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打过来电话:
“白兰地,神谷町这一枚炸弹真的不是你放的吗?”
“在日本,就别叫我白兰地了。”松田阵平先说了一句,忽然察觉出不对。
如果以身体来论,现在在神谷町的高层公寓上的,其实是‘白兰地’。
虽然说因为昨天故意设置了转接,所以另外一边也能接听查看‘白兰地’的电话短信,但实际上手机还在这边。
他略微卡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个炸弹确实是我放的,但是定时炸弹,我控制不了,除非他能自己在倒计时之前拆了。”
“我给他的地点是吉岡町,那边才是安全的,是松田阵平自己非要过来。”
贝尔摩德:“……那炸弹还有多久爆炸。”
“还有……你自己听吧。”
松田阵平看着上面的倒计时6秒,按下了挂断。
贝尔摩德听见电话里的忙音。
琴酒扫视了一圈人群,注意到仰头看向高楼之上的白兰地。
长谷川和辉推着矢野绘美跑出大楼。
萩原研二乘坐的警车赶到了吉岡町。
萩原研二的手放在门把手上,嘴角还带着轻松的笑意。
[死亡置换完成]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已死亡。
贝尔摩德敛下目光,悄然退出人群。
松田阵平已死亡。
琴酒低头发送了一封邮件,再抬头却发现白兰地的身影已经消失。
松田阵平已死亡。
萩原研二茫然地看着高层公寓上的火焰和黑烟,像是完全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松田阵平已死亡。
松田阵平半蜷着藏在仅有一人宽的死胡同中,背抵着墙,头抵着墙。
他想说别吵了,但却迷蒙中意识到,他‘听’到并不是真正存在的声音,是人类不应该理解也不能理解的某种规则尘埃落定所下的结语。
而从那结语落下,他就感觉属于松田阵平的那部分,正缓缓从他身上下沉,沉到他自己也抓不住的地方。
这一刻他想不起来希拉,想不起来自己的重生和死亡,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忘。
身边响起一个有些耳熟的男性声音。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欸,我好像看你有点眼熟……”
他抓住对方的衣袖,艰难地说
“我的名字是……松田阵平。”
我是松田阵平。
不能忘。
不能再忘记。
璀璨的火光在摩天轮的观景窗外炸开时,映入缓缓闭合的暗青色眸子。
等松田阵平再睁开眼,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纹路和昂贵典雅的顶灯。
太熟悉了,以至于他过了几秒,环顾了一圈四周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所知的日本任何一个研究所的房间。
而是他多年以前就来过的。
Boss的庄园。
“我睡了多久?”
他看向走过来的穿着白大褂的陌生医生。
“睡?”
医生欲言又止。
半个小时后,琴酒在电话里平淡地嘲讽道,
“如果正常人一觉可以睡三个月的话,那你就当做自己睡了一觉吧。”
“但有件事情你需要知道。”
“什么事?”
琴酒却没有立刻回答。
松田阵平疑惑地等了等,听见那边隐隐传来按下打火机,似乎在点烟的动静。
“苏格兰叛逃了。”琴酒说。
东京的二月本来已经回暖, 但是最近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翻了脸。
晴空不见,只剩下寒意料峭,风将灰蒙蒙的雨丝吹向街边的行道树, 令树梢上嫩芽伶仃的颤栗。
即使如此, 那风竟然也是柔和的。
柔和又冰冷。
像是苏格兰。
赤井秀一因为自己的联想而略略失神, 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大君?”
旁边的人脚步也跟着慢下来,疑惑地出声。
赤井秀一回神侧头与她对视,却发现那双在他面前一向澄澈明媚的眸子,居然也积攒了些许忧虑的阴云。
他持伞的手顿了顿, 向宫野明美那边倾斜几分,却发现对方手里还拎着两人从超市买的蔬菜和肉类。
往日两人一起去超市,从收银台离开时, 这些东西就由他接手了。
赤井秀一伸手去勾明美手里的袋子, 顺势又问,“你怎么了?最近有烦心的事。”
他忽地注意到宫野明美手上细碎的划痕, 像是擦伤,
“组织给你派任务了?不是说这种我去处理……“
“但最近大君也有很多烦心事吧?”
穿着杏色呢子外套的女人挽住他的手臂,却没让他去拿装满了食材的袋子,
“你伤还没好,不要总想着照顾我。”
他们已经快两个月没见面了,如果不是以养伤为理由,赤井秀一都挤不出时间来见宫野明美。
事实上, 大概还有研究所那边到现在也见过面的雪莉的功劳。
去年宫野明美还说过, 这次可以和他还有妹妹三个人一起过新年了, 到时候想要正式介绍他给雪莉认识。
赤井秀一当然答应下来,连科涅克都知道这件事, 还特意对他保证那时候不会有任务,也一定让雪莉能在新年离开研究所。
但是没想到,还没到新年,做出保证的人已经随着电视中传出的一声爆炸……尸骨无存。
接着,赤井秀一就忙起来了。
作为组织的莱伊,他是科涅克专门从琴酒那边要过来的下属,又替科涅克完成了不少任务,因此,他本以为他已经足够清楚科涅克的权力范围——除了始终被科涅克严防死守的研究所。
但是当两家近年来经常在日本财经新闻上出现的企业被吞并收购,几个个议员高官被暗杀或是被“查出”污点,甚至连他的上司、FBI的高级搜查官詹姆斯·布莱克都传来消息美国那边有些势力乱起来了后……
赤井秀一才意识到,他还是低估了科涅克的影响力。
而那时距离科涅克死亡,还不到一个月。
如果说组织内的动荡是海面上的剧烈风浪,在知情人眼中鲜明的一目了然,那组织内部的变化就是诡谲的暗涌。
开始只是任务频繁,后来任务又变得比以往更加隐秘,有时甚至到行动前一刻才能知道具体内容。
莱伊起初以为,因为他是科涅克曾经的下属,所以被刻意防备了。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只是他,大部分人都是如此。
起初代号成员还稳得住,但几次任务互相冲突和仓促草草收场,终于将将组织的日本分部在进行的权力洗牌摆在了明面上。
赤井秀一也是那时候,在任务中再见到了苏格兰和波本。
先到的是波本,金发的青年看上去更锋利了,那双紫灰色的眼睛冷芒不加收敛。
看见等在车站外的他,波本轻轻扯起嘴角:
“莱伊,好久不见。”
赤井秀一迟了几秒才回应:
“好久不见。”
世界真的变化很大,连波本都会主动打招呼了。
等待苏格兰的三分钟里,莱伊有三分十五秒的时间在顺便等波本的阴阳怪气,但波本从打完招呼后就真的再没出声,始终沉默地看手机。
赤井秀一注视着他,但波本这段时间大概被太多人盯着,因此他明明感觉到了,却毫无反应。
车站人流密集,形形色色的人从他身边经过。过去任务中时刻观察细节、掌控欲极强的情报专家却始终被鸭舌帽的阴影笼罩,未抬头一次。
终于,穿着蓝灰色连帽衫背着贝斯琴包的青年走到他们面前,
“抱歉,我好像来晚了?”
“还没到约定的时间。”
赤井秀一刚刚开口,另外一道声音就和他同时响起,内容却刺人得多:
“放心,就算你任务结束之后再来也没人怪你,毕竟你还要优先完成琴酒派的任务。”
是熟悉的波本的感觉,只是没有针对他。
一年多以前,赤井秀一还曾经想过利用苏格兰来牵制波本,结果失败了,反而亲眼看着他们几个人的关系越来越混乱。
但世事总超乎意料,那个肆意妄为的科涅克离开后,人缘极好几乎没有恶评的苏格兰,却莫名地越过他成为波本最不顺眼的NO.1。
如果赤井秀一打听到的消息没错的话,波本这段时间已经明里暗里的针对过苏格兰好几次了。至于原因,赤井秀一到现在还没有搞清楚。
而这时苏格兰已经好脾气的对波本继续道歉:
“是我的错,刚才任务耽误了一会。”
苏格兰刚主动接近波本时,就是这种温和的态度。即使现在那个最主要的目的已经不在了,他的态度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连着装姿态都和之前一般无二,就仿佛丝毫不受影响似的。
但赤井秀一仔细看去,却发现苏格兰下颌薄薄的胡须比起之前显得凌乱了些许,明显打理的人没有之前精心。
而平日里总是被笑意柔和的蓝灰色上挑眼中,也隐约带着些许沉郁。
不过在赤井秀一看过来的瞬间,那点负面情绪就如同初春的薄冰,清晨的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化开了。
“我们进去吧。”他说。
赤井秀一没有异议,而波本从刚刚说的那句话后就又开始沉默,三人一同进去。
就当赤井秀一以为一直到到达目的地任务开始前,都会保持这种安静的氛围时,他在换乘的站台前看见了绝不想在此刻看见的人。
“秀哥!”
跑来的年幼女孩眼里带着喜悦,却让他的心脏都剧烈抽动了一下。
别过来!
眼角余光看见苏格兰摸到腰间,赤井秀一第一次在潜伏任务中几乎失去冷静。
波本去接电话了,这里只有苏格兰和他,如果他动手的话……不,除非偷袭,否则根本不可能在波本回来之前压制苏格兰,更别说解决对方。
赤井秀一呵斥了真纯,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甚至直接把真纯丢在原地去买票,任由自己的妹妹和危险的苏格兰独处。
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苏格兰不是滥杀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吝啬于在普通人身上花费哪怕是扣下扳机的精力。没有任务,没有接私人委托,他就不会轻易动手。
只要他不承认,并且露出不在乎真纯的态度,就算苏格兰怀疑他和真纯认识,也不会立刻做什么。
先把真纯送走,再想办法解决其他的事。
赤井秀一转过身,背对着两人向售票处走去,每走一步都在试图说服自己。但他没想到自己回来的时候,能听见妹妹开心的笑声和贝斯的声音。
赤井秀一无声地松了口气,往前一步,绕开柱子的遮挡,悄然看清前方的情景。
穿着蓝灰色连帽衫的青年正半蹲着从真纯身后环过来,用手扶着贝斯,温柔地让她尝试。
已经十三岁还打扮得像是个男孩的真纯脸上还带着一点泪痕,但是眼睛却因为兴奋而亮晶晶的。
看来是苏格兰因为真纯哭了,所以用贝斯来哄她……但是苏格兰真的会对一个陌生的小女孩这么温柔体贴吗?
赤井秀一察觉出一丝异样,本来要走出去的脚步停住。
而从这个角度,他才发现原来波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回来了,但居然没对苏格兰的“多管闲事”进行嘲讽。
金发青年一动不动地站在苏格兰身后一步的位置,鸭舌帽的帽檐压得极低,看不清神情,但却可以确定是在看着苏格兰和真纯。
赤井秀一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更加浓厚。
而这时真纯已经弹完,苏格兰态度异常温和地询问:
“学会了吗?”
“嗯!大哥哥好厉害!”他听见妹妹崇拜的声音。
赤井秀一略微挑起眉。
难道我给你录练习截拳道视频时不厉害吗?
正要拿着刚买的车票走过去,让真纯先离开两个危险的组织代号成员身边,赶快回家,却因为苏格兰的下一句话愣在原地。
“那大哥哥还想听你说另外一个卷发大哥哥的事情,可以继续给我们讲吗?”
从这个小男孩跑过来的时候, 诸伏景光就察觉出了他和莱伊的相似。
相似的眼型,一模一样的瞳色,最重要的是那个小男孩跑过来时笃信惊喜的目光。
他一定认识莱伊。
而他说的“しゅう(秀)”,那个和诸星大三个字毫不相关的发音, 很可能那才是莱伊真正的名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诸伏景光的第一反应就是莱伊可能也是卧底。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压下, 因为就算是混黑的人,也有很大一部分还有血缘亲人,只是无人知晓罢了。
而且像他们这种身份,因为某些意外换了名字, 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果以这个来判断身份,太轻率了。
不过,虽然莱伊把这个孩子吓哭了, 还毫不犹豫地离开, 诸伏景光还是觉得,莱伊不像是表面上那样不在意。
莱伊走后, 他站在一边,本来按理说以的人设应该不管比较合适,但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眼里噙着泪,反而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诸伏景光没有想到。他仅仅只是哄孩子的时候顺口试探了一下莱伊的底细,却听到了另外一件事。
“你是说你认错人了,你把他当成了另外一个卷发大哥哥?”
“……嗯, 嗯!”
世良真纯隐约意识到了自己似乎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叫出秀哥, 所以她灵机一动, 想起来了某个自己只见过两次的大哥哥。
秀哥的头发也是卷发,只是留长了不太明显而已!但是从前面看还是很明显的!
世良真纯飞快地说服了自己,
“其实我认识的那个大哥哥是短发啦!刚刚没看出大哥哥是长发!”
但是她的声音刚落下,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冰凉的声音。
“苏格兰?他在说谁?”
世良真纯下意识往后望了望,还没完全看清那个被鸭舌帽挡住脸的金发男人,就被旁边的大哥哥拨弄贝斯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手要放在这里。”
“噢,好。”
她手忙脚乱地照做,忘记了疑惑为什么蓝衣服大哥哥没有回答。
诸伏景光一边教这个小男孩贝斯,一边脑子里。飞速确认刚刚听到的内容。
确实,莱伊的头发其实带一点弧度,前面没被针织帽压住的刘海部分相当明显。就刚刚他们所站的角度,不小心认错说得过去。但诸伏景光还是倾向于小男孩在说谎。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卷发。另外一个卷发大哥哥。
能让这个小男孩想要掩饰时立刻想起对方,说明那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他对对方还有一定的信任。
和莱伊有关的,较短的黑色卷发。
如果不是巧合的话,只能让诸伏景光想起松田阵平。
换句话说,这个和莱伊有关的小孩子,很可能同样和松田阵平接触过。
这个答案被推理出来的一瞬间,诸伏景光立刻想到了半年多以前,他们和班长以及萩原某次见面时,提到了莱伊的事情。
已经知道了松田是白兰地,白兰地利用莱伊控制松田的推测就不再成立了。
偏偏那时班长说,莱伊对科涅克似乎带着几分真心,松田阵平对莱伊似乎也有一定的信任。
为什么不久前还互不认识的两人在短时间内多了信任和默契?
诸伏景光隐晦地问过松田阵平,当时松田阵平含糊地回答,“恰好发现之前有些渊源而已。”
所以这个小男孩,就是两人关系发生变化的契机?
松田阵平遇到过这个男孩,发现了他和莱伊的关系,并帮莱伊隐瞒?
这样确实就说得通了。
诸伏景光试探着想多问出一点关于松田之前的事情,结果刚开口,就听见另外一个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下。
察觉到了对方落在他身上针扎似的的目光,诸伏景光有些许尴尬。
哎,下意识就开始套话,还被家长发现了。
但是在莱伊面前,他还是要保持着苏格兰的人设,既然已经开口问了,就不能莫名其妙的停下。
于是他只能继续听小男孩不太高兴地说:
“我不要提他了,在海边的时候我让他等等,三明治的钱还没有还他呢,结果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海边。还钱。
赤井秀一虽然早就从母亲那里听说过科涅克和真纯见过的事情,但是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具体内容。
听见关键词,他立刻锁定了记忆中的那个场景。
但眼看着苏格兰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赤井秀一走过来,把票塞进真纯手里,冷着脸说;
“好了,你可以走了。”
真纯接过车票,小声的说了声谢谢,就要垂头离开。
结果这时,苏格兰忽然开口:
“既然不想提他,之后也不要提了。”
真纯明显愣了愣,而苏格兰站起身,收敛了笑意,语气倒还是温和的:
“我只是觉得,对方既然是故意离开的。那即使找到了也会对对方造成困扰。你说是不是?”
赤井秀一眯起眼睛。
这句话不太像是固执的近乎偏执的苏格兰会说出来的。
如果不是不太可能,他都要怀疑苏格兰是在故意提醒真纯不要再提起科涅克,免得惹麻烦上身了。
这个想法刚从心头掠过,旁边的真纯就抿了抿唇,仰起头大声的说:
“才不是。大哥哥又没有问过他,怎么知道是不是困扰,万一、万一他只是有事情没办法留下呢!”
苏格兰怔了怔神,
“这样吗?”
“我…我只是自己这样觉得。”真纯的小脸上露出几分纠结,鼓了鼓腮帮子,“总之谢谢大哥哥啦!”
她悄悄瞥了一眼赤井秀一这边,就跑走了。
诸伏景光将对方的动作看在眼里,却当做没看到,主动提醒两个人上车前往任务地点。
这次的任务并不算复杂,花了两个小时,就差不多解决了。
但是等到了约定汇合的地点,诸伏景光却发现本应该最后一个赶回来的zero已经提前回来。
还是垂着头,一副面无表情,和谁都不想多说的样子。
诸伏景光看得有些好笑,但好笑之中又带着忧心。
觉得好笑是因为zero为什么会是这幅模样。
一个月前的摩天轮爆炸“科涅克”死亡的事情后,波本是最受关注的那一个。他同时被琴酒和朗姆两边关注,演技遭到了极为严峻的考验。演到后面已经演不下去,最后干脆做出阴郁自闭的样子来屏蔽所有人。
至于到底是在阴郁什么?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就诸伏景光这段时间听到的消息而言,知道当天具体情况的,有人怀疑波本接受不了科涅克居然是主动替萩原研二去死;不知道当时的情况的,有人认为波本是不能亲手杀了科涅克心有不甘。
诸伏景光尽量不去听这些消息,以防止自己在见到自己的幼驯染时表情太奇怪,而被对方恼羞成怒地瞪过来。
而忧心则是关于松田的。
他当时看见电视直播上的画面,脑子里一片空白。
先是接近顶端的一个座舱爆炸,接着滚滚浓烟遮蔽了视线,接着就是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从骨架到其他座舱,最后摩天轮晃晃悠悠的转了转,彻底崩塌。
那松田阵平呢?
三年前,他还在公安的培训中时,已经得到过一次噩耗。
三年后,他们不仅没能抓住那个炸弹犯,还让松田阵平再一次孤身赴死?
他手脚冰凉而麻木,仅能庆幸组织中和科涅克的那点特殊的私交,让他不必掩饰得毫无破绽。
结果还没两秒,就收到了琴酒的暗示,让他去检查痕迹。
科涅克在摩天轮上那么近的距离,那种爆炸的威力只能是尸骨无存,还能留下什么痕迹?
如果只是简单的判断,根本不需要他和莱伊一起去。
但琴酒还是下令了。
那一瞬间,诸伏景光差点生锈的脑子,迅速又重新运转起来。
检查?不,是清扫才对。
他作为苏格兰,作为被琴酒带进组织之前,是清道夫绿川雅也。清理痕迹,打扫现场这种事情是他进入组织之前的“老本行”,
最初的几个月,他和琴酒一起完成过无数次任务,也在任务中支使着做过无数次类似的事情。
他意识到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想办法抄近路提前赶到广场时,得知警方确实发现了一具……一点几乎可以说的上是焦炭的残骸,已经收殓带走。
现场只剩下被几乎烧融的钢架铁皮,和破碎的玻璃,而且基本上所有的座舱都爆炸了,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72号。
穿着现场清理人员同款工装的诸伏景光估计了一下可能掉落的角度,往那个方向去。在他刻意的寻找下,终于发现有些残存的铁片和玻璃,不像是从内往外炸开的,而是从外往内。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但是真的看到证据,诸伏景光才终于松了口气。
紧接着就收到了zero传过来的松田假死的消息。
如果只是到这一步,基本上可以确认,起码松田性无忧,诸伏景光也就不必太担心了。
但没想到,他当晚找琴酒确认科涅克情况,却只得到了要守口如瓶的警告,和科涅克另有安排也许不会再回来的暗示。
什么叫做不会再回来?
诸伏景光有些不安,和zero他们等了一天又一天,却再也没有收到来自松田的任何消息。
如果不是近期zero终于查到了白兰地登上卡拉斯号的情报,他们差点以为松田又进了某个实验室。
“这么简单的任务都能让你发愁?看来你最近是在跟在琴酒身后划水。”
Zero带着一点恶意的声音忽然在仓库里响起。
诸伏景光回神,对上幼驯染和语气完全不符的关心目光。
因为莱伊随时有可能会回来,所以他还是维持了平时波本和苏格兰相处的态度。
也就是针对苏格兰……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朗姆的人,一个在琴酒这边,表面上的关系只是普普通通,但之前一年却因为科涅克的原因,所以显得有些复杂。
这次摩天轮事件,他们借着机会将彼此关系割裂开。
毕竟波本已经从朗姆那边验证过,已经得知了科涅克的死亡有琴酒出力。因此同样和科涅克关系匪浅,却最后站在琴酒这边的苏格兰,自然也会被他一起针对。
作为被针对的另外一方,诸伏景光却没有做什么额外的事情,甚至保持了原来的态度,以免显得太过刻意,像是商量好的。
“如果是和你比的话,总归是轻松一些。”
诸伏景光慢悠悠说完,就看见面前的金发青年脸色僵硬了。
这段时间,“波本”为了阻止其他人的试探,也为了在朗姆那边更进一步,假装是用任务来麻痹自己,
效果是好的,但是不知不觉居然超过了琴酒,成为近期完成任务最多的人。
诸伏景光觉得这样不行,
“波本。”他轻轻叹了口气,“你不能一刻不停的紧绷着。”
zero,找个理由快歇一歇,不要那么心急。
“当然比不上你,放松到连身边人的动作都察觉不出来?还是你本来就在装聋作哑?”
别说我了,我感觉琴酒最近有什么新计划。
“……是吗?”
我去问问。不过你不是在转移话题吧?
金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若无其事地别开头。
诸伏景光有些无奈,刚想说什么,忽然听见极为轻微的咔嚓一声,像是踩断了树枝。
他目光一凝,下意识的从腰间拔枪对准门口。
“是我。”
一不小心听了会儿墙角的的赤井秀一走进来。
穿着蓝灰色外套的男人看见是他,手中握着的左轮稍稍垂下,温和地说。
“……下次还是进来听吧,不然容易误伤。”
赤井秀一:……
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苏格兰,连威胁的话都能不带丝毫硝烟地说出来。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先认出了苏格兰的枪,要说的话一时停在嗓子里。
苏格兰习惯用左轮,也不止一把枪。赤井秀一更没有去盯着对方的枪的习惯,但唯独这一把SW-M29左轮,他认识。
有几天他去找科涅克,就撞见卷发青年正在亲自改装这把枪,连手枪的木质握把都是专门定制的,结果却在某次任务中随随便便扔给了苏格兰,花了多少精力却一个字没提。
从那天起,苏格兰这把枪就没有离身过。
赤井秀一收回目光。
明明他大部分时间和精力其实还是花在探听组织情报,以及各据点位置和人员分布上。但是不知不觉中,竟然也知道了不少科涅克的事情。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早晚有一天,这把枪会损毁,科涅克这个名字会被尘封。
就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已经离开组织,正面和这个黑暗里的庞然大物为敌了。
赤井秀一当时是这么想的。
但是却没料到有人先他一步。
第二天,他就听见了苏格兰叛逃的消息,看到了组织下的通缉令。
“大君?你在想什么?”
细雨下的声音,将赤井秀一从两个月前唤回。
“没事,想起了最近的任务。”
“我听说,有人叛……”
宫野明美没有说完,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他,赤井秀一轻轻点了下头。就感觉自己的胳膊上的力度重了些。
“他……会被抓住吗?”
赤井秀一没参与追杀苏格兰,但也隐隐知道一些情况:
“前段时间在大阪发现了他的踪迹,不过等组织的人到时又扑空了。他实力很强,不是那么容易能被抓住的。”
“要实力……很强啊。”
长发的女人轻轻重复了一句,并没有多说什么,赤井秀一却心中微微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