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茶: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他起?身准备出去?,撩开帐篷一看,又惊得立刻把脚步收回来了。
帐篷外,那只蜈蚣趴在草丛里,小眼睛仍在诡异地盯着他。
与昨晚不同,今天,这只蜈蚣后?面还跟着一排蜈蚣。
估摸着有上千条了!
像是把整个森林的蜈蚣都叫过来了似的,整整齐齐地排在这条蜈蚣身后?,排出了数十米远。
遥遥望过去?,像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黑线!“蜈蚣之?王”的排面拉满了属于是!
谢茶:“……”
十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蜈蚣。
在帐篷外的蜈蚣大军,跟帐篷里反常的春夜之?间,谢茶果断选择了后?者。
他转身朝春夜走过去?,刚往前一步,春夜就眸子?微眯,声?音沉沉的,发出某种危险的警告:
“不许过来。”
谢茶:“?”
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春夜一向古怪,谢茶也没把他的反常放在心?上,于是听他的站着不动了,抱臂道:
“行吧,那我站这说了!苗王大人,能解释一下外边那些蜈蚣是怎么回事吗?”
春夜面无表情道:
“它们见过鬼蝴蝶,知道鬼蝴蝶在哪,是来带路的。”
谢茶惊讶地挑了下眉:
“苗王大人,你不是不愿意帮我找吗?难道是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让你一夜之?间良心?发现了?”
春夜:“……”
眼神略显飘忽。
于是,面无表情的脸瞬间像是千年冰川裂开了一丝缝。
谢茶:“?”
确定了!
昨晚一定发生了什么,要不然这小子?不会比他还着急,一大早就召集那么多蜈蚣等?着带路了!
想?到这,谢茶扬眉道:
“苗王大人,你昨晚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春夜下意识瞟了一眼谢茶说话的嘴唇,此时?他嘴角弯起?一丝笑?,因此,那颗唇珠也微微上扬。
春夜微微失神。
瞬间想?起?了昨晚。
片刻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表情故作从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道:
“比如呢?”
谢茶:“?”
“你自己做的亏心?事还叫我比如?”
“当然了,”春夜哼笑?一声?,“大少爷不妨说说我能对你做什么亏心?事?”
谢茶:“??”
谢茶狐疑地瞥他一眼:
“你半夜情蛊发作了?”
春夜顿时?眼珠子?左右乱瞟,心?虚了那么一秒,很快就淡定了下来。他一向很会装云淡风轻。
这回也是。
不仅装,甚至还倒打一耙,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原来大少爷这么期待我情蛊发作啊?”
谢茶:“!”
这小子?!
谢茶转念一想?,昨晚他睡得很沉,且睡得很好,从未被惊醒过,如果真的情蛊发作了,他不可能毫无知觉。
谢茶没时?间细想?,眼下当务之?急是找鬼蝴蝶,于是谢茶离开了。
休整之?后?重新出发。
蜈蚣大军也跟着一起?上路,浩浩荡荡的,一只一只保持着整齐的队列,跟在那只蜈蚣之?王的后?面。
而领头的那只蜈蚣则跟在春夜脚边,亦步亦趋地往前爬。
牛叔和村民避让到左边,谢茶和三个朋友则走在右边,把中间的道路让给了这只庞大的蜈蚣大军。
粉头发望着上千只蜈蚣排队爬行的奇观,啧啧称奇。
又看了看春夜,这位偏远寨子?里的年轻苗王,顶着一张惊艳面容,却面无表情,眼神幽冷,跟块千年寒冰似的,浑身散发着高冷气息。
粉头发想?搭话,却又不敢。他小声?问谢茶:
“你们昨晚发生了什么?怎么苗王心?情这般不好?”
谢茶瞥了春夜一眼,事实上,他也好奇,但春夜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旁边徐南递给他一只耳塞,谢茶轻笑?一声?:
“小徐有点懂事啊。”
“当然了!每个月250的巨款可不是白拿的。”
也不知要走多久,听歌使得赶路不那么枯燥。
谢茶接过塞耳朵里了:
“很好,金主爸爸决定再?给你涨个5毛!”
“涨这么多?”徐南双手?插兜,闻言笑?了,“花不完啊,我根本花不完。”
谈笑?间,两人并肩前行,由于共享一副耳机,偶尔肩膀会碰到一起?,从后?面看颇为亲密。
春夜走在他们后?面,视线幽幽地盯着那副共享耳机。
他盯了一眼。
若无其事地把目光收回来,继续望着前方,看路前行。
走了几步,忍不住似的,目光又瞟了回来,重新落在那副共享耳机上。
眸子?里黑漆漆的,让人看不懂里面藏着什么情绪,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
盯了会儿?,春夜垂下眸子?,朝蜈蚣勾了勾手?指。
在春夜脚边爬行的蜈蚣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扬起?小脑袋,小眼睛滴溜溜地瞅了一眼春夜。
一人一虫无声?地对视一眼。
接着,蜈蚣像是明白了什么,又顺着他的视线瞅了一眼走在前面的两人。
之?后?,蜈蚣冲春夜点了点小脑袋,“咝”了一声?,冲着谢茶爬过去?了!
它往哪爬,尾随在它后?面的那一长串蜈蚣大军也跟着往哪爬。
耳机里正在切换下一首歌的间隙时?,谢茶听见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扭头一看,那只蜈蚣冲他爬过来了!
谢茶:“!”
顾不上听歌了!
赶紧把耳机塞回徐南手?里,谢茶快步往前走,他经过了粉头发,绕过了绿头发,还跑去?了另一边,躲进了牛叔和村民们中间。
谁知蜈蚣对这帮人熟视无睹,绕过他们,执着地追谢茶。
谢茶:“?”
麻了麻了!
他这是又怎么惹到蜈蚣了?
粉头发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咦了一声?:“这蜈蚣怎么就追着谢茶不放呢?”
谢茶跑去?另一边了,徐南取下耳机,正要跟过去?,忽然,那串长长的蜈蚣大军像是长了眼睛似的。
前面的一波去?追谢茶,后?面的这一波挤在小路中间,密密麻麻地,像是故意制造的一条警戒线。
拦在了徐南面前。
徐南:“……”
谢茶:“……”
谢茶看了看拦在徐南面前的那波蜈蚣,又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这只,趴在他前边,紧盯着他。
谢茶有种错觉,好似这是一只人类幼崽,奶呼呼地叉着腰,在堵他似的,瞪着他,不让他过去?。
谢茶下意识往后?瞥了一眼,春夜姿势闲散,事不关己地望天望地,就是不望他。
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谢茶哼笑?一声?,抱臂道:“苗王大人,我哪里惹到你了?”
自从早上春夜勒令他不许过来后?,谢茶就自觉离他两米远,绝不靠近。
听见谢茶指名道姓地点他名,春夜这才转头看向他,表情无辜,轻轻挑了下眉,道: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离我远一点。”
谢茶:“?”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突然抽什么疯,但找鬼蝴蝶要紧。
谢茶朝春夜竖了一个中指,转身继续前行。
蜈蚣大军像一道三八线,谢茶被迫和牛叔村民们行走在左边,徐南和另外两个朋友行走在右边。
泾渭分明。
春夜见状,唇角微微上扬,沉郁的眉间这才舒展了一些。
蜈蚣把他们带去?了一条河边,然后?那群蜈蚣们就趴着不动了。
河对岸是片密林,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氤氲在林间。
那雾气浓得有些诡异,除了雾气,什么也看不见,连里面的一棵树一片叶都被雾气遮盖,谁也不知道白茫茫的雾气里藏着什么。
“是瘴气林!”牛叔倒吸一口寒气,对谢茶道,“这林子?可不能进,寨子?里的老人说,进了瘴气林可就出不来了!”
“是啊,”有个村民也跟着附和道,“我记得以前有人进去?过,最后?那人是抓了一只麻雀,咬破手?指撕下衣服写了血书绑麻雀腿上飞出去?,说里面看不见,听不见,怎么都走不出去?,他快要饿死了……”
“最后?那人也没出来,”牛叔叹息,“大概是饿死在里面了。”
谢茶:“……”
昨天食人藤事件,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寨子?里的老人总结出来的都是血泪教训。
但好不容易走到这了,就这么无功而返觉得可惜。于是谢茶叫徐南用无人机飞到瘴气林上空去?看看林子?里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快,无人机就飞过河对岸,低空飞到瘴气林上空绕了一圈。
谢茶盯着遥控器上方的显示屏,实时?传送过来的视频画面让谢茶微微拧了下眉。
雾气太浓了!
一片白茫茫。
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大概率鬼蝴蝶就在里面,但谢茶也不敢拿这些村民们冒险,只好打道回府。
牛叔和村民们欢欣鼓舞地走在前头,谢茶回头看了一眼瘴气林,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
“算了,回去?再?想?办法吧。”
这时?,他听见旁边飘来一道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
“这么快就算了?大少爷不再?努力一下吗?”
谢茶:“?”
转头一看,春夜站在两米开外,眸子?幽暗,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心?思:
“努力求一求我,说不定我就愿意进去?帮你找呢?”
谢茶哼笑?一声?,半是调侃半是严肃道:
“要是苗王大人进去?了出不来,这责任我可担不起?。”
牛叔和村民们一听顿时?欢欣鼓舞,走在前头打道回府了。
临走前,谢茶又回头看了一眼河对岸的瘴气林。
眸子?里透着惋惜。
他回过头来,正准备跟上牛叔他们的时?候,看到春夜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正静静望着他。
谢茶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眼下心?情不太美妙,也就没心?思像往常一样跟他互怼了。
谢茶抬脚跟上前面三个朋友的步伐。
绿头发一路上也听村民们说了,谢茶这一趟是来找一种叫鬼蝴蝶的东西,但至于找这玩意儿?干嘛,他们也不知道。
而且,这是第二次进来找了!
绿头发瞟了一眼谢茶,见他虽然神色如常,但多年好友,还是让他发现他眉头仍旧拧着,绿头发更是好奇了,他问谢茶:
“茶啊,你找这鬼蝴蝶干嘛?”
已?经两次了,都是无功而返,要说一点也不郁闷是不可能的,但谢茶又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传递给他的朋友们。
于是在绿头发发问之?后?,谢茶调整情绪,笑?着调侃道:
“当然是为了救你狗命啊。”
绿头发:“……”
这时?,旁边的粉头发突然说了一句:
“苗王呢?”
“他好像不见了。”
谢茶:“?”
停下脚步,环顾一圈:
春夜不见了。
那群蜈蚣大军也不见了。
郁郁葱葱的密林里,蜈蚣跟在春夜的脚边,一边爬行一边“咝”,咝了一路。
春夜能翻译得出来。
就是三个字:
呵,男人。
春夜被咝得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解释道:
“我折回来找鬼蝴蝶又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情蛊解了,情蛊的后?遗症不就没了?”
蜈蚣仰着小脑袋,小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春夜,像在翻白眼。
最后?嘲讽似的,吐出一个:
“咝。”
走在前头的牛叔和村民们见谢茶他们停下?来了, 于是走过来道:
“苗王么,就是这么神出鬼没的,说不定是去采草药去了。”
虽然这种概率也不是没有, 但?谢茶有种?强烈的直觉,那小子神经病一样叛逆,叫他不要做什么, 他偏会做,很大可能是进瘴气林了。
谢茶叫徐南他们跟着牛叔一块先回去,他折回去看看。
徐南插着兜道:“一块去吧。”
于是四人折返回河边, 那一排蜈蚣还?趴在河对岸的草丛里,小脑袋齐刷刷地望着河对岸的瘴气林。
谢茶蹲下?.身,询问排在最前面的那只蜈蚣:“你家?苗王进去了?”
蜈蚣的小脑袋猛猛点头。
谢茶:“……”
旁边的绿头发见了, 嘿了一声:“这么离谱嘛?虫子能听得懂人话?”
谢茶笑?着站起身:“藤条都能动呢,昨天你不是亲眼见过了?”
绿头发稍作回想, 顿时靠了一声:“是挺离谱的。”
离谱得他现?在都不敢信。
谢茶站起来, 遥望几眼对面的瘴气林,怎么说那小子都是他诓来的,他就必须一个不少地带回去。
谢茶又问那只蜈蚣:
“你能带我进去找到他么?”
蜈蚣点点头。
谢茶转过头看着他们三,还?没说话, 绿头发就跃跃欲试:
“我刚才就想进了,那林子简直就是探险的天堂!”
谢茶:“?”
粉头发考虑的是另一个原因:“我要是进去英雄救美了,那位苗王会不会感?动到以身相许?”
谢茶:“!”
“就冲金主?爸爸刚才给我涨的5毛巨款,小徐说什么也要去的。”
谢茶:“……”
一个没头脑。
一个恋爱脑。
一个戏精。
他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谢茶被?他们逗笑?了。
四人跟着蜈蚣走过独木桥, 到达河对岸,刚进瘴气林, 一股浓重的雾气就迅速飘过来将谢茶裹住。
像一张湿漉漉的、用雾气组成?的无形之网,让谢茶产生了一种?与世隔绝了的错觉。
他尝试着喊那三个朋友的名字, 喊了好几遍,没听见回应。
整个瘴气林太?静了!
静得诡异。
明明是林子,该有昆虫的悉索声,鸟叫声,旁边那条河的水流声,然而林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像是被?周围那雾气般的网隔绝和屏蔽了外界一切声音。
他听不见。
也无法朝外发出任何声音。
谢茶低头一看,原本走在他前面带路的蜈蚣也瞧不见了。
被?雾气遮住了!
谢茶环顾四周,除了白茫茫的雾气,他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本以为可以靠着蜈蚣带他找到春夜,现?在蜈蚣也看不见了,完全没有方?向,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谢茶星眸一沉。
一丝不安从心底里蔓延开来。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
谢茶:“?”
谁的手?
谢茶稍作回想,刚才一块进来的,绿头发和粉头发冲在前面,他和徐南后面进来,从概率来说,离他最近的就是徐南了。
“阿南?”
谢茶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听见任何回答。
低头一看,这只手也被?隐藏在浓雾中,完全看不清,只能感?觉得到这只手,手掌宽大,五指修长,握着他手腕的时候微微用力?。
谢茶捏了捏那人的指尖,那人也反过来捏了捏他的。
谢茶:“?”
反正不管是徐南还?是他另外两个朋友,总归不是一个人了。
有其他人跟自己在一起,让谢茶微微心安了。
他任由那人牵着他的手,跟着他走,走了好一会儿,既没走出瘴气林,又没见到鬼蝴蝶。
谢茶又捏了捏那人的指尖,意思是想停下?来休息一下?,那人像是明白了谢茶的暗示,顿时停下?了脚步。
手也松开了。
谢茶松了一口气,又想,这么有默契的,首先排除绿头发。
那家?伙一向心大。
那么,是粉头发还?是徐南呢?
谢茶正要伸手去摸一摸那人脸看看是谁,四周摸了一圈,好像那人忽然离开了,怎么都摸不到。
谢茶:“?”
就在这时,谢茶猛然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血腥气他闻过。
之前在食人藤把他们卷进树洞之后,那小子把血抹他唇上和脖子上,他对这气味不陌生。
一闻就闻出来了。
谁受伤了?
谢茶跟瞎子似的,四处乱摸,然而怎么都摸不到那人。
乱走乱摸了一通后,那股血腥气更浓了,飘散在雾气里,因为过于浓郁,飘出了很远。
谢茶:“!”
什么情况?
伤还?变重了?
是被?什么危险的动物咬了吗?
可恨谢茶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更为急切地四处乱走四处乱摸,忽然撞进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上,谢茶一摸,是一个人的身体。
确切的说,是一个人的胸口。
谢茶又摸了摸,沿着胸口,摸到胳膊,再往胳膊旁边一摸。
摸到了粗硬的树皮。
是一株参天大树。
谢茶顿时明白过来了!
他刚才差点撞上树了,这人挡在了他前面。
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谢茶眉头皱得更紧了。
伸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想摸摸看哪里受伤了,刚摸几秒钟,手腕就猛地被?攥住!
那人贴在他耳边,贴得很近,近到谢茶的耳朵边传来微微的痒意,像被?轻盈的羽毛蹭过似的。
紧接着,一道淡淡的戏谑声钻进了他耳朵里:“趁我看不见乱摸我,大少爷对别的朋友也这样吗?”
谢茶:“!”
原来是这小子!
谢茶正要开怼,忽然又闻到鼻尖飘过来的血腥气,他又顿时忍住了。
血腥气这么浓,肯定流很多血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茶戳了戳他,压低声音,语气又气又急:“血到底怎么回事?”
春夜继续贴在他耳边说话:
“大少爷之前不是见过吗?我用血施蛊,这次也一样,只不过鬼蝴蝶藏得深了点,所以血多一点才能引它出来……”
谢茶:“……”
顺着春夜的胳膊一路摸过去,摸到手腕一片黏湿。
再顺着摸到手掌。
也是血。
一路摸到食指尖,一滴冰凉的液体就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是血珠。
谢茶:“你……”
刚说一个字,春夜贴在他耳边嘘了一声:“它来了。”
谢茶瞟了一眼,顿时愣住了!
一只蝴蝶从浓雾里飞过来了!
谢茶:“!”
照理?来说浓雾里什么都看不见,连他和春夜挨得这么近,彼此都看不见,但?那只蝴蝶居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左膀是湖面起雾时的天青色。
右翅是黄昏夕阳般的暖橘色。
颜色美得如梦如幻。
是白茫茫的瘴气林里唯一的、鲜明的色彩。
是这里最特殊的存在。
那只蝴蝶扇动着翅膀,循着某种?气味,翩翩地朝他们飞过来。
怕把那只蝴蝶惊吓走,谢茶几乎是屏住了呼吸。
正思考怎么抓它,那只鬼蝴蝶就翩然落在了谢茶面前。
谢茶:“!”
定睛一看,谢茶顿时明白了。
落在了春夜的指尖上。
只是指尖被?浓雾遮住了,于是看起来,这只鬼蝴蝶就跟停在半空中一样诡异。
“它能带我们走出这片瘴气林。”
春夜拽着谢茶的手走了。
谢茶:“?”
神奇的是,方?才在林子里转悠了这么久都没走出去,跟着鬼蝴蝶,只花了短短几分?钟就出来了。
走出浓雾的那一霎那,谢茶的手立刻被?放开了。
春夜甚至走远了些?,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站定。
谢茶:“?”
他被?春夜这反常的行为给逗笑?了,揉了揉手腕笑?问:
“苗王大人,出了这瘴气林,我就是什么不能靠近的细菌吗?”
然而也就是此时,谢茶也终于看清了春夜,也许是因为抬起过左手的缘故,左边那只胳膊从指尖、手掌、手腕、到胳膊都是鲜血淋漓的。
看着很是骇人。
也不知道流了多少血。
谢茶顿时眉毛拧起来了。
刚要开口,春夜就把腰间?挂着的小布袋取下?来,打开,将那只鬼蝴蝶装了进去,用细绳拉紧口袋,然后扔到了谢茶怀里。
谢茶捞起那个小布袋,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给我?”
“不然呢?”春夜努力?压制上扬的唇角,装作面无表情,“大少爷不是一直想要这个吗?都来两次了,这次再抓不到,我怕你下?次又来偷我的日记本了……”
谢茶:“?”
又看了一眼他那鲜血淋漓的整条胳膊,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你……”
想说什么。
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
“谢茶!”
嗓门超大!
谢茶闻言转头一看,原本笼罩在整个林子里的浓雾逐渐消散。
像是最后一只鬼蝴蝶离开了,瘴气便没有存在的理?由了,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水雾一样逐渐蒸发。
浓雾消散后,瘴气林便看着跟普通的林子一样了。
绿头发率先跑出来了:
“不是说瘴气林走不出来嘛,你俩怎么跑出来的?那鬼蝴蝶抓着了?”
明明布袋和鬼蝴蝶都是很轻的东西,抓在手心里却感?觉沉甸甸的。
谢茶垂眸看了一眼,小布袋上的抽绳沾了一丝血渍。
大概血的分?量太?重。
这时,粉头发也走出来了,他一看到春夜那条染满了鲜血的胳膊,眸子瞬间?像是被?点燃了!
下?意识就要去摸相机!
太?美了!
太?美了!
苗族样式的蓝色长袖卷到手腕处,长袖染着血,像是在蓝色长袖上晕染出了神秘的暗红花纹。
手腕冷白如玉。
滴滴鲜血顺着长袖流下?来,像丝丝红线缠在白玉般的手腕上。
一滴血顺着手腕滑过手掌,手上皮肤白到能隐隐看到手背上青幽的血管。
那滴血从手掌滑落至手指,手指比普通人要修长很多。
血珠从指尖冒出,滴落。
像指尖开出了一朵血花。
“这简直是完美的艺术品!”
粉头发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正要拍照,春夜余光瞥了他一眼,带着一丝冷冷的警告。
粉头发手一抖,下?意识把相机放下?来了。
谢茶看了一眼春夜那条血淋淋的胳膊,他抿了抿唇,上前一步:
“我给你……”
“包扎一下?吧”这五个字没来得及说出来,春夜就后退了一步。
“不用了。”
神色冷淡。
语气疏离。
谢茶:“?”
方?才在瘴气林里挺正常的,怎么一出瘴气林就又变得反常了?
之后,春夜转身走了。
背影透着股云淡风轻的气质。
完全不在乎指尖还?在滴血。
鲜血一路滴在草丛叶上。
谢茶:“……”
这小子!
穿过密林时,蜈蚣跟在春夜脚边爬行,又是嘲讽地“咝”了一路。
春夜:“……”
春夜轻咳一声:
“他要是死在瘴气林里,这情蛊不就解不了了?”
所以无论是在他迷失方?向时握着他的手腕;在他即将撞树时挡在他前面;亦或者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话,都不是为了他,是为自己。
蜈蚣听了他的解释后冲他:
“咝。”
超大声的嘲讽!
回到寨子里, 谢茶去附近的小诊所买药。
说是出血过多,医生?就给他开了止血的、补维生素的、调养身体的,反正零零总总一大包。
还买了一包创可贴。
谢茶拎着上山。
他现在用不着带杀虫剂了, 因为青色吊脚楼前的那?片花丛,从他送了端午节粽子之后就完全对他开放,之后他每次去?, 花丛土壤里不再有一只蝎子。
这次也?一样。
谢茶轻松地穿过花丛,走到吊脚楼下,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意闯进去?。
春夜那?小子最近有?点反常, 把他当什?么有?害细菌一样,每次都站得离他两米远。
谢茶把那?一袋子药和创可贴搁在吊脚楼前的篱笆桩上,又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子, 抬手砸向二楼走廊上的那?扇木窗。
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山腰只住着春夜一户人家,又因为有?蛊虫的存在, 普通的昆虫青蛙之类的都自动避离, 因此平日里静得很。
这声?轻响像是给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声?波像泛起的涟漪漾进了卧室。
春夜原本躺在棺木里闭目养神,听见声?音后睁开眼,起身, 走出卧室,走到二楼走廊上往下环视一圈。
四下无人。
春夜纤长浓密的羽睫翩然垂下,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情绪。
就在他转身离开时,不经意瞥见了楼下篱笆桩上搁着一袋东西。
眸子陡然微亮。
五分钟后。
春夜坐在小书桌前, 托着下巴,反复欣赏着食指尖上贴着的那?个创可贴。
创可贴是冷白色的, 上面印着一只小白猫举着爪子的图案。
幽蓝色的甲壳虫趴在桌子上,伸着小脑袋, 也?凑过去?瞧,还兴奋地“吱”了一声?。
春夜嘴角漾起一丝弧度,把食指贴着的创可贴伸到甲壳虫面前,带着点炫耀的意味扬了扬:
“好看吧?”
往常他经常施蛊,也?会经常贴这玩意儿?,但不知道今天?的这玩意儿?那?位大少爷在哪买的,还……
还怪好看的。
反正瞧着格外顺眼。
也?不知欣赏了多久,等春夜往窗外一看,已是夜幕降临。
春夜托着下巴思考了会儿?,起身正要离开,甲壳虫动作很快地飞到他肩膀上趴好。
春夜转头一看,用指尖把它捻起放回小书桌上:
“不许去?。”
甲壳虫可怜兮兮地吱了一声?。
“不许撒娇。”春夜用指尖点点它的小脑袋,哼笑一声?,“谁叫别人送个粽子就把你给收买了?”
春夜瞥了它一眼:
“我可不像你一样,就算他给我送药送创可贴,我还是会跟他保持距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