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相到老实人by喜水木
喜水木  发于:2024年0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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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陆林,上车之前还好端端的,坐在车上也没什么问题,偏偏跟他一进了家门就像解开了封印一样,开始在他家发酒疯。
大半夜的,要拉着宋时眠拜把子,甚至想自戳一只眼睛分给他。
宋时眠,“……”
可怜的盲人拉着酒疯子胡乱往客房一塞,决定由他自生自灭。
他躺在床上,和厉潮聊了还没几句,结果那厮从客房跑出来,把宋时眠房间门拍得震天响,说什么也要和他睡。
到最后还吐了出来。
他一个盲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将人在他吐之前给拖到了卫生间。
好消息:没吐在地上。
坏消息:他的腿磕在了马桶上,回去的路上又磕在了门框上。二次伤害,不青才怪。
第二天宋时眠直接睡到十一点才醒。
一捞手机,发现多了两条陌生号码发过来的短信。
【真是不乖,为什么要离那个男的那么近?】
【不乖的人会被惩罚的……】
宋时眠,“……”
哪里来的发错短信的神经病?
昨天磕到的腿不仅青了,还疼。
宋时眠一瘸一拐的打开卧室的门出去。客厅很安静,他怀疑陆林那只猪还在睡,就在他打算去倒杯水喝的时候,忽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对不起!”
宋时眠被这声音吓得差点一头撞在墙上。
“你迟来的歉意差点又送走我一次。”
陆林,“……”

陆林道,“我只是想让你感受到我真挚的歉意。”
宋时眠,“比如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吓我一跳?”
陆林,“……”
他看到宋时眠一瘸一拐的腿,吓得连忙站起来伸手扶住他,“你的腿怎么了?不会是我昨天发酒疯把你打了吧?”
宋时眠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要是这样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待在我家?是我昨天晚上起夜的时候不小心磕到的。”
陆林喝多了容易断片,只大约记得他发酒疯要和宋时眠同榻而眠,至于后面的,都被他给忘了。
“你看我,还说要照顾你,结果反倒让你来照顾我。”
他把宋时眠扶到沙发上,掀起他的裤腿。
青年皮肤白,再加上长年不运动,也没干过什么粗活,一身皮肉被养得娇嫩,随便一点磕磕绊绊都能留下印子,更别说狠狠地撞了两下。
昨夜没来得急处理,淤血没揉开,一晚过去,他的小腿青紫一片,看得陆林直接倒吸一口凉气。
“要不我送你去医院吧?你这个看着怪严重的。”
眼盲以来,宋时眠对这些磕磕碰碰已经习惯了,“只是看着严重,擦点药几天就好了。”
陆林还是不放心,“可你这个……”
宋时眠拉开前面茶几的抽屉,熟练地找到药水,然后一把塞到陆林手里,“真的没事,我刚瞎那会,天天撞到,比这个严重的多了去了,我比你有经验。”
他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很浅的笑来,“我看不见,所以……麻烦了。”
见说不过他,陆林只能认命的帮他把药擦了。
“昨天忘了说了,就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工作的事。反正他们那边蛮缺人的,如果你的翻译让他们满意的话,会长期考虑你,给的钱挺高,比你去翻译那些拗口的文献好多了……”
他絮絮叨叨的跟宋时眠解释了一通,等他小腿上的药水吸收后,才把裤腿放下来。
“你可以考虑考虑,如果觉得可以的话,我就跟那边的负责人联系,到时候传电子档过来给你。”
宋时眠问他,“渠道正规吗?”
陆林把药水放回原本的地方,“你放心好了,不正规我也不敢推荐给你啊。虽然听着不怎么正经,但人家的确是正经公司。”
“可……”宋时眠有些犹豫,“这年头AI这么智能,这么简单的翻译……”
“AI智能个屁,那玩意跟个智障一样,翻译出来的东西完全没有那种感觉,不然也不会找人工。”
宋时眠道,“那我试试……”
“行,我回去跟他们说,先发点过来给你看看。”
陆林站起来,看了眼手机时间,“你家冰箱比我脸都干净,我早上去小区楼下随便买了点菜,给你炖了个菜,在厨房还热着呢。我一个大老爷们厨艺就那样,你别嫌弃。我下午还要去开组会呢,得先走了。”
陆林说他厨艺那样根本就不是谦虚,他那一锅不知道是由什么原材料炖的汤吃得宋时眠有些怀疑人生。但想着是室友投喂的爱,他还是坚持吃完了。
厉潮的消息一向都来得早,才不过几天,宋时眠已经快习惯了他每天的问候。
只不过,今早的消息除了每天的例行问候外,还多了一条莫名其妙的话。
【你……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短信吗?】
宋时眠想到了今天一早那条神经病一样的短信。
【有啊,谁不小心发错了吧,看着挺神经的。】
【……】
【怎么忽然问这个?你也收到了?】
【收到了,可能是群发吧。】
下一秒,厉潮就转移了话题。
【你昨天说的那个朋友走了?】
宋时眠成功被他带偏。
【走了,还给我留了一锅饭,就是不怎么好吃。】
【他给你做饭?】
坐着腿有点疼,宋时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到沙发上。
【昨天折腾了我一晚上,这是他应该的,为了他,我小腿都青了一块。】
他的本意是吐槽,笑笑就过的那种,结果没想道对方下一秒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铃声响起的那刻宋时眠被吓了一跳。听着铃声,不知为何,他有点紧张,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听。
“怎……怎么了?”
厉潮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有些失真,恍惚间,宋时眠感觉像是昨天的厉潮在他耳边说话。
“小腿怎么受伤的?”
宋时眠跟他吐槽,“还不是因为我那个朋友,喝醉了跟个死猪一样,拖都拖不动,一不小心就撞到了。”
“严重吗?有没有涂药?”
“涂药了,至于严不严重我也看不见,我自己感觉还好,毕竟之前我也老爱撞到,习惯就好了。”
电话那头的厉潮沉默了一瞬。
“对不起。”
宋时眠笑了起来,“跟你又没关系,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如果我早点出现在你身边就好了。”
那一瞬间,宋时眠的心头像是被什么给狠狠地拨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感觉爬了上来。
他敛下心头的异样,神色如常。
“早点认识并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你遇到了之前的我,估计头也不回的连夜跑了。”
厉潮那边的环境很安静,宋时眠甚至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良久,他笑了一声,“你为什么笃定我遇见那时候的你会跑?”
宋时眠轻声道,“因为那时候的我……”
他停顿了一下,才接着往下说,“很糟糕。”
简直是糟糕透了。
任谁清醒地看着自己一步步迈入黑暗都会忍不住崩溃。
宋时眠远没那么乐观。在短短的一年内,他失去了父母,也失去了双眼。没人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也没人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笑着站在众人面前。
明明才认识没多少,可厉潮就像是知道他的所有痛苦一样。
他说,“我不会跑,我只会后悔没有更早一点、再早一点出现在你面前。”
宋时眠笑着打破有些沉闷的话题,“马后炮嘛,我也会说。”
厉潮也笑,“的确是马后炮,过去的事我们改变不了,但现在……”
宋时眠顺着他说,“但现在……”
厉潮道,“但现在,我可以请你吃火锅弥补受伤的心灵。”
“火锅啊……”宋时眠回想一下,“好像是好久都没吃过了。不过,怎么感觉我们每次见面不是吃饭就是吃饭?”
“可能是因为生活很苦,总要吃点好的吧。”
宋时眠诡异的被说服了。
他们约在晚上见面,但到下午,他发现自己的小腿不太对劲。
宋时眠坐在沙发上,把裤腿撩起来,伸手按了按。涂了药过后,不仅更疼了,好像还肿了。
他试着曲了曲腿,发现连弯曲都变得有些困难,约莫伤到了骨头。
他这个样子去和厉潮吃饭无疑是给人家添麻烦。宋时眠拿出手机,决定去医院看看,不过在看之前,得给厉潮说一声。
【大哭】【抱歉,临时有点事,晚上我可能要爽约了。】
那边估计在上班,隔了十多分钟才回他。
【怎么了?】
【对小腿伤情判断失误,我可能得先去一趟医院。】
【给我二十分钟。】
厉潮把手机一收,从位置上站起来。
他捞过外套穿在身上,朝站在身后的司机道,“把车钥匙给我,我出去一趟,你在这等结果,拿到了发给我。”
见他神色匆匆,司机下意识掏出车钥匙递给他,“小少爷,可是医生那边……”
厉潮接过车钥匙,打断他,“医生我会跟他解释。”
“可你的病……”
回答他的只有男生离开的背影。
二十分钟后,宋时眠的手机响了,厉潮的声音淡淡。
“开门,我在你家门外面。”
宋时眠一瘸一拐地开了门,“你怎么忽然……”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一个人蹲在了他面前,紧接着,他的裤腿就被人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
宋时眠下意识道,“其实没那么严重……”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蹲在他面前,眸色深沉,“肿成这个样子,还不严重?”
宋时眠有些心虚,“我之前也经常撞到……”
厉潮打断他,“那只是你之前运气好。”
他站起来,把人从头到尾地看了个遍,确定只有小腿撞伤后才道,“还能走路吗?”
宋时眠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能走。”
“家里的钥匙拿了吗?”
宋时眠伸手往脖子里勾了勾,勾出一根黑色的线,线上赫然就系着他家的钥匙。
下一瞬,他感觉厉潮在他面前站定,对方的手拽了他一下,他一时不察,顺着他的力道往前面倒了下去。
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趴在了厉潮的背上,然后整个人腾空,就这么被他背了起来。
宋时眠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肩膀,嘴里发出一声惊呼。
厉潮眼底泻出一丝笑意,把门拉关上,“放心,不会让你有事的。”
一半是生气,一半是恼怒,宋时眠伸手锤了他一下,“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他那点力道对厉潮来说跟小猫挠痒痒一样,“跟你说了,你会让我背?”
这话说得……
宋时眠想了一下,好像是不会让。
毕竟他是个成年人,还是个大男人,他的相亲对象不穿增高鞋垫还没他高,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宋时眠就觉得不忍直视。
“我能自己走的。”他说。
哪怕背着一个成年男性,厉潮的步伐依旧很稳。
“或许,你可以试着依赖我一下。”
厉潮回答他。
“按照你的说法,不出什么意外,我们将来是伴侣,在未来的几十年内,我们都要在一起。这种情况以后会发生无数次,我希望你出事时,第一个想到的会是我。”
“当然……”他道,“比起出了事再来找我,我更希望我的作用是——”
“防止这些意外的出现。”
“在我这里,你不用感到抱歉和负担。”
他这么说。
宋时眠没说话,默默地把头埋在了他肩上。
鼻尖是一股隐隐约约的香味。
他合上眼睛,把自己彻底埋进这股味道里。
原来,他用的是蝴蝶兰香味的洗衣液。

宋时眠的脚虽然肿了,但还好没伤到骨头,开了药,定时喷一喷、敷一敷就可以。
不过一通折腾下来天也黑了。
从医院出去还是厉潮背的他,周遭人来人往的,宋时眠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他背上。
火锅自然是没吃成,他又被厉潮背回了家。
宋时眠坐在沙发上,有些沮丧地垂下头,“抱歉啊,今天又麻烦你了。”
厉潮蹲在他旁边,把医生开的药拿出来。他仔细地看了看说明书才拧开瓶盖抽出一根棉签,“对我来说这并算不上麻烦。”
他撩起青年的裤腿,上面又青又肿,在白皙的肌肤对比下,这伤显得异常刺眼。
他垂下眼,沉默着把药一点点地涂上去。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分钟,宋时眠忽然开口。
“厉潮,你要跟我去看看我外婆吗?”
厉潮的动作生生停在原地。他抬头看向宋时眠,一时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宋时眠又当着他的面说了一遍。
“你要跟我回去看看我外婆吗?她知道我去相亲了,想知道你长什么样。”
见了之后呢?
厉潮想问。
可他大脑空白一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手里的棉签差点掉进药水瓶里,溅出来的药水落在他手背上,述说着主人内心的不平静。
宋时眠外婆家离他家不是一个市,说远算不上远,但也不近,而且在农村,坐车不方便。到头来,厉潮嘴里出差同事遗留的车却成了他们的最佳选择。
出门的前一晚,厉潮把助理送来的超市员工手册熬夜看完了,甚至还去地摊淘了身不到两百多衣服。
江清韵刚回来,路过厉潮的房间,就看见他举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T恤在身上比划,T恤前面还印着几个乱七八糟的字母。
厉潮物欲一向不重,他穿的衣服都是江清韵给他置办的,很少见他自己买过。
而他手上这件,一看就不是她买的,毕竟这恶俗的印花字母T恤并不在厉太太的审美范围内。
她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才开口,“你这是干什么呢?”
厉潮拿起裤子比划,头也不抬,“试衣服。”
江清韵觉得稀奇,走过去,拿起被他丢在一边的体恤,伸手摸了摸。质感之粗糙,令她瞠目结舌,“你买的?”
“嗯。”厉潮道。
他想了想,告知她,“我要去见他外婆了。”
“他?你上次说的那个相亲对象?”
见他不反驳,江清韵觉得他肯定是脑子出了问题。她上前一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也没发烧啊,怎么老是说胡话?”
她道,“你上次说我当你在胡言乱语,怎么过去这么久了还没醒?你好端端的,哪里来的相亲对象?”
厉潮侧脸,躲开她的手,“母亲,我没有开玩笑,等我们回来会安排你们见面的。”
“团团啊……”江清韵有些难过地开口,“你是不是还怪爸爸妈妈,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们?你如果对我们还有怨言,可以直接跟我们说,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来……”
厉潮打断她的话,“我很喜欢他,母亲。”
他看着江清韵,“我也没想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你们。”
“都过去了。”他这么说。
“可医生说,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那只是个意外。”
“厉潮……”
厉潮阖下眼,没什么感情地开口,“我要睡觉了,母亲。”
周末,是个好天气。
为了早点到,宋时眠和厉潮早早地就出发了。
知道他要回来,一大早外婆就给宋时眠打电话。老人家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自己听不清,说话的声音也很大,厉潮在一边开车都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小乖,到哪里了?”
宋时眠被初升的阳光照得微微眯眼,“外婆,还早呢,我们才刚出发,估计要下午才到。”
“哎哟!怎么要下午那么久?”
“没办法呀,家里不通高速,下了高速还要跑两个多小时的国道呢。”
“你上次说的那个相亲对象,他跟着你一起来的?”
“你不是想要见他吗,我这不就给你带来了。”
外婆在电话那头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外婆杀鸡等你们啊……”
宋时眠挂了电话,主动跟他说起家里的事。
“我爸是孤儿,我外婆一直觉得我没有爷爷奶奶疼很可怜,从小就对我很好。小时候一放暑假,我妈就会带我去外婆家,那里虽然比较偏,但风景很好。如果我还看得见的话,就可以带你去摸鱼捉虾了。”
厉潮道,“可以等你眼睛好了带我去。”
宋时眠一怔,别开脸,“开什么玩笑,我这眼睛好不了了。”
“不会的,我查过了,国外有研究这方面的医疗团队,要不了多久药就出来了。”
宋时眠抠了抠胸前的安全带,“那你知道那药有多贵吗?”
旁边的人声音依旧温和,好像对此早有预料,“没关系,我们一起攒钱,总有凑齐的一天。”
比起感动,宋时眠更多的是不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厉潮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一瞬,“我对你好难道不好吗?”
“人类的本质其实是自私。”
厉潮慢慢松开手,笑了声,“如果你真的自私的话,就不会问这个问题了。”
“如果非要找个原因的话,我只能说……”他缓慢开口,“你很好,你值得我对你这么好。”
“你看……”他轻巧地把话题带歪,“你名牌大学毕业,长得又好,家里还有套房。我呢?只是一个一事无成的超市职员,是我祖上沾了光才能遇到你。”
说到这里,他微微叹气,“实不相瞒,我之前也相亲过,对方不是嫌弃我工作不好,就是觉得我长得矮,相貌也不好看。只有你,觉得我哪哪都好,就连我穿增高鞋垫都不觉得我丢人。”
“宋时眠,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觉得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
宋时眠想,老实人还怪会说话的。
他侧过身子,把脸靠在车窗玻璃上,企图用冰冷的玻璃降低脸上的温度。
好一会,他才扭过脸,慢吞吞开口,“那……我们一起努力?”
借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厉潮扭头看了他一眼。
青年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发丝被蹭得凌乱,把脸侧过来的时候,像被揉乱毛发的小狗。
厉潮喉结上下滚动。
“好。”
去外婆家的路,宋时眠小时候经常走,后面大了却没怎么来。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这边的变化并不怎么大。
经过导航和宋时眠的口头指导,白色的卡宴有惊无险地停在了村口。
依旧是厉潮先下的车。
宋时眠扶着他的手下来。他感受着风里带来的烟火气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前面是不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
厉潮抬眼看去,油菜花倒没有,这个季节,玉米绿油油的一片,大个大个的玉米棒子在枝头引人眼球。
而在玉米地的中间铺了一条不过一米宽的水泥路,沿着水泥路往里就能看见升起的炊烟。
车子开不进去,他们只能往里走。
宋时眠扶着他的手,多少有些忐忑,“家里就我外婆一个人,她年纪大了,老人眼睛都花,看不清楚,可能收拾得也没那么干净,你如果到时候看见什么不好的别嫌弃。”
在水泥路的尽头,厉潮眼尖地看见一个不停张望着的老婆婆。他问宋时眠,“你外婆家里就你母亲一个?”
宋时眠抿了抿嘴,解释,“还有我舅舅,不过他们去城里住了,我外婆住不习惯,没去。”
他们走近了,张望的老婆婆也看见了他们。
她人还没过来,声音就格外有穿透力地传了过来,“乖乖!”
宋时眠弯了弯眼睛,立刻回应,“外婆!”
老婆婆快步走过来,厉潮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宋英抓住宋时眠的手,将他里里外外的地看了个遍才开口,“我的乖乖瘦了,你说你,不方便就不来了,那么远多麻烦呀,等到改天不忙的时候,外婆去看你也一样的。”
“没有瘦外婆,再说哪有让你一大把年纪跑去看我的道理。”
他跟宋英介绍,“这个是厉潮,就我跟你说的那个相亲对象,我坐他的车来的,可方便了,直接开到村口。”
厉潮对上老人有些浑浊的目光,难得的有些局促,“外……外婆好。”
他五官优越,哪怕穿着从地摊上淘回来的廉价T恤和牛仔裤,看上去依旧很赏心悦目,和宋时眠站在一块莫名的养眼。
宋英知道自家外孙眼睛看不见,怕被骗,如今见了人,心里的石头就落了大半下去。
“好好好!小潮是吧?开车来辛苦了……”她看着停在小路尽头的白车,“那车是你的伐?”
宋时眠扯了厉潮的衣角一下,率先开口,“是他的,他买的。”
宋英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
他们村子偏远,人也穷,大部分年轻人都外出打工,这么多年来也没几家开得上车。
宋盈争气,嫁的老公也争气,生下来的宋时眠也争气,一直都是别人家里的孩子。
只不过短短的一年出了那样的事,再加上宋时眠眼睛看不见,村里嘴碎的人多,谣言也多。
他相亲的事不知道被谁捅了出去,隔三差五就有人来她跟前阴阳怪气,说宋时眠那样子能有人要他就不错了,一个瞎子没人会看得上,估计相的都是一群歪瓜裂枣。
气得宋英三天没吃好一顿饭。
如今宋时眠带回来的相亲对象不仅长得又高又俊,还有车,她简直满意得不行。
她的外孙,从小到大都优秀,哪怕是相亲,相的肯定也是最好的。
她老了,没几年可活,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宋时眠好好的。
他过得好,她比什么都开心。

宋英走在前面带路,厉潮扶着宋时眠跟在她身后。
宋时眠靠近厉潮,用只有两个人听得清的声音小声道,“抱歉啊,我刚刚撒谎了。我外婆她不是势利,她就是觉得我什么都得是好的,如果让她知道你钱财和样貌什么都不占的话,心里指不定得有多难过呢。
我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只是人从来就是这样,只相信他们眼睛看见的东西,很少会花时间去了解一个人。与其和他们解释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还不如说点无伤大雅的谎话,让大家都省掉很多麻烦。
我外婆这边我几年也来不了一次,对你没什么影响的。”
厉潮对宋时眠的所作所为倒没生气,指尖在他的胳膊上轻轻地捏了下,打趣他,“嫌我给你丢人?”
“怎么会呢!”宋时眠道,“你是不知道村里的人,闲言碎语老多了,我今天回来,不到明天,整个村的人都知道了。在以前,我妈算得上是我们村最成功的人,连带着我也成了话题中心,考出十名开外都要拿出来说,更别说带个相亲对象回来。
外婆年纪大了,受不住那些闲言碎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那你呢?”
厉潮问他。
宋时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我?”
不过短短一截路,厉潮已经看见路边冒出好几张陌生的脸庞了。
此时正值一天最热的时候,家家户户待在家里乘凉,看见宋英领着领着两个人回来,纷纷跟她打招呼。
“婶子,你后面那是小眠吧?他眼睛真瞎了啊?那他旁边那个是不是他相亲对象?”
宋英有些不悦的垮着脸,“什么瞎不瞎的,阿盈说过了,他这个只是病,有药可以治的。”
“哎呀!这要能治早些年不就给治好了?那时候我看小眠来这边过年,隔老远叫他,他都看不清我是谁了。”
说话间,那人往厉潮脸上看了眼,“该说不说,他这带回来的相亲对象还挺俊,莫不要被骗了?”
“去去去!”宋英道,“别瞎说,小眠都带回来了,那肯定知根知底。”
厉潮收回目光,“你会觉得我给你丢脸吗?”
“不会。”宋时眠摇头,“我不是一个喜欢勉强自己的人,如果是我不喜欢的,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就。”
“厉潮……”他弯着眼睛露出一个笑,阳光落在脸上,纤长的眼睫被照成很浅的金色,“你不要总想着怀疑自己,你很好,远比你想象的好,只是大家还没有发现而已。”
风中田间掠过,微凉的触感拂过脸颊,六月的夏总是带着不可言说的悸动。
厉潮扶在宋时眠手臂上的手松开一点,然后又眷恋的抓紧。他垂下眼,没说话。
其实,只有他一个人觉得他好而已。
再往前柺个弯,就到家了。
这些年来,老房子只有宋英一个人住。但哪怕这样,她依旧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宋时眠嘴里说的情况。
门口的院子铺了水泥地,旁边长了一颗高大的槐树,树冠郁郁葱葱,浓密的树荫几乎将整个院子都覆盖住。树下放着一张桌子,旁边搁了张躺椅。
宋英找出椅子让两人坐下,“坐外面,凉快,我去地里摘了西瓜,放冰箱里冰着呢,等着我去拿给你们。”
宋时眠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抬头,任由风吹过发梢。
“这里……”他伸手指了指,“这里有一颗很大很大的槐树,小时候我最爱爬上去了,还打过槐花。现在这颗树还在吗?”
厉潮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树叶随风晃动,发出沙沙地声音,枝叶翩跹间,落了满地的碎金,晃人眼睛。
“在。而且长得比小时候更高更大了。”
宋时眠闻言笑了起来,“你这话说得,像是你看过一样。”
厉潮侧头看了他一眼,“人在长,树自然也在长。”
宋英端着切好的西瓜风风火火地出来,“快来吃西瓜。”
她怕厉潮第一次来不好意思,格外热情的拿了一块塞他手里,“快尝尝,自家种的西瓜,什么药都没打,自然成熟的,老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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