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熙受不了辣,眼下只是稍微闻着点辣味,就已经开始不停的打喷嚏。
“你——你自己吃。”李熙指着跪在地上的十七哀嚎,“我就是死,也不跟你一起吃,你给我的牛乳里都加辣椒了!你是小狗!”
十七一言不发,裴怀恩嘴角一抽。
甜牛乳里撒辣椒,那得是什么味?亏得十七这小子能想出来。
幼稚……!
如果是别的欺负法子就算了,偏是这么幼稚的,让裴怀恩想发火都难。
不是没想过十七会不听话,但是真没想到十七会每天按着李熙吃火锅。
……嗯,该说不说的,营养搭配还挺均衡。
裴怀恩无言扶额,李熙见裴怀恩没训他,立马就知道裴怀恩今天是站在他这边的,气得拉着裴怀恩嘟嘟囔囔地告状。
“容卿哥哥,他这人可坏。”李熙气鼓鼓地指着十七说,“他灌团团辣椒水。”
虽然脑子还不太好,但已天赋异禀地学会了添油加醋,把十七听得立马就摔下锅,滕的站起来。
“啧,我说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啥时候灌过你辣椒水?啊?我这不就是给你吃了点辣锅么?”十七也很不服气地指着李熙,眼睛瞪溜圆,“你——你有本事再说一遍我干什么了?你自己吃不了辣怪谁?你个瓜娃子,老子一个巴蜀人,你莫要污老子清白,老子给你吃的可是巴蜀第一红油锅!老子自己吃着可香!”
李熙:“……”
李熙扭头看裴怀恩,眼泪又要决堤。
“容卿哥哥,你听到了。”李熙抱住裴怀恩的肩膀摇啊摇,“他自己在我眼前吃肉,不给我饭吃。”
裴怀恩:“……”
裴怀恩面上有一瞬间的扭曲。
鸡飞狗跳的,本来还愁回来该怎么办,谁成想回来第一件事是劝架。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红油锅确实挺辣,看着红通通的一片,把裴怀恩也呛得咳嗽。
“十、十七。”裴怀恩捂着嘴摆手,“咳咳,咳咳咳,去换别的吃食来,要有虾饺和小甜水,还要桂花果子。”
裴怀恩此言一出,李熙顿时就像只斗胜了的小公鸡一样,骄傲地朝十七高高扬起脖子。
十七却还是觉着不服气,脚底下没动,只管哀怨地盯着裴怀恩看。
“督主,不至于吧。”十七委委屈屈地反驳说,“您到底查着啥了,就算这里面有误会,可他当初对您下死手那事,可是板上钉钉……”
裴怀恩出声打断他,刚把手放下来,就止不住的又咳嗽。
无奈,裴怀恩只好又抬手捂住嘴,连连摇头说:“少、少废话,咳咳,红油锅这事下不为例,趁我还没发火,快去吩咐御膳房煮虾饺。”
顿了顿,又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成,不成,我凭什么不发火?这一个两个的胆子都大了,气死我了,简直是气死我了。”
“好你个小混账,让你好好照顾他,你干什么要把他腌成块辣肉?你——你且快退下,本督要罚你三十天不能吃辣椒!”
第137章 纵容
哄傻子是个劳心费力的活儿, 裴怀恩却做得高兴。他每天不止与李熙同吃同睡,还亲自喂李熙喝药。
只是李熙的病情反复,又过了几日, 裴怀恩眼睁睁看着李熙好起来, 还没来得及高兴, 隔天一大早, 就见李熙又傻回去了, 并且还变本加厉, 连药也不肯乖乖喝了。
裴怀恩为此大动肝火, 着人把方廷从御医院里提出来训了顿,闹得方廷也很纳闷, 特意跑回去把自己开的药方翻来覆去看过好几遍。
可那药方真没错。方廷通宵逐字逐句地做研究,也没研究出什么结果来,最后只得在下回再面见裴怀恩时, 面色古怪且委婉地提醒他,让他夜里暂且不要把李熙折腾的太狠。
这样说话的下场可想而知, 方廷又被裴怀恩指着鼻子骂了顿,还挨了踹。
方廷哪里知道裴怀恩近来别说是折腾李熙, 就连和李熙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把李熙吓着,已经很久没再和李熙做那事了。
事情的转机是在三日后。彼时天才刚亮, 裴怀恩照例喂李熙吃药,连哄带骗地才让李熙勉强吃进去小半碗。
药吃到一半,赶上已经养好了伤的福顺来向裴怀恩辞行。裴怀恩听见门外有问安声,便利落放下药碗, 起身去见。
离开前还不忘温温和和地教李熙自己吃药,并承诺说只要李熙能在他回来前把这碗药吃完, 就给李熙带盘甜果子。
李熙对此没异议。裴怀恩出门前,还看见李熙正捏着鼻子气鼓鼓地闷头吃药。
然而片刻后,当裴怀恩送走福顺,折身再返回高阳殿门前,却听见殿内有动静。
李熙变傻后挺有趣,常常会做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孩子气举动。鬼使神差的,裴怀恩没有立刻进门,而是悄悄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眼下时候尚早,裴怀恩本来是想看看李熙有没有安分吃药,如果李熙把药倒了,他或许还能赶在早饭前,命人重新再去为李熙熬一碗新的。
结果却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一双无比清明的眼。
应方廷所言,此时此刻,这个早就应该恢复神智的“小傻子”,正趴在床头用手使劲抠喉咙,看着就像是想把裴怀恩方才喂给他的那几勺苦药,全都一点不剩的吐出来。
“小傻子”身旁不远处,药碗是空的,但那碗里的药究竟去了哪,现下可就真不好说了。
原来这鬼灵精的小崽子是在和他装傻——当这念头出现在裴怀恩的脑子里时,裴怀恩微微愣了下,本能就想推门,几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欢喜。
可是手才抬起来,要继续做戏的理智回笼,裴怀恩稍作迟疑,最后索性权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施施然地转身往御医院方向去了。
也罢,既然这崽子要装傻,那就继续装吧。裴怀恩想着,横竖他也还没想好,究竟该以何种面目去对待神智清醒的李熙。
再说做“傻子”才方便行事,裴怀恩思忖着,约摸李熙也是因为想到了这层,方才会这么干。
万幸他这几日做事都小心,也没当在李熙面前乱说什么,否则这谎还真有点圆不下去了。
方廷医术不错,对李熙身体恢复的速度预计很准。实际上,早在数日前,李熙便已头脑清醒。
只是因为顾忌着有裴怀恩在身边,考虑到裴怀恩这阵子对他的态度,方才故意没显露。
李熙不信裴怀恩给他那药,他已察觉到了,他如今内里变得空空,无论怎么努力,也聚不起一点内劲来,甚至感受不到任何内劲的存在。
大病一场后,李熙时常觉得疲惫,连稍微重点儿的东西都拿不起来。
李熙把这种变化归因于裴怀恩喂他喝那药,认为裴怀恩是找到了新的法子压制他。
所以李熙决定姑且以不变应万变,对着裴怀恩继续装傻充愣,再找机会联络到外面的人。
今天也是如此,李熙趁裴怀恩离开时,偷偷把碗里的药汤倒进花盆,又想办法把刚吃进去的药全吐了。
李熙又哪里会知道,这药其实早就被裴怀恩下令换成了补身体的药?他对自己变傻时发生的事记得零零碎碎,真正完整的记忆还停留在很多天以前,断在毒发那晚。
李熙还记得那晚很难熬,他又冷又痛,浑身的骨头都仿佛被马蹄子踩过了。
可是尽管如此,尽管他痛得快死了,无论他怎么哀求,裴怀恩都只会居高临下地冷着脸瞧他,似乎只拿他的痛苦当个笑话看,甚至还抬脚踹他。
记忆中的裴怀恩面目可憎,李熙不敢赌,也不想再回到那种日夜都被当狗锁着的倒霉日子,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头疼地琢磨着应对法。
要是能送消息出去就好了,李熙想。
裴怀恩当初回来得猝不及防,看他又看得紧,令他被迫在各方面都矮了一头。
可是在裴怀恩离京养伤的那些天里,他明明也认真做了许多布置。
首先戎西的封家就是一步棋。李熙敲着自己困到胀疼的脑袋,心想封时誉欠他人情,如今又掌帅印,若一旦知道他受困,大概不会再像封疆那样袖手旁观。
东边和南边的兵暂且不能动,眼下只要能想办法说服姚家中立,再传消息给西边,统领京军的吴宸是个聪明人,一旦见着他能赢,知道自己不会再白白牺牲,那么说什么也会来帮他。
这样一来,虽说经过与南月的那场对战后,京军已经大不如前,眼下正在小心修养着,可与封时誉适时地里应外合这种事,李熙相信吴宸会做。
但怎么传消息给西边却是个难题,与地理位置正好,用起来也更顺手的姚家相比,西边终究还是太远了点。
况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真把消息传出去,封时誉也愿意起兵回来清君侧,从西边打回京城又得至少三个月,而在这三个月内,他到底该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怎么防止裴怀恩狗急跳墙,这又是一个很让人头疼的大挑战。
想着想着就又抵不住困意睡过去,等到再醒来时,裴怀恩已经回来了。
李熙现在身体太差,总是控制不住的嗜睡,如果再不及时吃药调养,就会变得更糟。
但是好在,得益于他们两个人从前的那种默契,裴怀恩在看到李熙已经恢复神智后,立刻就猜着了李熙是顾忌什么,也明白李熙不会再乖乖喝药。
裴怀恩对此不想解释什么,他索性直接去御医院重新熬了药带回来,打算亲眼看着李熙喝,让李熙再也不能背着他耍心眼。
裴怀恩这副一手端着药汤,一边垂眼往下看的冷淡模样,是李熙记忆中的噩梦,李熙睁眼瞧见他,吓得登时就坐起来。
“你……我已把药吃了,你不能再凶我。”短暂的惊吓后,李熙很快就反应过来,装傻装得熟稔,扭头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来,仿佛自己睡前那些殚精竭虑的思考全不存在,抿唇小声说,“你……你要说话算话,你要给我带糖果子的。”
裴怀恩不为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熙,知道李熙这会其实能听懂他说话。
“糖果子的事好说,我忽然想起来。”裴怀恩撩袍坐在床沿,循循善诱地对李熙说,“你这几天好像都不怎么亲近我,也不喊我容卿哥哥了,这么着,你要是真想吃糖果子,就再喊声容卿哥哥给我听啊。”
李熙:“……?”
唉不是,他当傻子这些天,到底被裴怀恩哄着干啥了?私底下竟然玩这么花吗?他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由于实在太震惊了,李熙把眼睛睁得很大,裴怀恩歪着头瞧他,嘴角险些没压住。
原来这世上不只有逗傻子好玩,逗装傻子的人更好玩——这也算是给他临死前的枯燥生活添了些趣味。
“怎么?不想喊吗?不喊就没糖果子吃了,还得再喝一碗药。”裴怀恩弯着眼睛把药碗往前送,故意板起脸,“喏,你把它喝了吧。”
李熙低头看药碗,这回是真愁的把脸皱起来了,不是装的。
好像有哪里不对,可细细想来又没什么不对,裴怀恩最近一直都是这么对他的,哄小孩一样。
“……要是我喊了,是不是就不用吃药了。”左右逃不掉,李熙四下打量一圈,准备和裴怀恩谈判。
裴怀恩听罢当然是点头。
“嗯,是啊。”裴怀恩笑吟吟地说,“反正喝一碗和喝两碗也差不多,我现在让你喝第二碗,也只是因为恼你和我不亲近。”
李熙闻言舔了舔唇,艰难地咽唾沫。
“那、那容卿哥哥,我可以吃糖果子么?”李熙仰起脸看裴怀恩,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无辜,很天真,连声音里都带着一点小小的希冀。
哪知裴怀恩这货得了便宜就不认人,直接上手来抓他。
“好乖,你的容卿哥哥说不能吃。”电光火石间,不待李熙逃跑,裴怀恩已一手掐住李熙的下巴,直接不容拒绝地把药汤往李熙嘴里灌,一边灌还一边理直气壮地摇头,“好孩子生病要喝药,喝了药病才会好,乖,听话把它喝下去,一滴也别剩。”
李熙:“……”
须臾一碗药灌下去,李熙气得咳嗽,拼命摇头说:“咳咳……咳咳咳,说好的喊了容卿哥哥就不用喝药呢?你这个、你这个骗子!”
裴怀恩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面上神情比方才更理直气壮了。
“那又怎么了,觉得不服就把我杀了。”裴怀恩扬眉和李熙开玩笑,半真半假地说,“我告诉你小蠢货,我是个坏人,坏人是从不需要信守承诺的。”
第138章 燎原
裴怀恩动作粗暴, 李熙不想再听裴怀恩说话,反正他现在是“傻子”,可以随便发脾气。
舌根被药汤浇得很苦, 李熙扭头往床角爬。裴怀恩见逗他逗得过了, 就又拿出糖果子哄他吃, 耐心好的离谱。
“跑什么?那真是能治你病的药。”一边这样说着, 裴怀恩也跟着李熙脱靴上床, 顺势把手里糖果子往李熙面前递, “好团团, 你就别再生我气了吧。”
说来也奇怪,当李熙真傻时, 裴怀恩对他从来没想法,可当知道李熙在装傻,裴怀恩看他的眼神便不清白了。
这样充满探究的黏腻眼神像钩子, 抓得李熙颈后发凉,浑身寒毛倒竖, 连最爱的糖果子吃着也不香。
“你……你别看我。”李熙不想在裴怀恩面前露怯,也不相信裴怀恩的话, “药哪有好的,你就算这么看着我,我也不会把糖果子分给你一半。”
裴怀恩不听, 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熙。
很久没见李熙这样支棱起来跟他斗,裴怀恩很怀念。
“害羞什么,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裴怀恩故意这样说,“你这两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冷淡又难哄,连点眼力见也没有, 看见我不高兴,都不知道过来讨好一下我。”
话音刚落,李熙果然抓紧了手里的糖果子。
裴怀恩在骗他。李熙无论怎么用力回忆,都想不起自己这几天和裴怀恩做过什么事,只隐隐约约地记着裴怀恩喂他药,对他的态度很和善。
“我要、要怎么才能讨好你。”因为怕露破绽,李熙只好结结巴巴地问。
裴怀恩被李熙这样子逗得忍俊不禁,笑着朝他招手。
“说好了的,脱光了让我抱。”裴怀恩扬眉说,“或是哭给我看。”
李熙眼皮一跳,只觉得裴怀恩今天是有病,说话东一句西一句的,好像是专门为了看他窘迫才留下来,发癫似的。
可是万一裴怀恩没骗他,在他毒发变傻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两个真是很亲密的呢?
这样想着,李熙犯了难,一时有点不知该怎么办。
主要是拿不准该和裴怀恩亲密到何种程度,需不需要真的脱衣服。
脱吧,万一裴怀恩在骗他,他就暴露了。不脱吧,万一裴怀恩没骗他,他也暴露了。
毕竟“小傻子”的病情日渐稳定,记忆该是连续的。
往前往后都是坑,李熙略一沉吟,索性装着让自己适时长大些,贴过去使劲抱了下裴怀恩。
“你为什么不高兴?”李熙捧着裴怀恩的脸,轻声问,“谁让你不高兴,你就去欺负谁好了,吃药很苦,你再这样说话不算数,我就生气了。”
裴怀恩也在看李熙。
现如今,李熙的病好了,福顺也走了,接下来还有大把的人要死,只希望杨思贤身子骨能硬朗点,别真叫他气死了。
对了,想来李熙大约还不知道姚家的事,此刻就是机会。
思及此,裴怀恩目光幽微,有意朝李熙露出来个嘲讽的笑。
裴怀恩伸手抚李熙的脸,缱绻温柔,“也罢,就是和你说了又怎样,横竖你这个小傻子也听不懂。”
“你问我为什么不高兴,啧啧,还不都怪姚元靳那个不识抬举的蠢货,居然做了本假账给我,姚家在账目上根本没把柄,这让我如何安心?且得想个好法子收拾他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李熙稍稍歪过点头,敏锐接收到了裴怀恩话里的暗示。
姚家不是真和裴怀恩一条心,姚家还能用,李熙欣喜若狂。
但是面上却说:“你在说什么呀,什么账本啊姚家的,你——你快点再去给我拿果子,我要吃果子,一枚果子哪够吃呀。”
裴怀恩闻言有点好笑的抿了下唇,忽然感到些恍惚。
李熙如今这模样,倒让裴怀恩想起了他们第一次相见。他们现在离得这样近,令裴怀恩骤然生出些时光倒错之感。
天地良心,裴怀恩自认牢牢记着方廷的叮嘱,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对李熙下手了。
“……唉,小殿下,我是真的想你了。”半晌,裴怀恩不再抬头看了,他叹息着把脑袋埋进李熙怀里,摇头说,“真可惜,我大约再也等不到你回来了。”
李熙闻言愣住,抱着裴怀恩的手劲稍稍一松,下意识跪直了腰板。
于是就这么着,这两个人一跪一坐,面对面安静地待了好久,彼此心思百转,但都没有再多言。
隔着一层薄薄的软缎子,李熙身上戴的松石小链儿有些硌,裴怀恩沉默良久,双手徐徐攀住李熙的背,摸进李熙的衣裳里。
那金针很细,裴怀恩一手压住李熙的后脑,凑近给了李熙一个绵长又狠厉的吻,把李熙吻得仿如溺水。等李熙再反应过来时,那东西已被裴怀恩从他身上取下来。
裴怀恩的动作很快,李熙只感到一点窸窸窣窣的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方才那吻占据了。
“这玩意不好玩,摸着扎人,等我再琢磨些更好的小东西送给你。”裴怀恩随手抛掉了它,语气促狭,听起来就像是又研究出了什么更有趣的,也更能作弄人的小把戏一样,把李熙刚从方才那吻里嗅到的一点怀疑和不安,轻飘飘地打消掉。
李熙大口喘息着,略显潮湿的空气携滚烫情.潮,汹涌灌进他的鼻腔,让他头脑混沌。
不对劲,不对——李熙奋力回想,难道他最近真是和裴怀恩这样腻过来?
可他幼时明明最怕痛,他会哭的,而非如现在这般,是个碰一下就忍不住抖的小怪物。
装不下去也哭不出来,这副躯壳对快感的本能渴望和沉溺,令他避无可避。
无论到了何时,裴怀恩都是最能挑动他情.欲的那个人,甚至只用一个简单的吻就可以,这与他们是否站在对立面无关。
更何况裴怀恩今天的怀抱很暖,令李熙无端想到他们曾经还要好的时候。
或许……或许正是因为傻子不用提防,裴怀恩才会这样温和的对待他。李熙阖眼默念,搭在裴怀恩背后的手攥了又松,手腕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来。
太舒服了,也太难过了,李熙在蜜糖般的亲吻中失神。
又因为要装傻,李熙有意直白展露出自己的喜怒哀乐,并未多掩饰,导致裴怀恩很快发现他的异样。
“你……你其实很喜欢我亲你,对吗?”裴怀恩对此欢喜异常,转眼又凑过来吻李熙的眉,“真好,我从前还以为你不想让我这么做。”
一只眼睛看不出距离怕什么?裴怀恩转念想,反正只要他努力往前些,再往前些,贴得离这小团子足够近,他就一定能抱到。
裴怀恩好想问李熙怕不怕,无论是那日在宫里,还是在他回来之后,但他最终什么都没问,只近乎诀别地抓着李熙亲吻,从眉眼到嘴唇,再到李熙颈前微微颤动着的喉结。
话又说回来,李熙这会如果是真傻,就该被吓得哭了,可惜他现在不是真傻,所以被迫叫裴怀恩吻得迷糊,脸蛋着火,脑子里也是一团乱。
眨眼间,被这暧昧亲吻点燃的欲.火熊熊燃烧,绕在各怀心思的两个人之间,势不可挡的燎原。
第139章 落子
这真是酣畅淋漓的一夜, 裴怀恩将这夜当告别,哄得李熙意乱情迷,记不起今夕何夕。
待到夜色渐深, 云遮住月, 裴怀恩的花样足够多, 逼得李熙在极乐中垂首。
这夜没有疼痛, 只有数不清道不尽的快乐。窗外桃花开得正盛, 李熙湿淋淋的伏在床榻间, 脊背紧绷着, 双眼被咸涩汗珠浸出更多的泪。
这夜过后,就在李熙隐隐察觉到不对, 并对裴怀恩的所作所为生出疑心时,裴怀恩却忽然变脸,再也不肯对他好了。
裴怀恩开始当着李熙的面杀人, 开始在李熙面前肆意显露他的野心和残忍。李熙每日睁开眼,都能看到裴怀恩命人在京中四处抄家灭族, 把活人缝进羊皮里用火烤。
练了多年的内劲还是聚不起来,就像被化掉了, 裴怀恩那晚突如其来的温柔就像一场梦,虚幻的不真实,让李熙连仔细回忆都不敢。
唯一幸运的是, 自从福顺有事离开后,新来伺候的小太监不比福顺那么有主意,似乎能被策反。
说起福顺来,李熙便又想起裴怀恩刚回京那几日。那时他试探福顺, 认为福顺一旦尝到了手握权力的甜头,便不会再甘心退居裴怀恩身后了。可让他出乎意料的是, 无论他怎么利诱威胁,福顺竟然都没松口答应他。
但眼下的这个小太监心思多,李熙不过稍作引导,这小太监就愿意帮李熙送消息了。
至于把消息送给谁家这事,李熙也仔细琢磨过。
先前为了防备大沧,虽然挺可惜,但李熙其实对动东边和北边的兵一直很犹豫,私心更偏向于舍近求远,派人去到更远的西边求援,想着只要能同时说服姚家按兵不动,两边都不帮忙就成了。
可是自从得知姚元靳没贪军饷后,李熙对姚家有了改观,觉着姚家会打仗,也并非不拿边陲百姓当回事,离京都又最近,没准真能做好两手准备,在既不耽误戍边防备的情况下,还能分兵回援。
况且让姚元靳回京一趟不容易,李熙对此也有自己的私心。
一是姚元靳分兵回京后,漠北的守备力量就要变弱,正巧邵晏宁近两年韬光养晦,已将兵马养的强壮,可以帮着填上,让他今后对东边和北边的消息都能及时掌握。
二是若姚元靳再立功,就是立了救驾的奇功,李熙刚好可以趁此机会,以边关苦寒为由,把姚家从漠北调回自己眼皮子底下来,明面上对姚家多褒奖,让姚家点头接了统领京军的差事,自此留在京中。
等到了那时,李熙心想着,自己连守卫京都这么重要的差事都送下去了,也没恩将仇报收姚家的兵,姚家必定对他感激涕零,从此死心塌地的替他守着这京都。
至于原本的京军都督吴宸,这人心性虽好,却血里带风,比起留他在京都畏首畏尾的做高官,倒不如放他去边关逍遥。换句话说,这吴宸已在京都被磋磨了好些年,估计早想开了,明白以他这到处都能得罪人的性子,与其勉强自己留在繁华处做只穿金戴银的狗,反不如去大漠做那翱翔九天的鹰。
说白了,听闻姚元靳看重姚家的荣辱,那么只要想办法给他尊荣,把面子帮他做足了,也别卸他的权,他自然就能为了给姚家好处的人鞍前马后,这从他当年投奔承乾帝便可见一斑。
但吴宸与姚元靳不同,吴宸本就是靠着军功从边关爬上来,出身微寒不说,也与这个到处都是贵人的京都格格不入,很难真的约束住曾经划归在晋王手下的神机营残部。
在这样的情势下,若能放吴宸去大漠独当一面,让他在大漠扎下根,想来他和邵晏宁之间没芥蒂,也不是什么贪恋权势的人,一定能比姚家做得更好。
抱着这样的打算,李熙让小太监替他向姚家传了信,直言自己从前对姚家太怠慢,并态度恳切地请求姚家出兵帮忙,承诺必定会在事后优待姚家。
求救信送出去,李熙原本以为姚家会犹豫,早就做好了再写第二封,甚至第三封信的准备,未料姚家竟一反常态,答应得很痛快。
一切都进展的很顺利,裴怀恩近来似乎得了新乐子,也不常来高阳殿了,李熙在踌躇之余,偶尔也能放下心来睡个好觉。
就这么着,日子一天接一天的过,原本破绽百出的几个谎,早就被有心人圆的天衣无缝,李熙又哪里知道裴怀恩其实早就清楚他的各种小动作,只不过是在故意装着看不见,成心放纵他罢了。
一个脑子聪明的猎人,又怎么可能会被同一只披着羊皮的狼骗到两次?除非这猎人心里有爱,并打定主意要以自身血肉饲这豺狼。
大约是四月中上旬的时候,姚家清君侧的旗子竖起来,李熙也再不好继续装傻了。
裴怀恩借着此事大发雷霆,又装模作样地逮了几个李熙身边的叛徒杀,看着像是对此丝毫不着急,依旧每天都过得醉生梦死的。
得益于上行下效的作用,裴怀恩不着急,裴怀恩手底下的那些人就也不着急。
有道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自从裴怀恩回京来,裴怀恩手底下的人见着他那些作为,觉着不成的早就抽身走了,剩下的都是些贪婪卑鄙的亡命徒,他们眼睁睁看着裴怀恩囚皇帝,杀大臣,在京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恨不能把裴怀恩奉若神明,都以为裴怀恩手里有底牌,心里一点也没怕。
十七是为数不多知道真相,还愿意继续留在裴怀恩身边的人。记着当初裴怀恩念旧情,私下和十七坦白,想赶十七走,可十七在把自己关在屋里琢磨了一夜后,还是决定暂且留下来。
裴怀恩对十七的决定颇有微词,怕十七有危险,好多活都不给十七做,十七对此也不生气,依旧每天笑吟吟地黏在裴怀恩身边,劝裴怀恩别介怀,回头等事情办完了,裴怀恩的脑袋真掉了,他也就走了。
另外还有些人劝裴怀恩干脆把李熙杀了,再扶持个听话的人做皇帝,被裴怀恩以留着李熙还有用拒绝。
众所周知裴怀恩是个疯子,裴怀恩说要让李熙活着看见自己的失败,然后再把李熙的脑袋砍下来,众人无一对此有异议,也不敢有异议。他们聚众在裴怀恩明目张胆的纵容下狂欢,仿佛一群有毒的害虫,将京都搅得一团乱,却又在裴怀恩的严防死守下,没漏半点消息给南月和大沧,彻底杜绝了被它们趁虚而入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