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见很快就感到了吃力,下次出拳时不自觉地动用了体内的灵气。
昨日引入体内经脉的灵气不再死气 沉沉,而是被调动起来,沿着周身经络流淌。
早上刚刚引入体内的玉晨精气在一过程中,被灵气逼入到了血肉中,濡筋骨、利关节。
配合着吐纳之法,排出体内的废气,将饱含着灵气的新气纳入肺腑,滋养心肺。
从一开始的疲累过后,何不见反而越打越是有劲,越打越是觉得舒畅。
浑身上下发热,精神也越发爽利健旺。
越荒州则比何不见还要艰难些,何不见至少身体健康,他却是才刚刚能吃饱不久。
萧淡水自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在练武的过程中不断提点他发力方式,也减轻了他的练武强度。
早上的练武锻体结束后,何不见与越荒州都满身大汗。
萧淡水反而仍气定神闲,看不出他陪着两人练了一早上武。
“去沐浴,然后进早餐。早餐结束后,我带你们前往藏书楼和外门学堂,从今天开始你们要跟着夫子练字读书。”
何不见听到要跟着夫子读书,都麻木了。
为什么……为什么修仙还要读书啊?!
萧淡水像是看出了何不见的疑问,他道:“读书可以明智,还可增长见闻。大道古奥玄秘,真经更是包孕万千,若不读书怎能洞悉真经真意?怎能理解道书?怎能求得大道。”
何不见同意,但不妨碍他对自己未来的读书生涯感到痛苦。
他忍不住问道:“没有那种可以直接把所有知识压缩后刻入脑海中的秘法吗?这样我们想调阅哪部分,直接从脑海中调出对应知识便好。”
萧淡水颔首,道:“有。你说的秘法到很像密宗灌顶之法,但密宗之法并不注重于灌注知识,而是为了灌注智慧、开悟明心。这是密宗之内的法门,是高僧为继位者所做。”
“道家内自然也有将知识刻入人神识内的法门。不过大量知识灌入,会给人的神魂意识造成负担,且记忆是记忆,理解是理解。”
“若你未能亲自阅览一遍知识,理解其含义,到你用时,你连该调出哪部分记忆都不知道。”
“你们已经开始修行,灵气在滋养你们身体的同时,也在滋养你们的神魂意识。等你们开始读书时就会发现,你们几乎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既然如此,又何必用这样的法门给自己的神魂增加负担。”
何不见明白了,所谓的道家法门也不过是鸡肋,果然读书和学习都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何不见和越荒州沐浴结束后,又用过早餐,跟着萧淡水先去了藏书楼。
在路上,萧淡水也跟他们介绍了一下玄都的布局。
玄都共有三藏四堂各洞天。
三藏,指的是藏经洞、藏书楼、藏宝阁。
藏经洞是宗门各道术、神通、秘法、真经所藏之地,除了传功长老、太上长老和掌门之外,只有得到准许的真传弟子可以入内。
藏书楼则是单纯的藏书,其内的藏书是宗门内的弟子从各大世界拓印而来,所藏之书可以说是浩如烟海、包罗万千、不可计数,对所有入门弟子都开放。
藏宝阁有一主阁,主阁之外又具体分为丹、器、阵、符、剑五阁,其中主阁只允许得到准许的内门弟子和真传弟子入内,其余五阁对所有入门弟子开放。
宗门内的弟子可以凭借善功兑换,也可将自己得来的材料法宝兑换给宗门换取善功。
四堂则是善功堂、庶务堂、讲经堂、戒律堂,这四堂中庶务堂内门和外门分设。
各洞天便是不同长老和他们真传弟子所居之处。
萧淡水带着他们两个去藏书楼录入了名字,以后就可以凭借最开始从内门庶务堂那里拿到的玉佩,进入藏书楼随意借阅。
然后何不见与越荒州被带到了专为外门弟子设立的学堂。
学堂内的夫子是外门弟子,他们天赋不佳、修为难以进步,有的便转移了注意力到学问上,想要著书立说。
来外门学堂教弟子,可以兑换善功,让他们留在玄都。
外门学堂内有不少弟子,他们有的是像越荒州这样幼年入门的,需要读书;有的是像何不见这样,虽然成年了,但没读多少书,也要跟着学习。
学堂内小萝卜头坐在前面,后面坐着成年人,倒也有种奇异的和谐。
越荒州坐到前面那些幼童身边,何不见则坐到了后面成年人的行列里,萧淡水并未进来露面,只把他们送到就离去了。
周围的外门弟子自然也知道这两位是空降的真传弟子,年幼孩童尚好,成年人就不一样了,何不见坐下后便感到各种眼光如刀子一样往他身上插。
经过早上练武的何不见没心思搭理这些人,他抓紧跟着夫子讲课的节奏,拿出在地球高中读书的劲头,认真听课。
一进入读书听课状态,何不见就自动屏蔽了周围的一切。
在夫子盯着他们写毛笔字时,何不见还分心想了下,不知道灵天里有没有钢笔或圆珠笔。
写毛笔字毕竟太慢了,不利于记笔记。
就这样学完一上午,这些尚在炼气期的弟子都还不能辟谷,因而中午有一个半时辰的休息时间,让弟子们可以去用餐。
夫子在的时候还好,等到夫子一走,坐在何不见附近的外门弟子有的便忍不住了。
“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两个感气都没有的凡人居然就成了真传弟子。”
“我都已经到蕴气阶段了,怎么不见也遇上仙缘被收为真传弟子……”
“成真传弟子有什么用,不还是和我们一起坐这里听课?”
“别看他们现在坐在这里跟我们一起听课,外门弟子的待遇怎么能和真传弟子相比,师叔祖们随便赐予点灵丹,他们恐怕就要筑基了吧?”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是招收新一代外门弟子之时了,他们别享受着真传弟子的待遇,到最后却被后入门的外门弟子修为追上。”
“哈?何止。你以为那些内门弟子便服气吗?五年后就是问道法会,内门弟子之间进行大比,别倒时这两个真传弟子被内门弟子吊打,那才丢赤元师祖的脸呢。”
虽然没指名道姓,但何不见当然听出来这些人一唱一和的在阴阳怪气什么。
不过就是说他们两个是靠运气、靠资源堆出来的。
何不见看到越荒州头也不回地离开学堂,自己也起身而去,留给学堂里的外门弟子一个翩然离去的身影。
口舌之争没有意义,旁人的话穿耳过便也罢了。
他们强大起来之后,这些聒噪之辈自然便会闭嘴。
和他们争论不如早些回去吃午餐。
吃完后,何不见又驾云回到学堂上下午的课。
夫子讲的也不仅仅是经史子集,还会讲灵天历史、各主要小世界的风俗志、灵药灵物辨别、妖精鬼怪神异事、炼气期实用小法决等等……
学完一天后,傍晚回到住所,紫藤过来告诉他。
了灭真人让它准备好了药浴,要求他在晚上睡觉之前,泡在药浴中冥想。
何不见已经耗尽了所有的体力精力,到了晚上连脑子都不会转了,只呆呆任由紫藤把他捆起来,拉进浴室里。
何不见望着冒着热气的浴桶,深深叹了口气,脱了衣服坐了进去。
太无宗还是家大业大,真传弟子每月都有10块中品灵石、一瓶蕴灵丹、一瓶回元丹。
而何不见与越荒州所用的药浴里的灵药,不算在月例里,是元辰掌门特意关照他们的。
何不见早起锻体练武,又学习了一天,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全部耗空了。
他刚一坐下,药汤内的药力便汹涌向他体内涌去。
药力从皮肤渗入血肉、经脉和骨骼,满含灵性的成分填补了他身体的损耗,也带来了阵阵针扎一样的刺痛。
何不见一开始还能苦中作乐,想这岂不是木桶炖自己?
到后面,何不见只能集中注意力、默念心决,对抗药浴带来的疼痛。
呼吸之间,灵气涌入他的经脉,流转一周天后其中浓郁精华部分汇入丹田之中。
已经上过一整天课的何不见知道,这是他进入蕴气阶段的表现。
炼气五个小阶中,感气和引气两个阶段,他纯靠天生的百脉通玄灵体便跳过去了,蕴气阶段便是不断累积,直至体内灵气蓄满体内上中下三大丹田和周身经络,便成就炼气大圆满了。
对何不见来说,这只是个花费时间的水磨工夫。
他所修的《太无真经》可是道祖真传的法门,在积累灵气这方面是普通功法的十倍不止。
何不见明白,自己不会在炼气期停留太久。
药浴冥想结束后,等何不见躺到床上时,想起昨天他还跟系统感叹“怪不得人人想修仙”,便想苦笑。
怪不得昨天李危弦让他们一定要好好休息,昨天确实是他和越荒州唯一能休息的一天了。
修行之路从不容易,哪怕依仗着天生灵体的何不见,也逃不过修行路上的种种磨砺。
昏睡过去之前,何不见还在想,他一个经脉贯通的人已经如此疲累,恐怕越荒州更不好受。
明天让越荒州搬过来和他一起住吧,他一个人住,没有杂役照顾实在让人难以安心。
何不见昏睡了一夜,第二天照旧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被紫藤叫醒,早早就去院中等待萧淡水和越荒州。
早上再见到越荒州,何不见就知道自己昨天的感觉不是错觉。
越荒州面色确实好了很多,颧骨不再那么突出,皮肤恢复了孩童应有的红润白皙。
越荒州就像一颗将要枯死的竹笋,现在突逢甘霖,便如饥似渴地汲取营养,快速恢复生机活力。
萧淡水看到他,对着何不见点了点头,道:“一天就进入蕴气阶段,很好。”
“记住,你要尽量遮掩自己的百脉通玄灵体。你的修炼进度可以快,但不能让人看出你直接跨过了引气入体阶段。”
“引气难于蕴气,一般根骨经脉上佳、心性毅力上佳的,感气都可一次成功。”
“但引气入体打通奇经八脉,要花上两到三年的时间。蓄满上中下三丹田进入炼气期大圆满的,也需要一两年的功夫。”
“能在五年之内达成炼气期大圆满的,便已可称之为天才。”
“普通资质的弟子,大多在引气阶段耗上十五年左右的时间,在蕴气、炼气阶段耗上五年左右时间,在二十年内修得炼气大圆满。”
“根骨心性不佳之辈,耐不住寂寞苦修,在炼气期耗上三四十年的都有。”
何不见明白了,萧淡水的意思便是,他的修炼进度可以快,可以一两年内就修到炼气期大圆满,但不能让人看出他是一天一夜之间跨过引气阶段,进入蕴气阶段的。
这实在过于惊世骇俗,很容易让其他人联想到他可能身怀异种血脉,或是天生灵体。
“我明白。”
萧淡水点了点头,道:“今日,我先教你一门可以隐藏气息修为的法决。此法决虽然对金丹以上修为无用,但应对你目前所接触之人,已经足够。”
何不见谢过萧淡水,习得这“隐息匿气决”后,周身四溢的气息渐渐被藏匿起来。
虽然金丹期以上的大修士仍能一眼看穿他的修为,但何不见目前能接触到的金丹期修士也只有李危弦和萧淡水,能够暂时瞒过外门和内门弟子便足矣。
萧淡水点到即止,带着两人开始今日的早功和练武,随后便是上午和下午读书。
下午下课后,何不见叫住了越荒州,走过来道:“近期住师兄府邸吧,你独自一人住,晕在药浴里面都没人知道,这怎么让人放心?”
越荒州沉默了一会儿,拒绝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不劳师兄费心。”
越荒州既然拒绝,何不见也不好强求。
晚上回到府邸后,何不见坐在药浴中冥想。
他进入蕴气阶段后,灵气伴着药力滋养神魂及身体,尽管一样从早苦修到晚,他却不觉得如昨天那般被掏空了一样的疲累。
就连药力深入身体的感觉,虽然还是麻痒难耐,但也不像第一晚那般如针扎一样疼痛。
在冥想运气了三六十五个小周天后,何不见睁开眼,从浴桶中起身换好衣服。
他感觉此刻神魂和身体都同样轻灵通透。
何不见没有急着去睡觉,反而走到院里,抬头遥望满天星斗。
玄都位于云上,仰望周天斗宿之时,星辰组成的长河是如此的清晰。
那感觉,仿佛真伸手便能摘下一颗星辰。
何不见望着星斗徐徐叹了口气,还是放不下心,决定先去看看越荒州。
现在已到蕴气阶段、且跟着夫子学过基础法决的他,在玄都之内可以驾云飞行。
何不见觉得玄都之内的云简直就像公共运输工具,用它来载人送物都可以。
何不见的宅邸距离越荒州那里并不远,他驾云很快就到了。
一般玄都之内修士的宅邸下都设有阵法,得不到主人允许是不得入内的。
这种阵法一般也有默许访客设置,像何不见的宅邸就设置了越荒州、萧淡水、李危弦和元辰掌门可以随时到访。
何不见不想惊动越荒州,所以先稍微试着靠近一下,如果不能进去那便算了。
但他靠近之后,顺利落在了越荒州所住的平常小院内。
何不见落地后笑了笑。
越荒州总是一副冷面孔,也总是像萧淡水那样,仿佛对万事都不关心。
何不见还以为越荒州真的连他这个师兄也不在意。
何不见进去后先去看了眼卧室,发现卧室没有人,才找到了浴室。
他没有贸然进去,只是轻轻推开门看了一眼。
如果越荒州无恙,他也就回去了。
但他却发现越荒州的状态不太妙。
越荒州盘膝坐在浴桶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流下,他脸上的肌肉因为忍耐疼痛而扭成了一团,因而显得神色狰狞。
他皮肤表面上蒙着一层被逼出来的灰黑色杂质,混合着药味和热气,使得浴室内的味道也不太好闻。
何不见顿时有些明白越荒州为什么拒绝住在他那里,大概他并不想让何不见见到他此刻的样子。
越荒州虽然根骨上佳,但体质却不好,锻体并非一两日就能有成效。
在他彻底恢复健康、锻体有成之前,他每晚泡在药浴中冥想行气,都要经历针刺刮骨之痛。
洗经伐髓,哪有不痛之时。
再加上玄都内灵气过于浓郁,引气入体后,过多的灵气冲击他单薄狭窄的经脉,也会加重他的痛苦。
何不见明白后,自然更不会唐突打扰。
他关上门,隔着门板盘膝坐下,默念心决,开始冥想。
何不见的体质对于天地灵气无比亲和,他开始冥想后,周围的灵气便向他涌来。
何不见将灵气导入自己的身体中,不断过滤、压缩,将一部分纳入自己的丹田气海,另一部分输入到门内。
百脉通玄灵体时天生的鼎炉,被他过滤过的灵气更为精纯、也更为柔和。
何不见吸纳了玄都之内过多的灵气,减轻了多余灵气对越荒州经脉的冲击,又将被纯化柔和后的灵气送入室内。
何不见虽然看不见,但门内浴桶中,越荒州因忍痛了显得狰狞的神色平和了许多。
就这样,隔着一扇门,何不见与越荒州一起修行到深夜。
何不见在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后,又悄然离去。
就这样,日复一日,半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
半个月后何不见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样的日程,全身心投入到了修行之中。
他现在不用紫藤叫,自己天不亮就能起床。
萧淡水在教会他们十三式无极游身拳后,也不会每天都来。
何不见起床后便自行做早功,然后从第一式打到最后一式,享受那种浑身发热、畅快淋漓的感觉。
随着越来越临近招收外门弟子的日子,何不见的心也越发沉重。
这些时日他忙于修炼学习,加上他实在不知该怎么决定,因而没有抽出空来去见文道长。
但他再怎么犹豫,时间还是一日日的过,文道长在招收外门弟子结束后,就要返回太元世界了。
在招收外门弟子日子的前一天傍晚,何不见故意驾云追上了越荒州。
日冷层云,星河渐起。
何不见叫住了越荒州,看着这半个月来,如竹拔节一般窜高了许多的人,才发现他已经不是初见时那个瘦骨嶙峋的孩童,而是个内含无穷生机的少年人。
“定虚。”何不见不自觉地叫了他的道号,迟疑道,“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你是一位仙人,有机会重活一世,你会想要改变过去、救回当初你没能救下的故人吗?”
“如果救下,过去改变,重来一次,要面对诸多变数,便可能不再能羽化飞升。”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
越荒州闻言直视着何不见,仔细地看着他,看了很久。
他问道:“重活一世,是真的重活吗?”
何不见道:“是。”
“那便救。”越荒州斩钉截铁般道。
“人活在世上,便会遇见诸多变数。如我畏畏缩缩、战战兢兢,为了所谓可能飞升的前景,便袖手旁观身边人死去,那我便不是我了。”
“心境有缺,哪怕步步蹈袭前世,也注定不能再次羽化飞升。”
“若我是仙人,我自有坚定的本心与足够的气魄,既然我能飞升一次,便能飞升第二次。”
“我无惧任何变数,只依照本心行事。救前世未能救之人,补前世未能补之憾。”
何不见与那双寒星一般的眸子对视,一时竟有恍然之感。
何不见想起了天苍山崖下赤元子的三问。
越荒州不像他那样有着成年人的心智,也不像他那样在地球接受了完整的教育,他是出于本性本心回答了赤元子的三问,
也就是说,他一个曾经差点冻饿而死的孤儿,不慕权势、不羡富贵更不爱美色,他有颗坚定的道心。
这还只是此时间线上的越荒州。
何不见修行了有半个月了,还是百脉通玄灵体,才刚刚开始便感到了修仙之路的艰难。
而原时间线上的越荒州,可是从外门弟子开始,一路修炼成了大罗金仙。
他若没有坚定不移的道心、没有一往无前的气魄,又如何能成为攀登大道、高据真天之上的定虚仙尊。
何不见不由得露出一点释然的笑意,喃喃道:“是我一时着相了。”
这半个月的纠结与犹疑此时回想竟有几分可笑。
曾经的所谓仙尊之名,对何不见来说不过是游戏里的设定。
他从没有如此刻一般明了,“仙尊”这二字到底有着多重的分量。
他到底是轻视了越荒州,也轻视了一位仙尊的心性。
如果是真正的定虚仙尊,知道他居然犹疑这么久,大概也会笑他吧。
何不见本就风姿特秀,这些日子的修行锻体,排出了身体内不多的杂质,又以灵气和玉晨精气灌养身形,比之越荒州初见他时,更似玉人了。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淡月朦胧,洒下的辉光如一层层薄纱笼住何不见露出的笑容,那一瞬间更是光映照人,看得越荒州都心神一恍。
越荒州想到在学堂上,夫子曾说过良玉生烟,今天见到何不见的笑容,他才觉得夫子说错了。
哪里是良玉生烟,分明应该是良玉生辉。
“师兄,”越荒州不自觉地开口唤了一声,“师兄总是心事沉沉,顾虑太多,期望能万事周全……”
“师兄不必那么累,随心随性而为吧。”
越荒州本不想多言,但既然开口了,那便把想说的说完。
“这些日子,多谢师兄护法。”
说完,越荒州率先驾云离去。
独留下何不见怔了怔,脸上的笑容不由得越来越大,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来。
也不知匆匆离去的越荒州到底听没听见。
不过……怎么觉得越荒州的话怪怪的?
何不见摇了摇头,不想多想了,他现在只觉得心中块垒全消,随即洒然飞向自己的住处。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明日招收外门弟子之时,他要去见文道长。
第二天,何不见刚用完餐,萧淡水、李危弦带着越荒州一起到了何不见的住所。
何不见见到萧淡水和李危弦齐至时还有些惊讶。
李危弦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温婉可亲的模样,看到何不见之后,目中露出些惊讶,道:“这么快就蕴气有所进展了,看来你没有自骄自傲,而是日夜苦修不辍。”
李危弦温言夸赞道:“你们师兄弟二人都很刻苦,但弦崩得太紧会断,你们也需要休息。今日是宗门三年一度招收外门弟子的日子,文清一和我们都会前往,你们要去观摩吗?”
何不见立刻道:“去!”
他本就打算今日向学堂请假,去找文道长。
何不见随着三人一起驾云飞至玄都内的登月殿。
登月殿中早有一位弟子等在那里,他穿着一身墨绿色道袍,外搭一件绣有三两竹枝的苍青色水云纹大氅。
看到他们四人,他笑着着见过礼,一举一动意态风流,濯濯如春月柳。
李危弦介绍道:“这位是太无宗丹道一脉的真传弟子寒松夜,他可是振起我太无宗丹道一脉的天骄。”
作为灵天四大宗之一的太无宗,最根本的大法便是《太无真经》,而主脉传承则是阵法。
玄都之所以能建于云上,也正得益于掩映在云海之中的大阵。
但这并不意味太无宗内只有阵法传承。
事实上,作为灵天内传承最久、屹立时间最长的四大宗之一,有无数大能归附、加入太无宗,他们也在太无宗之内留下了自己的传承。
太无宗内丹、剑、阵、符和诸般法门都各有支脉传承,弟子可以根据自身天赋和志向选择方向修行。
这也导致太无宗的支脉不是每代都有人学习传承,有些支脉都是失继了数代之后,才又有天才继起。
听完李危弦的介绍,寒松夜有些羞赧地道:“吟心师叔过誉了,不知四位来有何指教呢?”
“没什么。”李危弦道,“灵和、定虚两位师叔刚成为真传弟子不久,我们带他们前来观摩外门弟子招收法会,你不必在意我们,照常行事便是了。”
寒松夜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放在何不见身上,道:“不知紫藤是否合师叔祖的心意?”
寒松夜身上有着浓郁的生机和灵气,看着何不见的目光闪闪发亮。
何不见这才知道,原来紫藤居然是寒松夜种出来的。
“紫藤很好,你费心了。”
被何不见一夸,寒松夜顿时露出个真心的笑容,道:“我种植灵植本来是为了炼丹的,但照顾着照顾着,却总舍不得。”
李危弦顿时也笑了,道:“是啊,松夜可是为我们太无宗内的精怪增多出了不少力。”
在李危弦闲聊时,何不见看了眼四周静立待命的弟子,没有看到文道长。
李危弦发现他好像在找谁,顿时了然,问寒松夜:“文清一呢?”
寒松夜答道:“他去下面接引报名者了,似乎这次的报名者里有他带回灵天的人。”
说话间,寒松夜寒松夜面前升腾起一片云雾,云雾间浮现出了许多人的身影。
“他们到登月殿下了。”寒松夜见此,道,“我要先去主持招收外门弟子了,师叔祖不用急,一会儿收入门下的外门弟子都会来到登月殿,到时负责帮忙的内门弟子也会到登月殿。”
“你想找文清一的话,可以等他们上来。”
何不见点了点头,说:“你先忙。”
玄都太无宗每三年招收一次外门弟子,招收弟子的数量不固定,主要看最后到底有多少人能通过考验和筛选。
每次招收的外门弟子多时也不过百余名,少时更是连个位数都有过。
对于整个灵天来讲,这都是不容错过的盛事。
因而玄都之下汇聚了不少灵天内的修道者,有些是如越荒州一样十一二岁的少年,有的外表是青年人,有的外表看上去已经步入中年。
玄都位于云海之上,这些人汇聚在地面上仰望天空,却都看不见那片云海。
寒松夜走到登月殿外,振袖一挥。
浮在何不见眼前的云雾中,显现出一条由登月殿蜿蜒而下、垂至地面的云梯。
寒松夜道:“拟循云路趋鹏程,仰天直上青云梯。在下太无宗真传弟子寒松夜,今日主持太无宗外门弟子招收法会。”
“请诸位先登青云梯,余在登月殿中恭候。”
秦停这时也正站在人群之中,他与周围人一起看到一条云梯从天而降。
云梯显形后,他们再仰望天空,便看到了建于云海之上的登月殿。
秦停心中火热,他看到周围人激动的样子,心中还有些不屑。
仅仅是一座建在云上的大殿,便让这些人如此激动,他可是进入过玄都,见过整个云上之城的人。
不过他火热的心很快就沉了下去,这些日子秦停住在外门,也在文道长的引导下感气成功,算是一只脚跨入了修士的门槛,但他还未能引气入体。
而这次来参加太无宗外门弟子招收的,别说炼气期,就连筑基期也有不少。
云梯垂下后,这些参加者便在周围外门弟子的引导下,逐一踏上了云梯。
秦停本还在想,这么多人共行于一条云梯之上,该走到何时。
等轮到他时,他刚一踏上云梯,便发觉身前和身后之人均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他自己。
这条连接云海与地面之间的通天梯虽然由云朵组成,却十分稳固牢靠,秦停踩上去就如踩在石板上。
可这条云梯左右两边并没有护栏,且宽度大约只有一个半人那么宽,甚至容不下两人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