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修仙吧by花色满京
花色满京  发于:2024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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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一个面颊消瘦、神情冷峻的男子走入观天阁。
云鸿站起来恭敬道:“见过清灵长老。”
冯北音,道号清灵, 昆仑玉虚宗元婴长老。
不久前, 刚刚出关的冯北音还未离开洞府,面前忽然出现一面镜子。
镜中之人,居然是少阳仙君。
少阳仙君出身昆仑,是得道真仙,算起来他还要称呼一声师祖。
少阳仙君传达法旨,告知他太无宗内有天魔化身混了进去, 他以览宙幻镜看到了此方宇宙时间线的终结。
此天魔应寂灭大道而生,一旦他飞升至仙天, 本方宇宙都会走向寂灭。
唯一能阻止本方宇宙毁灭的方法, 就是在他还未飞升前,杀了他。
冯北音并不是傻子, 更不会随便轻信他人。
他也怀疑镜中之人,难道真的是少阳仙君吗?
少阳似乎看出了他疑惑, 为了争取他的信任,甚至将那面镜子的使用权暂时交给了他。
获得镜子的操纵权后, 冯北音才得知这面“览宙幻镜”是仿造昆仑镜而成。
览宙幻镜与昆仑玉虚宗的镇派灵宝洞微阴阳镜,可以算是姊妹兄弟,不过威力比洞微阴阳镜略逊。
祖师、相似的灵宝,这两点只是让冯北音从三分信到了五分。
镜中的少阳仙君还道,若他能杀了越荒州,就将这面镜子赐予他,并承诺日后会指点他修行。
若他不愿,此事也就作罢,少阳仙君会去寻其他修士。
后天灵宝,仙君指点。
有了这两样筹码重重压上,哪怕是冯北音也不由得动心了。
冯北音还问过少阳仙君,为何不将此事公布到宗门内,让众长老齐心合力一同灭杀越荒州,反而单单来找他。
少阳仙君对此,解释道:“那天魔化身得到了太无宗信任,明面上还是太无宗的真传弟子。若昆仑长老一起出手对付一个太无宗的金丹弟子,岂不是伤了彼此之间多年的情谊?”
“你可以寻一些散修合作,在他外出游历之时,将他杀了就是。”
“更重要的是……清灵,我可只有这一面镜子可以赐下。”
少阳仙君意味深长的话,让冯北音瞬间了然。
若他联合昆仑之外的人杀了越荒州,少阳仙君赐下的览宙幻镜就是他自己的。
若将此事公之于昆仑内,所有长老一同出手,不但传出去不好听,到时览宙幻镜也必然会变成宗门的灵宝,而不是他冯北音的灵宝。
“这是你的机缘,这样的机缘可不多见。”
“本君还是看在你是这代道子的师父这一份上,才来找的你。”
“能不能把握住,都在你。”
少阳仙君的身影在镜中消失,冯北音心中的天平不断倾斜。
出关后,冯北音从宗门之内得到了不少越荒州与何不见的消息。
他知道了问心秘境内三个弟子死在他们二人手中。
他也知道了这两人异于常人的进境速度。
同时,他也知道了天机被蒙蔽之事。
这些虽然连嫌疑都算不上,可对于冯北音心中本就倾斜的天平来说,哪怕是无中生有的鸿毛,此时也重若泰山。
反正天机被蒙蔽,只要他做的快,做的干净利落,哪怕是太无宗也查不出什么。
古往今来,名震一时的天骄中道而陨的,又不在少数。
说白了……越荒州到底是不是天魔化身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少阳仙君认为他是,冯北音自然也就认为他是。
不久后,镜中的少阳仙君再次出现,让他与云鸿合作。
因此,冯北音才来到观天阁。
云鸿见过礼后,道:“清灵长老请坐,观天阁内有隔音阵法,请放心,这里声音一丝都不会传到外面去。”
冯北音坐下后点了点头,开门见山地说:“你想让我看的‘依据’到底是什么?”
云鸿用眼神示意慕和畅。
慕和畅抬起手,施展圆光回溯术,他的掌心上浮现出了越荒州手握蚀心剑斩出的模样。
“我明白了。”冯北音垂下眼,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云少主捏造个消息将那小子骗出来,我杀了他便是。”
云鸿掩饰性地咳了一声,暗道你们大宗门的长老这么直接的吗?
“清灵长老,此事没那么简单。”慕和畅接话道。
在冯北音看过来时,慕和畅拱手道:“在下慕和畅,道号转玄,一介散修,对何不见与越荒州这对师兄弟有些了解。”
“杀越荒州,最麻烦的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兄何不见,这两人总是形影不离。”
“何不见是不当存在于此时此地的一个人,他是闯进时间长河的变数。”
“长老出身昆仑,对时空的感悟比我等散修要深刻的多,应当能明白我的意思。”
冯北音颔首。
所谓“太初一气,敷落万真”,昆仑玉虚宗自道祖处传习的主脉便是时空之道,他当然理解慕和畅的意思。
慕和畅道:“这个变数,就是越荒州的护身符、挡箭牌。有变数在,我们不可能杀得掉越荒州,这也是仙君告诉我的。”
“偏偏这两人形影不离,几乎从不分开。”
“像此次,我与云少主联手设局,引诱苦渡、枯骨、绝生和玉轻尘四魔出手。”
“这四魔可都是金丹大圆满的魔修,可四魔却被他们师兄弟轻易反杀。”
听到这里,冯北音不神情微动,道:“他们两个的境界……”
“他们两个一个是金丹大圆满,一个是金丹四元。”云鸿接话道。
“怎么会进境如此之快?”这下连冯北音都惊了。
冯北音知道他们两个修炼速度快,但怎么如此之快?他们结成金丹不是才四十年左右?
按理来说,应当在一元、二元境界,怎么就大圆满和四元了?
“是啊,这才是麻烦之处,他们进境太快了。”慕和畅神情晦暗。
“他们两个形影不离、出双入对,要么一起回宗门闭关,要么一起外出游历。”
“回宗门时我们不能出手,他们外出时,由于天机被蒙蔽,我们又很难得知他们去了哪里,偏偏他们修炼速度奇快。”
“这才几十年,一个不留神,两个人就双双摸到元婴的门槛了。”
“我们已经无法再等时机了,再拖下去,他们就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了。”
三人不知道的是,这也是少阳仙君的郁闷也在于此。
修士的时间观念与凡人不同,同样,仙人的时间观念与修士也不同。
几十年时间,对少阳仙君来说,就像过了几天一样。
少阳仙君简直就像一个绝望的老农。
他昨天刚拿到除草剂,看了眼觉得田里的草还不多,活很轻松,可以慢慢干。
结果今天一看,发现野草已经疯长得比麦子要高了。
因此他才不得不仓促现身,看看还来不来及除草。
慕和畅继续道:“总之,光引蛇出洞不够,我们必须想办法将他们两人分开,还必须是自然而然的、不能让他们察觉这个意图的,将他们分开。”
“并且,我们要埋伏在越荒州一定会去的某个地点”
“最好让何不见救之不及,或根本无法来救。”
云鸿成竹在胸地道:“所以,我不久前送了他们两样东西,一样是两枚道纹灵果,一样是飞来剑派的论剑请帖。”
“既然他们两个进境快,那就再帮他们一把,让他们进境更快一些。”
“突破元婴?”冯北音意识到了什么。
云鸿道:“没错,何不见已是金丹大圆满,离突破元婴只需要一个契机、一点小的助力。”
“道纹灵果,可是不折不扣的好东西,可助他触摸大道意蕴。”
“如果道纹灵果还不够助他突破,那一场大战也有助于他突破不是吗?”慕和畅在旁补充道。
四魔围杀萧淡水一事,一方面用于引蛇出洞试探他们的战斗力,另一面则是压榨何不见的潜力、逼迫他动用越阶的力量。
冯北音算是完全明白了,这两人想要打一个时间差。
何不见在金丹期修炼的时间太短了,进境太快,根基太浅,这么短的时间突破元婴,必然十分凶险。
他若真要突破,这一闭关少说也要几十年。
而飞来剑派的论剑就在四年后。
若何不见闭关,越荒州就很大可能会单独前往论剑。
“可……”冯北音看这两人的眼神都很奇怪,“这样的谋划,有太多不确定了。”
“你们怎么知道何不见一定会突破,怎么料定越荒州一定会单独前往论剑?”
“若越荒州还是舍不下他师兄,为了师兄在宗门硬等几十年呢?”
“你们怎么有把握的?”
“没把握。”云鸿脱口而出,随即耸了耸肩,道,“长老,到了你的境界,就该明白,对扎扎实实修炼的正道高阶修士来说,越是缜密的阴谋成功率越低。”
“哪怕天机被蒙蔽了,与大道接近的你们,总会有冥冥之中的感觉。”
“有时,把握不大、最不确定的筹谋,才更有可能成功。”
“若真如你所说,何不见没突破也没闭关,或是越荒州宁愿在宗门里守着他,那我也没别的办法。”云鸿看得极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谋算不成,只能说天意在那对师兄弟身上。
而且,他又未必一定要为仙君做事。
反正那两枚道纹灵果他真的送出去了,若天意真在何不见与越荒州身上,那他与那对师兄弟卖个好、结个缘,也不亏喽。

“除非清灵长老有办法攻破太无宗的护派大阵, 闯进去强杀越荒州。”
听了云鸿的话,冯北音也是一阵默然。
“四年后,飞来剑派, 我会埋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说完,冯北音起身离去。
冯北音离开后,慕和畅霎时松了下来,向后靠在椅背上,一副没骨头的模样。
“你那边呢?”云鸿看向他,问道,“魔修那边还要你联络。”
慕和畅,也即碧渊, 歪了歪头, 道:“放心吧。”
“灾厄真君吃了亏,得到消息必定会出手。”
“天罗化血宗没了玉轻尘,跟他们谈谈,或许也有长老会心动的。”
云鸿直视着他,道:“你不出手吗?”
“彼此彼此,”碧渊坐正身子, 视线与他相对,“你不也没有直接出手?”
两人相视一笑, 错开了视线。
他们都是大人物的棋子, 可棋子也有自己的心思和盘算。
这是碧渊活的第二世。
第一世的他出生于青阳世界,拜入了穿云派。
青阳世界是个灵气浓度一般的世界, 在此世内流通的最顶尖功法也仅能修到元婴,没有直指大道的功法, 那里的修士大多也不知道灵天的存在。
而穿云派,是这样一个小世界里的二流门派。
拜入这个二流门派内的他则成了这个二流门派的天才, 得到了门派师长的全力栽培。
他的修行之路本该一帆风顺,可惜的是……没多久就有魔修偶然来到了青阳世界。
穿云派不幸成了那魔修选择的修行之地。
一夜之间,整个穿云派被灭了满门。
师父、师叔、师兄乃至小师妹都死在他面前,唯有他活了下来。
此后碧渊堕入魔道,修炼多年后,最终找到了当年的那个魔修,与他同归于尽,报了昔日的血海深仇。
原以为自己就那么死了,再睁眼,他却成了灵天内的一个无人在意的散修,身上还多了一缕自称焚心的魔念。
碧渊一开始搞不清楚状况,以为自己重生了,还发了疯地想回穿云派,随后他听到了焚心的嘲笑。
焚心告诉他,他不是这个真魔在往生轮回路上选中的一缕亡魂。
他已经转生了,这是他的第二世。
他会有前世的记忆,完全是因为他的灵魂中多了一缕魔念。
在魔念的庇护下,他前世的记忆没被轮回磨灭,只是被胎中之谜暂时遮蔽了。
在他踏上修炼之途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魔念的声音,也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而自己,不过是焚心选中的棋子,要为她做事。
焚心这么说,碧渊却完全不那么想。
第二世……灵天……
第一世的他完全不知道还有灵天存在,也完全不知道元婴之后还有更高的境界。
他始终被仇恨驱使着,自门派覆灭后,就再也没有为了自己活过一天。
而今,胎中之谜勘破,前因后果俱明,此身自由,顿觉天地广阔。
他要为了自己而活。
因此,这一世碧渊没有加入任何门派,做了散修。
他一边假意遵从焚心的意念,一边寻找着摆脱她的机会。
从沧溟世界的幻境出来后,焚心的魔念消失了,碧渊还以为自己终于自由了,却不想还是被天魔妙欲宫的人找上,再次成了棋子。
碧渊可不会就这么认命。
他太清楚魔修的习性了,一旦他帮着魔修达成了他们的目的,就沦为了废子,等待自己的不会是自由,而是死。
所以,碧渊不会不听天魔妙欲宫的话,又不会太听天魔妙欲宫的话。
他在这危险的钢丝之上摇摆,在左右的夹缝中喘息生存,给自己争取更多修炼变强的时间。
提到玉轻尘,云鸿想到了什么,转而问碧渊:“四魔都死了吗?会不会泄露什么?”
“绝生和苦渡死得不能再死了,玉轻尘和枯骨还有一口气。”
碧渊道:“枯骨是个被利所诱的蠢货,而玉轻尘……他是个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天火岭。
何不见昏过去没多久,居然醒了过来。
“师弟……了灭……”何不见看了眼越荒州,又看了眼萧淡水,见两人都还活着,这才放下了心。
随即他就发现自己正靠在越荒州胸膛上,他刚想撑起身子,就眼前一晕。
“师兄,小心。”
越荒州撑了他一下。
紫虚云卷自何不见身上飞出,也绕到他身边伸出卷轴一同托了他一把。
越荒州关切道:“还好吗?再冥想一会吧,这里有我守着。”
“没事。”何不见借着力道才勉强站稳身体。
该死,透支太过了。
他现在头痛欲裂,脚下发飘,眼前更是晕晕的。
他用出那一招实在是太早了,也太不知死活。
若不是紫虚云卷作为灵宝,自动护主,帮他承担了八成的消耗,光那一招就能耗尽他的本源,让他油尽灯枯而死。
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紫虚云卷,他也用不出那一招。
他现在能醒过来,一是心中记挂着事,担忧越荒州与萧淡水,靠着一股意念在强撑,二就是……
他要突破了。
没错,用出那一招后,他就感觉到丹田内的金丹“碎而成婴”的预兆。
将要突破的波动惊醒了他。
何不见从储物法器里取出丹药,仰头一股脑倒进嘴里,闭眼恢复了片刻,然后道:“我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
说完,何不见役使着紫虚云卷,让它飞去幽草涧的方向,将玉轻尘一裹,再飞回来将枯骨碎裂的骷髅头。
三人施展遁术离开之前,何不见还没忘通过玉佩给远处观战的三人传音:“大战结束,此地危险,切莫久留。”
三人向着九重城而去,经由九重城的传送阵,直达玄都。
观战四人组里三人接到了消息,彼此对视一眼,也知道这个道理,赶紧离去。
十绝的蛊虫化为灰烬后,天火岭的枫叶都不再似以往那般红了。
如今,天火岭重又安静了下来。
玄都,萧淡水的洞府。
何不见与越荒州返回玄都后,先将重伤的萧淡水带到他的洞府。
何不见还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他也没想到,这里会有如此规模的紫竹林。
微风吹过,竹叶晃动、交错、纠缠,哗哗作响。
萧淡水盘膝坐在竹屋外的空地上,他的剑横于膝上,他抚着剑身,注视着面前的紫竹林,不知在想什么。
他之前在四魔的围攻下遭到重创,身上更是被刀山剑树扎出了许多口子。
后面他吃了三花丹,身上的血止住了,浅一些的伤愈合了,深一些的伤反而有腐烂、加重的迹象。
苦渡造出的伤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上面覆盖着“五苦气息”和一定的法则之力。
“你的伤……”何不见不由得皱起眉,“等掌门师兄回来,掌门师兄会有办法的。”
“没事。”萧淡水道,“我的伤没有大碍,受些苦,要花时间化解。”
何不见点了点头,他回头与越荒州对视一眼,再看向萧淡水,道:“玉轻尘还活着,我挖了他的金丹,你……要见他吗?”
萧淡水沉默良久,道:“你们知道我与他之间的过往吗?”
何不见沉默片刻,道:“听林幽提过一嘴,他说你与玉轻尘被人称为‘萧琴双绝’,后来问心秘境内,玉轻尘叛出了宗门。”
萧淡水再次望向紫竹林,似是陷入了回忆中。
“是的,曾经我与他是知己,是兄弟,更是生死之交。”
“我的剑是修行之后所练,我的萧……确是为他而练的。”
“我曾经也以为,我与他会向你们一样,一起进阶金丹,一起继续修行,一起向前走到不能再走为止。”
“可惜……”
何不见凝神静听,越荒州的视线也定在萧淡水身上,没有移动分毫,他们其实都很在意萧淡水与玉轻尘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我们一起参加问心秘境,八年过去后,我发现与我们一同参加秘境的人出了问题。”
“他们身上被人用天罗化血宗的功法种下了‘种子’,这些人要么被吸干了,要么就沦为消耗品。”
“一次进入问心秘境的最多有五十五人,那次,大概有超过三十人被种下了‘种子’,其中包括许多同门。”
“我与他发现不对后,便一同追查这个混进秘境内的‘魔头’。”
“谁曾想到,在问心秘境将要结束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魔头竟然就是他。”
“不,应该不能说是我发现的,其实是他主动让我发现的。”
“我曾见到内门弟子在我面前燃烧成血色火把,也曾见到熟悉的朋友在我面前被吸成干尸。”
“我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质问他为何修魔功,为何杀同门,为何残害无辜,又为何让我发现那个魔头就是他……”
“最关键的就是,我与他朝夕相伴,对他全无戒心,为何他没有在我身上种下‘种子’?难不成是下不去手吗?”
“可死去的同门……又算什么?”
提及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素来淡漠的萧淡水不由得握紧了剑身。
锐利的剑划破了他的手掌,他却浑然不觉。

第165章 断掉
“我无法接受同门死于他手中, 可我与他多年的知己之情、兄弟之义,又岂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
“我与他在问心秘境大打出手,一声又一声质问他为何修魔功、为何要那么做……”
“他说……”萧淡水顿了下, 闭目道,“他说他只是‘想’修魔功而已。”
萧淡水好似回到了与玉轻尘决裂的那一天,眼前又浮现出了他猖狂大笑的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想这么做啊!”
“你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问自己的是‘我为什么不这么做’!”
“修道实在是太漫长、太累、太无聊了,我早就受够了这样的日子。”
“你以为我与你漫游灵天、斩妖除魔,是为了维护正道吗?”
“不,我只是陪你玩而已。”
“还记得吗?上次你我一起围杀天罗化血宗的魔修,最后一击是我打出的, 我搜了他的魂哦!”
“看到了魔道功法后, 我才明白什么才是我心所欲!”
“萧淡水,这就是我的道。”
“我们从不是同道中人,你也从没有了解过真正的我……”
“哈哈哈哈哈哈……我之前就对你说过,你若了解了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我们就做不成知己,只能做仇人了。”
“果然, 你看我们现在的样子,我说中了, 哈哈哈哈哈哈!”
玉轻尘明明还穿着那身白衣, 脸上却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兴奋、嗜血神色。
就这吗?这就是答案吗?
萧淡水道:“玉轻尘不是误入歧途,不是被人陷害利用, 而是出于‘本性’和‘本心’选了魔道,是自己‘想’而已。”
“这就是他给我的回答。”
“难道我当真从未了解过他, 难道过往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可昔日,这片紫竹林是他们一同栽下的。
甚至他的萧, 也是玉轻尘为他做的。
他们也曾有过一人抚琴、一人吹箫,月下林间,萧琴和鸣的过往。
萧淡水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玉轻尘否认了一切,连过往曾为知己的过去都被他亲口否认了。
“我终究挥出了那一剑……那让我觉醒了剑意的一剑。”
“可笑的是,那一剑也不是斩向他的,而是斩向我的萧、斩向我与他之间的缘。”
“自此以后,我与他‘生毋相见,死毋相哭’。”
“那一剑过后,我觉醒了金丹,被排斥出了问心秘境,自此后当真与他再未相见。”
挥剑断萧的那一刻,萧淡水的心是决绝的。
然而可笑的是,他结成上品金丹被排斥出秘境后,看着手中握着的半截断萧,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本来就没有怀疑过玉轻尘,是玉轻尘主动将自己修魔功、残害同门之事暴露给他。
玉轻尘是故意的。
暴露给他是故意的,说那些话也是故意的,与他如此惨烈地决裂或许也是故意的……
意识到这点的那刻,萧淡水五内如焚。
他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心情极其复杂。
萧淡水提到断萧,何不见忽然想起来当初萧淡水将断萧借给他来着,他后面一直没找到机会还。
何不见赶紧从储物法器里把断萧取出来,不好意思道:“抱歉,了灭,当初你将断萧借给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找到机会还给你,你……”
萧淡水看着何不见手中接过断萧,良久,又抬眼看了面前并肩而立、关切看着他的何不见与越荒州。
他借出去的断萧,居然在今日被还了回来。
那一刻,他仿佛感知到了某种冥冥中的天意。
许多人都有这样一个时刻,在人生走到死角的那刻、或是陷入迷惘不可自拔之时,会有某个物品突兀地映入眼帘,仿佛在昭示着什么。
顿悟也只在这一瞬间。
他这些年,一直将这把断萧挂在腰间,终究是因为心中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放不下。
如今想想,昔日他既然已挥剑断萧,留着这半截断萧又有何用?
既然当初已经斩断了缘分,现在又何必再见?
既然他早就从玉轻尘口中得到了答案,不管他当初是为了刺激自己,还是出于本心,其实……都没那么重要了。
“罢了。”
萧淡水的眉宇舒展开来,他从何不见手中接过断萧,突然笑了一下,挥手将断萧扔向远处的紫竹林。
曾经断萧重要,只是因为萧是重要的人做的。
去掉附加在上面的含义,它也不过是一截竹子,和这片竹林中的许多竹子一样。
“断了就是断了。”萧淡水恢复了平静,道,“我与也确实没有必要相见了,有事你们问他就好。”
萧淡水周身灵气鼓荡,原本浑浊的气息重归清定,身上糜烂的伤口都有了转好之态。
何不见与越荒州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有喜意。
萧淡水跨过了心中的一关,有了突破之兆。
只有心境不崩,身上的伤再麻烦,宗门总有办法可以解决。
“好,你好好休息养伤。”
何不见也是在硬撑,萧淡水这边没事了,他立马拉着越荒州回了紫藤小筑。
紫藤小筑内,藤花依旧。
凡间的植物的荣枯随四季而变,紫藤这样的灵植吞吐灵力,终年花开不败。
紫藤花下眯眼趴着睡的小狐狸突然抬起头看向了外面,随即它跳了起来,快速跑向门口。
紫藤的枝条也一跃而起,拉开门。
何不见看着紫藤的枝条一根根竖着排列,扭曲成波浪形,围着自己与越荒州两人旋转扭曲,不由得笑出声来。
“这什么啊……”
何不见蹲下身摸了摸扑到脚边的小狐狸,随后无情推开了它。
“我有事。”
小狐狸躺在地上露出肚皮的身形僵在原地,起初是不敢置信,在听到何不见的话后,它又尴尬地一扭身趴在地上,动动前爪舔舔身上的毛,一秒钟一百个假动作,一副“我才没有讨好你,你忙你的,我忙我的”的架势。
何不见坐在院中的秋千上,他刚一坐下,秋千架就一沉,越荒州也坐在了他旁边。
何不见放出玉轻尘和枯骨,道:“谁是这次围杀萧淡水的主谋?玉轻尘,是你吗?还是碧渊?”
玉轻尘从紫虚云卷里滚到地上,先是坐好整理衣冠,再环视一圈周围,随即才看向秋千上的何不见与越荒州。
玉轻尘也没急于回答何不见的问题,反问道:“萧淡水呢?我还以为能见到他。我被你废了修为,如今已是凡人了,这样还是与他无缘再见吗?”
“搜魂吧。”越荒州侧头对何不见道,“和他说话浪费口舌。”
“也是。”何不见分外赞同越荒州的话。
越荒州以灵力堵住玉轻尘的嘴,固定住他的身体,迈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悬在他的头顶。
玉轻尘的身体猛地绷直,随即又软了下来。
越荒州收回手,回到手走回秋千坐下,将自己得到的记忆传给了何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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