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的培训是必须的。”诸伏景光无奈地强调,“除非你愿意接受只作为公安的协助人。”
萩原研二当然不可能接受后者,他不想再被排除在外,不知全貌,只能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但如果接受培训的话,就必须进入一段时间的封闭环境。
“说到底,小诸伏还是站在小降谷这一边啊。”萩原研二当时幽幽地说道。
这和降谷零要求的暂时不出现,被公安保护,就结果上来说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但偏偏诸伏景光戳中了萩原研二的死穴。
萩原研二如果想要以最快速度帮上松田阵平,就需要完整的情报和有力的支援,而在日本,没有比公安更能做到这一点的势力或人。
他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全放弃寻找松田阵平,但是为了松田阵平,却只能暂时蛰伏。
明知道是计谋,还是不得不跳进陷阱。
看起来温柔体贴的诸伏景光,其实是一个擅长隐忍并且非常擅长抓住时机的人。不动则已,一旦开始行动,就是干脆利落的一击必杀,某种程度上,非常适合狙击手这个身份。
“如果小阵平在这里,一定会说,hiro旦那果然还是这么可怕这样的话吧。”
在诸伏景光即将和降谷零走出房间的时候,他听见萩原研二说出了这句话。
松田阵平在警校期间给景光起的外号一出来,那段短暂又绚丽的过往、连带着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都从尘封的回忆中走出。
诸伏景光注意到,就算是旁边始终寒着脸的降谷零,都忍不住因此恍神了一下。
当时他又回答萩原研二什么来着,哦对,他只能苦笑着回头:
“你也不差啊,萩原。”
这种一句话就让人动摇的本事。
“等他结束公安的培训后,就立刻告诉他吧。”降谷零道。
现在的问题是,松田阵平被琴酒带去哪里了,是不是在景光调查到的那个据点中。
那个地方是做什么用的。
他是不是正在经历再一次……折磨。
如果松田阵平能听到他的担忧,一定会非常肯定地告诉他。
松田阵平只觉得无聊。
自从和希拉认识后,他就开始和幻觉为伴。
这种东西在平时很不方便,没有吃药的时候只能自己想办法分辨,再加上希拉来平衡感官。
但是在实验中,幻觉被希拉调整到触觉方面后,别说疼痛了,就连温感都变得迟钝。
而且希拉对于药物副作用的规则扭曲相当强硬,对身体有益的就是正效作用,对身体有害的一律归为副作用。
所以不管最后注射了什么,吃下去什么药,哪怕在仪器上的数据都明确地表现了药物反应,除了有点犯困,松田阵平没有任何不适。
他不能把自己不科学的无聊表现得太明显,更不能真的在实验中睡着,于是一整天都挣扎在清醒和快睡着了之间,仿佛强行听一场外文哲学课的差生,显得相当疲惫。
当晚,终于可以回去休息的松田阵平拿到了新药和一个电话。
他这时候已经不那么急迫。
别管什么药,他目前最需要不是抵抗幻觉,是找张床好好的睡一觉,哪怕有人对着他放防空警报,他恐怕都能直接睡着。
但他的如释重负却被电话那边的人误会了。
“不要过量。”对方警告道,“你的脑子还有用,别浪费它。”
“……啊,知道了。为什么和之前一样?”
松田阵平应道,有点意外地打量着药瓶上面和之前一样的SOI-H。
“我很满意现在这个,没必要再为它重新起一个名字。”
松田阵平算了算药量,估计了一下,惊讶道:“一个月的?”
对面的人轻笑一声,“这是你听话的奖励。”
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松田阵平依然站在原地。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他在今早那种烦躁的情况下完成检查,最后终于拿到新药,还是超出他预期的量……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
会不会真的觉得是听话的奖励?
这才是故意让他断药的原因。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点凶险。
[你听什么话了?没有炸掉研究所?]希拉冷不丁开口问道。
松田阵平:……
他刚生出来的一点沉重消失了。
松田阵平无语地捏住了药瓶,但又想起早上也是多亏了希拉,才让他意识到了自己对SOI-H已经产生了轻微的精神依赖。
[希拉,谢谢。]
[为什么要谢我?]希拉疑惑地问。
[……]
松田阵平只好一边往外走,一边给非人类补课。
而希拉的人类观察记录的厚度飞速增加的时候,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却已经急疯了。
三天、五天、十天……
松田阵平始终没有回来。
诸伏景光不知道第几次去了修理店,他站在地下室,手里拿着那张字迹清晰的留言条。
“时间不定”几个字在白炽灯的照耀下,像是利刃的反光,忽地透出某种血腥的不详。
降谷零开始以波本的身份,疯狂地搜集科涅克的信息。
从情报组内部开始,玛克是第一个倒霉的,接着是所有和科涅克搭档过的情报人员,接着就是其他部门。
本来组织里谣言纷纷,许多人以为波本只是个能力强点、和科涅克不清不楚的新人。
但是当他露出獠牙,用无孔不入的情报搜集和一流的洞察力进行狩猎时;当他轻描淡写地挖出每个不配合他的人隐秘,又当做战利品摆在台面上后——
众人才悚然地意识到,他是真正的情报专家,也是不择手段的恶狼。
波本的动静如此之大,涉及面如此之广,连仅仅是认识那两个在和科涅克搭档任务中死去的代号成员的,都被波本毫不留情地试探了一遍。
最后,他坐在了贝尔摩德面前。
“你这么嚣张,就不怕朗姆对你问责。”
美艳的金发女人,慢条斯里地切开白骨瓷盘中的牛排,将一块熟成的牛肉优雅地放入口中。
而她对面,同样金发又俊美的青年轻轻歪了下头:“怎么会呢?我对朗姆大人可是忠心耿耿的。”
暖黄色的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身上那种若有若无的危险和阴沉,只剩下惑人的笑容挂在唇边。
让旁边经过的客人和往来的服务生都忍不住悄悄飘过来目光,用自以为隐蔽的视线打量这对看起来极为般配的男女。
但是他们听不到,挂着无害笑容的金发青年,嘴里面说出来的话却冰冷得恶毒:
“朗姆大人一定和我一样,都想知道他的死活。”
“我倒是更好奇,就没人担心那个家伙彻底失控?如果是我的话,这种不安定因素怎么也要想办法控制起来。”
“你怎么知道没有控制呢?”贝尔摩德刚一开口,便觉得不妙,她轻微地掀起眼帘,果然,对面的金发青年露出志得意满的笑。
“没想到还是被你套进去了。”
她喟叹一声,“真不愧是最近风头正盛的情报专家,朗姆身边的红人。不过想知道什么 ,总要让我也满意才行。”
“你对别人的那一套,可用不到我身上。”
“你想知道什么?”波本含笑看向她。
“聊一聊……广岛?”
金发青年虚伪的笑意像是初春的冰层一样碎裂,目光如寒潭渗出寒气。
“难道你查不到吗?”降谷零做出漠然的表情,故意没有立刻回答。
他知道现在有无数人查过了安室透的情报。
一般情况,最多只能查到公安的那一份,但是如果有某些手段高超的情报人员,继续深入探究下去,可能就会发现科涅克在其中的痕迹。
越是聪明人,越会对自己亲自调查和推理出来的东西深信不疑。于是双重补丁后,这份资料堪称天衣无缝。
“就是因为查到了才好奇,他帮了你这么多,你们两个又怎么变成现在这样?”
降谷零垂眸,这部分其实并不好编,毕竟他和松田没有核对过细节,说的越多,反而越容易被人抓住漏洞。
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松田阵平如果听到了,是会配合他的。
所以尽可能地描述得抽象一点,夸张一点,再融合一点别人对松田阵平、不对,是科涅克的印象,然后辱骂一下,大概就可以敷衍过去。
于是金发的俊美青年低着头,嗤笑一声。
“帮我?”
“那家伙真的知道怎么帮助别人吗?”
贝尔摩德果然怔住了,拿起红酒杯的手微微顿住,身体也不自觉微微前倾。
降谷零余光注意到她的细微动作后,借着低头的阴影掩藏表情,继续输出。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哪怕是野兽都比他像个人。”
他冷笑道:“难道你觉得他对待人和对待手中的零件有什么区别?他是不是觉得这也是一种实验,只要精细打磨过,然后放进合适的位置,一切就会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去运行,然后获得实验数据?”
波本抬起头,那双紫灰色的眸子中闪过恨意,语气轻缓地像是在咀嚼科涅克的血肉:
“既然如此,我也要让他尝尝同样的滋味。”
贝尔摩德本来优雅得毫无缝隙的笑容消失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撼。但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露出恍然的神情。
降谷零觉得自己大概是忽悠成功了,但贝尔摩德的反应又让他有点不确定起来。
“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你满意了吗?”
他看似冷漠实际上是试探道。
“波本。”
贝尔摩德的表情有点复杂。
“奉劝你一句,不要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科涅克身上。那家伙虽然的确愚蠢又不通人心,但他的身份,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什么意思?”
降谷零心中一紧。
“意思就是……他的地位不可动摇。”
“不过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提供给你一点点消息吧。”
贝尔摩德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像是怜悯。
“不要想着去查科涅克的过去,那种东西,不存在的。”
“科涅克,就只是某人一个恶劣的玩笑而已。”
外面一声轰鸣。
下雨了。
诸伏景光背起琴包,撑起伞,走进漫漫雨幕中,柔和又冰冷的风带走他身上最后一点硝烟味。
不远处的莱伊看着他打着伞走来的身影,忍不住心中再次升起那种已经转过很多次的念头。
苏格兰这个样子真的很不像是狙击手,也不像是他所打听到的那样。
“苏格兰到底是怎样的人?”
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莱伊就意识到了突破口除了苏格兰本人以外,最有可能的就是在琴酒身上。
但是琴酒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于是他曲折又不着痕迹的接近了伏特加。
“苏格兰……”
伏特加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你问这个干什么?虽然你们两个人现在搭档了,但是只要正常相处的话,他也不会做什么。”
“也就是说,他在别的情况下,有可能做危险的事情?”
伏特加卡住了,半晌,憋屈道,
“你不招惹他就没事。”
看伏特加不肯说的样子,赤井秀一换了一个问题:“其实我只是好奇他为什么能在三个月内成为代号成员。”
伏特加顿时恍然,但随即表情又古怪了。
“这个啊……其实也很简单,只是因为他三个月完成的任务量,已经超过了别人一年的数量和质量而已。”
赤井秀一指缝间的烟差点烫到了手。
”怎么可能?”
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任务?
正常来说,交给外围成员的任务都是有等级和数量限制并且逐步递增的,就算是训练营的教官,也没权限给一个人这么多任务吧。
除非……
“是大哥的任务。”伏特加沧桑地说。
琴酒手里的任务怎么可能有限度?
笑死,根本做不完。
正好赶上一次筛查,他们两人整整三个月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你呢?”赤井秀一冷静地问道。
伏特加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庆幸:“因为苏格兰认错了人,所以我在最开始就被苏格兰一枪打进医院,住院了。”
这也是苏格兰最开始加入组织的原因。
要么卖身进组织,要么死。
“……这么做不怕苏格兰心里积怨吗?”
伏特加沉默了一下:“他看他像吗?”
赤井秀一:……
他不确定。
苏格兰一直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这个人除了动手杀人的时候,平时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包括在居酒屋或者酒吧喝酒时,甚至吐槽几句最近任务太多,他养的花没时间回去浇水了。
但是一个人情绪过于平静了,反而有种怪异感,就仿佛对他而言,在组织里拿起枪杀人和去普通的公司做文职没有任何区别。
他心里没有好坏和善恶之分,也不在乎自己是否杀人,原则和逻辑自成一体。
苏格兰在组织内的名声如此的低调,因为除了可以算作他的上司的琴酒以外,他完全平等地不在乎每个人的态度。
简直近乎傲慢。
而这样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被欺骗,被别人戏弄。
所以那个戏弄了他的科涅克,就成为了苏格兰的执念。
和大肆搜寻科涅克的波本不同,苏格兰的动静依然只有少部分人知道。
而最近这个月已经和苏格兰差不多成为搭档的赤井秀一,正是亲眼见证他一点点失常的人之一。
但苏格兰连失常也有种诡异而规律的冷静,他的态度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是平均每天去撬一次,据说是科涅克的某个安全屋的门。
“你今天……”也要去吗?
诸伏景光看见莱伊皱起眉,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笑容不变,颇为和善的道:“我先离开。”
诸伏景光看见莱伊仿佛被噎了一下的表情,也再没有说什么,径直转身离开。
他大概知道自己在莱伊眼里已经变成了很奇怪的形象,但是如果不趁着现在去强化他需要找到科涅克的理由,之后的行动会更难展开。
而且,诸伏景光捏紧了伞的手柄。
已经整整一个月了,他到现在为止,能做的也只是通过琴酒确定松田阵平依然就在那个疑似存在实验室的据点中。
至于为什么一次次去那家修理店,是因为他发现,那边盯梢的人既不是朗姆的也不是琴酒的,应该就是科涅克自己的手下。
这些人应该是提前被科涅克打过招呼,从来没阻止过他的任何行动,甚至在一定程度上会帮他遮掩……还会修好那个修理店的密码锁……
而且诸伏景光意识到琴酒和科涅克似乎有种默契,他不会进入科涅克的安全屋。也就是说,这里看似被组织的人知道,但是实际上是科涅克完全的私人领地。
诸伏景光刚刚发现这点的时候,本以为科涅克在这里会稍微留下一点暗示。
但是他找遍了上下三层,都没有在其中找到一星半点的痕迹。
最后,他不得不满心苦涩地承认。
松田阵平从来没想过向他和降谷零求助。
他站在对立面的时候,哪怕明知道可能会被伤害,也毫不犹豫地对他们交出信任。但却没有哪怕一次,想过向他们寻求帮助。
诸伏景光疲惫地闭了闭眼,前几天,zero甚至试图上报,想要通过公安去找理由探查那栋楼里面的情况。
但是没想到,那栋楼中的各种企业上上下下关系网错综复杂,直接牵连到了某些议员,于是证据不足的审查轻而易举地被压了下来。
要是这两天再没有松田阵平的消息,他打算……正在诸伏景光心中转过一点危险的念头的时候,他接到了降谷零的电话。
“hiro,出事了!”
“萩原研二到了那栋大楼!”
诸伏景光听到降谷零的话后, 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可能。
这么隐蔽的据点,萩原研二怎么可能会知道?
但还没说出口,他就反应了过来。
“是因为前两天……”
“没错,就是是前两天我上报的那次。”
降谷零头疼地道,
“他进入公安之后并没有像我们想的那样, 按部就班地参加培训……”
一开始, 萩原研二凭借交际能力,轻易地和教官混熟了,然后被叫去参与了公安对某个犯罪组织的高层审讯“涨涨经验”。
结果当天忽然得知了降谷零找人传过来的,松田阵平失联十天的消息。
据教官说, 这家伙中途忽然态度骤变,言辞犀利,句句致, 轻而易举地让那个非常难缠和油滑的头目丢盔弃甲。
萩原研二一战成名, 之后被临时抽调过好几次参与审讯,成功率高得可怕, 到后来连共同参与审讯的同僚,提起萩原研二都有些心惊胆战。
短短一个月,已经有公安的好几个部门, 试探着向萩原研二递出橄榄枝了。
哪怕是还算了解萩原研二的降谷零,听到这些的时候,也被自己同期搞事的能力惊呆。
他压下复杂的心情,用三言两语先简单带过, 接着匆匆说出了结果,
“总之, 他现在是直接用公安警察的身份,到那边去进行其他任务。”
但是他们都知道, 萩原研二的目的是什么,难为他居然真的能找到这样一个任务……
但是萩原研二已经进去了,再想拦也不可能,只能希望他能不被发现地探查完消息就出来,更不要轻举妄动。
“我去附近看看。”诸伏景光犹豫道,“我去过那边很多次了,应该没事。”
“……等下。”
降谷零忽然沉默,半分钟后才说道,“萩原出来了,他说见到松田了。”
半小时前,地下研究所。
“今天的结束了。”
雪莉的声音落下,松田阵平手腕和脚腕上的束缚松开,他从检查床上下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
“大概还要多久?”
“三、两天就可以。”
雪莉改了一次口,松田阵平倒觉得无所谓,“按照正常进度来就可以。”
按照安排,他平均每天进行一次常规的检查,每2到3天进行一次药性测试。
在这个漫长又无聊的实验过程中,松田阵平给希拉补完了课,带祂重新认识了一下人类的多样性,接下来的时间始终在和希拉脑内盲拼各种机械。
希拉不会遗忘,所以某种程度上祂就像是一部可以随时调取资料的计算机,而且还是可以语音朗读的无障碍模式,一旦松田阵平拼错了就随时纠正,非常好用。
于是松田阵平难得放空了大脑,沉浸式的不务正业。
唯一的小麻烦是——
雪莉:“……你回30楼的酒店。”
松田阵平:……
唯一的麻烦是雪莉坚持不肯让他住在地下研究所,基本上每天都要求他去30楼的酒店住。
但他这段时间并没有完全按时吃药,一个是他确实需要一点感官混乱然后来让希拉调整,另外一个就是他想尽可能的锻炼一下自己分辨幻觉的能力。
锻炼很有成果,比如松田阵平不仅能区分出身体躯干四肢,甚至可以根据颜色色块的深浅,区分出幅度比较大的五官变化。
但即使如此,在不是乐高小人的情况下,眼前的雪莉,依然就像是打了厚厚的一层马赛克。
这种视觉效果,哪怕30楼给他安排的酒店房间是视野良好到能直接远眺到东京港夜景的豪华套间,对他来说和地下三层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所以雪莉为什么这么执着让他上楼,是因为和他隔着一个楼层都难以接受吗?
松田阵平不解,但是他选择尊重,毕竟只是坐个电梯上楼就行的事情,根本没必要纠结。
“行。”他打了个哈欠,穿好衣服,打算到楼上去洗澡。
从地下的专用电梯转出来进入普通的电梯后,松田阵平刚想刷卡到30楼,结果发现居然忘记带门禁卡了。
松田阵平:……
他抓了抓头发,正要出去找前台,旁边人的手臂从侧面横越过来,恰好拦住了他的去向,将门禁卡贴在感应器上。
【30】
播报音响起。
松田阵平怔了一下,转头望过去,才注意到电梯里的另外一个人。
个子高挑,应该是男性,似乎是穿着浅蓝色的风衣,白色色块厚实包裹在脖颈的位置,估计是一条围巾。
30楼的住客?
既然有人按下楼层,松田阵平也懒得再跑一趟,他后退一步,靠在电梯壁的侧面,任由电梯门缓缓关闭。
楼层缓慢升高,松田阵平忽然听见啪一声,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又弹到他脚边。
松田阵平低头一看,才发现是刚刚那人的门禁卡。
他弯腰随手捡起来,转头递给对方。
“拿好了。”
男人那双看不清是蓝色还是紫色的眼睛看向他,并不说话,只是静默地摊开手掌。
松田阵平察觉到一丝异样,本来漫不经心的动作顿了一顿,莫名生出一点不自在,匆匆把门禁卡放到男人手心,就迅速缩回了手。
对方握紧了门禁卡,但还是一言不发。
在这种无言的沉默中,松田阵平心中的异样越来越严重。
他不自然地拽了拽领口,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想现在吃一片药看清对方,但是某种直觉又提醒他,不应该现在做多余的动作。
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松田阵平越来越不安稳,最后甚至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希拉。]
[你的特标现在能用了吗?]
[能用了,你只要重新加就可以。]
[帮我把这个人标记一下。]
[诶?好。]
电梯门一打开,松田阵平就快步走出去,一路上始终感觉有一股目光落在身上。
他僵硬地挺直脊背,快步走到自己房间按下密码进去,确定脱离对方的视线后,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特标加好了,他是谁?你要备注什么名字吗?]
[……]
[要是不认识的话,就备注一个X?]希拉很贴心地问。
[不用……备注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闭了闭眼,咬牙切齿地说完,心里的火气一股一股地冒出来。
这个家伙怎么敢?
他之前差点就死了,刚从医院出来没一个月,现在居然敢跑到组织的地盘来,他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萩原研二确实不怕。
这栋大楼是商住兼用的,上面几层包含了酒店影院茶餐厅等,既然是这样,那为了不引人怀疑,表面上的检查就不可能过于严密。
而降谷既然能够在这段时间提出审查,就说明他大致上有把握,最近不会有比较重要的成员来到这边,察觉到不对。
而根据上次的情况判断,组织内知道科涅克、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人应该在极小的范围内,比如当天任务的几位。
既然如此,那么唯一需要防备的就是大楼内部的监控,这个只需要乔装和一点反侦察能力就可以。
整个行动看起来冒险,实际上危险性没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想象的高。
但他没想到,能那么顺利……顺利地看见小阵平。
萩原研二走出大楼,想重新围好被风吹乱的围巾,结果不小心将它直接扯开了。
他试着整理了两次,都没有成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
电梯里刚看见小阵平的时候,萩原研二是惊喜的,但是他克制住了,没有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但随即,他就发现了小阵平的状态极差。
神色中难以遮掩的疲惫,苍白的脸色,和比上次更消瘦的身形,每一点都让萩原研二惊愕和痛苦。
以至于他过了好几秒,才发现小阵平看向他时陌生的眼神。
松田阵平认不出萩原研二了。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他们上次见面之前,萩原研二尚且能心平气和,认为松田阵平只是单纯的失忆忘记了他。
但是上次在赤坂,小阵平绝对、绝对认出了他!
是什么原因,让他在一个月后,对萩原研二没有半点印象。
视力问题吗?
有可能,但他明明记得上一次小阵平虽然也看不清,但是认出了班长。
这其中一定还有什么更深的原因。
萩原研二故意掉落门禁卡,让松田阵平做出动作,结果……看见松田阵平伸手时手腕露出的淤青时,他差点没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
那个宽度……分明就是某种束缚带留下的痕迹。
这还只是他能看到的,在他看不见的部位,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伤痕?
小阵平到底在遭遇什么?!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对他!
哪怕明明猜到小阵平可能正在被人用某些强制的手段控制,但是真的看见那些可怕的痕迹,萩原研二的心中还是瞬间燃起了仿佛灼烧血液筋骨的炽烈痛苦。
萩原研二甚至生出了想要不顾一切地把松田阵平带出这地方,藏到别人无法伤害他的地方好好休养的想法。
但同一时间,他又极为清醒地意识到,他没有能力做到这件事。
起码现在,他救不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吃了药, 等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人调取大楼内的监控。
看见萩原研二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正脸后,顿时松了口气,这才有余裕去思考怎么回事。
萩原研二来到这里, 面对他的时候又这么镇定, 很可能早就知道他在这里。
但是hagi又是怎么知道的?和降谷零有关?
松田阵平拿出了好久没用的手机, 打开加密的邮箱后,发现最上面就是波本的邮件。
【科涅克前辈,听说你最近很忙?——波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