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下了真的太好了,还好他挡下了。如果让他选择的话,无论多少次,他应该都会这么做。
因为,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云颢啊。
之前因为情热期啊信息素啊人工诱导啊而被搞得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在那刹那的选择面前被轻易击碎,而只剩下最纯粹的情感残留在胸口。
所以之前云颢和他告白,他其实很高兴,只是因为身体太虚弱了,没能表达出来——是他表达的不够明显吗?他不想云颢走,枪声好可怕,伤口又很痛,因为身体难受而心里更加依赖,努力地抓着云颢的手指,说话声音一大,胸口震动就扯着肩膀,让他疼得双眼朦胧:“我、我喜欢你。”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再一次地,努力地想要传达自己的情感,“现在我知道了,我很喜欢你......呜......我的戒指呢?你是不是——”
他还是动作大了,扯到了伤口,倒吸一口冷气,结果被呛到咳嗽起来,咳嗽起来又再震动伤口,整个人缩在床上又咳又痛,好像命都要去掉半条。这可把一房间人全都吓到了。柠柠和爱德华跳起来去喊护士医生,余呈韬和孟理立刻围了过来,想做点什么,但是手足无措,还是云颢立刻伸手抱住了余宸明,小心地避开了伤口,手摁在后颈上,散发出信息素。
余宸明这才抽噎着慢慢冷静下来,但是脸上已经乱七八糟;实在是太痛了。他甚至都不敢伸手擦掉眼泪,只能在朦胧的视线里看云颢,云颢则贴着他的脑袋,用手指抹去他的泪和汗,不断地安慰他:没事的,我现在不走,没事的。
但直到护士进来,云颢也没有把戒指交给余宸明,也没有为了安慰他,而说出,“我不会走”“我会留下来一直陪你”这样的话。
场面还很混乱,所以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否则余呈韬就又要跳起来骂人了:把我弟弟骗走,现在连一句安慰的好话都不会说吗!但是一直在注视着两人的爱德华却看得很清楚,心里虽然不可避免地也生出些恼怒,却也忍不住在心里想:这小子确实和当年那个混帐自己不一样。
云颢之所以不给戒指,是因为余宸明现在并不是能想清楚二人关系、做理智决定的状态;云颢之所以不说安慰,是因为他已做出了决定,所以不会给无法做到的承诺,也不准备再对余宸明说谎。
郎心似铁啊。爱德华看着肯医生过去检查伤口是否被被撕裂,云颢因而不得不松开手,将余宸明交还给医生——男人看起来很冷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爱德华伸手拍拍对方的肩膀安慰时,却被手下紧绷的坚硬肌肉惊了惊。
男人额头上都是汗,眼睛也有些恍惚。
云颢还是那个云颢,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改变他的想法,没什么事情动摇他的决定。但爱德华直到这个时候,才第一次想,小孩的眼光或许也不是那么糟糕;你撑着痛也要坚持告白的男人,就算是个混账,但也是个爱你的混帐。
正如那枚躺在床头柜里的结婚戒指,男人现在要摘下它,如同摘下自己曾经的错误,而将选择权交还给对方。
那掌控一切的男人,现在在爱人的床前,垂头如罪人,耐心克制,只等一个审判。
余宸明这一住院就是差不多一个月。
余呈韬没法呆很久,请了一周的事假后,同事和老板忙得打电话来喊他好几次,实在不能再请,依依不舍地回去了,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有什么事一定要打电话来告诉他。孟理和柠柠还在,柠柠这边几乎全权担起了余宸明经纪人的职责——John这边有云颢安排的活,忙得没空。而孟理在柠柠忙的时候,就帮着照顾余宸明。
柠柠毕竟是女孩子,孟理照顾起来更方便,余宸明又很省心,等人睡着了,孟理还有空在床边掏笔写曲子,看看书。
前两周网上的舆论可谓是轰轰烈烈,人们挤在余宸明和工作室的微博下问,到底是怎么了,余宸明要暂停活动多久,是出了什么事,网上传他是维纳斯枪击案的受害人是真的吗?导致工作室不得不直接关闭了评论。没有回应似乎就是最好的回应——维纳斯那边一有什么风言风语的调查消息,余宸明这边就得跟着上个热搜。
柠柠前两周也忙,天天对着电脑敲,时差颠倒地和工作室开视频会议,还时不时得在走廊上打跨洋电话,这两天终于闲了下来,有空坐下来削个水果之类的。孟理看着她削,觉得哪用这么麻烦,洗洗带着皮吃不就行了?被柠柠拍,说人家这生病着呢,会不会照顾啊!
余宸明看着他俩打闹,心里暖暖的,身上凉凉的。
肩膀上的枪伤在缓慢愈合,心理上感觉没那么痛了,但痒得厉害,不能去碰,难受却没少一点——晚上睡不着,吃饭没胃口,瘦得病服都空空荡荡的。
除了身体难受,还有心里上的忧愁。躺在床上什么都不能干,难免就胡思乱想......暂停活动以后怎么办,受了伤以后还能不能正常跳舞......他和云颢还能不能恢复从前了?
最近云颢来的呆的时间没有之前那么久了,余宸明情况稳定下来,他也开始投入进对雇佣枪手的调查。虽然不是一直都在医院,但每天云颢都会出现——有时候是清晨,有时候是半夜,有好几次余宸明正在睡觉错过了,醒来后嗅到淡淡的沉香味道,留在他的指尖,他就知道云颢来过了。
他现在也知道,云颢早早就把戒指带来了,只是放在床头柜里。四下没人的时候,他会小心翼翼自己伸手把戒指从抽屉里拿出来,放在掌心里看;有一次不小心被孟理撞到了。
孟理在楼下吃完饭,洗过手,进来在他床头抽了张纸擦手,看小孩还紧张地要藏,往身后藏这不是又要动肩膀,赶忙说:“藏啥,看都看到了!”
余宸明这才抽回手,戒指抓在手里,放在被子里头,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问:“那天我......要戒指的时候,是不是特别难看?”
自己干过的事儿当然是记得的,但又哭着告白又要戒指,结果把伤口撕裂疼得要死要活——想起来还是无地自容的羞耻。
孟理坐下,从水果篮子里掏出个橘子,开始剥皮。“你这不难受着,能理解,”他心想,不能理解的是你对象,看着真是铁石心肠;要他看小孩可怜兮兮地哭成那样子,别说戒指,就是天上星星,他都得想办法撬下一颗来。
但余宸明这些日子也慢慢想明白了,云颢为啥要那么做:男人是真的意识到自己做错了,在道歉,在弥补。不把戒指给他戴上,是在等他自己做决定,是戴上,还是放下。
可这一下就给他重新燃烧的爱恋又泼冷了。爱德华这些日子过来也和他说过,让他放心疗伤,之后会把他接到别墅好好做康复,至于他和云颢......正好他忙,你们俩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好好认清感情。尤其是你,要是觉得想法淡了,要离婚,他二话不说全力支持。
余宸明能拒绝吗?当然不能。去维纳斯公司之前本来不就是这么商量的?更别提当时还在的余呈韬用力点头点的,感觉都快把脑袋扯下来了,临走前还抓着他的手,没少明里暗里说云颢的坏话,感觉就好像给他肩膀一枪的不是那个黑衣人,而是云颢自己一样。
大家的关心情绪他完全能理解,但是......余宸明欲哭无泪:这不就像是他刚确认自己真的喜欢上一个人,别人又来劝分,说别再执迷不悟喜欢骗身骗感情的渣男,而他那么一捋,哎,还真别说,他居然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而云颢这些天来陪伴他的时候,也绝口不提这些事儿,只是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他会找点东西吃,偶尔还会在旁边休息一阵,也不去沙发,不去隔壁房间的床,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睛下印着淡淡的青黑。
余宸明看着云颢的这张脸,想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说是给他时间冷静下来想想,但对云颢又何尝不是。半夜一动,不小心又压到伤口把自己疼醒,余宸明会憋着泪,控制不住地往坏的一面想:肯医生都说了,他恢复慢,还对各种药物过敏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第二性别被人工诱导转变后带来的一些后遗症。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明明每天没少锻炼,又基本健康饮食,怎么会经常感冒发烧——如果因为这个原因,伤口没能正常痊愈,以后不能再唱跳、又天天生病......云颢会觉得他是个麻烦吗?
白天起来,脑袋清醒点的时候,他当然知道云颢不会——但是人在难受的时候,心里难免也脆弱一点。
爱德华很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等余宸明能自己主动吃东西,不再需要靠点滴补充身体所需营养能量的时候,他就准备给小孩办出院了。
能搬出医院当然是好事,医院里来来回回那点景色他早就看厌了,但是他要搬出去——就意味着要和云颢暂时分开的时候要到了。
云颢也是当天回来的时候,才听说爱德华第二天就要给小孩办出院手续,可谓是雷厉风行,招呼都不打一个,但凡他回来晚点,可能见到的都是一个空病房了——他进病房,孟理和柠柠都忙着收拾东西,病房里空空荡荡,只有余宸明;而小孩正冲着窗外的景色发呆,听到动静,转过头来,一见是他,就愣住了。
云颢觉得出院有点太早了,看余宸明似乎还没康复到那种地步。可医院毕竟是公共设施,相比较而言,爱德华的住宅里会安全许多,条件也不会比医院差到哪里去。他们最近的调查步步紧逼,也说不准对方会不会干出狗急跳墙的事来——阻止的理由能说出千千万个,事实是,只是因为他不舍。
他走到余宸明身边,问他今天觉得怎么样,吃药了没,什么时候准备出院,都安排好了吗?余宸明都一一回答了。
余宸明心情不好,长长了的头发在枕头上蹭得乱糟糟的,翘起的地方像是垂下的小耳朵,云颢便伸手压了压,没想到余宸明忽然伸手抓住了他胳膊,可怜巴巴地问他:“明天,你会来吗?”
云颢手指下意识地一握,但面上仍然是平静地摇了摇头:“明天一早,我要飞B国。”
余宸明瘦得尖尖的小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云颢刚准备说些安慰的话,就听见小孩说:“都要走了,你都不说一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云颢斟酌了一下这个“回来”的意思,回答道:“等你......准备回国的时候吧。”
余宸明估摸了一下时间,觉得这也太久了——爱德华至少得等他痊愈了,才会放他回国吧。这伤痊愈不得一两个月的?他嘴巴一撇,不高兴地问:“那我情热期的时候怎么办?”
云颢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这受着伤呢,就算他情热期真的开车去闯爱德华家大门,他也没法做些什么。有针对alpha的抑制剂,当然也有针对omega的抑制剂,各种副作用已经尽可能减少了——小孩应该不会不知道才对,但却还要这么问他。
“上一次,”他说,“我把你吓到了吧?以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了。”
他指的是余宸明上次的情热期,小孩要跟他谈话吵架,他却摁着人上了床。现在想起,余宸明还会忍不住绷紧了身体——现在想起那种心理上有些抗拒、但身体却违背意志屈服的感觉,连带着肩膀上的痒痛似乎都要发作起来,仍令他感到难受。
云颢看出来了,下意识地想伸手安慰,却最终克制着收回了手。这毕竟是他们为什么要分开一阵的原因。
余宸明看见他伸出的手又抽回去,两人好一阵都沉默无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了,解释的话、告白的话、道歉的话,他们都已经说过——现在所需要的,也不过是完成和证明的时间。
道理余宸明都很明白,但......余宸明又问:“那你今天,今晚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吗?爱德华说要请医生护士们吃饭,刚刚还带着孟哥去拿外卖了。”
云颢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手机,很可惜,他也呆不了那么久。余宸明一看他表情就明白过来,心里愤愤:就这,就这还说爱我呢!接下来要一两个月见不到,也没点啥表示!
云颢还在那儿站着,心里确实有些纠结愧疚,要是过去,他有很多方法能哄哄人,可是现在——他刚弯下腰,还是准备说点什么,却看余宸明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顺势勾住了他脖子。
小孩圆圆眼睛瞪着他,看起来都有些生气了:“吃饭也不留,告别也不说——那亲亲呢?至少给个亲亲吧!”
云颢一愣,这才伸手搂住了小孩的背;胸口里漫溢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真恨得不现在就把余宸明从床上抱走,然后带着人去到一个谁都不会发现的地方藏起来,往后长长久久只有他们两个——可他只是用手掌轻轻撑着在对方仰起的脖颈后,亲吻了余宸明的嘴角。
“好好养病,有什么事就找爱德华,”他低声地说,“伤能养好的,嗯?别多想,就当作是休假。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什么都不用担心......我等着你——等你给我你的回答。”
余宸明靠在他的胸口,眷恋地埋了埋脸,好半天,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疗养康复的日子,不能说无聊,只能说非常无聊。
孟理和柠柠都因为落了太久的工作而不得不回国了。在爱德华的庄园里,他天天规范饮食,规范活动,严格作息,私人医生那张典型英剧里薄唇方脸的精英帅脸在余宸明眼中都逐渐变为一张十分可怕的时间表——好家伙,当年他高考都没这么准点规律!于是他一时间陷入了思乡症,家里的床多舒服啊,云颢也不会这么严的要求他......好吧,涉及到身体健康,他也说不准。
——他就是有些想云颢了!虽然爱德华在F国的庄园十分舒适,有一种老派贵族的复古舒适,给他安排他的客房还有一个种满花的大阳台......但是余宸明在刚住进来的第一个星期,晚上因为噩梦和伤口睡不着的时候,还是会想人想得紧。
呜呜,不能吃辣的,不能吃生冷,不能吃油腻,不能吃海鲜——热水煮过的青菜叶子和鸡蛋到底有什么好吃!伤口还在愈合,暂时还不能进行过于激烈的运动,白天大多数时间都是横在沙发椅子上放空,然后到点了还要催去睡觉......问题是躺了一天根本不困啊!睁着眼睛失眠还要忍受伤口的痛痒,终于挨到三四点准备睡了,昏昏沉沉不知梦见了什么,一个念头贯穿脑中:自己帮云颢当了一枪,这世界不会还有什么不可改变的命运什么的,又蹦出个人给云颢一枪吧!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拿起手机想打电话想发短信,但一看时间,又生生止住了,辗转反侧直到天亮,头晕目眩地爬起来吃早餐,结果把青菜叶子鸡蛋以及平时觉得最好吃的鸡肉肠全都吐了出来。
爱德华忧愁地拍着小孩的后背,睡不好,又吃得太少,很影响康复的。虽然余宸明每天看起来都很积极活泼,但枪击不可避免地会给人留下心理阴影。医生看了几轮,开了一点助眠的药物,又调整了日常的食谱。效果并不理想,爱德华真怕小孩在康复期又给自己整回医院去,思虑了许久,过了两天站在阳台给老熟人打了通电话。
隔天就有客人拖着行李箱进了庄园,站在门口,朝一脸惊讶的余宸明展开手臂:“Amber!”
“阿尼多斯?”余宸明震惊极了。
年轻人热情地打了招呼,很谨慎地给了余宸明一个拥抱,说:我没碰着你伤口吧?在右边?哦不左边......爱德华是给老朋友杰森打的电话;余宸明在国外认识的同龄人不多,好在这是朋友的儿子,正巧就在邻国参加活动。两人都是做音乐的,想必能有不少共同话题,转移下余宸明的注意力——而阿尼多斯听到是去看望余宸明,又加上影帝邀请,活动没结束就立马提着行李箱跑来了。
多亏了阿尼多斯的到来,余宸明终于找到了除去翻看爱德华那书房里无聊英文书外能做的事:写歌。
爱德华很快直接在地下室给他们弄了个录音室,庄园里本身也有很多乐器,爱德华自己卧室就摆着一架巨贵无比的钢琴,书房里也有一台——阿尼多斯就用这台钢琴给余宸明弹了弹之前从时装周回来后,从他身上获得灵感而写的曲子。
曲子名叫《Love Killer》,是写了一个为了留住爱的人而选择把他们杀掉的连环杀手的故事。余宸明还没有听过录音室版本,先听钢琴独奏,真是一首极其优美动人的情歌,然后阿尼多斯才给他听了还未发行的正式版本,复杂编曲又掺杂了一丝诡奇的空灵——但听了阿尼多斯沾沾自喜地介绍了精心编写的歌词以及背后的故事后,余宸明礼貌表示,太棒了,但如果以后你别说是从我身上得到灵感就更棒了。
阿尼多斯笑个不停,叮叮当当地敲着钢琴键,惹得在外头跑步的爱德华都从窗户里看他们在干啥。
阿尼多斯这种人,最长时间能把自己关在家门里半年不出去,偶尔出去超市买点食物补充冰箱,还差点被保安当作流浪汉赶出门——所以余宸明和他一起窝着,昏天黑地的不分白天黑夜,顶着谱子拿着乐器,倒是没有那么沉闷了,可这作息也不健康啊——尤其是余宸明晚上睡不着觉就跑录音室躺着,爱德华早上五六点起床来跑步的时候看余宸明刚睡着。这作息可更不健康啊!
于是只能行使家长和医生权威,录音室早六点开晚十点关闭,余宸明撇撇嘴应下了,倒是苦了阿尼多斯这种精力充沛的夜猫子,哭天喊地:还我人权!
余宸明晚上坐在书房里,晃悠晃悠地望着那漂亮木头书架上高高矮矮的书脊,心里忽然生出一点强烈的创作念头;大概是被阿尼多斯给传染了吧。他拿着纸写了一个开头,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给孟理发短信,随手还拍了门外阿尼多斯在偷吃的照片,问他有空要不要来,养伤没事儿干,咱们要不再整一专辑?
这时候是国内清晨,孟理却秒回,一看又是在熬大夜,言简意赅地发了三个字:这就来。
余宸明硬生生地在三个字的句号里看出点酷哥呼之欲出的激动来,满意地哼了哼。不过,当他点出和孟理的聊天框,视线就很自然地撇到下面云颢的头像,旁边是自己发的信息:最近怎么样?时间还停留在两天前,没有下文。
余宸明一看,心里就被惨淡愁云笼罩;之前他问过爱德华,爱德华安慰说,没什么事,今早威廉还在跟他说,云颢那个秘书刚抓到了,警方正在审问,很快就能锁定幕后雇凶者——调查进展得不错,所以应该是云颢在忙,手机扔到一边了没看。他安心休养最重要,不用太担心。
也只用这种时候,余宸明会气呼呼地想,要以后还要过这种没事就要操心对象是不是被枪击了的生活——那戒指丢了算了!
手机聊天页面往下拉,还有更多数不尽的未读信息,关系好的、来关心他的,他都已经回了;真正关心他的人只是关心他的身体,知道他没事,再追问,也不好过度询问。就像是苏建雄,看他回复后,还专门在拍摄现场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见到爱德华,他还打了招呼,但愣是一句话没多问这是在哪儿,是不是F国,难道网络上说的什么枪击案是真的?
而那些不熟的、纯粹看他热闹的,无论回不回复,他都觉得没有太大关系了。他这会儿还暂时不想去考虑国内那团烂摊子;阿尼多斯的到来确实打消了他的很多无聊,白天有事干,晚上就睡得好些,伤口愈合得慢,但总算是熬过一阵——两耳不闻窗外事,满脑子只有音乐的阿尼多斯本来还以为余宸明只是去搞什么极限运动把肩膀摔断受了伤,但第一次看医生检查他伤口,才震惊地发现居然是枪伤。然后他才反应过来,之前听人说过,前些日子维纳斯门口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枪击......阿尼多斯私下搜了搜新闻,忍不住也八卦了一把,悄悄问他:所以,是情感纠纷?
余宸明难得见他对私人情感生活感兴趣,谨慎地点了点头。
阿尼多斯感叹:没想到......但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你长得这么漂亮......余宸明感觉这不像是夸奖,跳起来要打人,阿尼多斯就哼哼着他《Love Killer》里面“love me,kill me”的歌词跑走了。
一切似乎都开始回归正轨,至少余宸明晚上失眠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了,平时吃饭也能多吃几口。爱德华准备奖励下小孩,开车带人进城去吃顿好的——虽然这个“好的”也只是看上去好,该忌口的仍然一口都不能吃。余宸明戳了戳盘子里的青菜叶子和寡淡嫩牛肉,热泪盈眶地放进嘴里:至少风景优美啊!
吃完饭,余宸明还不想回去;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那不得好好珍惜,缠着爱德华再逛逛。于是他们就在附近商场逛了逛,和阿尼多斯志同道合的平价连锁服装店里买了不少T恤背心大裤衩。
回来后第二天早上,余宸明打着呵欠地坐在早餐桌上,阿尼多斯就给他看新闻:毫不意外地,昨天被狗仔拍到了,甚至还有几家新闻社的标题说什么,疑似维纳斯枪击案受害者露面。
阿尼多斯忍不住哈哈笑,说他们一行三人,名气都比不上他呢!余宸明露出咬了颗柠檬的表情,然后把阿尼多斯最讨厌的鸡蛋全都放进了他的盘子。
余宸明又看了看国内的社交媒体,毫不意外,昨天晚上他还在睡觉的时候,各大营销号已经拿着外媒街拍上过一轮热搜了。看到他时隔差不多两个月后终于出现,看上去还很健康,粉丝们高兴极了,纷纷留言,余宸明看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找到太多黑子评论。
看到后台的粉丝们各种激动的留言,上一条微博下面各种希望他一切都好,健健康康的粉丝评论,余宸明忍不住又开始想念国内。虽然说暂停活动,但没有说不能发微博和粉丝们报个平安吧?
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阿尼多斯帮他拍弹钢琴的短视频。他受伤的肩膀现在还不能做太大动作,但是弹弹钢琴是没问题的......最近他在悄悄地写一首曲子,弹出来的只有一个开头,会不会发表出来也不确定,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告诉还在关心他的粉丝和朋友们,他一切都好。
阿尼多斯接下任务,拿着手机给他拍了老长一段视频,还不断说话,转来转去地采访周围人感想如何——余宸明无奈,只好发给让工作室把视频剪辑一下,然后才发出去。
镜头里的小孩穿着宽松的T恤和短裤,坐在深色的书房里弹奏钢琴,还有几缕早晨的阳光垂落,让这静谧的画面美丽得刚刚好。阿尼多斯虽然看起来在玩闹,但毕竟是艺术世家出身,对拍摄有几分品味,所以抓的镜头很好看,摇晃的手持反倒更增加了几分亲近——近镜头能看出余宸明瘦了很多,小脸稍有些白,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揪揪。T恤遮住了包扎的地方,但是还是能在一些动作细节里看出余宸明的右肩膀不太舒服,所以工作室尽量把这些镜头都剪掉了。
视频一发出去,又是掀起一阵热烈讨论;虽然暂停活动,但前顶流明星的关注度仍然高得可怕,粉丝哭着说新鲜宝宝呜呜呜呜,而有人觉得瘦了这么多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有人则觉得虽然大病初愈但看起来很精神,又谈起维纳斯枪击案,但也有人抓着边边角角分析是什么抑郁症啊或者癌症啊。
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总有人能在同一个视频里看到完全不同的东西,比如孟理——孟理飞机下午落地,晚饭的时候到爱德华的庄园,整个人神采奕奕,先是和阿尼多斯握手,还要了签名(余宸明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少年A》的专辑,震惊道:“你认真的?”孟理反倒专辑背面,指着自己老大一个作曲名字:“咋的不可以吗!”),然后就转头搓着手小声问余宸明:“你写新歌了啊,什么歌?”
这是下飞机在车上看到他发微博了,点来一看,就听出来余宸明弹的是新曲子。两人脑袋凑到一起叽里咕噜讲了一会儿,最后阿尼多斯也伸脖子过来听,听也听不懂,非得要过来贴,被余宸明用一根手指头推开了。
孟理的英语没余宸明那么好,基本上就是听歌自学的水平,但是为了和阿尼多斯交流,他这两天都在努力恶补。语言障碍可阻挡不了对音乐的热爱,所以余宸明很快就被落到一边,天天看孟理和阿尼多斯指手画脚地交流,只有实在讲不通的时候才会想起他去做个翻译。
余宸明:?你到底是来探病的,还是来追星的?
孟理自然回答:来搞音乐的。
那两人讨论音乐的狂热气氛有时候实在难以插入,余宸明就默默地去找爱德华了。爱德华过的是比他还规律的时间表,早上五点醒来,六点跑步锻炼到七点,吃早餐,然后在书房处理事情或者看书到午饭。中午不睡觉,下午有时候会出门,不出门的话应该会看电影,或者在庄园后面的草坪上骑马,打扫打扫花园。
现在是下午,余宸明看书房没人,就跟管家要了一顶帽子,出了门,穿过草坪。天气不能说很好,他没在远处看到马的影子,就绕到后头的小花园里,爱德华正提着一把大剪刀,站在水龙头旁边洗着。
“待会儿应该要下雨,”爱德华看到他来,有些惊奇,“快回去吧小子。”
他伤口痊愈期不能做剧烈运动,也少沾水——但余宸明觉得愈合的其实已经差不多了,沾点水也没啥,找借口说,想要两束花摆在房间的花瓶里。
爱德华给他剪了两支玫瑰,然后又给了他一个手套,让他拿着,别被刺扎到。
余宸明放在鼻尖嗅了一口,没有市面上买的那么香甜,但是有种自然而然的淡淡香气。爱德华站在旁边看着他,忽然问:“你从哪里拿的这帽子?”
余宸明眨巴眨巴眼,伸手摸了下头顶上的帽子;看起来没什么特别,是一顶边缘都有些磨损,扎着一圈麻布的草帽。他如实回答:“管家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