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田阵平庆幸了一下,用毛巾包裹着盛着蛋羹的碗,端到了餐桌。
诸伏景光站在厨房,盯着面前沸腾的汤锅,嘴角悄无声息绷紧。
他心想,大概是可以确认了。
他那个一直以来的猜测。
半个月前,科涅克第一次见到zero后,就开始着手帮忙;偶遇他的时候,科涅克主动和他交好,甚至信任地给出了自己住处的磁卡。
见到萩原,科涅克果断地帮萩原假死,又悄悄潜入医院看望,面对班长的攻击,科涅克处处退让。
这一切都证明了他就是松田阵平,而且认识他们。
可能完全记得,也可能记忆模糊,但是一定对他们印象,所以毫不设防地交出信任,不顾后果地出手帮忙。
但是仔细想来,松田阵平的行为,一直存在着某种矛盾。
根据zero的回忆,科涅克第一次见到波本的时候,态度并不好,直到任务快结束的时候,却莫名盯着他看了一会。
也是从那时候起,他才悄然转变了态度。
后来从班长那边得知了松田视力的问题,他们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松田一开始是因为看不清所以没有认出来。
但诸伏景光却想起来,他第二次去见神奈荒介的时候,问起了在美国的经历。
当时松田说了很多,他听得出来大部分都是假的,可能是松田听别人讲过,随口复述了出来。
但让他觉得不对劲的是,偶尔又有一些内容,松田阵平的语气像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一样。
科涅克最近两年都在日本,从来没有去过美国,但是松田阵平却对自己编造出来的记忆,产生了认同感,就好像他真的觉得自己确实去过美国一样。
诸伏景光起初只把这个当做错觉,但是昨天收到那封邮件后,他终于意识到,松田阵平陷入了怎样可怕的境地。
前两天刚得知松田认不出萩原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有想过要是松田真的忘记了,那他们应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能铁石心肠地将松田阵平当做敌人来防备?
但松田阵平根本没有给他们面对难题的机会。
萩原离开不到半小时,他就已经想起来了,甚至记得立刻给他们回复邮件。
这封混乱的邮件,反而让他们更痛苦。
松田阵平记得他们,不想伤害他们,这是他们一切猜测的基点。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从没想过,这个基点需要松田阵平付出如此沉重的代价。
第39章
今天在组织据点里松田的配合, 和刚刚回来后松田对他过分宽容的态度,都明确地表现了善意。
就仿佛一切正常,松田阵平从未失忆过。
但是这正常之中的异常,却鲜明得仿佛白纸上的黑点, 让人无法忽视。
就好比昨天收到的那两封邮件。
看见zero收到的邮件后, 他们本来真的被骗过去了。
认为松田还完整的记得降谷零, 只是以科涅克的身份故意配合波本,所以按照两个人之前商量的关系,回复了一句暗示安全的话。
但是回给他的这封却是使用了科涅克的邮箱。
两个人见面那么多次,都是以神奈荒介和绿川雅也的身份, 除了科涅克根本没有看清他的那次,完全没有涉及到组织。
为什么松田阵平会认为,用科涅克的邮箱回复给苏格兰, 更能让诸伏景光安心?
仿佛他以为他和诸伏景光已经有了共识, 他认为自己确实是在明知道绿川雅也是苏格兰的情况下故意接近的。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在他们偶遇的时候, 松田根本不知道他是苏格兰。
那是不是说明,松田曾经就是这样,一次次的忘记, 一次次的强行记起来。如果有模糊的地方,就通过纸面上的情报,来推测自己过去的行为,刺激自己记忆。
所以他在查询苏格兰的情报时, 也混淆了记忆, 将流言中科涅克故意隐瞒身份接近苏格兰的事情当做了真实情况……
“绿川, 汤要溢出来了!”
诸伏景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回神,低头一看, 发现果然沸腾的白沫已经冒到边缘。
接着一只手横伸过来,帮他关了火。
诸伏景光的视线顺着黑夹克包裹的手臂往上,黑色卷发的青年眉梢挑起,漫不经心又理所当然地道,
“又自己一个人瞎琢磨什么呢?和我说说?”
诸伏景光心神一恍,忽然错觉回到了警校时期。
【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可以和我们说说,就算我们帮不上忙,也可以帮你加油打气……】
朦胧的夜色下,也是这样同一个人,莽撞又直接地戳破了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隐瞒。
那你呢?
你也可以和我说吗?
诸伏景光看着他,忽地心中五味陈杂。
诸伏景光还记得上次和班长他们见面的时候,他们曾经推测,有人通过残酷的方法控制着松田阵平,让松田阵平对过去的一切相关的人或事,都会产生强烈的排斥,甚至直接影响到身体。
比如刚刚松田脱口而出他的名字时出现的眩晕。
今天回来的时候,他也故意问了一句开车的事情,来试探松田的视力问题。
因为他们基本断定了他的视力模糊是某种心理因素影响,很有可能就和他的记忆相关,比如为了避免疼痛持续或者其他更严重的应激反应,而出现的某种自我保护机制。
而答案如他所料,松田这两年从来没有开过车,也就是说他的视力问题早就出现了。
他不是最近遇到了他们,才开始想起来的,而是在漫长的时间里,无数次地反复遗忘反复记起,因此才能在错乱的记忆之中,如此准确迅速地定位他们的身份,确保自己不会伤害到他们。
答案如此残酷,让他仅仅触及了边角,就已经感觉到其中的鲜血淋漓。
诸伏景光强迫自己冷静,但松田阵平却主动提出了开车,似乎很确定自己的视力不会出问题。
为什么?是因为在你如今的记忆中,你始终是以科涅克的身份和我相处的,不涉及松田阵平,也就不会出现应激反应是吗?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汤锅,又看了一眼诸伏景光复杂的表情。
正在他打算放弃分析的时候,诸伏景光忽然说话了,
“等吃完饭之后,我们聊聊。”
松田阵平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一顿稍显沉默的夜宵过后,两人坐到了客厅。
即使是做好了要询问的准备,诸伏景光也依旧谨慎。
他虽然想试探松田阵平的记忆现在混乱到什么程度,还有多少是真实的部分。
但是也不可能在明知道松田会因为提到过去而出现严重的应激反应的时候,还故意说出指向明显的问题。
他稍微思索了一下,试着绕开,于是斟酌着问,“我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出科涅克的身份。”
松田阵平微微怔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既然景光已经确认了他是松田阵平,那为什么还故意强调第一次见面?
他又一次没跟上诸伏景光的脑回路,怀疑自己少看了几集,迷惑地打量了诸伏景光几眼。
难道景光是想要和他对剧本?
就像是他和降谷零那天见面的时候一样,先把之前可能留下的漏洞补上?
松田阵平自觉想明白了,于是考虑着苏格兰在组织内的风评,编造出了一个回答。
于是在诸伏景光眼里,对面的青年懒散地靠在沙发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为什么要这么快说出来,你是琴酒的人,又这么快拿到代号,在组织内相当有名,我有点好奇。”
诸伏景光猛地攥紧了拳,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这个问题进可攻退可守,如果松田阵平这段记忆还算清晰的话,完全可以按照事实回答,比如当时还不认识苏格兰。
但是……
松田的理由逻辑自洽……他真的觉得自己是早就知道了诸伏景光等于苏格兰。
这还怎么问下去?
诸伏景光这一刻真切的哑口无言,但无言中又生出一种苦涩的愤怒。
他闭了闭眼,放弃了这个话题,转口问道,
“那你上个月忽然离开是去做什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对面的青年僵硬了一下,眼神闪烁了起来。
“做一点小研究……唔,我负责的部门比较多。”
诸伏景光差点气笑了。
研究?什么研究能让你变成这样,你倒不如说是被研究算了。
明明对他们这么关心,轮到自己后,就恨不得裹得严严实实,一点问题都不肯露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那之后……近期还有这种研究吗?”
松田阵平的思路被他带歪,一瞬间想起来答应琴酒的事情。
武器部门,也算是他负责的研究吧?
“也有……”松田阵平琢磨着说,“有些新型武器需要改良和测试。”
“不过不会像现在一样,需要离开一整个月,上次是特殊情况。”
“……”诸伏景光盯着他毫无异样的表情,心中忽然生出寒意。
他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会把武器研发,和组织对他的控制和操作相提并论?
窗户关得紧紧的,但这一刻就仿佛有寒风突然吹了进来,一直渗到诸伏景光的骨头里,让他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对话突兀地结束。
当晚诸伏景光留在了修理店, 但是之前装修的时候,松田阵平根本没有考虑过第二个人住宿的情况,所以这边只有一间卧室。
诸伏景光主动选了沙发,于是松田阵平回自己房间。
直到洗漱后他都没想明白, 为什么诸伏景光的“聊聊”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他能感觉到诸伏景光的语气中, 带着某种顾忌, 但是却不清楚这种顾忌的由来。
不过松田阵平很清楚,自己身上不能说的东西更多,所以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去追问。
就先这样吧,松田阵平想。
其实到现在为止, 收获已经完全超过了他的预期。
而且看景光对他不加掩饰的熟稔的态度,失忆的这种剧本应该已经被他甩开了,其他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就好。
说到这, 松田阵平又想起刚刚吃饭前的事情。
[希拉, 今天我叫出了景光的名字,但是幻觉和眩晕却没有特别严重。是因为你在帮忙吗?]
[不全是。]
为了不让松田阵平状态下滑得太快, 从下午松田阵平吃了药之后,希拉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直到现在松田阵平主动开口, 才回答道,
[可能是因为他们已经猜到你的身份了,所以你叫出他的名字这件事情,似乎只踩在了互通情报的边界上, 因此规则的反应没有那么大。]
[按你上次说的, 如果我在他们面前承认身份, 可能会让松田阵平的运节点回到我身上,那现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
[没有。]希拉相当爽快地道,
[本来我也以为会的,但是实际上只是发生了一小部分偏移,如果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没有直接说出来,或者是因为必须要当着萩原研二的面承认?]
希拉慎重道:[你最好别去尝试,我现在才刚刚能简单解析一点。]
[放心,我不去。]
松田阵平也没打算这么做,他倒不是担心运节点回到自己身上。
只是说出名字,都算是踩在了互通情报的规则的边界上,那这个影响虽然变小了,但还是相当强力,而且谁知道这种东西会不会叠加?
万一他到时候在hagi他们面前表演一个头痛昏迷,那怕不是要被行动力超强的他们直接送进公安医院。
松田阵平连吃药的事情都不想让他们发现,更别说这个了。
不到万一的时候,没有必要去做这种尝试,暂时就维持现在这种心知肚明的状态是最好的,而且很多想做的事情,都不用束手束脚了。
就比如说景光的情况。
知道诸伏景光在组织里的时候,他虽然吓了一跳,但是仔细想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上辈子景光死亡似乎是因为卧底身份暴露,虽然他暂时想不通,以景光如今表现出来的谨慎程度,怎么可能会暴露。但是现在有他在,就算有意外也可以随时遮掩,暴露的可能性更是大大降低了。
至于导致他和萩原死亡的炸弹犯。
前几天他出来之后就收到了消息,对方今年果然又按部就班的在11月7日给警视厅发了倒计时的传真。
但是这一次据说多亏了调到搜查一课的班长的强力手段,警方居然锁定了发传真的位置,差点就抓住了人。
这比他上辈子的进度快多了。
照这个趋势下去,如果松田阵平想得再乐观一点,他甚至觉得不需要自己做什么暗示,没准他们几个就能够把炸弹犯找到。
但松田阵平不知道的是,伊达航那边之所以能够如此迅速地锁定嫌疑人,实际上是因为内部大开绿灯的配合。
萩原研二虽然无法明面上出现,但是这段时间和公安不少部门有了交道。他的疏通再加上伊达航出众的调度和敏锐的判断力,才了这次差点成功的行动。
“但是最后还是没抓住。”
聊到半个多月前的行动,伊达航心情有点沉重,
“感觉滑不溜手,每次要成功的时候都会出现意外,就好像有人故意在暗中帮他一样。”
“如果那次爆炸是白兰地故意给松田阵平安排的假死,那不排除那个炸弹犯确实背后有人。”
降谷零冷静地接话,又继续道,
“但问题是,我们在组织里面没有发现这个炸弹犯,组织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又为什么放任他在外面挑衅警视厅?这和组织一贯追求隐秘的行事风格不符。”
“……有没有可能,白兰地在之前对松田的关注是他的私人行为,组织并不清楚这个炸弹犯的事情,而白兰地最后又因为某种原因,没有把那个炸弹犯灭口?”
诸伏景光思索着说,“比如诱饵,他还想借炸弹犯钓出什么?”
“我就是这样想的。”萩原研二慢条斯理地笑了一下。
知道是诱饵,难道就不找了吗?
恰恰相反,这样才正合他的心意,毕竟鱼饵后面连着的就是鱼线,和执钓竿的那只手。
“找到这个炸弹犯,很可能就能得知当时的一些关键情况。我打算这段时间,再把当初那场爆炸案涉及到的相关人,都重新问一遍。”
他说到问这个字的时候,不自觉地咬了重音。
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对视一眼,瞬间想到了萩原研二在公安内部的愈演愈烈的风评。
自从前几天,他们确认了松田的记忆问题,萩原研二就表现的相当冷静。
但是他们可没有忘记,上一次萩原研二这么冷静之后,直接冲到了疑似组织隐秘据点的大楼里。
萩原研二,你这个问是正经的问吗,还是你在公安内部的那种的问法?
但是还没等他们委婉地提出来,他现在不适合出现在人前,伊达航先说话了:
“不用你问了,当时在场的各部门的警察,和可能目击到松田或者现场其他情况的普通人,我全都问了一遍。”
“欸?”
“班长?”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是最近啊。”伊达航沧桑地吐了口气。
他最近是真的很忙。当初知道松田失联的人也有他一个,萩原研二在公安内部努力的时候,他也没有闲着。
他在明面上,虽然没有办法像他们一样灵活行动,但是光明正大的警察身份,同样能给他另外一种便利。
借着前段时间关于在警车安装炸弹和抢劫案的炸弹饭挟持人质威胁警察的事情,伊达航跑了一大圈,爆炸物处理班,帮忙疏散人群的交番巡警,把当年的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
虽然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萩原研二仔细了解过的,但是身在局中和置身事外,到底不一样。
而这样细致的筛过一遍之后,伊达航甚至把事件扩展到了11月6日的港口爆炸案,这次还真的让他发现了一些问题。
“看看这个。”伊达航拿出了两份炸弹痕迹的勘验报告。
萩原研二第一个拿起来,同样对炸弹很熟悉的他甚至不需要看到结论,只看到中间,脸色立刻就青了。
他手中的纸质报告掉落到桌子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拿起来,还没读完上面充满了专业理论的内容,就听见萩原研二罕见的冰冷声音。
“不用看了,这个报告的意思是,11月7日爆炸物处理班的警察赶往浅井的高层公寓时,在路上遇到的第三批炸弹,内部结构和11月6号港口爆炸的炸弹和十分相似。”
“只是11月7号的是简化版,虽然数量多但是威力小。”
“如果这是你们说的那个白兰地做的,他会有这么好心,专门准备一批威力更小的吗?”伊达航沉思。
萩原研二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咬牙切齿,“岂止是威力小。”
“这批炸弹不仅更稳定,而比起11月6日的少了很多陷阱,简直像是专门设计出来让人拆掉的。是谁设计的呢?”
还能是谁?
谁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为什么?
这个疑惑重重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他们本来以为,松田是完全被动地成为白兰地的计划中的战果,但谁能想到,这个人居然是直接参与了假死计划,甚至亲手制作了一批炸弹。
如果说是假死之前,他就被白兰地控制了。但是为什么在警局的时候,他和萩原研二朝夕相处,都不肯透露出分毫?连一点暗示都不肯给?
降谷零深吸了一口气,很想揪着那家伙的领子让他解释清楚,但是话说出口,却变成了另外的内容,
“萩原,我知道你很想问他,但是松田现在的情况……”
他们不能确定现在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出现在松田阵平面前,会不会导致松田阵平出现应激反应。
但是如果要像他们两个一样,结识科涅克的身份下的松田,同样不好操作。
所以现在最合适的做法就是维持现状,让他们两个去接触松田。
“……我知道,我不会冲动的。”
萩原研二的笑容早就收敛,淡紫色的双眸中的痛苦一闪而过,
“就算……就算是有人在我没察觉到的时候,对小阵平进行了威胁或者是其他的控制,但也不可能做得太过火,不然我一定会发现的。
“而小阵平他那个家伙,吃软不吃硬,也绝对不可能受人宰割不做出任何的反击手段,就这样配合了他们的行动……中间一定还有某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其他三人也认可这个判断,但是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松田阵平现在又还记得多少……能说出多少……
最后降谷零道:“萩原你和班长调查的事情,我们也不会阻止,但是一定要隐蔽一点。”
他也不指望他们能不做什么,只要求他们保证能互通消息,别再像是上次一样搞突然袭击就行。
至于松田这边,就交给他们来接触。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打算得很好,却没想到,科涅克行踪成谜,居然真的不是传言。
第41章
除了最开始在据点那次, 这么多天了,降谷零没能再从任何一个代号成员口中得到科涅克的行踪。
只有邮件里面经常出现的简短回复,才能让人知道,他最近确实只是太忙, 而不是又一次销声匿迹, 遭遇着某些他们无法触及的不好的事情。
而被降谷零他们怎么逮也逮不到的科涅克, 在终于连轴转地处理完了这一个月累积下来的各种事情之后,来到了武器研发部。
果然,他上次提出的设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松田阵平又吹毛求疵了一下,将其中做了一点改动, 把实验周期再延长一个月。
这个研发部目前的负责人芝尾勋,是个一心研究的家伙。他拿着新图纸看了半天,表情在震撼和激动之间来回变换, 最后定格在了欲言又止上。
“……这个项目批准的经费不多了, 只够最后测试的环节。”
“财务那边敢卡我的经费?”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芝尾勋吓了一跳, 连忙解释道。
“没有没有,前面的全都批准了,都是正常流程。但是到现在为止, 已经严重超标了……”
“我怎么不知道,我这边还有经费超标的说法……”
松田阵平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现在是在日本。
他用舌头顶了顶下颚,稍微郁闷了一下, “把账单给我看看。”
日本这边的研发部, 他和在美国的时候一样, 虽然接手了,但是始终交给了负责人管理, 基本没查过。
但松田阵平没意识到,不是每个人都能把手底下负责的地方打理的井井有条。
他拿过账单检查了一遍,发现表面上的资金确实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成本却有点夸张。
虽然他一向都是本着花光组织的钱的心态,随意的往项目中砸钱,但是自己砸和别人做手脚,那就是两回事了。
松田阵平冷淡地看着芝尾勋:
“你看不出来上面的价格成本不对?还是你故意的?”
芝尾勋的脸色唰一下子就白了,冷汗噼里啪啦地落下,拼解释,“我不是……我真的没有……”
他在科涅克冷厉的目光下,心如死灰。
他心想,完了。
自从这位科涅克大人来到日本后,他们这个本来像个摆设一样的武器研发部,资金忽然比之前充裕了不知道多少倍,大把的经费如流水一样涌来。
而且这位大人经常提出一些十分精妙的想法和设计,每次都能让整个部门所有的研究员沸腾。
他们专心研发,根本没在意过经费流水的问题。
如果这是一个普通的正常的研究所或者公司,可能他面临的最严重的就是开除,或者追责。
但是在组织内,所谓的开除,就是死路一条。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科涅克大人这种不可替代的天才型的研究员,出现这种重大疏漏……根本没有被原谅的可能。
芝尾勋双腿不住地打颤,几乎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而对面气势可怕的科涅克大人,果然冷漠地拿出了枪。
芝尾勋绝望地闭上了眼。
两声枪响后,剧痛从两条腿上传来,他疼得眼前一黑,惨叫着摔在地上。
“睁开眼。”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芝尾勋忍着想要打滚的剧烈疼痛,颤颤巍巍地睁开眼,就对上那双暗青色的眸子。
对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杀意。
“经费的事情我解决,你去包扎伤口,然后继续工作。”
直到卷发青年的背影消失,芝尾勋才蒙然地反应过来,生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科涅克强烈的感激。
松田阵平离开研发部,转头拿着账单就去了后勤所在的据点。
不出意外是支支吾吾,含糊其辞的样子。
朗姆不敢对药物研究所那边做手脚,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武器方面。
松田阵平摸了摸余热已经散尽的枪,有点心烦气躁。
按照他一贯的行为,当然会直接动手,但是不代表他喜欢这种方法。
这毕竟不是他负责的武器研发部,他对芝尾勋开了枪,也能够保证最后对方活下来,不会有真的生危险。
但是这边他动手的话,对面的人就会先成为废弃棋子,不论最后结果怎么样,他们都是最先牺牲的。
并不是松田阵平对他们抱有多余的同情心,而是但凡有其他办法,他都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人因为这种不算理由的理由消失。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朗姆为什么这么做。
他难道不知道科涅克会直接动手吗?
这种挑衅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思?
他举起枪对着面前的人的眉心,
“如果你谈不下去的话,那就找可以谈的人和我聊。”
对面的负责人噤若寒蝉,结果旁边忽然插来一道声音。
“这是怎么了?”
降谷零,不、波本。
松田阵平握着枪的手僵了一僵,他怎么在这里?
他对上波本的目光,控制着自己不露出一点询问的痕迹。
而金发青年却笑吟吟地走过来,颇有兴致地站在一边。
“这是怎么了?我以前都没有听说过,现在代号成员可以随便对其他部门的人开枪了,我可要问一下朗姆大人知不知道这回事?”
“还是说,科涅克,你觉得日本各部门所有的事务,你都可以自己处理了?”
说到最后,金发青年脸上虚伪的笑意渐渐消失,目光冰冷。
几乎每个看到这一幕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波本这幅挑衅的样子,根本不是真的在意科涅克会不会杀了这个负责人,而是单纯想要找个理由给科涅克添堵。
就算是琴酒在这里,都不敢应下这样的话。
他们敢说,如果科涅克此刻承认了的话,那就相当于是将一个巨大的把柄亲自交了出来。
到时候必定会被波本狠狠地咬下一块肉。
但是科涅克,这个不按常理做事的疯子,他真的能被这种言辞的交锋限制住,而不是直接开枪解决掉在场所有敢挑衅他的人吗?
就在众人心惊胆战地屏住呼吸的时候,那个冷漠又暴戾的青年,终于转头看向了波本。
“这件事情,今天必须给我理由。”
“理由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得到了科涅克仿佛在退让的回答,波本却仿佛还不满意似地走近科涅克,单手按上他的枪口,完全不害怕科涅克会一枪打穿他的手掌。
“前段时间警戒变严了,运输成本增加,而且有人新开了一条走私线,低价流通高端军火,影响了我们这边的走私线,如果不是朗姆大人发现的及时,已经派人处理好,恐怕现在组织的损失,可不止那么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