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温柔的夏油杰们也没有制止,这可是歌姬的好戏啊,能不看吗?
他们是真有点坏心眼。
那歌姬能不知道吗?她必定是知道的,恶狠狠瞪了眼五条悟,仿佛在说“看什么看”。
悟子被略过了,她是有点坏心眼,但谁让悟子那么可爱呢,有天使脸孔的女孩子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庵歌姬原谅,她只是有点任性而已,怎么能怪罪呢?
正菜来了。
硝君被叫住后就停下脚步,他看歌姬的脸有些红,其中应当没有些罗曼蒂克的元素,只有羞赧。
她当然是羞赧的,为自己的错怪。
“抱歉,硝君。”选择了非常正式的抱歉方式,脖颈与腰一起弯曲,连同她的发辫与刘海也荡在身前,遮住了庵歌姬的表情。
“十分抱歉,是我错怪你了。”
自顾自地跟踪了硝君,看见他跟悟子、杰在一起的画面,又自顾自地认为他是海王,如果是硝子的话,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
即便这一些猜想没有影响到硝君的生活,也足以让歌姬愧疚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认真的好人。
硝君当然不能让她保持这姿势,一边说着“抱歉”握住庵歌姬的肩膀,刻意放松力道以确保不产生威胁感。
“是我要道歉才对。”他道,“歌姬前辈只是猜测,没做出实质性的举动。”实事求是,这样更能安抚她吧。
而且……
“我确实是个坏人,歌姬前辈,这点不要怀疑。”他忍不住道出事实,“不也欺骗了歌姬前辈你吗?”
庵歌姬反倒义愤填膺:“这叫什么欺骗?”她说,“硝君明明一直提供帮助。”
硝君不存在的良心一痛,完蛋,就是知道歌姬前辈认真又好骗,才会跟他们一起玩弄她,说不定是让她哭了。在这大前提下,歌姬前辈还为自己说话,让硝君也有点绷不住了。
他最后说:“稍微长点心吧,歌姬前辈。”他指指自己,又指美丽的少女们,“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哦。”
庵歌姬十分自信:“不会,比我们世界的五条跟夏油好多了,果然女孩子就是更善良。”
硝子无端想到把五条悟玩弄于股掌之间,又让夏油杰露出那样表情的少女“杰”,他们世界悟子对“杰”的依赖是实打实的。
这可不是好人的做派啊,她想,是实打实的蛊惑性美人。
是个坏女人。
M记到了。
十名高专生占据了一整条长桌,因长相过于优异,被以为是影视专门校的学生,星探络绎不绝,更有学生妹来要签名。
星探的名片皆被五条悟与悟子收入手,二者开启“比谁手上名片更多”的竞赛。
庵歌姬大不理解:“有意义吗?还不是送给我们这一伙人的?”
根据公司类型,来者目标各不相同,以女子来说,古典美人与脸蛋天才人气偶像不一致,高挑模特又跟邻家可爱系不同。
五条悟说:“当然有意义!”
悟子:“没错没错!”
却不说意义是什么。
庵歌姬月半眼:“呵,根本说不出原因吧,你们。”
悟说:“甭管怎么说,反正不是给歌姬你的。”
庵歌姬又要被气出咬人小狗的表情了,夏油杰想打圆场:“不要说那么直白,悟。”
哦,这人也不是打圆场的,而是刻意挑衅。
“杰”小姐单手托腮:“歌姬更生气了。”
灰原、七海与冥冥坐在一块,似为看得更直观,对照组们两两做在一块,动作乃至于一颦一笑,真的很像。
话题转向“杰”他们所在的世界,这一部分“杰”跟悟叙述过,便以他为主,以免三者话风不同,白白暴露,悟子跟硝君只补充说明,让他们的世界更真。
其实没什么假的,相较咒回,他们世界构成复杂多了,随便找个切入点都能洋洋洒洒说一串。
花三五分钟解释说明后,悟子不依不饶扯回正题,她猛地起身一拍桌子,对五条悟道:“说了这么多,你这偷腥猫也该好好解释了吧!”
对她这番话,旁观者反应各不同。
七海小声说:“还没完吗?”
灰原豆豆眼:“原来不是开玩笑?”
冥冥轻笑:“怎么会开玩笑呢?”她意味深长地说,“她认真极了。”
偷腥猫五条悟没被她的气势压住,一副大爷的模样翘着腿,也凶巴巴地回复:“解释什么?有什么好解释的。”
悟子盯着他看,不爽极了:“这还用说?你跟杰怎么认识的?”
五条悟:“?我跟杰怎么认识的?我们是同学、挚友,还能怎么认识。”
悟子双手比叉横在胸前:“不对,我是说我的杰!”
五条悟眯眼看她,一会儿咧嘴笑道:“什么,你根本不知道。”他又换了副嘴脸,先前的心神不宁全被抛在脑后,仿佛这段时间的走神、犹豫只是瞬时的迷恋,忽地就清醒了,只听他得意洋洋地说:“我跟杰的关系可比你们亲近多了,杰才不会瞒着我做事!”
战场外的夏油杰嘴角一抽,他其实想说“也没有吧”,他跟悟是挚友,彼此间却有些不共通的地方,他想得太多,五条悟呢,眼里的东西又太少,以至于偶尔两人并不在一个频道。
杰会欲言又止,悟只会道尽一切。
可看五条悟这么得意洋洋地炫耀,他又不想阻止他了,身为挚友不就该在这时挺他吗?
悟子怒了:“哈,你这家伙,说什么,快收回你的话。”她说,“我跟杰的关系当然要超过你跟你的杰,不用头脑思考都能猜到,她绝绝对对是去找你了,我只是问你们是怎么见面的偷腥猫!”她愤愤不平又脱口而出,“要是你喜欢上杰了怎么办!”
在场人豆豆眼,甚至连“杰”小姐本身都略作停顿。
五条悟呢,五条悟什么反应?
硝君看向五条悟,却见他六眼中透着一股难言的迷茫,正是这迷茫,让现场的空气尴尬起来,夏油杰又是意料之中,又因“杰”的身份打心眼里不自在起来。
悟子还在加码:“你敢说你不喜欢‘杰’吗,她那么好看!”
“杰”都觉得不对劲了,再说下去哪里是逼着悟承认,根本一路朝着限制级方向发展,当悟子是五条悟时,某种看不见的束缚影响了他,让他对自己的感情格外迟钝,可不知怎的,变成悟子后,就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颦一笑娇俏可人的同时,情感表达也十分奔放。
五条悟能因“杰”小姐陷入茫然,她呢?
“杰”也觉得不对了,或许不是不对,是不能再说下去,她放下没吸几口的可乐,换上更严肃的表情,两条细长的柳叶眉拧在一起,用硝君的话来形容是“不赞同”,严肃的“不赞同”。
硝君在心中呕吼一声,思索这怎么一回事,悟子有可能是无意的,也有可能是借五条悟来试探——她真有这样百转曲折的心思吗?
但“杰”,她是敏感的,也是知进退的,到这一步,她怕是要阻止五条悟子说下去啦。
只听见她道:“别这么说,悟子。”看似轻描淡写,下一句话却直转话头,避重就轻,她跟悟子说:“我找悟君是有原因的,我跟他逛街,是想悟君借鉴。”
硝君暗叹:漂亮!
她话题转移得多好啊。
果然悟子的心神又被攥住了,她顺着问下去:“借鉴什么?”
“杰”说:“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她说,“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了解你喜好的人吗?”
因此,才会跟五条悟一起逛街。
悟子的眼睛睁圆了,杰的话是她始料未及的,说实在的,你看她跟五条悟胡搅蛮缠指责对方为偷腥猫,还真有点真情实感在里头,这分真情实感是什么,不就觉得杰在吃代餐?
好啊,我就在你面前,那么大一个,你竟然去找别的五条悟,还不跟我说!她跟这世界五条悟发生的一切,悟子都不知道细节呢。
这多少有点杰故意隐瞒的成分在,或许是女性躯体的情绪波动大吧,她竟然不能完全当作整活,当成一出戏,真情实感起来了。
此时又峰回路转,杰说我这样是为了给你惊喜,恰到好处地为悟子的情感洪流拉下阀门,她不那么盛气凌人,反倒是结结巴巴道:“是、是这样吗?”
硝君暗叹:将军!
好一出恋爱回避头脑战!
悟子问:“你给我买什么了?”
谁知道这时,一直陷入沉默的混沌的五条悟说话了,语出惊人。他说:“我应该是有点喜欢的。”竟然说了这句话!
此话犹如一枚炸弹,落在众人的头顶,让杰小姐嘴角的微笑僵硬,五条悟子炸毛,高专众多目标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有了一丝同位体尴尬,这到底是夏油前辈的女体,喜欢她是代表喜欢夏油前辈吗?
而直觉生物五条悟峰回路转:“搞不懂。”他说,“我一开始在意她,可能是因为跟‘杰’的气质很相。”
他得出天才的结论:“所以说,难道我喜欢你吗,杰?”
第306章
“怎么会呢。”夏油杰微笑着、隐晦地拒绝了, “你只是分不清友谊与喜欢的界限罢了,悟。”
灰原雄屏住呼吸。
他不知该作何评价,甚至吐不出一个字, 最不喜欢二者的庵歌姬亦如此。灰原的脑袋成一团浆糊啦,他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一切呢?一名前辈与另一名前辈,是口称“挚友”“最强”的同性。
这对小镇青年来说太超过了。
可是……
不知为何从夏油前辈的话中感到淡淡的哀伤,这种哀伤并非情绪性的,而是一句再正经不过的告白被轻描淡写地回避啦。
几乎让他产生一种不忿, 像是“既被告白了就好好回应啊,同意也好、拒绝也罢, 堂堂正正地说啊,回避又是怎么一回事呢,逃避吗?”
可他也明白前辈的意思,有些东西若说明白就做不成朋友啦, 又有谁能想到呢, 眼前的一切像脱轨的过山车, 谁也猜不到朝哪个方向猛冲直下。
灰原颤抖着环伺周身,他甚至不敢大幅度扭动脖颈, 一点儿微小的动作都会破坏现场的寂静。
他只想看其他人是怎么做的, 他们都有什么反应呢?
人们的表情被收入眼底。
娜娜明不用说, 嘴巴抿成一道直线,太严肃了娜娜明。
歌姬前辈眼睛瞪成圆圆的“O”, 值得庆幸的是,她的嘴勉强合上,没太滑稽。
冥冥桑依旧挂着让人捉摸不定的、高深莫测的笑, 这是当然的,除了金钱, 有动摇冥冥前辈的事吗?
硝子前辈与硝君,总体是淡定的,硝子前辈只惊讶了一会儿,就接受了,多丝滑啊,硝君呢,他悄悄地打了个哈欠。
至于悟子,目光炯炯看向……“杰”?
五条悟却跟杰较劲似的,几乎不依不饶地说:“我不那么觉得,我分得清。”
夏油杰变得更强硬了,从灰原眼中“淡淡的哀伤”转成刺人的尖锐:“不,你分不清,悟。”
无形的硝烟弥漫,M记成为烽火燃起前的战场,五条悟因夏油杰的否认陷入别扭的不知名的应激状态,他一动不动盯着夏油杰,嘴唇抿得死紧,眼中似什么情绪都有又好似什么情绪都没有。
“杰”小姐带来的迷障与其说破除了,不如说在杰的回避面前,一切都不那么重要。
他似乎是懵懂的,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自己在表达非常重要的心情,又懵懵懂懂地意识到,这种心情是不能被带过的,不能被否认的。
杰避开了悟的视线。
“那是当然的。”打破僵局的,或说给五条悟打上一针强心剂的是悟子,该说是同病相怜还是殊途同归呢,这一刻,他们站在天然的统一战线上。
悟子的眼神与悟很像,只是多出一丝坚定与昂扬的斗志,硝君暗道这就是“被爱的有恃无恐”。
她又重复了一遍,“那是当然的。”
“我肯定是喜欢杰的,对吧。”
随她话音落下,灰原……或说是在场所有人吧,都将眼神转移到“杰”小姐与悟之间,这才几分钟啊,被使天塌了的信息轮番轰炸,灰原甚至产生了点宿命感,他是不看非jump系小说的,当然了,jump小说中偶见男主恋爱番——不对,这不重要。
他有些慌张地想:糟糕了啊,如果悟子小姐也这么说,不就证明五条前辈势必会喜欢上夏油前辈吗?
啊,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作学弟的一定要支持,可夏油前辈不想接受的样子,是不喜欢五条前辈吗?不像啊……
他到底有些神经大条,还没想“告白失败后共处一室尴尬”这一茬,只以期待的眼神看向“杰”小姐,希冀从她口中听点不一样的回答。
“杰”的应对总比猝不及防的夏油杰好点,她只是叹息着说:“我知道的。”
硝君:哦吼。
彩花绽放礼炮齐鸣,看这俩人不对劲久了,哪想到来个异世界性转进度突飞猛进,心下也暗想杰这家伙果然是看破不说破,偶然感受到涌动的暧昧气息跑得飞快,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又思:悟干得漂亮,对这家伙就应该A上去。
即便不是标准答案“我也是”,能让回避的刘海怪说“我知道的”也是历史性进步。
那可否趁胜追击?还是不可强逼?
悟子是不知见好就收的,永远只有前进、前进。怕只有经过挚友不可追回,才识得犹豫与踟蹰的滋味吧。
她继续逼问:“然后呢?”
“然后呢,杰,你说你知道的,然后呢?”
灰原恍然感知,原来悟子小姐,她的心意也不曾得到回应吗?
“杰”没说话,现场再度沉寂,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随着午餐高峰时段涌进M记的人流,有年轻的上班族与各色学生仔,正值暑假,除却咒高的学生,何人不在享受青春呢?
硝君想,到自己出场的时候了,今日进度超标啦,哪怕悟子再问,也得不到答案,杰就是这样,只要没把他逼至绝境,永远善于忍耐,时常优柔寡断,但以硝君的眼光看,远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
于是他冷不丁开口:“人越来越多了,不如走吧。”甚至还假模假样问“杰”,“你跟悟东西买完了吗,下午还有安排?”
在悟子的逼视中,哪怕有也要说没有吧,“杰”当即起身道:“不,已经没有了。”又对待机中的五条悟微微欠身,“今天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悟君。”
悟子:盯——
硝子看硝君打圆场,也被带动了,她真极难得插入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对峙!
以将包汉堡的油纸团成一团为信号,硝子收拾起桌上的残骸:“差不多也到回去的时间了。”假话,才大中午呢。
庵歌姬等人如梦初醒,纷纷打圆场。
“没、没错,我下午还有事儿……”歌姬不大会说假话,一句话就叫她胸闷气短,更兼之眼神躲闪。
为什么我要帮他们两个人啊!算了,五条还蛮可怜的嘛,夏油竟然是个感情混蛋……就此一次,帮就帮吧。
庵歌姬脑海中,多种想法不断徘徊、打架。
其他人也纷纷收拾,簇拥着两伙人上近铁,悟子跟悟他们是不同方向,车厢里庵歌姬七海一行人把五条悟与夏油杰隔开,以五条悟的站姿、位置,能轻而易举看到杰的侧脸,他一直目光炯炯,在等待某个答案似的盯着夏油杰高挺的鼻梁、姣好的侧颜看。
可杰一次也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悟子气冲冲地回去了。
她本应像位战胜的女王,为旗开得胜而欢呼喝彩,以硝君的视角来看,初次出击便赢得这结果,是了不起的胜利。
可惜的是,悟子略有些贪婪,她想一步到位,直接打出happy ending,因此在回酒店后,气鼓鼓地冲进自己房间,把门甩上了。
一般情况下,杰应该配合地追上去,敲门,一边发出有规律的“咚咚咚”一边用温柔到把人溺毙的嗓音呼唤“悟”。
今天就不同了,杰不配合了,她先拧开了矿泉水瓶——酒店提供的矿泉水,咕咚了小半瓶。
分明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却有如此消耗,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硝君是最后进屋的,感情的战场上容不下第三人,可他能置身事外吗?
显然是不能的。
“硝子。”荷尔蒙饼干的时限未到,私下里却叫回原名,杰说:“陪我喝一杯吧。”
“哎——”硝子说,“好啊。”
喝一杯的地点是酒店配的高层酒馆,五十六层,极目远眺,东京湾平静的海在夜晚只余一片黑暗,霓虹灯与亮光的摩天轮倒影在水平面上,还有那些五光十色的大厦。
酒馆的灯当然是暗色的,在暖橘色的灯光中,彼此的脸都看不太真切了,可在这独特暧昧气息的渲染下,表情却生动不少。
杰跟硝君坐吧台边上,台后用湿布揩拭玻璃杯的调酒师是都市中永不更改的背景板,他们听过太多恩怨情仇却将其吞入腹中。
硝君被杰拉出来,上来便看不常饮酒的杰灌了一大瓶精酿,他非五条悟,从不用担心不胜酒力,此人乃是难得一见的酒豪,跟硝君不相上下。
喝到微醺就能开始谈话了,硝君看杰又成锯嘴葫芦,心道还是得自己打破心之壁,他先开口,单刀直入:“准备怎么做?”
杰偏要跟他打太极,慢吞吞地说:“什么怎么做?”
硝君不吃这套,他说:“不用跟我这样,我们都知道在说什么。”饮一口酒,“眼下是我在问你,如果是悟子会不依不饶吧。不如跟我说说你的想法,我还能调停。”
三人是密不可分的整体,即便其中两人开启恋爱线了也如此。
这甚至不是三个人的燃冬,硝君发誓,他对二者毫无想法。
杰:“……”
依旧没说话,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整理好思绪呢。
硝君心说活该,你这样的人,就该让直球系惩治。
面上却看不出,一副为了杰着想的模样,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杰哑然失笑:“你只是想听故事罢了。”
硝君:“可不是吗?我等好久了。”
杰持续谜语人作风:“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或许就什么时候发现的。”
硝君:“哎——”
“被蒙在鼓里的只有可怜的悟一个人吗?”
“也是,那神经大条的家伙,如果发现了,早就会对你发难吧。”
杰不语。
馆内响起悠扬的乐声,像婷婷的舞女的裙,撩过人的耳,在这轻缓而温柔的乐声下,呼吸、乃至于时间都被拉长了,杰沉默了多久又思索了多久呢?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过往的岁月、晦涩难懂的情感、直击人心的言语在他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盘桓着。
“硝子——”他斟酌着开口了,“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呢?”
硝君的内心是:你们快点交往啊!
嘴上却浅浅地说:“还是放弃抵抗比较好哦。”
“这种事情,以你的性格肯定拗不过悟吧。”
“一切纠结都是负隅顽抗罢了。”
杰陡然泄气了,连同她的脊背,她挺直的、像一根柔韧绳是的脊背也坍塌了,及腰的长发摆动,发丝划出一道暧昧的弧线。
于是胳膊肘弯折,身体向前倾,晃荡新上的酒水,冰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啊啊,早知道就不那么顺着他了。”
以至于在悟的面前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对,正如硝子所说,一切犹豫都只是负隅顽抗。
“我早说过,你太惯他了。”硝君锐评。
“后悔了吗?”他问。
杰说:“倒也没有。”
“不过。”杰说,“不能让他太得意了。”
“必须要抵抗一阵子才行。”说这话时嘴角的笑意被玻璃杯遮蔽,经过弧面的扭曲、放大,上扬的弧度是看不真切了。
硝君侧目:“你这家伙,真适合当玩弄人心的坏女人啊。”比自己适合不知道多少倍。
“哎?”杰说,“我应该说谢谢吗?”
硝君没有回答,只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想:所以才会被制裁啊!
他们回到了高专。
东京咒高的入口是一座庄重的由坚固石柱与横梁搭建起的明神门, 石壁内侧以精简的线条勾勒出修长人体,听高专的老师说,画的正是天元大人。
第一个逃走的是庵歌姬, 她实在受不了列车上尴尬的氛围,夹在五条悟跟夏油杰间,愣是没人敢说话。
走进明神门便迫不及待同他们分手,说:“我……有东西忘在藏书室!”她实在不会撒谎,话语磕绊、眼神游移, 话音刚落就脚踩风火轮,直接溜了。
其他人有样学样, 灰原跟七海也跑了。
出于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硝子没跑,走没走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是能一走了之了,自己可是要跟这俩一起上课, 日日在一块儿的!
冥冥桑也没走, 她不仅不觉得尴尬, 还认为眼前的一切十分有意思,恨不得多看看五条悟与夏油杰的脸!
硝子看了好几眼冥冥, 只觉她厉害极了。
五条悟的情绪不大对, 以往, 见歌姬他们临阵脱逃,怎么都要闹上一番, 今日不同,他维持罕见的低气压,垮张小猫批脸, 就是不说话。
夏油杰呢,笑都不笑了, 低垂着眼,不知在看什么,他连丧都显得很缱绻。
他俩一前一后走,五条悟大步流星,夏油杰落后头,前者一次也没回头,而后者呢,一次也没往前看,光低头了。
硝子对他们有点了解,五条悟坚持不了多久,他这人可不擅长冷战了,能憋到晚上不说话就算他厉害。
若是硝君,怕得加一句总结性论述:他不说话,是要教人哄他。
硝君世界的悟子,已恃宠而骄,而这里的悟,只是懵懂的大少爷脾性。
但总归是一个人,都要哄。
这话硝子不说,她跟自己的同期们,交集不算多,是不会对他们的生活太说三道四的。
她跟以往一样,回到宿舍楼就把门关上了,打定主意今晚吃泡面也不出去。
让他们闹吧。
关门瞬间传来“咔哒”一声响,硝子无端想道:那家伙,是如何介入这两人中的?
夏油杰把自己关在宿舍里。
高专的宿舍,实在是太大了。寻常一户建不过七八十平,他一间宿舍独占五十。
他们这缺人、却不缺地,一点儿都不像东京。
五十平被划分出多个功能区,不同于东京的1kd公寓,连卧室跟客厅都分隔开,独立的洗浴室内设有家用尺寸的浴缸,初开门时夏油杰吓了一跳。
客厅的双人沙发是校方配的,后来他跟悟与硝子一起去NITOR挑选了吃饭用的矮桌。
悟,又想起悟了。
他几乎要叹气。
想起就想起吧。
他放任自己的思绪一路回溯,从悟入住校舍那一天开始,他看做了淋浴房与小浴缸是为校方的好设施叹为观止,五条悟则是大呼小叫这么小的浴缸真有意思。
从那时起就知他是个大少爷,不仅不惹人讨厌,一惊一乍的样子甚至有点可爱。
逛集成家居店也是他带的,他跟硝子对这些也不熟,寄宿生活起码要从大学开始吧,高一在日本略显早,但毕竟是生活在都市里的人,有生活常识。
五条悟的生活常识是各色娱乐,游戏与动漫齐飞,连他对校园生活的理解都来源于漫画、影视,真正的日常他一无所知。
不错,正因他一无所知,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想到这,他似乎做完了心理建设,又能如实面对五条悟了,他拿了本古籍坐在书桌前,与往常一样凝神静气阅读。好几分钟了,却一页都没翻过去。
好吧,他以为建设好了,实际还没有。
杰也不学习了,他根本看不进去,只望着书页静静地出神。他想的太多、太杂,思绪万千以至于不知从何说起。
“咚咚咚、咚咚咚”打断他思绪的是有节奏的拍门声,都不是敲门了,杰的心也跟打鼓似的,七上八下,他几乎有点儿不敢开门,门外的是谁,不用猜都知道。
可他能不开吗?当然不能,他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五条悟就喊开了,都能想象到他趾高气昂、理所当然的模样!
五条悟喊着:“开门啊杰,我有事跟你说。”仿佛不开门他就能拍到天荒地老,把学校里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更有可能的是,他会把门暴力拆迁了。
夏油杰无法,只能开门,来之前他还做了下心理建设,故用一张自认完美的假面面对五条悟。
门开了条小缝,最先从缝里钻出来的是五条悟蓬松柔软的发丝,然后是他一只湛蓝的眼,露出高挺的鼻子后终能看见全貌了。
夏油杰还没说话,就被五条悟抢白了,他心情不佳,以至于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当然,他平时说话就够直来直往的了。
悟说:“你在做什么,杰,笑得真难看。”不是他故意找茬,而是察觉到夏油杰笑容中虚假与勉强的成分。
夏油杰的嘴角向下挂了一瞬,又及时地拉了回来,他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有什么事儿,悟。”
人挡在门后面,就是不给五条悟进,如果让他进来了,这还了得?要闹得没完没了了吧。
五条悟手直接扣门框上了,手动把门缝一点点撑大,另一只手呢,贴在与门平齐的墙壁上,这个动作十分有压迫力,他干脆没戴小圆墨镜,以微微向前倾斜的姿势贴着夏油杰说:“我想不通,杰。”
“我明明就很喜欢你,为什么要否认。”
又来了。
喜欢你三个字像猛然打火发射的火箭,直冲冲轰向杰的心巴,他几乎被炸得头晕目眩——不是因欣喜。
这可奇怪了,从国小开始他就收了一人高那么一沓的情书,情人节更是本命巧克力收到手抽筋,国中毕业前夕每天都要被约上天台或教学楼后的樱花树林无数次,为抢他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同学们快把头都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