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科涅克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科涅克完全无视了他,直到他主动发出声音。
科涅克和琴酒说话的时候,也是视线先飘忽了一下,才对上琴酒的眼睛。
还有他们两个人完成任务离开的时候,科涅克莫名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所以是那时候才认出他的吗,哪怕看不清也认出来了?
不行!不能这么预先假设他就是松田!
而且这和事实矛盾,科涅克的眼睛不可能有问题,炸弹那么精密,如果他连人体部位都分不清,怎么可能组装炸弹?
降谷零强行截断自己的思路,像是零下几十度的风雪毫不留情地冻住奔涌不息的激烈河流。
“这一点我会继续观察的,包括你们之前关于……精神控制的猜测。”
险峰裂谷间直坠直升般激烈的自我挣扎后,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但声音居然奇迹般的稳定了起来。
他转过来,看向萩原研二和伊达航:
“但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是松田,仅凭猜测判断可能会让你们再次陷入危险,所以不要私下去接近他,剩下的……”
“剩下的事情你会处理,然后我们等结果?”
萩原研二站起来,接下了他的话,语气很平和,平和得有种风暴来临前的平静。
这幅少见的模样,让降谷零怔住,他抿了下唇,严肃着脸刚想说是,就被诸伏景光的话打断。
“不……我觉得可以让萩原协助。”
“景光!”降谷零甚至喊出了名字来表达不满。
“先听我说。”
诸伏景光动作柔和但是不容置疑地把降谷零按回椅子上,伊达航也揉了揉额角,把萩原拽回病床上坐着。
诸伏景光回避了科涅克是不是松田这个争论,先对降谷零道:
“zero,萩原现在没办法出现在明面上,但是如果你安排他接受公安保护,就门口那种新人恐怕很难看住他。”
很难已经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了,事实上是被卖了都会帮他数钱。
降谷零一时无法反驳。
诸伏景光又看向萩原:
“我很想说继续掺和下去会很危险,但是我觉得你不会听,毕竟最危险的生死关头你都已经经历过了。”
“但是萩原,你不能私下行动。我知道你有多擅长收集情报,但是万一你的行动影响到了我们两人或者他,那到时候可能会出现不可想象的糟糕结果,所以接下来我说的,你必须完全配合。”
萩原研二重新微笑起来,深不见底的情绪在他眼底流动。
“我非常、非常愿意配合哦。”
皎月隔着垂落的窗帘,静默地将几人商谈的身影笼罩在柔和又冷冽的光晕中,直到熹微重现。
松田阵平睁开眼,只觉得难得睡了个好觉。
他看天花板上正在激烈纠缠的阴影和雾气,默默思忖谁能打赢。
结果转眼间,浓郁的阴影就被被灰雾撕咬下来,滴落到了他的手臂上。松田阵平顿时僵硬了一下,伸手默默擦拭了几遍,发现擦不下去,才意识到这大约是窗外透进来的光斑。
他撇撇嘴,伸手想去摸放在床头的药瓶,结果先摸到了手机。
上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来了一封邮件。
【不要服用SOI-H了,来研究所检查,这次的项目很多,需要几天时间。
ps.琴酒会去接你。
——雪莉】
松田阵平目光凝住。
他想到那些复杂的项目,就忍不住按了按眉心。
考虑到接下来要断联几天,他一上午都在联系不同的人, 作出各种安排, 甚至还专门找了帕波米特去关注波本。
转眼间到了下午一点, 琴酒发过来一条消息。
【下楼。】
松田阵平从书桌前站起来,正打算走出书房,忽然想起诸伏景光。
他不知道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会不会互通消息,或者互通消息的频率。
但如果诸伏景光还不知道他对hagi动手的事情, 很可能还会来到这边找神奈荒介,到时候恐怕会扑空。
于是他又重新坐下,抽出一张纸, 给诸伏景光写下一句留言, 大意是要离开几天。因为看东西稍微有些模糊,所以还写废了两张纸。
重写后确认没问题了, 松田阵平把信纸拿到地下室,往工作台上一放,才回到楼上, 从正门出去。
这时候,视野扭曲得稍微有些厉害,早上就一直存在的轻微幻觉逐渐加重,周围的声音也从规律变得凌乱起来。
松田阵平的手蠢蠢欲动, 想要从衣兜里摸出药瓶。
这时, 一辆黑色的车在他面前停下。
松田阵平分辨了一下, 推断是琴酒的保时捷356a,他走到车前, 果然隔着车窗看见了琴酒的特殊标记。
正要上车,却听见琴酒让人不爽的声音。
“伏特加,下车给他检查一下带了什么。”
松田阵平听得额头青筋崩起:“琴酒,不要得寸进尺。”
“如果你再像是上次一样炸掉东京的研究所,弄死一个研究所负责人,就亲自去和Boss解释。”琴酒冷淡地说。
黑色卷发的青年阴沉着脸直接上车。
“他利用组织资源和我的血样私下实验,报告上写的很清楚。怎么你的权限被封了,现在连这种记录都查不到了?”
琴酒也没有阻止他,叼起一根烟,用打火机点上,袅袅的烟雾从车窗飘出去。
“你本来可以直接杀了他,没必要直接把整个实验室都炸掉,组织因此损失了不少资料和大笔的资金。”
“资金我已经补上了,除了最新一期的实验记录和检验报告以外都有备份。”
“而且后来不都重新……”
松田阵平说到这,忽然一卡。
琴酒早年也参与过组织的某些实验,所以需要定期体检,但是和他不一样,大概也就半年一次。
但组织的‘体检’,有时候不止是抽血和影像学检查,还包括一些药物耐受性的检测。
经历过实验的人,没人乐意再躺在手术台上。而炸研究所之前,琴酒恐怕刚刚过去做体检,因为记录没了,所以一个月之内做了两次……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露出恍然的神情。
“怪不得那时候贝尔摩德见到我就阴阳怪气。”
但他知道琴酒现在忽然说起这件事,当然不是时隔半年的记仇,估计是盯上了武器研发那边的新品了。
虽然他总是故意拖慢进度,将研究项目定在不能大范围开发的贵且不实用的东西上,但是也不能真的没有任何重点成果。
哎,怎么这群人盯他的研发实验室盯得比他还紧。
伏特加坐在驾驶位上,不敢掺和这两位的争吵。
“这又不是我的问题。”他听见这句话,从后视镜悄悄望过去,看见带着墨镜的卷发青年懒散地靠在座椅上。
“不过我可以补给你点别的……”
伏特加悄悄注意了一下大哥的神情,心中松了口气,一个字都不敢说地启动了车辆。
松田阵平坐在车上,随意地看向窗外,大概还有两个路口就要到的时候,希拉有点怪异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怎么回事?你要去哪?]
[去研究所……嗯,T03?]
组织内的各个据点和各种实验室研究所,都是有编号的。
但是大部分的代号成员都不知道编号的存在,毕竟每个代号成员根据地位不同,可能只知道几个或十几个据点不等。
编号复杂了,又容易忘,编号简单了,容易被被人反推出来数量和位置。
所以这东西的唯一作用就是被用作内部登记。哪怕琴酒和他都知道,平时交流也不会用到。
东京这边有不少组织的医学研究所,其中有三个最重要的,分别是T01、T02、T03,剩下还有大大小小十几个子研究所。
半年前被松田阵平炸了的那个研究所,就是其中的一个主研究所,之前的主负责人更是连灰都没剩下。
恰好一年前,组织培养的一个医学方面的天才,宫野志保从国外回到日本,凭借远超正常年龄的学识和比她父母还要卓越的天赋,很快被Boss并关注赋予‘重任’,现在基本算是T03的负责人。
而松田阵平只觉得离谱。
一个才13岁的孩子,就要整天埋头实验室里面,去做组织这些见不得人的实验。
他悄悄去关注过这个孩子,很高兴这个年幼的女孩对人体实验的极度排斥,说明她在组织包围下,居然神奇的没有长歪,还有接近正常人的道德观念。
但这一点同样让他更加无力,因为哪怕日本这边几乎所有的分研究所都是他负责的,他也没有办法找到任何一个理由,去阻止组织培养的天才去进行重要的药物研发。
于是他干脆点名让对方负责他血样的部分实验,估计等她再研究出一点成果,就能顺利成章地去接手据说是因为她父母去世而搁置的那个药物研发了。
但即使如此,还是他去一次那个女孩就更紧张一次。
松田阵平无奈,只能自觉减少了出现的次数。
[我感觉这边有点不对劲。]希拉打断了他的回忆。
[哪里不对,我们上个月还来过吧?]
松田阵平也严肃了起来,四处望了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倒是看见了斜前方不远处,似乎有块一眼望不到头的大片区域,看不太清,但似乎正在修建中。
[就是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里特别危险!]希拉慎重地说。
松田阵平微微一怔,有什么东西能让希拉觉得危险?
“那边是要建什么?”
正在开车的伏特加冷不丁地听到这一句,吓了一跳。
他悄悄看了一眼漫不经心看向窗外的科涅克,又瞥了一眼完全没有打算回答意思的大哥,只能小心翼翼解释道,
“好像是要建个游乐园,叫多罗碧加什么的……”
[一个游乐园有什么危险的?]他在心里疑惑问。
[不知道,但是感觉好像特别特别的重要。]希拉犹豫着说,[要不然你把它炸掉吧。]
松田阵平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希拉,这样不对。]
[噢。]
松田阵平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去查一下这个项目,看看有没有可能暂时叫停或改……]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脑嗡的一声。
[等下……]
希拉似乎急促地在说什么,但是松田阵平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他眼前天旋地转起来,整个人就好像是被扔进了洗衣机里狠狠滚了几十圈,汽车引擎的轰鸣声碾压过了他的心脏。
松田阵平呼吸有点艰难地喘了口气,不知不觉中弓下腰,单手撑在后排的车座上。
[希拉……?]
希拉没有回应,这一瞬间,好像他们两个人的连接被强行中断了似的。
松田阵平若有所感地费力地往前一看,发现琴酒身上的特标忽然消失了,前面的两个人更是变成了两块暗沉发黑的污渍,已经连人形都看不出来。
松田阵平:……
区区一个游乐园,为什么伤害这么大?
他倒不是特别担心这种情况。
大概是在几年前,也出现过一次类似的,是他得知琴酒要成为日本这边的行动组的负责人的时候,曾经在脑子里面转过要不要提前干掉琴酒的想法。
结果只是稍微计划了一下,就让他直接在据点的医院躺了半天。
本来以为这已经够离谱的了,没想到今天一个修建中的游乐园,都能让他和希拉再次断线。
松田阵平感觉有无数怪异的扭曲的恶意的目光正在注视着他。他拧起眉,并不恐惧,只是很不爽,有种想一拳打过去但是不知道打到哪的烦躁。
就在他快忍耐到极限的时候,忽然有无形的滑腻的触手在他身上缠绕,蜿蜒……那种眩晕感和怪异的目光压迫感瞬间消失了。
下一秒,触手的感觉也凭空消散。
松田阵平:?
[刚刚那是你吗,希拉?]
[是我。]
[那是你的……本体?]松田阵平斟酌着询问。
[啊?]希拉似乎没太理解这个问题。
[刚刚你的精神太混乱了,没敢碰你,也没敢和你交流,所以随便选了一种投影,你不觉得触手很好看吗?]
[……不觉得,下次不要用了。]
[……哦。]希拉沉默了一下,忽然质疑道,[总觉得你今天拒绝了我很多次。]
[……]
松田阵平良心轻微的痛了一下,改口道:[换成别的可以。]
说着话,他忽然意识到车好像停了。
松田阵平疑惑地往前看去,发现琴酒……应该是琴酒正在和外面一个看不出人形的人说话。
组织的成员吗?
松田阵平让希拉尽量帮他调节一下,终于听清了琴酒隐约失真的声音。
[苏格兰,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琴酒说完这句话,似乎往后望了一眼,就令伏特加开车。
苏格兰?
松田阵平有点迟钝地回忆了一下,发现确实听过这个代号。
据说是琴酒亲自带进来的人,之前也没见过,可惜现在也看不清。
车辆启动,他隔着车窗随意地瞥了一眼。
那人依然站在车边,似乎也朝这边望过来。
诸伏景光考虑过可能会在这附近遇到琴酒, 但是没想过会在这里遇到科涅克。
他知道这附近有一个组织的非常隐秘的据点,功能不明,但是相当关键。
这件事其实是他在三个月巧合发现的。
但他为了不打草惊蛇,甚至没有上报到警视厅让公安去暗中观察, 只是借着几次在这边进行任务的时机, “偶然发现”了附近一个相当不错的居酒屋, 于是时常过来小酌一杯。
今天看见琴酒的车忽然停在附近,他也只是像往常一样自然地走过来,打算打个招呼。
结果看到车后排的人后,诸伏景光瞳孔骤然一缩。
科涅克?
他还没来得及考虑上次对琴酒编的谎会不会被拆穿, 就先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平时看起来十分健康的青年,此刻一只手紧紧抓着车垫,脸色苍白, 目光涣散, 呼吸频率是不正常的急促。
他怎么了?!
诸伏景光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让眼神动作不露出破绽。
“神奈荒介?”
苏格兰疑惑地挑眉:“琴酒, 你终于对他感兴趣了?”
说着话,他弯下腰往车后排的位置看了看。
像是刚刚看清里面的情况,蓝灰色上挑眼的青年微微皱起眉, 忍不住劝道:
“但也别对他那么粗暴,他这个样子,你不会给他注射了什么东西吧?”
琴酒漠然地回头看了一眼,点上一支烟。
“苏格兰, 别犯蠢了。他是科涅克。你当初的敏锐呢?”
“……科涅克?就是那个悄悄关注我的……”
琴酒掀起眼皮, 将烟灰弹在车窗外, 警告道:“别招惹他,他是个疯子。”
苏格兰温和的表情忽然凝了一瞬, 他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手指,忽然微笑起来。
“怎么会呢?我只是有点生气,没人会喜欢被骗吧。”
那一瞬间,琴酒身侧的伏特加忽然感觉到一股毛骨悚然之意。
像是有什么东西短暂地从那层人皮的缝隙往外一瞥,又慢条斯理地将伪装缝好。
“我稍微有点好奇,是哪一种疯?”苏格兰专注地看向琴酒,轻声细语地道。
琴酒对苏格兰的反应早有预料,无动于衷地冷淡警告:
“苏格兰,这不是你应该问的。”
他从后视镜中注意到科涅克重新抬起头,就令伏特加开车,一直越过苏格兰后,才重新开口:
“清醒了?”
正转头看向苏格兰的松田阵平回过神,散漫地应了一声。
把听觉尽量正常化的结果,就是眼前的景象越发诡异。
考虑到现在不能吃药,松田阵平眼不见心不烦地闭眼,在车辆启动的轻微震动中,思索着琴酒和多罗碧加乐园的共性。
[我只能想到琴酒在游乐园杀人。]
十分钟后,松田阵平率先放弃。
[我也不知道,我已经在努力解析了。]希拉幽幽道,[要不你请他去游乐园玩一圈试试。]
松田阵平:……
他忍不住想象了一下琴酒一脸冷漠地走进鬼屋,然后把扮鬼的工作人员吓哭的场景。接着思绪渐渐跑偏,琴酒坐云霄飞车、琴酒坐摩天轮、琴酒坐旋转木马……等下,这个太超纲了!
松田阵平被这个画面吓得睁开了眼。
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前面模糊的影子,决定把探究多罗碧加和琴酒的这件事情暂且放在备忘录里,之后有时间再观察。
黑色保时捷平缓地穿过繁华街区,驶入附近的一栋高层大楼的地下停车场。
这栋楼地上有33层,地下有3层,是在东京的商业区中常见的办公和酒店功能兼有的建筑,开发商也只是一个中等体量的普通地产公司。
但是实际上,松田阵平很清楚,这个所谓的普通地产公司其实是组织名下的产业。只是经过了精细的遮掩,连资金都是经过好几层跳板流入,经得起严格的审查。
而且组织将几乎一半的楼层,租给了包括一些证券公司、信息技术公司、货运公司等公司作为办公用。
乍一看这些公司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仔细调查的话,就会发现它们大都背景深厚,在政界或者经济界存在着或明或暗的人脉。
在资本猖獗的日本,没有人会在这种地方触霉头。
有了这些产业的掩护,加上组织内部对于日本上层的渗透,一个表面上是制药公司,实际上是组织进行非法实验的地方,就这样大隐隐于市的立于东京接近中心的商业区。
而这样没人敢查,或者就算查也查不出证据的研究所和其他功能的组织据点,遍布在东京、北海道、大阪、京都,还有日本以外的几十个大大小小的国家。
更重要的是,组织内推行的是各地区的分支半独立运作的制度,每个分支都拥有基础的资金链、暴力部门、情报部门和后勤线路。而组织核心高层又划分管理各分支的不同部门,互相监管和钳制,形成横纵交错的严密网络。
这样,哪怕其中一个分支的大部分据点被摧毁了,只要重要部分保留了下来,就在可以在中心的运作下,利用其他区域协调调动的资金和利益网络迅速重生。
但是同样也是因为半独立运作,哪怕抓住了组织的Boss,也几乎没办法进行定罪。就算定罪成功,整个组织也不存在彻底分崩离析,溃不成军的可能。
甚至到时候,组织反而会因为失去首脑的高强度控制,而变成无数个不受控制肆意妄为的恶兽,酿成一场更大的灾难。
松田阵平站在了足够高的地方,因此更能清楚地看见其中触目惊心的黑暗,也更能感觉到将组织连根拔起彻底摧毁的艰难。
但他并不觉得恐惧,只是忽然想到,原来上辈子zero那个家伙就是这样,一个人在这样看不到边际的庞大黑暗组织中潜伏着,静默无声地看着他们几个人一个个的离去。
那个家伙到最后很寂寞吧?
他最后一次站到墓碑前,沉默半晌,不发一言的时候,在想什么?
降谷零正在想松田阵平。
他走到松田阵平的宿舍门前,随意地敲了两下,听见里面的声音后把门推开。
“松田,萩原让我叫你……你在干什么?”
他走过来,发现松田阵平正在用螺丝刀拆手机外壳。
“你手机坏了?”
“昨天去打扫澡堂的时候进水,黑屏了。”
“……怪不得电话打不通。”降谷零无语地坐在一边,“这都能进水?”
“你说呢?是谁昨天用水管浇我!”松田阵平捏紧拳头。
降谷零心虚了一秒,转移话题,“我喊你了,谁想到你没躲开。那么粗的水管都没注意到,你是笨蛋吗?”
“哈,谁是笨蛋?上次连电风扇都修不好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谁说我修不好?”降谷零眼皮一跳,撸起袖子。
“……所以这就是你们两个把宿舍的电风扇拆了,结果正好被教官撞见,最后被罚写3万字检讨的原因吗?”
从便利店买东西回来的诸伏景光轻轻挑眉,微笑着问道。
降谷零和自己的幼驯染对视一眼,尴尬地别开了头。
他也没想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像只是和松田阵平说了两句话之后,忽然就上头了,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就把风扇拆了下来。
为了防止出问题,还特意把电闸拔了。
现在想想,他简直是脑子里进了整个澡堂的水。
降谷零忍不住看向同样奋笔疾书的松田阵平。
这家伙到现在还完全没觉得哪里有问题,正在和萩原研二吐槽:
“是zero那个家伙太慢了,要不然我们怎么可能会被教官发现。”
萩原研二也一脸深以为然的样子:“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下次一定要叫上我哦。”
伊达航一巴掌拍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哈哈一笑,“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有下次了吧。”
降谷零觉得班长说的对。
他默默扭回去拿出纸笔开始写检讨书,但是写着写着,忽然感觉安静了下来。
降谷零再次疑惑地转头,发现其他人都消失了,旁边只剩下了松田阵平一个人。
夏日的蝉鸣一声长过一声,聒噪得让人心烦,刺眼的日光被窗户切割成边缘锋利的条状光影,在松田阵平身上截分明暗。
“松田……”
他心中生出某种不祥的预感,放下笔,看向忽然用手按住眉心一动不动的松田。
对方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微微侧过头,蓬松微卷的黑色发丝在阳光中轻轻摇动。
“松……”
降谷零骤然僵住了。
青年睁开了半阖着暗青色的双眼,往日明亮锐利的目光,此刻涣散失焦,他轻轻歪了一下头,“波本?”
“科涅克?!”
降谷零倏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无意识地盯着虚空好几秒后,才迟滞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自从昨天从景光那里得到那个消息之后,他就开始心神不定。
降谷拿出手机,摩挲了一下,发出一条消息催促。
半小时后,终于等来了自己想要的回复。
第33章
手机上上午十点闹钟响起的时候, 在地下三层的松田阵平又一次睁开眼,意识到已经过去了快二十个小时。
周围的一切依然是波浪起伏如同漆黑的浪花,天花板上也是一片波光粼粼的落影。
他从床上坐起来,脚踩在地上, 明明是平地的触感, 但视觉上判断出来的时候浪涛还是让他本能地踉跄了一下。
松田阵平深呼吸了一口气, 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吐槽。
[所以说新药什么时候送过来?]
他是昨天下午到这边的,但是所有的检查项目居然都是从今天才开始。
也就是说,他差不多断药一天多了。
松田阵平从来没觉得一天如此漫长过,他有点烦躁, 又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正想要摸索着去洗把脸,希拉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因为我已经停药一天了?]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 边走边随口说道。
希拉的语气有些疑惑: [我明明记得你应该没有真的药物成瘾,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松田阵平已经走到洗手台前,听到这句话, 正要拧开水龙头的手顿住了。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因为自从三天前,他的幻觉越来越严重,正常的药量已经完全没办法稳住他的情况……
哪怕希拉帮他尽可能调整了听觉, 但是耳边细微的哀嚎般的风声依然让他无法入睡。眼前一切都如同浑浊动荡的不明液体,鼻尖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刺激性恶臭。
他烦躁得失去耐心,只希望现在能拿到一瓶SOI-H或者随便什么一瓶药效类似的东西,哪怕里面掺了什么别的都行。
但是希拉的一句话, 让松田阵平猛地从失常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希拉虽然可以免除药物带来的生理性的副作用, 但却无法解决对药物的精神依赖。
这本来是松田阵平一开始就在警惕的事情。
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他已经习惯了一觉得不适就通过药物来进行稳定,而不再像是之前一样, 先努力将幻觉分类、通过理智来做判断了?
松田阵平站在光怪陆离的幻象中,抬头看向了镜子的方向。
那里如水面的涟漪一样扭曲,映出一个怪异而拙劣的拼接物,那个不成人形的东西被黑雾般的帷纱包裹,触手在其中时隐时没。
[你觉得看起来怎么样?]
松田阵平说道。
[和你平时的样子不太像。]希拉斟酌着回答。
[我也这么觉得。]
松田阵平后退一步,盯着镜子,半开玩笑地对希拉说,
[……最起码应该有个人形,对吧?]
降谷零手上拿着一张几乎只能勉强看出人形轮廓的打印照片,离开东京,来到了大阪某地一个偏僻的小镇。
公安那边传来的消息,依旧回荡在他的耳边:
“我们按照您所说的去查了那家宠物医院。在矢野绘美家爆炸发生的第三天,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在把矢野家的宠物狗送到收容所的时候,不小心将狗弄丢了,那个工作人员也在不久之后离职。”
“但是我们暗中调查确认,他是在路上偶遇了一个20多岁的女人,对方看上了这条狗,但是又不想走复杂的手续领养,于是私下里给了大笔钱让工作人员撒谎。那个女人的姓氏是……”
降谷零站在这一户小院的门牌前,看着中川两个字,听着里面的狗吠声和女孩的嬉笑声,表情越来越复杂。
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程度,居然假死的时候连狗都要安排上,他就不怕被别人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