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时元就那么安静的待了好一会,这样会让他假想自己被诺伽抱着,他的心情就会好一点。
时元五六岁的时候,贝温特刚离开他不久,他一时间接受不了母亲的失踪,就到处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
贝温特是个爱憎分明的女人,她走的时候没有带任何时非给她的东西,就连时元也丢下了。
最开始时元会抱着母亲的枕头睡觉,后来枕头脏了旧了,时元又想方设法的去寻找其他替代品。
他钻过贝温特的衣柜、贝温特做手工的地下室、最后甚至只能在她的一条发绳上寻找她的气味,然而裙子会被时非打包扔掉,换上新女主人的漂亮衣服,地下室也会被填平,变成一扇永远也打不开的门。
其他零碎的东西更是一夜之间尸骨无存,贝温特存在的一切几乎都被大力抹去了。
那段日子过得实在辛酸,也让时元在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过度依赖一个人会非常危险。
所以时元结婚三年,也没有很依赖自己的丈夫。
但他最后还是喜欢上了诺伽,对他产生了很不舍的情绪。
想到阿芙罗的威胁,时元叹了口气,肚子抗议的叫了一声,时元这才从满是诺伽气息的衣柜里钻了出来。
充完电了,得吃饭。
他和小时候的自己已经不一样了,现在他除了自己,肚子里还带了一个,虽然还是三观震动,但时元潜意识慢慢接受了揣崽的事实。
啊,这种神奇的基因肯定和时非没关系,那就是贝温特……可是时元一点都不了解贝温特,现在想起来,除了一个名字,他对他母亲来自哪里都一无所知,更无法从她那里获得任何揣崽经验。
诺伽又上了战场,星都也不安定,时元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一个人扛着迷茫和未知。
哦,还得带崽一起扛。
什么艰苦卓绝的日子啊!
吃过饭,又刷了碗,时元才歇下一口气彻底躺平。
闭上眼睛,万籁俱寂中,他仿佛听见了身体里的另一个心跳,那股跳动强壮有力,从腹部一直蔓延到了胸口。
冰冷的绿宝石戒指被皮肤的温度熨的微烫,戒托背面的狮鹫眼睛有一闪一闪的红光。
黄金地宫。
诺莱拿着弓箭坐在一个狮鹫石雕上,在他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军团兵阵。
“好奇怪,它们在干什么?”
盔甲军的一角,几个原本应该闭眼沉睡的影团焦躁不安,它们不断地拔出影刃,四处警惕之后,又略显迷茫的合了回去。
海格威斯是不是真的要完了,王室的大杀器怎么感觉笨笨的。
诺莱用弓箭瞄准一个盔甲兵的头盔,嗖的一道风声,箭尖还没有走到一半,就被黑色流矢在空中劈成了四瓣。
流矢速度丝毫不减,直冲放箭人而来。
这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诺莱吱哇叫了几声狼狈的从雕像上掉下,他气急败坏的蹦起来骂道:“喂!说好的不对自家人动手呢?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们,你们就这样对我?”
诺莱没有唤醒盔甲军团的能力,他不能和它们对话,无法建立精神链接的他在盔甲军眼里,就是一个四处乱蹦的默片演员。
它们永远无法听到他的声音与指令。
但下一秒,那一小部分躁动的盔甲军就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来。
阴暗的黄金地宫中,绿幽幽的眼睛忽然雄雄燃烧起来。
“小,海格威斯?”
诺莱:“?”
盔甲军朝他走来:“小海格威斯,小海格威斯。”
诺莱:“!”
他惊的原地跳起,还没等他撒腿就跑,那群盔甲军就又停了下来。
“不,不是你。”
诺莱藏在狮鹫雕像后,看着它们伸出食指和拇指比了比。
“感应,大小,胚胎。”
诺莱:“……”
好,盔甲军团不仅集体暴走,现在还集体精神失常。
十三岁的少年仰头忧愁的看了看王都的夜空,半晌,深吸一口气大喊出那个被历史抹杀掉的名字——
“诺伽王兄!别玩了!国危!速归!”
他神魂颠倒,从卧室光着脚就摸了出来。
时元平时对人没什么防备,所以这会也看都没看就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一个表情友好的身影:“你还好吗?医生?”
时元睡的头发乱炸,衣服领子都扯到了肩膀上,他迟钝的啊了一声,然后猛地拍上了门锁。
一定是错觉。
这大色魔怎么找到他家门上来了!
时元冲进卫生间迅速洗了把脸,又找了套长袖长裤的衣服套上,才认命的重新去开了门。
他担心这门要是不开,会直接被阿芙罗一脚踢碎。
“你怎么来了。”时元皱眉。
阿芙罗看了看表:“现在是下午五点钟。”
时元:“什么?”他惊呼出声,“我又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了?”
“不不,”阿芙罗笑道,“从你离开我,已经过去四天时间了。”
时元:“???”
“因为实在很担心你,所以用了点手段查到了你家地址,你看,我还给你和孩子带了饭,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吗?”阿芙罗拎了拎手中的高档食盒。
三分钟后。
阿芙罗优雅落座沙发,时元从冰箱那边探头:“喝茶还是果汁?”
“你不是讨厌我吗?”
时元不耐烦了:“快点选,冰箱门开着好冷。”
阿芙罗抬手:“那就茶吧。”
“行。”时元伸手就给阿芙罗摸了个橙汁百分百。
阿芙罗看见笑了一声,也没在意他的小动作。
时元心道还想让我给你泡茶?想得美,在这个房间里只有别人伺候他的份儿!
他略显娇气的坐回沙发上,因为马甲在阿芙罗面前掉了个彻底也不藏着掖着了,“你来找我干什么?又犯病了?”
阿芙罗上下打量他:“奄奄一息的时候可爱,牙尖嘴利的时候也可爱,我好像有点明白你丈夫的感受了。”
时元警惕:“不要骚扰已婚人士啊。”
时元起的突然,不过好在觉睡饱了,连续沉睡几天也补回了之前受伤丢失的元气,这会面色看起来唇红齿白干净清爽,因为刚呼噜过一把脸,额前沾染着水珠的碎发充满着松弛的少年感。
“我来找你真的是在担心你,毕竟我还得继续庇护你,好让你将来为我做事。”阿芙罗推了推食盒,从进门目光就一直跟着时元,“吃吧,这是我让厨师专门做的孕夫营养套餐。”
时元:“…………”
他打开瞄了一眼,菜色的确新鲜精致,时元凑近闻了闻味道,胃里莫名又开始翻腾了起来。
这崽子还真就只认亲爹手艺。
时元起身,在阿芙罗疑惑的神情中进厨房倒腾了一番,然后端出了一盘番茄肉末拌面,他一边走还一边用筷子搅动,等坐在沙发前的时候已经送到嘴里吃上了。
阿芙罗好奇:“你吃的这是什么?”
时元脸颊鼓鼓囊囊:“爱心牌预制菜。”
阿芙罗:“?”
“都和你说了我吃别人的饭会吐,这是我丈夫走前给我做好的,冰箱里的存货还够我吃一个月。”
阿芙罗指了指食盒,微笑:“我第一次亲自给别人送饭,你不赏脸一下吗?”
时元嘴边染着番茄汁抬头,他哦了一声:“我也没让你干看着,不然你吃你的我吃我的,谁也不影响谁,对了,你要筷子吗?”
阿芙罗没有见过这么奇怪的人。
最开始,他想象中的微笑医生应该是诡谲又自视甚高的,揭开时元面具后他又觉得他年纪还小,性格爱玩闹一点都可以理解,现在看着被塞到手里的一次性筷子,和对面坐着的好像邻家男孩的时元,第一次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找错人了。
微笑医生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安全无害的笨蛋?他真的能帮自己做事吗?
阿芙罗嘴角动了动:“为什么给我的筷子是一次性的?”
时元一边吃一边应付:“我家里就两双筷子,蓝的是我的粉的是我丈夫的,你这双还是我很久前点外卖送的,不然你这会就得吃手抓饭。”
阿芙罗抬头:“你丈夫那样的人会喜欢粉色?”
时元:“这倒不是,我们俩买东西都是我优先选,我选了蓝的他就只能拿粉的喽。”
“他是真的爱你。”阿芙罗由衷感叹。
时元想起诺伽的隐藏实力:“好像是哈,他的确很宠我……你不吃吗?”
阿芙罗放下筷子表情温和道:“没关系,我已经吃饱了。”
时元狐疑的看了看他,他一边警惕阿芙罗随时犯病,一边还不忘往嘴里扒饭,毕竟吃饱了才有力气防御这个色魔。
他自己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该吃吃该喝喝心态阳光健康,这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从进门开始,时元所展现的一切在阿芙罗眼中都新奇无比。
阿芙罗看了几眼这个对他的私宅来说面积过小的“家”,冰箱贴,小装饰,茶几底下的水壶和漫画——这里到处都充满着主人自在生活的气息。
而坐在他对面的人似乎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阿芙罗心底微妙的思考了一下,觉得时元好像真的将他当成了一个,普通人。
对,就仿佛不论今天来这里的是谁,他都能做到这样随意自然。
阿芙罗在他眼里就只是阿芙罗,而不是什么圆桌贵族,或是什么逼他签下协议让他表面顺从内心咒骂的魔鬼。
这简直。
太好玩了。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阿芙罗眼神回到时元身上,略显贪恋的盯了他许久。
时元抬眼和他对视:“干嘛?”
阿芙罗:“吃饱了吗?”
时元放下海碗:“差不多吧,嗝儿。”
阿芙罗:“睡了这么久,是不是因为孩子的原因。”
孩子?时元警惕看他:“可能吧,你什么意思。”
他可没忘阿芙罗当初是想劝他打胎的。
“你别害怕,我只是担心那个孩子对你的身体造成不良影响。”阿芙罗情谊款款,“你知道的,我只在乎你。”
时元搓了搓胳膊汗毛:“幸亏我丈夫不在。”
阿芙罗挑眉:“他在又能怎么样?”
时元心道:他在你俩这会估计打的漫天毛飞了。
见他不说话,阿芙罗又道:“你丈夫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吧,凯德传讯息回来,说帝国形势复杂不容乐观,他作为战场指挥官,任务会只多不少。”
阿芙罗提到这个时元就想起了一件事。
“战场指挥官这么辛苦,联盟还只给他一月发三万,这么多年了难道不应该涨涨工资吗?”时元挺直腰背讨价还价,“你们再这样苛待公民我就让他去帝国混了。”
阿芙罗笑的眼尾都眯了起来,活像一把上翘的勾人的弯刀。
“你不知道吧?虽然战场指挥官这么多年都没有涨工资,但战场指挥官一旦阵亡,联盟会一次性补助遗属三百万联盟币,如果他以前还有功勋奖章,那一个奖章再多加二十万,你算算,你丈夫能给你留下多少抚恤金?”
时元掏出茶几下的计算器按了按,忽然,他反应过来微微生气道:“干什么?你怎么能诅咒我老公呢?”
阿芙罗笑的前俯后仰,“算一算,又不会真的让他死掉。”
时元不算了,他抱起手臂:“你来找我到底干什么?我才不信你真的会好心送饭。”
“你这么说我会很伤心,毕竟前段时间我们还传着很暧昧的情人绯闻。”
不晕不眩感觉自己又行了的时元:“我要送客了。”
明明可以用契约来命令时元,阿芙罗却忽然不太想这么干。
时元太特殊了,他对时元的期望非常高,高到他不愿意用对待普通人的强制手段来对待他,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在用粗俗的方式品尝一道高级的菜品。
他应该温柔的摸一摸这只小猫的毛发,在他不耐烦伸爪子的时候抛出诱饵诱惑一下他。
“在海格威斯帝国的王都,那里生活着比联盟星都更多的贵族,而绝大多数贵族都觉醒了精神力,但这样密集的高精神力聚落却没有发生过大的暴乱,人命事件更是闻所未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时元抬手:“我脑子笨,你直接说。”
阿芙罗也不气恼,他笑着道:“那是因为在帝国王都,除了海格威斯王室,还生活着一个叫温特瑞尔的神秘家族。”
“这个家族所有人的职业都是医生,家族顶尖能力者更是只为王室服务。”阿芙罗道,“他们是王室的左膀右臂,是帝国的超级保皇派,海格威斯血脉的精神力都高到离谱,而他们能够稳居王座一千多年维持统治,为王室提供治疗疏导的温特瑞尔可以说是头等功臣。”
阿芙罗的一段政权话术在时元脑海中自动玛卡巴卡,他痛苦面具道:“你直接说要我干什么吧,刚吃完一碗面这会有点晕碳。”
阿芙罗看了时元几秒,忽然笑着牵起他的手道:“你对权力不感兴趣吗?你是个联盟人,却有着和传说中的王室医生一般的实力,你辅助我,我庇护你,就像海格威斯和温特瑞尔一样,我们杀了提摩西和凯德,以后联盟一人一半如何?”
时元:“?”
他只抓住了最后一句话:“啊?我打凯德?”时元该怂就怂:“我不干,他光身高就有两米二,我打不过。”
阿芙罗耐心极了:“你不是一个人,你会成长,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一起杀了他们,一起当联盟的绝对统治者。”
时元:“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揣着崽?”
阿芙罗看着他:“等你生了孩子。”
时元眉头紧皱:“等我生完孩子我丈夫肯定回来了,他肯定不会同意我给你打黑工的。”
阿芙罗松开时元的手,他缓缓靠坐在沙发上道:“你要知道,我能留给你生孩子的时间,已经是格外照顾你了。”
时元察觉空气紧张开始使用拖字诀:“圆桌议会不是刚换届吗?这不还有四年时间,你不是挺看重民心的,真要行动肯定得从长计议,等到四年后换届,在精神力比赛中直接做掉他们不是更名正言顺?”
他摸了摸吃圆的肚皮:“而且到时候我肯定休养好了,再拉上我丈夫,他一打二咱俩在旁边摇旗呐喊都没问题。”
阿芙罗忽然道:“你丈夫有精神力?”
时元反应过来抿住嘴巴:“没有没有,就一普通平民。”
阿芙罗微微歪头:“差点忘了,你不简单,能俘获你的男人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
他说着起身:“突然想起还有一点事没查清楚,今天就先这样。”
阿芙罗刚走出去两步,面前就出现了一堵形状不规则的水墙,水墙边缘满是尖锐的箭刺,和那天刺穿他手掌的一模一样。
他侧过眼眸,就见平易近人的青年坐在沙发上懒洋洋道。
“我现在的确不方便打架,但真打起来也不一定完全吃亏,而且我就是喜欢普通人还不行?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有什么事你直接找我。”时元抬起下巴,“总不能让你把我们一家人都盯上。”
诺伽隐藏实力肯定有他的目的,时元虽然不清楚他要干什么,但也知道真叫这个疯批查出来一点什么,可能要坏了诺伽计划好的事。
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水墙蓦地扩大了好几倍。
“现在,让我们来重新谈判一下吧。”
阿芙罗看着为了维护丈夫表情终于认真的时元,眼底卷起了前所未有的贪婪与兴味。
为什么,这样的人,没有和他结婚生子呢?
他这会多少能看出来阿芙罗很需要他,所以这个人轻易不会对他动手。
而至于他和他说的那些事情,时元根本没当什么。
在他眼里,他丈夫是出去打仗了,不是直接一去不回了,有什么事拖到诺伽回来,他就只用翘着腿指挥诺伽当他的金牌打手就行。
阿芙罗的野心不算小,但联盟三足并立的体制也存续了好几百年,多人执政模式在民众的心中已经根深蒂固。
联盟和帝国不一样,它是由众多小国家和小星球组合而成的庞大群体,如果这个群体只有一个人来指挥,那底下的人一定不怎么乐意,这也是阿芙罗必须要找一个完美天才和他一起共事的原因。
他需要一个优质的合作伙伴来堵住公民的嘴巴。
而时元,是他这么多年遇见的最合适的人选。
“这么说,你是同意我的提议了?”阿芙罗高兴道。
时元故作深沉的手指交叉:“我是同意四年后的精神力比赛帮助你一起做掉他们,提摩西这个人我本身就很讨厌,凯德的话……”
阿芙罗语气蛊惑:“我知道你很善良,放心吧,凯德也不是什么好人,提摩西就是被他提拔上来的蠢笨傀儡。”
时元反问:“那你就是好人了?”
阿芙罗笑:“最起码我愿意表面做个好人,你知道的,我对权力很感兴趣,而组成权力的公民们,也会是我保护的对象。”
时元摇头:“要是他们知道你是这种人……”
阿芙罗:“他们不会知道,只要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就好。”
时元:“……”
四年时间足够凯德放松警惕,而且在没有查清楚黑影是谁之前,阿芙罗不会轻举妄动。
他的眼神将时元从上到下都扫了一遍,最终停在时元的俊秀面庞上:“再多给你几年,你又会成长到什么地步呢?”
时元自信:“我会变成一个优秀的爸爸。”
阿芙罗紧紧的看着他:“也是,就是你的丈夫现在归期不定……我愿意退一步同意你的提议,我也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时元随意道:“什么。”
阿芙罗张口吐出一串话。
时元提高嗓音:“你说什么??”
阿芙罗十分真诚的自我推销:“我说,你有没有兴趣和我结婚?”
时元怒斥这个色魔:“我老公还没死呢!”
阿芙罗摊手:“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说不定就是明天,或者后天,或者半个月一个月,他只是个平民,还是孤儿,他这样的在两国冲突下牺牲就像是一粒无人在意的尘埃。”
时元咬牙切齿。
阿芙罗笑了两声:“别生气,别忘了你还有孩子呢,哦对了,我很愿意当孩子的继父,和你一起来养育它。”
时元指着大门:“现在,立刻,马上,离开我家。”
阿芙罗礼貌起身:“你好像对你丈夫很自信的样子。”
时元小脸严肃:“他在你眼里或许什么都不是,但在我眼里,他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男人,而你,早晚都会明白这一点!”
或许是阿芙罗的言语暗示加剧了时元的紧张情绪,或许也有揣崽后精神不太稳定的原因,总之,在“送走”阿芙罗后没几天,时元就满头大汗的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诺伽驾驶着战机冲破了边境防线,而防线那边一片火光,时元朝他大声呼喊告诉他那边危险,但诺伽仿佛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战机最终和帝国的火融为了熊熊燃烧的一片。
时元猛地惊醒了。
一看时间,才早晨七点。
他抹了一把额头虚汗,半安慰自己生物钟总算调整了过来。
看来以后还是得离阿芙罗远一点,这个人就是一个巨大的乌鸦嘴。
醒都醒了,也睡不着,时元干脆起床洗脸刷牙。
对着镜子,现在的模样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但不知道是不是乖乖吃营养素的原因,他的皮肤似乎比以前更白更嫩,脸上还隐约有一层夸张的圣光环绕。
这么帅这么完美的人居然还能揣崽,时元觉得自己真是牛逼大发了。
等诺伽回来,他要左手拿着微笑医生的马甲,右手拿着崽子的检查报告,然后左右轮换的砸他一脸,告诉他你的天才老婆事业家庭两不误!
吃着早餐,时元照例打开晨间新闻下饭。
因为烦星网上和阿芙罗的绯闻,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冲浪,这会盯着电视,才算是跟上了最近的联盟大事件。
时元叉着一块鸡肉放进嘴巴,一边吃一边看主持人插播了一条紧急报道。
“……帝国三天前突然发动了侵略战争,并强行登陆了联盟X-635星球,凯德上将已经派遣了先行部队前往,时隔156年,联盟与帝国的战争再次打响!”
弹幕舆论一片哗然。
说是要打仗,和真正干起来,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以前在网络上大言不惭说真打仗了他就上前线的人也闭紧了嘴巴销声匿迹。
“目前牺牲人数不明,但信息在不断传回中,大家不要恐慌,让我们相信联盟国的实力!”
时元安静看了一会,突然抬手关了一片嘈杂的屏幕。
他嚼了几口鸡肉,又喝了奶油蘑菇汤,然后摊在餐椅上大脑放空。
还是打起来了。
这是诺伽想看到的画面吗?
时元不知道,他只知道上战场是诺伽的信仰,因为他的父母都是在和帝国的小型冲突战中牺牲的,他是联盟的军孤,所以借此机会为父母报仇也不一定——
但是诺伽的父母叫什么来着?
时元眉头紧皱,想了半天才忽然想到,诺伽从来没有告诉过他父母的名字,也没有和他说过他们是什么时候牺牲,他对诺伽的最深刻的认知就是他是一个平民军孤,除此以外,他并不知道诺伽没有遇见他的过去是什么模样。
这种感觉,有点熟悉啊。
时元挠了挠脸颊,蓦地联想到了贝温特。
是他揣了崽所以变得警觉了吗?诺伽和贝温特怎么这么相似?他们都清晰的站在他眼前过,然而等他想努力看清,却发现他们其实都是一团迷雾。
“可恶,还是被阿芙罗那张嘴影响了吗……”时元呼噜了一把头发,“是我想多了吧,贝温特走之前可没有和我保证过她一定会回来。”
似乎是为诺伽找到了什么开解的渠道。
时元起身收拾着餐盘:“可是诺伽和我说过不止一次会回来,他那样的本事,我还担心打一场仗不够他造……啊不管了,揣个崽子真是够多愁善感的。”
自从知道了边境开始打仗,时元就时不时的星网刷新一下最新消息。
虽然不愿意看到流血牺牲,但他也不能掩耳盗铃,好在两国对战似乎也让阿芙罗的工作量增加了,有近半个月的时间,时元都没有再见到他来找事。
倒是他久未蒙面的亲爹,高高在上的和他打了个招呼让他回家一趟。
时非的语气和记忆中一样讨厌,他似乎将时元完全看做了他培养的私有物,而私有物擅自决定和平民结婚,让父子俩的关系跌倒了历史冰点,而且三年都没有缓和过来。
可时元早已经不再是那个面对家庭变故,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所有东西被扔掉的小孩了。
他看见了时非消息就当没看见,不把他一把拉黑都是他对这个爹最后的耐心了。
最近一段时间崽子也挺体谅他,时元睡眠变得正常,精神力也慢慢稳定了下来。
这让他时常忘记自己还揣着崽,偶尔在家蹦蹦跳跳发神经后才猛地回神,然后小心翼翼的坐下休息一会。
这可不是他一个人的崽,这是他给诺伽留的惊喜炸/弹!
他务必要让诺伽知道这个消息后对他感恩戴德毕恭毕敬,然后仔仔细细当牛做马的伺候他,再帮他暴打阿芙罗一顿。
裹着沙发毯,时元正打算窝个午觉继续做梦,右手的手腕就忽然麻了一瞬,像是被电击,然后就是被什么紧紧圈住的桎梏感。
时元一把抹上袖口,就见白皙骨感的腕部,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纹。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起,时元接过,那头传来一道愉悦温和的嗓音:“最近过得好吗?”
时元:“阿芙罗。”
阿芙罗:“是我,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有活力,看来我找你找的正是时候。”
时元懒得理他:“我现在要睡午觉,没时间陪你玩。”
“凯德送了一批精神力乱窜的战场伤员回来,看起来是想把烂摊子扔给我。”阿芙罗自顾自带着笑音道:“他一定不知道,我的盟友可比提摩西那个废物强多了,你说对吗?时元。”
时元:“要干什么直说。”
阿芙罗压低声音:“来找我,治疗精神力疾病可是你的拿手好戏,曾经的诊所被炸了没关系,四年时间,我会让你的黑鸢尾光明正大的盛开在星都的每一个角落——人人都会重新爱上你、传颂你,难道你不心动吗?微笑医生。”
是你自己想收买民心吧!
时元:“我拒绝——嘶。”
他目光看向被红纹勒的发白的手腕,那里闪过一串直达心脏的电流痛感。
“我对你可是很温柔的,前提是你不要惹我生气,那么,让我们半小时后见,我会派人亲自去接你的。”
时元放下手机。
觉得他可能等不到诺伽回来,因为他现在就想锤爆阿芙罗。
这狗东西居然真的敢用契约威胁他!就这还想给他的崽子当后爹?做梦去吧!
他低头看了看腹部,然后气冲冲的去换了衣服面具,几乎是刚刚换好,门铃就被按响了。
还焦急的响了好几次。
时元一把拉开大门:“急什么急,打黑工还这么积极阿芙罗是你爹啊?愣着干嘛,我脸上有车开?”
“抱、抱歉先生,您走这边……”
刚刚结束一场小型激战的战场正在清点牺牲人数。
“34号、67号、98号冲锋兵,全部确认身亡。”
负责记录的士兵继续往前走:“东南坐标发现一艘坠毁的联盟机舰,目测发生过爆燃。”
耳机中传来声音:“小心点靠近搜查,尸体会烧坏,编号不会。”
“是!”
他带着清点的人靠近焦黑的机舰,果然在里面看见了一具已经无法分辨面容的人形。
几人心情略微沉重的哀悼了几分钟,然后开始着手寻找他的身份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