步流星迈向他。
周秦顿时后悔扔了棍子,天有不测风云,洗车店铺停水。
周秦旋身躲开无脸男掌刀横劈,挥拳攻他下盘。
无脸男躲闪不及,肚子中了一拳,他蛮力骤生,抓住周秦肩膀很拧。
周秦被他拧得龇牙咧嘴,屈膝攻向贴近的无脸男,无脸男瞬间放开他,退后拉开距离。
周秦咽下喉头血腥,打红了眼,助跑飞踢,无脸男左右闪躲,周秦压低身体,拳脚雨点般砸向他。
无脸男很快发现赤手空拳,他或许不是火力全开的周秦的对手。
周秦下一拳砸中他胸口肋骨,如果是普通人,这时候无脸男的肋骨已经断裂了。
然而,就在周秦挥肘预备下一拳时,无脸男的胸口缠住了他。
瞳孔猛然缩紧,周秦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的拳头就像陷入海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电影慢动作播放般,被无脸男吸入体内!
“操!”周秦两脚抓地,试图将右手抽回来。
但无脸男的胸口就像个黑洞,根本无法逃出。
周秦使劲了浑身解数,右臂反而越陷越深——
转眼间,他小半条胳膊都进去了。
周秦额头冒出汗水,不是没想过因公殉职,但这种死法太憋屈了。
“周秦!”无脸男身后,一声清亮的喊。
周秦双眼一亮:“尤异——”
听到他没事,尤异的语气再次淡定下来,冷冷地叫了声:“金蚕。”
一直躲在周秦衣兜里的胖虫跳出来,尤异一声令下:“吃。”
金蚕的身体骤然变大,张开血口大盆吞下无脸男的脑袋。
周秦倒抽凉气,心想还是异崽会,以毒攻毒。
金蚕可是胡吃海塞的鼻祖,无脸男猝然放开周秦,撕裂脖颈,生生从金蚕嘴里拔出身体。他脖子以上的脑袋,正在金蚕嘴里。胖虫滋滋有味地咀嚼起来。
简直像野兽捕食猎物,嚼碎猎物骨头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尤异一来,无脸男不多纠缠,没了脑袋的躯体冲进路灯照不进的黑暗。
尤异跟了几步,最终没有追。
金蚕呸呸吐出嚼碎的东西,周秦定睛一看,好家伙,一堆泥巴!
金蚕很嫌弃,钻回尤异衣服里。
周秦弯身捻了一些,放进衣兜,打算送回去检验。
“泥人。”尤异说。
周秦拍拍双手,略感丢脸:“差点被这玩意儿吃了。”
尤异撇了下嘴角,不置可否。
“你怎么知道我有危险?”
尤异丢下梅轻怡来救他,周秦心里美滋滋,抑制不住老父亲笑容,笑嘻嘻地说:“和爸爸心有灵犀?”
尤异一脸冷漠:“金蚕,我和它五感相通。一定距离内,它看到的东西我都能看到。”
周秦摩挲下颌,若有所思:“那它感觉到的东西,你也能感觉到。”
“……”尤异略略点头。
周秦老脸微红:“我摸了下它的屁股。”他顿了顿,补了句:“挺软。”
“……”尤异的脸色简直一言难尽,周秦可能有什么怪癖吧,他用这样的眼神打量周某人。
周秦无辜眨眼:“能再摸摸吗?”
尤异原地炸毛:“不准!!”
两个人互瞪,一个无辜,一个炸毛。
周秦摇晃出现骨裂的左臂:“先去医院吧,边走边说。”
“……”尤异拧巴着转身,同手同脚往前走。
周秦追上他,说了他在酒店里的发现。
“我看到了。”尤异收敛心神,正色道:“那面镜子能摄魂。”
“在我包里。”周秦右手掏衣服内兜,空空如也:“操!”周秦驻足:“那玩意儿偷走了!”
尤异不意外:“那是泥人,变只手偷掉铜镜,轻而易举。”
“真牛蛙。”周秦感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的目标就是铜镜?”
“有可能。”
周秦扭头注视他侧颜,神情认真又专注。
尤小异一心盯住前方,没有注意到周秦那双眼底熊熊燃烧的暗火,当他察觉到周秦的视线并回头时,周某人已经跟个没事人一样扭头,吹着口哨目视前方。
尤异:“……”
周秦转移话题:“你呢,你在梅轻怡那里发现什么?他请你吃饭,晚饭吃饱了吗。”
“还行。”尤异永远是淡淡的语气:“他是扶乩师。”
周秦咋舌:“巫师啊。”
“差不多。”
周秦嗯了声,两人不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
“金蚕的屁股…”周秦没憋住,还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闭嘴。”尤异面无表情。
周秦举起双手,笑而不语。
到了小路尽头。
梅轻怡开车过来,在路口等他们,他摇下车窗:“上车,送你们去医院。”
周秦到底皮糙肉厚结实抗揍,一铁棍砸下来,别人的胳膊必然当场断成两截,周秦只落了个轻微骨裂。
各种检查折腾了一宿,周秦捧着红肿的胳膊装委屈:“疼,异崽吹吹。”
尤异赏了他两个白眼。
梅轻怡举手:“我给你吹。”
周秦一蹦三丈高:“你走开!”
梅轻怡动手抢他左臂,非要给他吹:“你儿子吹得,我就不能?!我告你周秦,你这是瞧不起我!”
两人在医院里闹得鸡飞狗跳,要不是脸还能看,早被清洁工大妈举扫帚轰出去。
凌晨,周秦打完石膏板回来,梅轻怡歪倒在家属椅上,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尤异在看手里的金蚕,周秦没有靠近,搁老远站那儿偷看。
尤异戳了戳金蚕的屁股,金蚕没反应,趴在主人手心呼呼大睡,反倒是尤异耳根微红,他收起金蚕。
周秦轻手轻脚到他身边坐下,凑近了小声喊:“异崽。”
尤异惊慌扭头,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失手把金蚕捏扁,金蚕不满地哼唧。
“……”尤异垂低眼帘,望向他上了石膏板的左臂,掀起眼帘:“能好吗?”
周秦盯着尤异那乌羽般的长睫扑扇,一时有些出神。
直到尤异重复地问了一次,周秦猝然惊醒,局促地抓后脑勺,赧然一笑:“能好,以前也受过伤,比这严重,两三周就好了。我骨头长得快。”
“嗯。”尤异没说话了。
周秦贴近他,尤异没有躲,周秦窃喜,小心翼翼地支棱左臂:“宝贝,吹吹。”
大狗子快要贴在尤小异身上了,尤异背靠座椅,身边是火炉般滚烫的周大狗。
他伸手握住周秦的手臂,想了想,还是弯下身去,小口小口地吹。
一阵凉风拂过去,周秦感觉有点痒,不是皮痒,主要是心痒。
“尤异。”周秦哑声喊他。
尤异坐起来,掀了眸子望向他,大眼睛茫然地眨了眨。
“困么。”周秦柔声说:“困就歇一会,天快亮了。”
天一亮,尤异就睡不着了。
“还好。”尤异靠在周秦肩头,被他温柔的语气哄上睡意,囫囵呓语:“是有点…”
“困…”尤异睡着了。
周秦低头,亲了亲他发顶。
清晨,周秦去早餐摊买了三屉小笼包,尤异一口一个。
梅轻怡嚼着豆浆吸管,揶揄周秦:“老周,昨天是我说话声音大了。”
周秦吃煎饼:“咋了?”
梅轻怡盯着猛兔吞食的尤异,一言难尽道:“咱儿子是真能吃啊。”
他昨天还嘲笑周秦养不起送他,现在看来,是他莽撞了。
周秦表示大人不记小人过:“他长身体,吃得多正常。”
“嗯…”梅轻怡斜眼瞥他,若有所思。
“对了,”周秦吞下最后一口煎饼果子,囫囵道,“我和尤异怀疑,你二叔要见的人,不是人类。”
梅轻怡已经知道他们昨晚的遭遇了,他沉吟,点头:“泥人化形,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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