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姐,我其实不喜欢这种玩笑。”颜再宁说着,一拳往旁边挥过去,“收起你的笑容。”
莫昂勉强格挡住,惊道:“我、我没有笑!你在意我还不如杀了我!”
他避而远之把椅子往外挪。
“一对傲娇的欢喜冤家,我吃好了,谢谢款待。”林景玉心满意足地说,随之指向了莫昂,“到你了,帅哥,说出你的烦恼。”
莫昂有烦恼吗?殷厚的家境,过人的智商,蓬勃的朝气,哪怕面前是万丈深渊,也会让人坚信他一定能飞跃过去。
莫昂怎么会有烦恼?
莫昂说:“我看到我的的朋友被困在痛苦的遭遇里无法挣脱,我帮不到她们,让我很烦恼。”
此话一出,桌上沉默下来,周遭的喧闹依旧,却像被隔绝在玻璃罩外。
林景玉没有像上次那样色变,只是把杯子里的酒喝完,才开口:“那轮到我了。这算烦恼吗?其实真正烦的是我爸妈才对,他们把我保护得很好,烦心的事从来不让我参与,哪怕那些事都和我有关。
“……自从那个人离开公司后,我就再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哪怕我知道他后面还来威胁我,我妈隔几个月给他打钱,但其实他已经物理上彻底消失在我的生活里,只要我不去问,不去想。
“……但是,好烦啊,为什么人渣可以恬不知耻地活得那么舒服?”
或许是这里的环境太嘈杂减轻了她内心的负担,或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这些少年们简单、纯粹又真挚的善意触动了她,让她产生了“也许没那么糟”的错觉。
她终于打开心扉,愿意说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night night~
“可你做不到,对吗?不然你也不会容忍程子驯让我们来认识你。”颜再宁说。
“是的,是啊……你好聪明啊小颜同学,比我小那么多,但却比我成熟、从容、勇敢,有时候跟你聊天真的很挫败。”林景玉笑着说,“会让我妄想如果我像你这样就好了,结果一定会不一样。”
“因为我不是亲历者,所以我可以从容,要求受害者勇敢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加害。景玉姐,还没到真正的结果。”颜再宁认真地说。
“我是那只泡在温水里的青蛙。”林景玉喃喃,“泡得太久了,提不起力气跳出来了。”
莫昂看了颜再宁一眼,颜再宁点了点头,于是他拿出了手机,“景玉姐,有个东西希望你能看一下,那个叫杨笑微的女孩有些话想亲口对你说,可以吗?”
林景玉缓缓吸了一口气,说:“看吧。”
莫昂便把手机递给了她。
林景玉点开,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文静的女孩,脸庞清瘦,脸颊上的青黑像是沾上了墨水没擦干净,她的眼睛很温润,看着镜头有些紧张拘谨。
“林景玉姐姐,你好,我叫杨笑微,我是杨振丘的女儿。”她说,“我知道这个名字让你不舒服,我也很恨他,恨不得没出生也不想做他的女儿。可这是没法改变的事,我的血液有一半来自于他,基于此,我才想和你对话。
“杨振丘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做过不齿的事,身为他的女儿,我要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不代表我在为他说话,我想你应该也想要一个他这边的表态,或许来得太晚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经历过那么可怕的噩梦,他真该下地狱,他真该下地狱!”
激动的女孩攥紧了拳头,再用镇静下来的声音继续说道:“姐姐,你没有做错过什么,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错的人从来只有一个,就是杨振丘。”
林景玉按下了暂停,闭上了眼睛。
泪水如溪流从眼眶溢出。
那个时候,或许是为了打消她追究的心,或许是为了她好不想让她扒开伤口,又或许是他们真实的想法,公司的高层和她的父母都对她说过:
如果你注意一下自己,不那么招摇,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不跟他周旋,如果你早谈个男朋友,他又怎么会盯上你?
你也有不对的地方。
过去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听到人说,你没有做错。
她接过了程子驯递来的纸,继续往下看。
“姐姐,我和你都恨他,恨不得他去死。你放心,过好自己的生活,迟早有一天他会付出代价,如果这世间的公义奈何不了他,那我……”杨笑微顿了下来,随即摇了摇头,“不会的,这个世界还没那么糟糕。我不多说了,姐姐,祝你一切都好。”
视频很短,大概是担心林景玉不想看完。
林景玉一只手撑在桌上,按着额头,声音很闷很哽咽:“她……过得怎么样?”
“不太好。”莫昂说,“那个人经常打骂她,这些年她习惯隐忍,身体和心灵出现问题了。”
“难怪,我说她的脸上怎么……”林景玉苦笑,“可关于这些她一个字都没说,还和我道歉……我才该和她道歉啊,如果当时我追究下去,而不是这么轻易的放过他,那她会不会过得好一点?”
林景玉咬着嘴唇,又无声地落泪,片刻,她问:“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从路边大棚里出来,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们三个男生把林景玉送回家,再与程子驯道别,莫昂和颜再宁推着自行车走在回程的路上。
莫昂到后面也喝了一点酒,此时冷风吹着,他却觉得有些发热,路灯下他和颜再宁的影子时不时融合,又分开。
“我们怎么又靠得那么近了?”莫昂嘟囔着。
“问你自己。”颜再宁非常嫌弃。
“也挺好的。”莫昂很小声地说,他鼻尖一凉,“下雪了?”
颜再宁抬起头,一滴凉意也落在他的脸颊上,“雨,今晚没有星星。”
“有一颗星星。”莫昂笑着说。
颜再宁转头看他。
“我说的是景玉姐,她心底的善良,坚毅,勇敢就是星星的美德,不是吗?”莫昂说,“你该不会以为我想说你吧?”
“很好的夸赞,但不适合口语表达。”颜再宁倒着牙说,“请你对着她本人。”
“我最近觉得你好像没那么讨厌我了。”莫昂说。
“错觉。”
“那你为什么讨厌我?!”莫昂突然嚷嚷,很符合喝酒后的表现,他的酒量烂得惊人。
颜再宁蹬上自行车,“我不想被雨淋,再见。”
莫昂气急败坏,“看我怎么拉爆你!”
他们赶在雨变大前骑回了家,颜帆的店里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正准备闭店,见颜再宁回来了,说:“约会回来了?有人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欢欢!”
会客区,郑家欢光着脚蹲在沙发上,一脸幽怨地看着颜再宁。
“干嘛?那么晚了。”颜再宁把车提起来推到里头楼梯下的小车间。
莫昂在那边解释不是约会,只是朋友聚餐。
郑家欢问:“你们去聚餐了?和谁?”
“程子驯,还有个朋友你不认识。”颜再宁还没注意到他语气中的异常,把车放好后,让莫昂滚回家。
“我们今天不是要一起看电影的吗?”郑家欢仰头看着他,无助地说,“你怎么把我忘了?”
莫昂:“去我那看啊。”
郑家欢的眼泪哗地下来了,“你们最近做什么都不带我了,是不是觉得我成绩不好不配和你们玩了?”
颜帆一看忙哎哟哎哟过去一把将他搂住薅毛,“这么严重呢?阿宁,快解释解释!”
“不是,只是最近不太方便……”颜再宁无奈放软了语气,“我忘记了,对不起。都多大的人了,哭什么?”
“我被排挤了,我真的被排挤了呜呜呜……”郑家欢哭得真心实意,心智倒退十年,“你们在学校里一起,在外面也一起,没有我,呜呜呜……他在学校都不愿意理我,他就理莫昂……”
莫昂可见的无措起来,郑家欢伤心也有他的一份,他介入了他们的友情……太怪了。
“你不要趁机颠倒黑白。”颜再宁说,“我数三声,三,二……”
颜帆:“他都哭成这样了你凶他干嘛?”
一还没落,郑家欢哭声停了。
颜帆:“……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没见长哈。”
总之,按照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定律,郑家欢今晚话语权最大了,颜再宁也得向他低头,于是郑家欢提出:“今晚我跟你一块睡吧。”
莫昂像是后颈被提起来,紧紧盯着颜再宁看。
颜再宁说:“床那么小,你还当自己是小学生吗?”
“那我们就去莫昂家睡,他家的床kind size!”郑家欢说,“你答不答应?不答应说明你不把我当朋友了。还有你,你不答应我就不帮你遛狗了!”
莫昂:“嘁,看在你对Daniel好的份上。”
换做往常,颜再宁只会给他“滚开”两个字,但是现在郑家欢哭得稀里哗啦,颜帆也肯定站他,哪怕一万分的不情愿,他也得在这里点头。
半个小时后,穿着睡衣的三个人站在莫昂的房间里面面相觑。
莫昂的床果然非常、非常大,至少有两米宽,三个人躺上去也足够谁也碰不到谁。
“所以,你家就没有客房了吗?”穿着纯色棉质睡衣,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到颜再宁嘴角微抽。
“噢,你的意思是把我家当成hotel,你们睡一个房间,然后排挤我是吗?”莫昂难以置信道。
颜再宁竖起手指警告他:“你少来。”
郑家欢大剌剌的一身球衣大裤衩,往莫昂床上一滚,“有钱人的床就是不一样,舒服,滑溜,还香喷喷!我要睡中间!”
三人的位置顺序就这么定下来,从外到里依次是:颜再宁、郑家欢、莫昂。
躺下来后,颜再宁认为自己今天一定吃错什么东西了,否则怎么可能会自愿睡在莫昂的床上。被褥里全是莫昂身上那种被皮肤哄过的浴液的味道,确实是香的,但简直就像被他抱在怀里一样。
颜再宁闭着眼睛,表情是在忍耐,他只想眼睛一睁就到天亮结束这场闹剧。
郑家欢问:“你们家丹丹呢?”
“在它的床上睡觉,它十点之前就会睡了。”莫昂说。
“叫它和我们一起睡啊,来你家不和丹丹睡和没来有什么区别?”郑家欢想一出是一出,“反正还有空位。”
“可以是可以,你不介意吧?”莫昂问颜再宁。
“随便。”颜再宁快速地说。
莫昂便叫了两声Daniel,过了一会儿,Daniel哒哒哒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真是只作息健康的小狗,从睡梦中被叫醒,还困困的样子,走路比平常慢,眼睛也睁不太开。
“快来,我们一起睡。”郑家欢热情地说。
Daniel便跳上了床,然而此时的它忘记避开离床沿最近的人,踩着颜再宁的胸口来到郑家欢身边。
这可是一只重达八十斤的大狗狗。
颜再宁猛地咳嗽起来,一时间喘不上气。
“你没事吧?”莫昂立刻坐起来,越过中间的一人一犬关心颜再宁的情况。
Daniel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担忧地呜呜,在颜再宁的脸上嗅。
“it's OK.”颜再宁声音有些哑,却异常的温柔,他抓着Daniel的耳朵,笑着,低着声音安慰它,“it's OK.”
这是莫昂第一次听到颜再宁这样的声音,这晚上郑家欢说了很多掏心窝的话,而他非常混蛋的几乎什么也没听进去,脑子记一直在回响着那句有些沙哑、带着笑意的“it's OK”。
他的心跳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跳得又快,又重。
第四十五章
林景玉愿意站出来,这无疑是一份巨大的推力,只要把证据收集完整,杨振丘入狱便是板上钉钉的事。
他们终于也可以让杨笑微和林景玉正式见面,地点就定在校外不远的咖啡店。
莫昂还叫了程子驯,可对方把所有时间都用在期末冲刺上,并不打算加入他们。
“我以为他已经是我们的一员了。”莫昂十分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错过这么有意义的行动,“他连自己的姐姐也不关心吗?”
“不要轻易认为自己了解了一个人。”颜再宁说。
“不过话说回来,你看到他那么刻苦,就不怕期末考真的被他……”莫昂不出所料收获一枚眼刀,颜再宁面前有一杯热水,他可不敢发出挑衅。
“我分配得好时间,不像某些人后退得那么厉害,期末再倒退几名,下学期直接转进平行班吧。”
“还有这种制度?学生手册上可没写!”
“这是校方定的规则。”
“小两口又斗嘴呢?”
二人同时抬头,林景玉和杨笑微并肩站在面前。
“你们一起来的?”莫昂问。
林景玉摇摇头,“在门口碰到的,喝什么?”
莫昂说:“我已经点好了。”
“也就景玉姐你能这么调侃了。”杨笑微笑着说,“上次学校里面有几个女生对他们起哄,被会长罚抄十遍起哄相关的守则。”
“这么严厉?女孩子都要不喜欢你了。”林景玉说。
“她们……有一套自己的发泄方式。”杨笑微的语焉不详中透着一丝古怪,赶忙跳过这个话题,“你们等很久了吧?”
颜再宁说他们也刚到不久。
莫昂说:“那么,你们还需要一个正式的自我介绍吗?”
林景玉和杨笑微都看向彼此,随即噗嗤一笑,“不用,我们已经认识了。”
接下来就是谈正事了,现如今他们手上有杨振丘家暴杨笑微的视频、杨笑微的身体伤势鉴定报告、心理测试报告,这些足以起诉他故意伤害罪,再加上他长期对林家进行恐吓勒索,证据充足的话也够让他多吃几年牢饭的。
“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具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敲诈了多少钱我都不清楚。”林景玉说,“证据都在我爸妈那里,他们那边……有些困难。”
林景玉没有说过双亲的情况,但颜再宁能够想象出他们的形象,传统、古板,把颜面放在人生的首位,同时他们也疼惜女儿,不想她受到伤害,乃至于甘愿委屈求全。
“我也经常和家长打交道。”颜再宁认真地说,“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说服他们。”
林景玉夸张道:“老天啊,我已经工作五年了,现在还要一个高中弟弟来帮我在家长面前说话吗?我自觉是个巨婴了,别再让我降级成为胎盘了好吗?”
莫昂为他解释:“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对付家长真的有一套,上次就有胡搅蛮缠的,老师都搞不定,他出面两三句就说好了。”
“说他两句就急得你。”林景玉嗤笑道,“让我自己来吧,这事要我自己解决才有意义。”
“那好,有事随时说。杨笑微这边,有个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你完成。”颜再宁说,“杨振丘手上一定也有威胁的文字、通讯记录,还有交易信息,最重要的是,他偷拍景玉姐的图像。”
“我会找到的!”杨笑微坚定地说。
“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如果他藏得深,那就……”颜再宁略一思索。
莫昂接过话:“把他的手机拿出来,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能翻出来。”
就这么定下了,杨笑微又可以采取行动了,她充满干劲,觉得自己有价值。
“之后的事,你们有没有想过?”林景玉突然问,“如果一切顺利,他被抓起来,笑微由谁来照顾?”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杨笑微说。
“你现在才高二,哪怕我不要那个人的赔偿,他会把钱留给你吗?没有钱之后你的生活、学费、上大学后的四年该怎么办?”林景玉说,“笑微,你妈妈呢?”
“她走了。”杨笑微低声说。
林景玉露出歉意:“啊……”
“哦,她还在世,只是离开了这个地方。”杨笑微说,“那个人被赶出公司后,她就离开了。”
“她不管你了?”莫昂诧异道。
杨笑微摇摇头,“不是的,这中间太复杂了,是我让她走的,当时她要是再不走,可能就撑不下去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去哪了,我不想打乱她的生活。”
“你得联系她。”莫昂俯下身,去看杨笑微的眼睛,恳切地说,“没有一个母亲不关心自己的孩子,你怎么知道她不想念你呢?我还不清楚你们之前的情况,但是如果解决了你那个混蛋父亲,你又有什么理由和你的妈妈相见呢?”
杨笑微没办法不被这双真诚的眼睛打动,她心间发暖,说:“对,我可以去找她,我有退路的。”
莫昂也跟着笑起来。
颜再宁接着喝咖啡的动作,眼睛微微瞥向他。
散场后,颜再宁和莫昂一道回家,林景玉则想和杨笑微一起逛逛,四人在咖啡店门口分别。
“我看看你的手。”林景玉主动握起杨笑微的手端详,这双瘦弱的手关节有着浅褐色的陈疤,皮肤苍白微褶,指甲修理得很平整。
她立刻拿出自己随身带的护手霜,“你用这个吧,很滋润。经常写字要好好爱护自己的手。”
杨笑微任由她为自己涂抹,有些羞涩,“谢谢姐姐。”
“我们现在去做美甲好不好?”林景玉提议,“马上要跨年了,做个漂亮的颜色。”
“学校不让的。”杨笑微细声说。
“小颜同学对朋友都那么严格?”林景玉扬起眉梢。
杨笑微笑着说:“他都一视同仁的。”
“那去买衣服?”
“我很久没买新衣服了,突然有,他会……”
林景玉理解了,沉吟。
“不过我可以陪你逛的。”杨笑微说。
“那不行,这先往后捎。你想要什么?”林景玉问,“告诉我吧,我们是好朋友了,对吗?”
杨笑微知道她不是客套,是真心想送礼物给自己,她们的命运在此刻打结在一起,灵魂已经相互依偎。
“我想要一套书签,在书店里。”杨笑微说。
于是林景玉送给她这套书签,木质的,雕镂得很精美,杨笑微对每一枚都爱不释手。
“感觉像有个妹妹一样。”林景玉说,“在我初中的时候,我爸妈有过二胎,但是流掉了。我心里还挺庆幸的,因为他们想要个男孩,如果是男孩,那他们一定会偏心不那么爱我了。可我其实也喜欢妹妹的,如果是个妹妹,那她多可怜?”
杨笑微不经意说道:“世间太苦了,没来走一遭也挺好的。”
林景玉想起莫昂提过杨笑微的自毁倾向,便说:“但是也有甜,对吧?比如说,你喜欢的那个人?”
杨笑微嗫嚅低下头,耳朵发红。
“让我来猜猜。”林景玉笑着,“是莫昂?”
“啊?不是他。”杨笑微摆手,“虽然很多很多人喜欢他,但不是他。”
“那就是小颜,啧啧,喜欢他的压力可不小呢。”
“嗯,但是,很好。”杨笑微抿着唇笑。
林景玉煞有介事:“那我得警告莫昂让他离小颜远点了,这个被国外风气‘污染’过的家伙。”
“如果莫昂是情敌。”杨笑微叹息,“那我真是毫无胜算了。”
“阿嚏!”莫昂打了个喷嚏,裹了裹领口,“最近又降温了。”
一转头,颜再宁已经把他视作病毒,避开三尺远。
莫昂盯着他看了三秒,然后故意靠近他朝他咳嗽,被狠狠踢了一脚屁股。
“哎,你说最后他会被判多少年?”莫昂问道。
“如果一切顺利,大概三到五年。”颜再宁说。
“才三到五年?”莫昂不可置信,“这么说他出来以后杨笑微可能还在上大学?”
“一般经过牢狱改造,他出来不敢再嚣张,他也不一定找得到杨笑微。那种人是很典型的吃软怕硬,只是运气好这些年都让他得逞了,这次教训会直接把他踩进地里。”
莫昂若有所思。
之后他发现颜再宁的方向不是回家也不是去学校。
“你要去哪?”
“月前街。”
“又去那里买蜂蜜小面包?”
颜再宁剐他一眼,很不喜欢他语气中对自己的熟稔,“不关你事。”
“小颜同学,没几天就要期末考了,你真的一点压力都没有吗?”莫昂说,“虽然嗯嗯嗯(宁再颜的音调)听着也不错,但你不要面子了吗?”
“我配着咖啡吃我今晚通宵复习可以了吧?”颜再宁翻一记白眼。
莫昂小声说:“其实我也可以帮帮你的。”
“哈?”颜再宁发出嘲笑,“那你就别跟着我。”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对。”
“我就跟!我也想吃点小面包了,不行吗?”
“不行。”
“我要比你先到全部买下来让你买!不!着!哈—哈!”
“你敢?给我站住!莫昂!”
冷风吹啊吹,好像把黄油蜂蜜甜丝丝的香气也吹到了这边。
早上五点半,杨笑微睁开了眼睛。
这是寒假的第一天,但她醒得和平常上学日一样早,因为杨振丘肾虚尿频,每天都会在这个时间前后起夜,之后便会有一段时间不会再出来,所以她都在这个时候准备早餐和打扫卫生,不会碰见他。
这是她的生存之道。
推开房门,客厅还亮着光,电视在重播凌晨的球赛,茶几上酒瓶翻倒,酒水流到地上,沙发上横陈着一具中年男人的躯体,响着呼噜声,看来没有发生意外。
杨笑微慢慢走过去,盯着那张酣睡的脸看。
这是一个罪恶。
她想象自己拿起抱枕用力按在这张脸上,让他在窒息中无力挣扎;或者拿起厨房的刀具,扎进他的心脏里,看看流出来的血是红是黑。
这个给了她一半生命的人,她是如此的痛恨着。
但最终她挪开了目光,看着那只被压在肩膀下的手机。
她很少有拿到杨振丘手机的机会,所以她不能错过。
压着心跳,屏住呼吸,她缓缓伸出手,拿住手机的一角,一点一点地往外抽。
手机被压得很紧,她几乎不可能在不惊动的情况下拿出来,万幸杨振丘睡得很死。
她加大手劲,打算一鼓作气——
杨振丘突然动了。
杨笑微完全僵住。
翻身,鼾声再起。
拿到手机了。
杨笑微不由得苦笑,我太不冷静了,如果刚才他真的醒了,我大概会被他打死。
抓紧时间,她打开手机,果不其然需要指纹或是密码,她是可以拉杨振丘的手来指纹解锁,可这保不准会惊醒他。
输入密码吗?她根本不知道是多少,只有五次机会,她没有信心能够蒙对,或许比她聪明的人可以,要去问颜再宁或者莫昂吗?
很快她对自己摇头,这个点他们肯定还在睡觉,她也不能总是依赖他们,对这个人她比他们要了解。
六位数的密码,应该和日期有关,先输入杨振丘的生日,错误。
那还能是什么?那个日子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结婚纪念日?不可能,杨振丘至今还对她妈妈恶语相向。
他以前晋升的日子?杨笑微完全没有印象了。
或者是他打牌赢钱的日子?球队夺冠的日子?哪一天,哪一天会让这个恶心的中年男人一直铭记着?
杨笑微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了她曾经看到过的林景玉的报案回执。
上面有提到杨振丘第一次骚扰她的时间。
杨笑微手指发颤,按下了那串数字。
手机解锁了。
她突然犯呕,眼前被水雾朦胧。
片刻后,她快速点进信息,找到了银行转账到账的信息,每隔半年就会有一笔五万块钱转进来,这应该就是他像林景玉的父母勒索来的。
他们也有短信往来,最近的一次居然就在不久前,杨振丘假模假样祝贺新年,故意问林景玉的好,绵里藏针地让他们转钱。
杨笑微把这些有用的信息都用手机拍下来,但是她翻遍相册,也没找到杨振丘用来威胁的照片。
他会存在哪里?
杨笑微过于投入查找证据,完全忘记注意身后的动静。
不知何时,杨振丘的鼾声停了下来。
“阿微,你在干嘛?”
瞬间,杨笑微就像被一根冰柱穿肠而过,这没让她僵硬慌张,反而激发出了她的极度冷静。她背对着杨振丘,手上的动作极为轻微,加之环境昏暗,杨振丘没法看清她具体在做什么。
回头答话时,手机已经倒扣在桌面,她手里拿着擦布。
“我见酒流了一桌,擦一下。爸,你回屋睡吧,这儿容易着凉。”
杨振丘打着呵欠坐起来,在沙发上摸了摸,“我手机呢?”
杨笑微自然地把手机递给他,“这里。”
杨振丘只是看了眼时间,便站起来往房间走,“早餐给我下碗面条。”
“好的。”杨笑微温顺地回答。
直到他房间的门合上,杨笑微才重重地缓了一口气,心脏和太阳穴疯狂突跳,她竟然感觉到兴奋,她真的出问题了,可现在正需要这样的“问题”来驱使她继续行动。
杨笑微飞快地将刚才拍下的东西打包发给莫昂和颜再宁,随后回到乖乖女的壳子里打扫卫生,按照杨振丘所要求的熬卤子下面条。
一个小时后,杨振丘出来上厕所,结束后餐桌上已经准备好面条,鸡蛋打卤面,色泽鲜亮油润,冒着热气,不愧是他调教出来的女儿。
父女并不多言,杨振丘坐下就吃,杨笑微在厨房洗锅。
杨振丘随意拿手机刷新闻,突然眉头一皱,向杨笑微发问:“阿微,你是不是动过我手机?”
厨房里的杨笑微答道:“啊?我就是递给你的时候碰到过。”
恰如其分的困惑,挑不出一丝差错。
杨振丘检查了银行卡里的余额,一分没少,他便搁下了。
“对了,今晚跟我出去吃个饭。”杨振丘说。
“出去吃?”杨笑微不解,杨振丘有职位的时候偶尔会带她去应酬,但那是很久之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