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的微风轻轻吹拂着,那人的低语就从耳边拂过:“顾老太爷因为前些年出了点事,所以精神时好时坏。”
哦,原来是个脑子不太好的。
梁秋白思索了片刻,冲着人问出声来:“所以,顾家叫你来是因为这个?”
林不殊嗯了一声。
【梦貘:你们两个......!】
【梁秋白挑眉:你觉得顾家这种事情能蛮多久?】
【梁秋白:顾清河也是知道这点,所以也没打算真的避开我,做做样子而已,别当真。】
【梦貘:......】
梁秋白将目光落在了林不殊身上。
他的这位室友是国内首屈一指的精神内科的医生,顾家这么看倒是也没有请错人。
不过,顾老太爷这病......
梁秋白若有所思。
晚宴是七点半开始,顾老爷子是卡着晚宴开始的点到的。
他来时穿着一件深红色的唐装,从夜幕之中走来时,像是一个资历十分深的学者。
佣人垂首行礼,场地内外一时间鸦雀无声。
直到顾文德从不远处的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梁秋白才看清对方的脸,只见对方看着大约有个五十多岁,国字脸,不笑的时候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刻板严肃。
【梦貘:我总算知道那冰块脸遗传谁,原来是遗传爹。】
【梦貘:你说这顾家大小姐的性子有点欢脱,看着倒是不像这父子俩,你说会不会不是亲生的?这顾文德不会是在外面又找了个续弦吧.......】
一会儿没搭理这东西。
这只梦貘就给他编了一出狗血豪门大戏。
在顾文德朝着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梁秋白就将视线移开了。
他刚刚仅是看了对方一眼,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位顾老爷子心思比金家家主金孟海要深,那一双眼睛也有经商才有的精明。
这玄门四大家族之中,若论经营最好的,就属这青宁顾家。
顾家现如今虽然表面经营着一些古玩生意,但是背地里却一直与政军两界交好。
要是再往前追溯的话,这顾家一脉,最早发源于望城。
早些年的时候,顾家的先祖是一名打铁炼器的师傅。后来在酆都城霍乱之后,因精湛的技艺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张逾。张逾就将那本兵器谱赠予了对方,还将阵法一道一并讲给了人听。
这兵,阵自古就不分家。
顾家在吸收了张逾流传下来的阵法之后,就将二者进行了一个融合,之前在马汉村之中,他在坟地当中借由阵法之力凝结而成的兵器便是如此。
也就是从那时起,顾家作为玄门的其中一脉,代代开始传承。
后来名气大了,就又收了一些弟子,现在顾家门下的子弟大多都分布于特别行动处和政军两界的一些重要部门,这也让现如今的顾家拥有了在玄门内的绝对话语权。
现如今整个顾家,年轻一辈实力最为出众之人就是顾清河。
往前一代算的话,顾老爷子顾文德便是这些年阵法一道的集大成者,这顾家宅子内那些堪称精妙阵法布局便是出自这位之手。
只不过.......
梁秋白这回来此并不是跟顾家讨论阵法,他比较在意的还是顾家最早精通的炼器一法。
现如今这个时代,热兵器早已经取代了冷兵器,这一门东西也失传已久。
他那柄青霜跟着他年岁不短,这剑要是没找到就算了,这找到了看这那破铜烂铁多少有点肉疼,但他若是想要修好青霜剑,精通打铁炼器的师傅必不可少,就是不知道这顾文德到底会不会.....
“都坐吧。”顾文德在佣人的簇拥之下走上前,抬了抬手。
梁秋白脑子里想着事情,就随意的在桌子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结果他刚坐下来,他就发现他挑的这个位置实在不怎么好,虽然左边挨着林不殊,但顾清河就坐在他的右手边。
这左右夹击,实在是有点让人不怎么爽。
梁秋白扯了扯林不殊的胳膊袖子:“来,跟我换个位置。”
林不殊也没问,乖乖的站起身。
梁秋白刚得偿所愿换了位置,结果他刚在新的位置上坐下,最后一个落座的顾文德就坐在了他的旁边。
梁秋白:“........”
这还真的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顾家的这一顿说是晚宴,其实整个桌子上加上顾文德就只坐了五个人。
就这么五个人,还吃的十分严肃。
吃饭不是吃饭,活脱脱像是在三堂会审。
顾文德此时就坐在主坐,他不说话,顾家兄妹两个就一个也不敢开口。
头顶的琉璃水晶灯晃动着的光芒璀璨耀眼,整个正厅当中却鸦雀无声,现如今这四下除了佣人来回走动摆放餐盘的声音,就只能听见筷子碰触盘子所发出的‘叮叮咣咣’的敲击声。
平日里,就算他和林不殊两个人在家吃饭的时候,他也总喜欢找点话题跟人聊上两句。
这种氛围若是放在几百年前,梁秋白或许会喜欢。反正那时候他坐主位,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可这习惯自打三年前醒来之后,经历了城市的喧嚣,街坊邻居的吵闹,他开始不喜欢这种孤独,连带着他都有些嫌弃他当初住的那处荒了吧唧的山头。
饭局开始没多久,林不殊大约是看出了他的拘束,用筷子夹了一块青宁当地比较有名的特色甜品放在了他的跟前。
林不殊:“这是碧叶团。”
梁秋白看着盘子里绿油油的那一坨,十分嫌弃:“这东西做的真丑。”
林不殊也不急,托着下颌轻笑了一声:“你尝尝看。”
梁秋白中午吃了不少,本来不饿,但是看在林不殊央求了半天,自己现在心情也还算不错的份上,勉为其难的夹起来咬了一口。
林不殊:“怎么样?”
梁秋白:“糯唧唧的。”
梁秋白挑眉,评价出声:“还行吧。”
还行就是好吃。
林不殊又夹了一块别的:“再尝尝看这个,这东西别看着丑,但清凉去火,现在这个天气吃倒也刚刚好。”
梁秋白又咬了一口。
入口清香,的确是他喜欢吃的口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两个人实在是太吵了,就在这时,坐在一旁的顾文德终于出了声。
顾文德:“林医生看起来对青宁十分熟悉?”
梁秋白神色微动,又夹了一块糯唧唧的团子到盘子里。
坐在一旁的林不殊将手中的筷子放下,曲指推了推眼镜,垂眸笑了一声:“去年我刚来过青宁,老爷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
顾文德:“你不说我倒是有些忘了。”
顾文德将手中的碗放在桌子上,慢条斯理的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你看这几年年纪有些大了,记性有些不好。”
到底是记性不好,还是故意试探?
梁秋白握着手中的筷子,沉默未语,只是将盘子里的碧叶团的外皮给扒开,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内芯。
另一侧,顾老爷子将手中的帕子放下。
他似乎是终于想起来今天晚上晚宴的主题,冲着林不殊再次道:“老太爷这些年的身体倒是一年不如一年,还得麻烦林医生多费心。”
林不殊:“应该的。”
顾文德微微抬了抬手:“一会儿回去,让清河带你去看看资料。”
顾清河放下手中的筷子,应了一声。
林不殊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冲着顾清河微微点了一下头。
两个人的寒暄点到为止。
坐在正位上的顾文德看着两个人,神色微动。
半晌,顾文德像是想起来了什么,突然冲着林不殊再次道:“对了,之前听说林医生搬去了C市,现在住在哪?”
林不殊朝着坐在一侧的人看了一眼,眼中本是不怎么熟络的眼神里多了一抹柔和。
他将视线移开,方才冲着顾文德回道:“我现在跟沈先生住在一起。”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说,怪不好意思的。
梁秋白本是低着头,却因为林不殊的话拢在暗处的耳廓微微泛着一抹红色。
在这几个人看不到的地方,梁秋白伸手扯了扯林不殊的袖子。
林不殊弯了弯唇,又补充了一句:“嗯,目前是室友关系。”
顾清韵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逡巡了一番,凑到顾清河的耳边低语,“哥,我总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不一般。”
顾清河:“林医生是半年前搬去幸福小区的,在这之前两个人并无交集。”
顾清韵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人:“我说的是那种的不一般!”
顾清河:“哪种?”
顾清韵:“哥!你怎么看什么人都跟查人家户口本似的?你这样,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嫂子?”
顾清河:“.......”
顾文德和林不殊两个人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一会,饭桌上的气氛才稍稍活跃了一些。
梁秋白才从稍微有些压抑的环境当中解脱。
别看这位老爷子上了点岁数,但是脑子精明的很。
听两个人聊了半天,梁秋白总感觉的这顾老爷子口中说的这些话里面有话,对方此番晚宴真正的目的好像并不在此。
梁秋白用勺子将那糯唧唧的团子芯给吃掉了。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两个人的话题总算是告一段落。
梁秋白刚以为这顿晚饭就要在此告一段落的时候,一道带着少许的打量和窥探的视线突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用猜他就知道这人是谁。
梁秋白没动。
这顿饭吃的,梁秋白全程都没有抬头。
他都这么装鹌鹑了,顾文德竟然还能注意到他。
顾文德:“想必,这位就是沈先生了吧。”
他能说他不是吗?
梁秋白现在十分不想跟这人聊天。
顾文德却饶有兴致的看向了林不殊身边坐着的这位青年。
青年有着一头十分叛逆的银发。
银发微长,拂落在肩膀上时,那色泽不丑,反倒是衬着那张过分漂亮的一张脸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看上去显得乖乖巧巧,牲畜无害的。
从刚刚到现在,对方都没有怎么说话,整个人坐在那吃着东西,形态举止颇像是从高门大户家走出来的富家少爷。
幸福小区的事情出了之后,顾清河就跟他提过这人一次。
果然是传闻不如一见,单是就这么看着,他倒是真有些看不出这人的深浅。
顾文德在打量着他的同时,梁秋白也在观察着对方。
刚刚如果还抱有一丝侥幸,现在他几乎是敢确定,这位老爷子今晚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他。
这下避无可避,梁秋白只能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他抬起头,面上扬起了一抹十分招牌的假笑,冲着顾文德微微颔首:“顾老爷子。”
顾文德:“听说,沈先生是在C市开了一家玉石铺子是吗?”
梁秋白:“是。”
顾文德将手肘放在桌子上,像是寻常聊天跟小辈聊天一般的再次问道:“平时,生意怎么样呢?”
梁秋白:“不怎么样。”
梁秋白:“顾老爷子如果是想救济救济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到时候看咱们关系我可以给您打个八折。”
顾文德:“.......”
顾文德:“沈先生,倒是个有趣的人。”
梁秋白假笑了一下。
顾文德将整个身子靠在身后的椅子上,抬手从佣人的手里接过了一条热毛巾擦了擦手,方才换了个话题再次问出声来:“这次叫沈先生来呢,其实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就是之前C市出了点事情,我顾家作为这玄门四大家族,对这件事比较上心,所以就想请先生来询问一点情况。”
梁秋白:“应该的。”
顾文德将手中的毛巾放下:“听清河说,沈先生之前是住在幸福小区是吗?那之前酆都鬼城的封印破损之时,沈先生那个时候在哪?”
梁秋白:“我不知道。”
梁秋白:“我回家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那些东西了,哦原来,那座城叫酆都鬼城啊。”
顾文德神色微动:“沈先生是第一个看见幻象生的吧,那个时候除了那些幻象之外有看到点别的东西吗?”
这不是什么都知道?
这个老狐狸。
梁秋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将能说的不能说的在心里思索了一番,方才开口道:“您说的别的指的是什么?”
顾文德:“比如什么人?”
这人直接说是鬼王那个混蛋玩意儿不得了。
圈子兜兜转转还得纯靠他猜。
梁秋白十分嫌弃的嘀咕了一番,同人打哑谜道:“人......没看见,鬼算吗?”
梁秋白:“就那个很大的那个东西,我听顾处说好像叫什么......罗刹鬼将,瞧着倒是怪吓人的。”
梁秋白思索了一番:“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我比较倒霉罢了,正好撞见了这罗刹鬼将留下的幻象生,还把我困在那白白吹了半宿的冷风。”
林不殊在听见梁秋白说的这话后,身子朝着椅子上靠了靠,手指在腿上轻轻的敲了两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文德反倒是追问出声:“那罗刹鬼将当初为什么困了你?”
梁秋白:“大约......”
梁秋白挑眉:“可能是在地下呆久了,眼神不好?”
顾文德:“.......”
问了几个问题,大约都不是顾文德想要的答案。
顾文德约摸着是不想听他在这儿胡扯,问了两句就没什么兴趣了。
这老狐狸,跟金孟海可不一样。
要是真让对方猜到什么,他怕是有的忙的了。
梁秋白整个人心里刚长舒了一口气,正厅的灯突然灭了。
“哥,怎么回事?怎么突然灯全灭了?”
黑暗之中,梁秋白听着一侧顾清韵的声音,将目光落在了顾文德身上。
只见这位老爷子只是刚刚在事发之后,微微蹙了一下眉,随后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也没有动。
顾文德:“庞叔,去看看怎么回事。”
候在一旁的管家躬身行了一礼走上前去。
“你们几个去看看是不是这附近的电路出现了故障,你们几个去那边看看......”
梁秋白靠在椅子上刚思索了片刻,就看见顾文德将视线移了过来。
他不动声色的将视线移开,伸手握住了林不殊的手。
梁秋白:“林不殊,你说会不会有鬼,我有点怕。”
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林不殊本是放在腿上的手突然被一双温热的掌心给包裹。
这让本是靠坐在椅子上的人身子蓦地僵住,就连那本是已经飘出去的思绪也因为双手交握相触而产生的异样感让他不得不将思绪给抽了回来。
湿冷的风带着雨后空气当中的几分腥味,从一侧的帐帘外吹动而来。
水珠顺着廊檐一颗一颗的滴落而下,形成清琮悦耳的声响。
林不殊在黑暗当中微微侧目,就看见坐在身侧之人突然单手撑着座椅朝他凑了过来。
他呼吸跟着一窒,下一刻那人的轻语就落在耳边。
漂亮的银色发丝在眼前浮动,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比往日多了几分的柔和轻缓,落在耳畔时像是带了撒娇和胆怯,让人的心跟着被挠了一下。
林不殊喉结滚动,连带着那双拢在暗处的眸色越发的深。
他盯着人看了半晌,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敛去了眸中的神色,握紧了那双手。
梁秋白没有拒绝,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
在顾文德没有从他身上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之后,他就发现对方将视线移开了。
梁秋白这戏也算是演完了。
他想将手从林不殊的手里抽回来,梁秋白却发现对方将他的手握得有些紧。他试着将自己的手向外拽了拽,却感受到林不殊安抚的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别怕,我在呢。”
梁秋白微微抬眸。
在昏暗的环境之下,他就看见了对方那张拢在暗光里的英俊斯文的脸。
这种感觉突然有点奇妙。
从小到大在他的理念当中,从来都是跌倒了自己爬起来,做事从来都是靠自己。
后来他站于正道的顶端,鬼界的鬼怕他,人畏他,他护天下人,却从未有一个人在他漫长孤寂的人生里,护过他。
他也从未想过,这个能让他依靠的人,到头来会是个人类。
梁秋白抿紧了唇。
如果,他现在告诉对方他不怕鬼,如果他现在告诉对方他其实.......
是不是多少有点糟蹋了对方这一腔热情?
梁秋白思索了再三,到底是什么话都没说。
就在这时,管家庞叔从台阶外走了上来。
他朝着在场的几个人看了一眼,径直走到顾文德的身侧,微微躬身小声道:“老爷,这附近的电路我已经让人排查了一遍,电闸被人拉上去了,看上去像是人为......”
管家的话还没说完,放在院子里的灯影箱突然亮了起来。
梁秋白顺着灯光看了过去,就见那白色的幕布之上突然多出了几个栩栩如生的皮影小人。
“这话说,几百年前在那清远城外有座山,名曰不落。”
“传说,在这山上,可以看见太阳永不落山的奇景,住在这山上的人,上可直通天听,下可直入地狱,是位奇人......”
梁·奇人·秋白:“........”
怎么回事!
吃瓜怎么又吃到自己头上?
算起来,他死了得有个几百年了吧。
现在这群人都没有点别的故事可以讲了吗!怎么翻来覆去讲他当年这点子破事,他们不腻,他都要听腻了。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连带着坐在身后的林不殊面上都滑过了一抹不悦。
一侧,顾清韵压低了声音冲着身侧坐着的人小声嘀咕道:“哥,我怎么听着像是阿爷的声音。”
顾清河嗯了一声。
顾清韵掩唇吐槽出声:“哥,这段我小时候好像就听过,我感觉我已经听了不下二十遍。”
顾清河:“我听了五十遍。”
顾清韵:“.........”
管家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动静,一脸为难的请示道:“老爷这.....”
顾文德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着一张脸冲着人挥了挥手。
管家没再多说什么,躬身退了出去,安排佣人在四周摆放了几个照明的小灯。
看这架势,是想让他们留在这里看表演。
梁秋白现在不想留,只想掀桌。
顾文德:“沈先生是第一来青宁吧。”
顾文德笑了一声,朝着人微微抬了抬手介绍出声:“我们青宁这皮影十分的出名。”
梁秋白面上假笑了一声:“这请客就请客,怎么还敢劳烦老太爷给我们表演。”
梁秋白扶着椅子准备起身:“我看要不还是算了,我......”
顾清韵抢话道:“沈先生你放心大胆的听,阿爷就喜欢给人讲这个!”
顾清韵:“还有什么祖师爷夜上苍山,五方城力挽狂澜,酆都鬼城双王会面,宛城私会鬼王......”
林不殊的眉头蹙起。
梁秋白:“等等等等......”
梁秋白:“宛城私会鬼王?”
顾清韵神秘兮兮的凑上前来:“我跟你讲,这是阿爷最喜欢的一段。”
顾清韵:“一会儿应该能讲到,你听听就知道了,老带劲了。”
梁秋白:“..........”
林不殊:“..........”
人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听听有点说不过去了。
梁秋白勉为其难的撑着手臂又坐了回去。
他到要听听又给他编出来个什么东西。
不过这宛城.....
他在宛城什么时候跟人私会过?
那时候两个人难道不是在.......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也陷入了同样的沉思。
就在这时,顾文德靠在身后的椅子上,状似十分不经意的突然冲着人问出声来:“沈先生,对玄门内的祖师爷熟悉吗?”
梁秋白:“之前在花溪镇的时候,略有耳闻。”
顾文德:“林医生呢?”
林不殊曲指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框:“不熟。”
梁秋白意味不明的回头看了人一眼:“你听都没听说过?”
林不殊:“没听过。”
林不殊思索了片刻,又补了一句:“不感兴趣。”
梁秋白眯起了一双眼睛:“救世的大英雄,没有对方,就没有现在的世界。”
梁秋白抬手给人指了指:“你这次好好听听。”
林不殊:“..........”
梁秋白撇了人一眼。
林不殊:“我听。”
这还差不多。
梁秋白满意了。
林不殊有些头疼的伸手按了按隐隐作痛的眉宇。
他感觉他得回去跟白面老鬼商议一下,该如何让他的这位室友对鬼产生兴趣。
院子里的皮影戏还在上演。
按照顾清韵的说法,果然是从他当年夜上苍山讲起一直讲到了宛城私会......
“几百年前,酆都鬼城突然霍乱频发,祖师爷于鬼城内与鬼王的第一次谈判无疾而终。”
“可谁知,一天之后,祖师爷突然夜出不落山直奔了山脚下的宛城。这祖师爷为何夜行而出?那是因为酆都内的那位王当晚就等在了宛城内的碧波亭等着跟人私会见面......”
林不殊坐在椅子上冷哼了一声。
梁秋白的手指在座椅上轻轻敲了敲,在听见这段的时候,脑子里甚至还宕机了那么一下。
有时候这事情传的多了,他现在都有点怀疑不是对方的问题,而是他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要不是他跟阴绪真的水火不容,他都要怀疑他真的跟对方有一腿了。
他那天......
他想起来了。
那天,阴绪给他传了一封信,约他前去宛城见面。
前一天两个人刚刚在酆都鬼城谈崩,闹得不欢而散,他那天已经非常不想看见阴绪那张臭脸。
梁秋白抬手就将那封信一把火烧了。
哪知那天阴绪跟吃错药似的,隔了一段时间又给他送了一封。
整整一十六封相邀。
这不是邀请,这是挑衅。
梁秋白忍无可忍,拿了信去了宛城找那个不要脸的算账。
湖畔,碧波亭之上。
殷绪一身红衣就坐在一旁的歪脖子树上。
“我以为天师大人不来了呢?”
梁秋白将手里的信摔进了对方的怀里。
他握着手中剑冷着一张脸转身就走,哪知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身后那人突然问出声:“十六封,怎么少一个。”
阴绪靠在一旁的树上,笑道:“天师大人不会昨日对我一见钟情......私藏了吧。”
梁秋白的脚步猛地顿住,他收紧了那握着长剑的手,微微侧目:“烧了。”
阴绪追问出声:“为什么?”
梁秋白:“碍眼。”
阴绪轻笑了一声:“天师大人的火气还是这么大。”
阴绪从树上跳了下来,握着手中的摹金的扇子轻轻摇了摇,“既然来都来了,昨日的事情不如再商量商量。”
梁秋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你想怎么谈?”
阴绪:“你站的太远了。”
阴绪:“这扯着嗓子聊天你不累,我都累了。”
梁秋白拧紧了眉头,迈步上前。
他将脚步停在对方的身前,他看着面前那张艳丽无双的容颜,冷声道:“我只有一个要求,管好你手下的那群鬼。”
阴绪:“鬼界不如人界,那群鬼我可管不了?”
梁秋白逼进了一步,再次开口:“如越界,我必杀无疑。”
阴绪握着手中扇柄轻轻勾过了对方的衣服将人拉近:“像这样吗?”
两个人一瞬间的距离拉近。
呼吸交错,梁秋白的呼吸乱了半拍。
他盯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双眼,一字一句的开口:“只要你不怕死,尽管可以试试。”
阴绪垂眸看了一眼那抵在胸前的匕首,笑道:“你可真是,不让半分。”
梁秋白勾着对方的衣襟将人拉到近前:“不好意思,这上了我的桌子,规矩得我说了算。”
梁秋白凑到对方的耳边低语:“鬼王若想改变现状,就杀了我。”
阴绪唇边的笑意更深。
他伸手将凑到跟前的人推开,冷着一张脸掸了掸身上的微皱的衣服,“你放心,我对你不感兴趣。”
梁秋白朝着对方撇了一眼:“我对一只鬼也没兴趣。”
阴绪:“.......”
宛城那晚,两人再一次不欢而散。
其后酆都城乱三年,梁秋白已经不记得他们之间到底有过多少次交锋,又有过多少次像今晚这般相同的场景了。
明明他与人水火不容。
明明他与对方不死不休,这些人到底是怎么将他们扯到一起,还编排他们有一腿的?
梁秋白百思不得其解,等到他将思绪重新抽出来的时候,皮影戏已经告一段落。
灯影箱寂灭,正厅内的灯重新亮了起来。
琉璃水晶吊灯随风轻摇着,璀璨的光泽落在地上时,像是一场破碎的迷离幻梦。
梁秋白坐在椅子上微微有些晃神。
不多时,他隔着夜晚深重的雾色,就看见一个穿着灰色棉麻大褂的老头从灯影箱后探出头来。他扒着箱框朝着四周瞧了一眼,就背着一个小木箱,哒哒的从不远处跑上前来。
【梦貘:嘶,这人身上竟然有那个气息。】
【梁秋白:是他吗?】
【梦貘:应该不是。】
【梦貘:这人看上去,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类。】
平平无奇的人类。
梁秋白咀嚼着这句话,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梁秋白:我不也是个人类?】
【梦貘:你是正常人吗?】
【梁秋白:。】
【梦貘:谁家好人活几百年都不死?】
【梁秋白:我?】
【梦貘:.......】
他也不过是稍稍比别人特殊了那么一点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