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虫芝麻大小的黑眼睛瞅了瞅他,吱了一声?,像在质疑。
春夜轻咳一声?,挑眉道:
“我下山是为了道谢。”
他都送药送创可贴了,要是不去?道一声?谢,那?位大少爷又要说他比虫子还不会做人了!
甲壳虫:“……”
芝麻大小的眼睛像是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夜色深沉。
窗外一片漆黑。
谢茶站在窗前,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小布袋,里面的鬼蝴蝶翅膀动了动,在轻微地挣扎。
不能让朋友们知道他中?情蛊的事,谢茶只能等夜阑人静,徐南和他们都睡了之后,揣上那?本古籍和装有?小布袋的鬼蝴蝶翻出了窗户。
坐在榕树底下,将小布袋搁在一旁,一手拿着手机照明一边翻看古籍。
之前只看到古籍上记载鬼蝴蝶能解情蛊,看到这谢茶就迫不及待地召集人马去?抓了。
现在抓到了,谢茶继续往后翻,看看这蛊怎么解。
翻了几页看到了!
谢茶凑近仔细阅读后,顿时拧起了眉。
按照古籍上的法子,需要把鬼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吹进春夜的眼睛里才有?用。
谢茶:“……”
这哪位老祖宗想出来的变态法子啊?
他解蛊还需要吹进别人的眼睛呢?
谢茶:“……”
谢茶哼笑一声?:
“那?小子会乖乖照办才有?鬼了!”
“说不准啊,”忽然,一道声?音自头顶上方幽幽响起,“这得看你求我的姿态标不标准了……”
谢茶:“?”
循声?望去?,头顶上方是那?棵蘑菇云一样的大榕树,春夜就坐在横枝上,懒洋洋地背靠着树干,曲起一条长腿,一只手肘搭在膝盖上。
他被浓密的树叶挡住,再加上夜色昏暗,谢茶方才竟没?发现!
谢茶坐起身,仰头质问?道:
“大晚上的你在这干嘛?!”
春夜漫不经心地笑答:“大少爷上回溜去?我那?偷了日记本,我这回也?想溜过来偷点什?么回去?啊。”
谢茶:“……”
谢茶抬手对他勾了下手指:“有?本事下来,看我怎么揍你。”
春夜歪头拒绝:“我得跟你保持两米的距离。”
谢茶:“?”
就在这时,吊脚楼的堂屋正门发出吱呀一声?响。
有?人推门出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谢茶来不及多想,三两下爬上了树。
这株榕树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连横斜的树干都很粗壮,能够稳稳地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谢茶刚爬上树躲起来,下一秒,绿头发就推门出来了!
踢踏着拖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他妈不放心儿?子跑这么偏僻的地方去?旅游,于是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情况。
绿头发知道自己嗓门大,现在又是睡觉的晚上,不好意思在里面接电话,就迷糊着眼睛,晃晃悠悠地出来了。
刚走出来,就听见沙沙的声?响,他循声?望去?,只看到旁边一株大榕树,在漆黑的夜色里,像是一个沉默的、巨大的黑影。
“嗯?”
绿头发一向大胆,朝那?棵榕树走过去?,一边走还一边嘀咕道:
“啥声?音啊?”
这小子!
要不要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啊?
谢茶有?些无奈的心想。
眼看绿头发踢踏着拖鞋,朝榕树走过来了,谢茶屏住呼吸,同时心里在想:
要不然干脆自己跳下去?算了!
就说自己大晚上的,在树上看星星看月亮,也?好过被绿头发看到他和春夜两人躲在树上。
鬼知道他刚才为啥脑子一抽也?爬树上躲起来了。
谢茶正准备跳下去?,忽然肩膀被按住了!
谢茶扭头一看,春夜弹指间,一只蝎子就像一粒小黑米,就这么被弹出去?了!
飞落到绿头发拿手机的手背上。
绿头发嘶了一声?:
“啥玩意儿?啊?”
低头一看,正与手背上蝎子的小眼睛对上了!
蝎子还抬起两只细小的前爪冲他嘶嘶叫,像一个顽皮的幼崽,故意恶作剧地吓人似的。
绿头发瞪大了眼睛,迅速把手背上的蝎子拍落在地,哇哇鬼叫了两声?扭头就跑回去?了!
见绿头发终于离开了,谢茶松了一口气。
寨子里的夜晚有?种安宁的氛围,谢茶能听见榕树旁潺潺的流水声?,和稻田里偶尔冒出来的蛙声?。
几缕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洒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谢茶转头看了一眼:
春夜把白天?那?件染血的衣服换掉了,此时穿着苗族样式的蓝色长袖,黑色长裤。
他好像有?很多身这样一模一样的的衣服,全是蓝黑款的。
谢茶的印象中?,其他村民的苗族服饰都是色彩缤纷的,都会绣花绣蝴蝶的,但春夜穿的好像就这两种纯粹的颜色,上面也?没?有?绣任何的花样,所以显得很是素净。
春夜沐浴在谢茶的视线里,不知为何,只觉得脸颊微微有?些热。
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
来了来了。
情蛊后遗症又来了。
跟那?晚偷亲一样的症状。
春夜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悄然移开视线,目视前方,又突然语气冷淡道:
“能下去?么?”
谢茶:“?”
“离你两米远是吧?”
谢茶笑了:
“苗王大人,我刚才是要跳下去?的,是你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跳……”
春夜:“……”
刚才他的动作比他脑子快,眼见谢茶就要离开,他就下意识地按住了。
春夜眸子一暗。
果然,是该跟这位大少爷保持两米远的距离的。
他又做出这种迷惑行为了。
春夜陷入沉思,等反应过来,自己的左手被谢茶抓过去?了。
春夜:“……”
他木着脸,再一次重复: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没?搭理?他,仔细看了一眼,之前一直流血的指尖上贴了一个小小的白色创可贴。
看样子是止血了!
谢茶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开,这才松开他的手,扬眉笑道:
“苗王大人,说了啊,你要离我两米远,那?就自己跳下去?。”
春夜:“……”
动都不带动一下的。
谢茶:“?”
敢情这小子就嘴巴说说啊?
谢茶对春夜这矛盾又反常的行为搞迷惑了,然而这不是重点。
谢茶抱臂道:
“苗王大人,你白天?流了这么多血,晚上不好好在你那?棺木里躺着休息回回血么?”
春夜大概是冷淡装不下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又恢复往日那?般神态,唇角扯出一丝戏谑的笑意:
“我就怕睡到一半,又要被大少爷给摇醒,还不如主动点先过来了……”
春夜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手上的那?个小布袋。
谢茶:“……”
竟一时无法反驳。
如果古籍上说的这个解蛊法子有?用,他是准备抹黑上山的,就算这小子睡着了,也?得把他摇醒!
没?办法,白天?他那?三个朋友都在,他也?不好撇下他们独自去?找春夜,只能晚上偷偷摸摸地把这事办了!
谢茶哼笑一声?:
“算你小子还算懂事!”
说完又狐疑道:
“你真的愿意?”
谢茶还是有?点顾虑的。
“毕竟古籍上可没?写把鬼蝴蝶的金粉吹进眼睛里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不会瞎吧?”
虽然这么说,但谢茶眸子里还是暗含着期待的。
【YJQT】
在月光的映衬下,像一双发着微光的茶色琉璃珠。
春夜不自觉地直勾勾地盯着:
“瞎……倒不至于。”
谢茶顿时松了一口气,又不放心地追问?:“吹进去?了会怎样?”
春夜继续盯着,并且,唇角微微漾起弧度:
“吹进去?了,咱俩的友谊能发展到让大少爷给我剥粽子的程度么?”
谢茶:“……”
这小子怎么这么记仇啊?
不就上次没?给他剥粽子吗?
谢茶怀疑地斜瞥他一眼:
“你不会除了一本记录情蛊的观察日记,还有?一本专门记仇的小本子吧?”
春夜仍在盯着,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是啊,所以你最好态度对我好点。”
谢茶:“……”
不跟他打嘴炮了,还是正事要紧!
既然春夜自己答应了,谢茶便小心翼翼地打开布袋,鬼蝴蝶神奇地没?有?飞走,而是飞落到春夜的指尖上,翅膀轻轻地飞舞着。
谢茶低头凑近去?一看,果然像古籍上记载的那?样,明明翅膀的颜色一边是天?青色,一边是橘黄色,但在月光的笼罩下,翅膀上居然真的有?一层金粉!
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晕。
美的像月色下的精灵。
谢茶用指甲轻轻地把鬼蝴蝶翅膀上的金粉刮到手掌心。
春夜配合地转过头来。
两人顿时面对面。
谢茶看了看手掌心上刮下来的那?一层金粉,他抬头,迟疑地、最后一次问?他: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毕竟要吹进春夜的眼睛里。
见一向做事果断的大少爷难得的再三犹豫,春夜眸子里的笑意更盛:
“能有?什?么问?题?”
“就算我瞎了大少爷不答应了会帮我剥粽子么?又饿不死?我……”
谢茶:“……”
这小子!
虽然得到了春夜的再三确认,谢茶还是有?些不安,但解蛊对他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意味着他从此可以恢复自由,成为一个正常的人,而不会时不时被体内的情蛊操纵,做一些身不由己的事。
谢茶不再迟疑。
他将拢着金粉的手掌托举起来,靠近春夜的眼睑下,紧接着,谢茶也?一点点地凑近去?。
春夜没?有?躲闪,他一动不动地望着谢茶,见他慢慢地向自己靠近,嘴角甚至一点点地弯起,带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谢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地、仔细地看春夜的眼睛。
这是他的第一印象。
瞳仁黑漆漆的,就像此时的夜空,但春夜的眸子里不知为何又泛起了点点地、若隐若现的笑意。
就像夜空里若隐若现的星辰。
春夜眼也?不眨,任由谢茶一边慢慢凑近,一边盯着他的眼睛。
最后反倒是他自己像是有?些承受不住谢茶的视线似的。
他垂眸望着谢茶手掌上的金粉,纤长浓密的睫毛也?随之垂下,适时地遮住了他眼睛里的情绪。
与此同时语气幽幽道:
“大少爷,你这么一直盯着我看,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再盯下去?……
春夜觉得自己又要犯病了!
就像那?晚一样,又要忍不住犯情蛊后遗症了。
他忍不住想:
还是得保持两米远的距离。
下次一定?。
第30章 “你这个主人可真会装啊!”
谢茶这才反应过来, 方才有一瞬间?像是被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吸进去了似的,看得有点久了。
谢茶忍不住腹诽:
这小子眼睛还挺漂亮的,可惜长嘴了!
事不宜迟!
谢茶凑近春夜的眼?睛, 轻轻地吹了一口气,手掌上的金粉便被吹得飘进了春夜的眼?睛里。
在月光下,那些金粉像涟漪一样, 漾进了春夜的眼?睛里,充满了一种诡异的美感。
几?秒之后,春夜闭上了眼?。
谢茶紧张地盯着他, 问他眼?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闭了几?秒,等春夜再?次睁开眼?,谢茶又仔细盯着瞧, 还好?还好?,看起来和刚才没什?么两样。
眼?睛没有出现像他在电视剧里看到过的那样, 流出血水, 或者突然变红之类的恐怖画面。
谢茶暗自松了一口气,仿佛一个带了很久的枷锁即将要被卸掉,谢茶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春夜见状,也跟着唇角轻轻上扬。
压在心?里最大的石头被搬去了, 谢茶回去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起得比往常都早,外婆见了也很惊讶:“茶茶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谢茶笑?着走过去:
“今天?心?情好?呀。”
外婆笑?了:“茶茶心?情好?,外婆也心?情好?哩!”
和外婆两人先吃早饭。
早饭吃得比较简单,一盘卤牛肉, 一盘腊肠腊鸡的腊味合蒸,和一盘刚从菜园子里采摘的、鲜嫩的鸡毛菜, 再?配上外婆煮的糯米粥。
喝粥的时候,外婆听说谢茶和牛叔他们去森林里抓鬼蝴蝶的事, 便问谢茶:
“茶茶你抓鬼蝴蝶做什?么?”
谢茶喝粥的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抬头,对外婆开玩笑?道:
“听说这玩意儿很稀少,想抓来玩玩。”
“那玩意儿可不能随便抓!”
外婆瞬间?严肃:
“鬼蝴蝶那玩意儿可邪门了!它翅膀上的金粉要是掉进了耳朵里,人就会听不见!要是掉进了眼?睛里,人就会看不见。茶茶你可别再?去抓了!”
会看不见?
谢茶猛地抬起头问外婆:
“这是从哪儿听来的?”
外婆神秘兮兮道:
“我以前去森林里摘草药的时候碰到过一次老苗王,老苗王嘱咐我哩,要是见了一种左翅膀是青的,右翅膀是黄的蝴蝶可千万别靠近!”
“老苗王说的话不会有假!”
谢茶脑子里顿时乱了起来。
如果?老苗王说的话是真的,那……
转念一想,他昨天?问过春夜,问了三次他才吹进去的!
又回想起昨晚他和春夜分开时,春夜离开的时候看着正?常。
或许老苗王说的话不假,但春夜有自己的应对方法呢?
谢茶脑子一时乱糟糟的,食不知味地喝着粥,又听见外婆说:
“前几?天?茶茶端午节赢来的两只鸭子,外婆已?经做成了酱板鸭,茶茶随时可以吃哩。”
谢茶想了想,抬头对外婆道:
“既然有两只,我能不能送一只给朋友?”
得到外婆的同意后,谢茶趁着朋友们还在睡懒觉,就赶紧拎着酱板鸭出去。
酱板鸭被外婆用一根黑色的绳子串了起来,谢茶拎着那根绳子,晃晃悠悠地上山了。
谢茶这次上山的目的有两个,第一个是送酱板鸭;第二是看看那小子的眼?睛到底什?么情况。
于是谢茶依旧像之前每次晚上偷溜进来那样,踩着篱笆桩,徒手翻上二楼走廊,脚步放得很轻,静悄悄地进去。
春夜也起得很早,他坐在二楼客厅的那个榻榻米上,面前搁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药草。
他一株一株地拿起放在鼻尖,闻过之后,便分门别类地归置好?。
谢茶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时,就看见春夜转过头道:
“大少爷,你当着我的面做贼似的溜进来,是不是有点搞笑??”
谢茶脚步一顿。
见春夜看过来了,而且也发现自己了,他顿时松了一口气。
随即不再?刻意地放轻脚步,他慢悠悠地走过去,离他还有两米远时,忽然听见春夜开口: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
所以这小子是能看见?
谢茶拖过一张凳子,坐在两米开外,歪头打量了一眼?:
春夜的眼?睛看起来很正?常。
但谢茶还想再?试探一次。
毕竟这小子一向很会装。
连情蛊发作的时候也经常装得连他都看不出来。
想到这,谢茶将手上的那个酱板鸭拎起来晃了晃:
“看看这是什?么?”
春夜捻药草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接着,他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药材伸到鼻端,闻了闻,几?秒后挑眉一笑?:
“大少爷,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5岁的小孩都知道这是酱板鸭吧!”
能看见他。
也能看见这是酱板鸭。
语气还和往常一样这么毒舌。
经过这两次的测试,谢茶眉头这才彻底舒展了。他把那个酱板鸭搁在窗户上,托着下巴道:
“我外婆做了两只酱板鸭,用的是我在龙舟比赛上赢来的,就两只!”
谢茶说着,竖起两根手指:
“我还送了一只给你,怎样?跟我做朋友不亏吧?”
春夜点点头,眸子里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
“所以咱俩的友谊,是已?经发展到了大少爷有两只酱板鸭,就能送一只给我的地步是吗?”
谢茶哼笑?一声?:“看在你小子帮我抓了鬼蝴蝶,又自愿帮我解情蛊的份上,这是自然。”
临走前,谢茶再?看了看春夜,他神色如常,唇角甚至漾起笑?意。
谢茶也忍不住跟着唇角上扬:
“苗王大人心?情很好??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吗?”
春夜一边继续分拣草药一边答:
“今天?中午能吃酱板鸭算吗?”
语气听起来也很正?常。
谢茶彻底放心?了,他没有久留,送完酱板鸭就离开了。
花丛里,那只幽蓝色的甲壳虫静静地趴在一朵蛇蕊花上。
谢茶穿过花丛,路过那只甲壳虫时,它就跟没看到自己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谢茶:“?”
以往甲壳虫见了他都得激动地吱吱叫,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谢茶停下脚步,转头,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只甲壳虫的小脑袋。
甲壳虫像是有些茫然地抬起小脑袋四处瞧。
谢茶:“?”
接着,甲壳虫在空气中嗅了嗅,像是在嗅谢茶身上的气味,这才确认了谢茶的方位,冲着他吱了一声?。
声?音小小的。
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完全没有以前那般兴奋。
谢茶摸了摸它小脑袋:
“怎么了?”
他记得之前他半夜来拿日记本的时候,摸了一下甲壳虫的小脑袋,甲壳虫就开心?得不行,今天?一连摸了两次,甲壳虫仍旧恹恹的。
谢茶猜想着甲壳虫心?情不好?的理由,笑?着问他:
“你主人又训你了?”
甲壳虫那只小脑袋摇了摇。
谢茶:“?”
这只甲壳虫厉害着呢,之前救过他,谢茶亲眼?见它一口把巨蟒咬死,想不出除了春夜还有谁能让这只甲壳虫郁郁寡欢。
但谢茶也来不及多想。
还有三个朋友在家里等着呢。
谢茶正?要离开,那只甲壳虫忽然飞了过来,落在谢茶的肩膀上,轻轻咬着谢茶肩膀上的衣服。
谢茶:“?”
这只甲壳虫怎么了?
谢茶倒不担心?甲壳虫会咬他,或者对他怎么样,只是觉得这只甲壳虫今天?行为尤其反常。
甲壳虫还在咬他的衣服。
像是在扯着他的衣服不让他走,甚至还急急地想把他往后扯。
谢茶:“……”
后面有什?么吗?
谢茶回头一看,春夜从客厅里走出来了,来到走廊上。
谢茶:“?”
不知道甲壳虫到底要他回头看什?么,谢茶稍稍扫了春夜一眼?,扭头正?要离开,忽然脚步一顿。
像是后知后觉,察觉出难以置信的秘密似的,又猛地回过头去: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
春夜的手搭在走廊的栏杆上,正?摸索着前行。
谢茶:“!”
稍稍回想了一下,谢茶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进门的时候,春夜分辨药材不是靠眼?睛,而是用鼻子闻草药的气味。
刚刚给他看酱板鸭也是一样,先轻轻地假装嗅几?下药草才回答。
估计那小子是借着嗅药草的幌子闻到了酱板鸭的味道吧?
可偏偏这小子还装得一副神色淡定,云淡风轻的样子。
谢茶冷笑?一声?,扭头伸手点了点那只甲壳虫:
“你这个主人可真会装啊!”
想起方才甲壳虫对他视若无睹的样子,一个离谱但又合理的念头在谢茶的脑海里冒出。
他伸手捻起肩膀上的甲壳虫,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手掌心?,轻轻问道:
“你是不是也看不见了?”
甲壳虫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并发出一声?人类幼崽般的哭腔:
“吱。”
声?音好?不可怜。
数秒后,春夜扶着走廊栏杆的那只手若无其事地收了回来。
他神色如常,云淡风轻地笑?着, 甚至还有心思开玩笑?:
“大少爷怎么又回来了?是来给?我送第二只酱板鸭的吗?”
谢茶冷笑?一声,走过去道:
“当然是回来看看苗王大人眼睛瞎了是什?么样的啊!”
春夜表情怔了一下。
很快,眸子一眨, 便恢复了淡定,他从容笑?道:
“谁说我瞎了?”
谢茶朝他走过去,刚走到两米开外, 就?听见春夜幽幽道:
“说了离我两米远的。”
谢茶:“!”
这?小子!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判断得出?这?两米距离的,但怎么装都没用了,因为……
甲壳虫早把它主人给?出?卖了!
谢茶眸子微沉, 冷声道:
“苗王大人第一次交朋友吧?不知道朋友之?间要互相坦诚的吗?你要再?不给?我说实?话,我就?把那酱板鸭拿回去了!”
春夜嘴角勾起, 扬起一丝戏谑的笑?意:
“干嘛要拿回去?我闻着好香的。”
谢茶:“!”
谢茶被他气笑?了。
这?小子眼睛都瞎了, 还有心情吃酱板鸭?再?说了,酱板鸭香不香这?是重点吗?
谢茶冷哼一声:
“不跟我说实?话的朋友,不配吃我外婆做的酱板鸭!”
春夜思考了几秒,接着眨了下眼, 表情无?辜地笑?道:“大少爷,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似乎估摸着谢茶要生气了,春夜适时地、慢悠悠地补充道:
“……确实?没瞎,只是视力下降了而?已。”
谢茶:“?”
眸子瞬间一沉, 追问道:
“下降到什?么地步了?”
春夜唇角扬起,轻描淡写答:
“大少爷站在我面前, 我现在还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呢。”
谢茶:“!”
怪不得刚才?他悄摸摸进去的时候能被他发现呢!
“你……”
谢茶顿了顿,迟疑地问他: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外婆听老苗王说的, 既然老苗王知道,春夜不可能不知道。
但不管怎样,春夜如今变成这?样,都是因他而?起。
谢茶想带春夜下山去医院看看,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拒绝了!说过一个月自然就?好了!
谢茶哼笑?一声:
“不好意思苗王大人,你现在说的话,在我心里没有任何可信度,我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信的。”
主要是春夜这?小子前科太多了,说话真真假假的,十?句有九句都在胡说八道。
“所以呢,你是乖乖地主动跟我下山,还是我把你打晕之?后拖下山,你选一个?”
说到这?,谢茶捏了捏指关节,笑?着威胁他:“就?你这?种瞎了眼的,我现在一拳一个!”
春夜:“……”
迟疑地往后退了一步。
谢茶离他本就?只有两米远,如今还一步步逼近,从山腰吹来一阵微风,吹进了走廊。
春夜又闻到了那股香气。
清冷的。
若有若无?的。
从谢茶身上飘出?来的,香气浅淡,原本凑近了才?能闻到。
但被风一吹,便像被吹皱的春水一样,朝春夜这?边漾过来。
像是漾进了他心里一样。
他一向心如止水的。
但眼下不知为何,心里也像被风吹乱的湖面似的,泛起了微微的涟漪。
又来了!
帐篷那晚,他盯着盯着,心境也如现在这?般。所以这?是情蛊后遗症发作的前兆吗?
春夜后退了几步。
直到后背抵在走廊栏杆上。
退无?可退。
更要命的是,谢茶走过来了!
明?明?谢茶喷的香水很淡。
但靠近的刹那,春夜感觉整个人被丝丝缕缕的香气萦绕,像是沉入了碧绿色的湖里,被柔柔的春水包围。
舒服极了。
却又呼吸不过来。
这?种矛盾的、再?次出?现的失控感让春夜霎时焦躁了起来。
“不许过来!”
语气冷冰冰的。
谢茶顿时停下了脚步。
印象中,春夜就?算对他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语气也是漫不经心的,还从来没用这?么冷硬的、陌生的口吻跟他说话。
谢茶一阵心惊。
抬头一看,春夜正盯着他。
眸子微沉,瞳仁黑漆漆,冷幽幽的,泛着明?显的冷意。
但那鸦羽般的浓密睫毛却在微微颤着,意外平添了一丝脆弱感。
这?让谢茶有种错觉。
好似方才?的冷漠,更像是一个被逼入绝境,走投无?路,为了自保,而?强装出?来的假象。
这?可是最擅蛊术的苗王。
别?说普通人类了,就?连森林里的巨蟒、食人藤和鬼蝴蝶都无?法伤害到他。
谁又能逼他做困兽之?斗呢?
谢茶自嘲地笑?了一下,把这?个奇怪的直觉甩出?了脑海。
接着,他端详了春夜几眼。
冷漠与脆弱同时出?现在那双眼睛里,然而?谢茶无?法得知造成这?种矛盾现象的缘由。
谢茶唯一能确定的是:
春夜不是开玩笑?。
他不想让自己靠近。
谢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于?是他停下脚步,停在离春夜一步之?遥的地方,叹气道:
“行吧,既然苗王大人这?么讨厌我,那我就?不过去了,但……”
谢茶话锋一转:
“你现在眼睛都半瞎了,医院是绝对要去的。这?样吧,我雇人来送你下山,再?送你去医院……”
谢茶说完就?准备下山找人。
刚转身,手腕就?被拽住了!
谢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