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致眯起眼睛,从头看了一遍,确定了那四个字真的不是他看花眼,而是对方确确实实发过来的。
看说话语气,对面估计年纪不大。
现在年轻人做事真是雷厉风行,杨致已经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开放包容大胆以及新潮了。
这类产品也有不少情感博主或者情侣博主会接,杨致赞同没必要谈性色变,正视正常的生理需求且只要双方达成共识,用得好自然锦上添花。
他们是打电竞的。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产品代言找上来啊??
杨致抿了口酒,点进聊天框。
【下午好。】
对面回得飞快:【哇哇姐姐你真的回我了!!我们老大还跟我打赌说你肯定不会搭理我们呢!看来WIN有要接我们产品的打算哈?】
【您放心,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我,我对我们产品有全方面的了解!】
【是这样的,我们品牌算是国内最有名气的啦。给的代言费很可观的,钱不是问题,都可以聊~】
【我们这边是想沟通thought和杨神,让两位以拍摄视频,详细介绍产品用途的方式来进行推广哈。】
杨致忍不住打断:
【什么样的产品?】
对面立刻发过来一个pdf文档,杨致点开后看到琳琅满目的东西。
【我先给您介绍一下?】
【这款是吧啦吧啦,那款可以吧啦吧啦,有三挡震动,自带加热,吧啦吧啦...保证可以给情侣们一个舒心的体验,刺激神经,吧啦吧啦...】
杨致面不改色地问:
【为什么找thought和杨神?贵司找电竞选手代言这些产品算是..想另辟蹊径?】
对面突然来了句:
【呵呵。】
【姐姐这您就不懂了!!您要放眼去看市场需求!去看粉丝的反馈!】
紧接着对面连甩八条微博过来。
什么电竞双A,手链play,杨神小杨神眼神拉丝,电竞椅不是你们调情的一环。
什么杨神好像真的很爱thought,什么电竞椅双人转,什么大尾巴狼和白兔。
然后就是一堆评论区的啊啊啊和嗷嗷叫,cp粉已经攻陷广场,晒自己买的椅子已经顺丰到货了。
虽然杨致有事业粉的大哥和沉迷他技术的众多男粉,但是到底不及嗑cp来得上头,来得迷人。
男粉似乎也不太在意这些词条,只专注杨致的比赛。
反正只要杨致水平在线,thought的确是让人惊喜的黑马,大有希望让中国队杀回世竞赛,那就爱他吗谁谁吧。
竞粉不就是想看一个世界冠军么!所以他们只在线上疯狂艾特警告WIN,千万别让thought跑了!
【瞧见了吗姐姐。】
【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谁比谁高贵了!我们来联系你也是内部开过会议的!我的同事们都觉得很有搞头啊!】
【而且这难道还和我们的产品不对口???我们不找thought和杨神,找谁??找性缩力满满的土味情侣博主吗??】
杨致手指捂着唇,嘶了声。
【谢谢啊, 不过我们家选手年纪太小了暂时还没有打算往这方面发展,而且电竞选手这个发展方向不匹配。】
杨致笑眯眯地回。
对面似乎还是不甘心,甩来斩钉截铁的问话:
【姐姐, 你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对!万一杨神喜欢呢??你不问一问怎么知道!】
【我就是杨神。】
原本像在放鞭炮的聊天框瞬间死寂,对面过了十分钟才发过来一串“........???”
杨致又优哉游哉地抿了口酒, 切到别的对话框去和人闲聊。
电竞椅反响很好,品牌按照合同给杨致和谢心树打了代言费, 收到钱的当天, 谢心树写了假条。
原时过两天要做个采, 他的紧身衣和豆豆鞋已经被竞粉诟病许久, 谢心树和原时商量了下, 决定抽半天时间出来,带原时去附近的商场逛逛,买几件合身的正装。
原时高兴坏了,中午给他们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我初中上完就没读了, 在家看店,顺便给弟弟妹妹们做饭,厨艺应该还不错。”原时围着围裙, 手里拿着锅铲,站在桌边一道道菜地介绍。
他会的菜很多,什么菜系都能做, 并且很有心地提前了解了队友的口味, 桌上辣的鲜的都有,六菜二汤。
谢听月尝了一口露出震惊表情:“很好吃啊。”
“看来俱乐部以后不用请厨师了?”
“可以的。”原时点头,“我反正除了训练也没别的事儿, 你们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来做。”
午饭吃完谢心树第一个起身, 他上楼去换衣服,走之前还不忘对原时说了句谢谢。
从小谢心树就这样。以前徐雅工作不忙,刚生谢心树那几年谢家公司稳定,徐雅就在家做点家务,也不请阿姨,一直到谢心树上小学,每天去学校前的便当都是徐雅亲力亲为,静心制作。
谢心树每次吃完都会说谢谢妈妈,或者揉着肚子夸今天的菜味道超级好。
徐雅听完总是会很高兴地亲亲谢心树的脸蛋,说她儿子太可爱了。
刚开始谢听月还不懂,她那会儿正在青春期,和家里人关系很一般,什么都不让父母过问,很注重隐私权。
谢心树和她这么一对比,倒是有种她不懂事的感觉。
直到谢听月有天逮住还没她腿长的谢心树,问他怎么老跟爸妈那么客气。
自己家里人怎么老谢谢来谢谢去的。
谢心树结结巴巴,说是幼儿园老师教他这么做的。
没有人有义务给你做早餐。
当年谢听月听到这句话,像是被当头一棒。
现在她坐在餐桌边,慢条斯理吃完,也冲原时点点头,“谢谢。”
姐弟两都这么礼貌,把缪思羽也感染得跟着道谢。
原时黝黑的脸难得出现红色,他解下围裙,嘿嘿笑:“没事没事,我很喜欢做饭的。”
谢心树下午带着原时出门,假条放在鼠标下面垫着,杨致一进基地就瞥见这张白纸。
他拿起来看了看,谢心树的字迹很有个人风格。
每一句写完谢心树兜喜欢在末尾加个“.”,以及,谢心树写带“口”的字都会画得像个鹅蛋那么圆,这张请假条上就写着:学长,我带原时去买衣服,应该晚上回来,有事电联。
这个“回”就被谢心树写成两个圆圈。
但其他的字,笔锋又强劲有力,像刀尖,笔画连贯,龙飞凤舞,偶尔还会简写。
这样强烈的风格忽然就勾起了杨致记忆深处的某根神丝。
他把请假条放回鼠标垫下,抽了桌上一根笔,批了个阅上去,顺便拿出手机拍照。
杨致回自己家,去了书房。
他打开灯,书房内除了一整面的键盘置物架外,角落里还有个半人高的箱子。
外界对杨致打电竞的评价都往慷慨激昂了说,什么能想到的威风的头衔都给了他,但粉丝对杨致本人的评价却很内敛细腻。
因为粉丝是最想,最愿意,也花了最多时间探究他内核的群体。
他们说杨致是唯一一个把体育竞技玩成浪漫的人。
事实上任何一场竞技都和浪漫毫无关系,比赛瞬息万变,成王败寇,电竞斗争激烈,你死我活,十六强,八强,五强,决赛,冠军的位置只有那么一个,金奖杯也只有一个,选手却数以万计。
——“但是飞车作为竞速类的代表,无处不充满着浪漫。”
这是杨致s2赛绩获奖感言的原话。
你以为他行有余力,以为他从容不迫,以为他油嘴滑舌,以为他会是媒体口中最长的河,其实他承受过很多,也没那么强大,只是在镜头前都用笑化解了。
不正经的时候真不是人。
正经起来真让人心疼。
粉丝给杨致写的信全被他放在这个箱子里,叠得很满,放得整整齐齐。
每一封他都拆开看过,落款姓名出现次数多的,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甚至是被杨致搁在犄角旮旯里的那把他从没用过的法老键盘,其实在交到谢心树手上时,也连一点灰都没有。
怎么可能不珍惜。
全世界没有人能比杨致更懂他的ID所担着的重量。
室内灯被调暗,杨致找了个位置坐下,慢慢地打开箱子,把里面五颜六色的信封给掏出来。
哪一年,哪一场比赛,甚至细化到哪一个赛场会馆收的信封,他都有用便利贴和文件夹给区分开。
杨致顿了顿,在记忆长廊的深处搜寻了番,最后翻翻找找,找出s2世竞赛的文件夹,里面大概有百来封信件。
他跟翻书似的,一页一页地找,最后终于有了熟悉的电流,精准从后半本里抽出来一封淡绿色的信件。
信口已拆封,杨致把里面的信纸给取了出来,展开看。
[恭喜夺冠^^!]
就这么四个字,后缀有很可爱的表情。
“喜”字下面的“口”也是个圆圈。
落款没有名字,只有一棵树。
s2,那对杨致来说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场景了。
差点被熊队道具组打崩的心态,新鲜的道具赛打法,意外雄起的外国车队,和差点与连冠失之交臂的惊险似乎还历历在目。
赛后flow被保镖护着走出巴黎主会场,门口站满了撑着伞,脸上贴着国旗,在喊他们ID的粉丝。
很多手伸过来,很多声音在喊他杨神,他笑着把信一一收下,别的礼物没拿。
队里有规定,当然不能拿,杨致只是朝大家点点头,之后着急地赶路。
到酒店后他花了一晚上时间,通宵把信件挨个看完,藏好,准备带着这些祝福,期待,喜爱,连同荣誉,称赞,还有金奖杯,一起凯旋回国。
这封信之所以会给杨致留下不寻常的印象,就是因为落款的树,和口字的写法。
以至于他居然一下就想起来,自己曾经有过这么一封信。
杨致坐在书房地上,捏着信纸,对比手机里照片。
确认后,他突然就笑了。
原来我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有缘。
原来我们更早就曾走在一起。
原来我们还可以认识得更浪漫一点,更难忘一些。
杨致把信封上的树拍下来,发给自己的穿孔师。
[定制打样了吗?没打的话按照这个来吧。]
穿孔师:[我去,你手绘稿?]
[还没定稿,这不等你吩咐吗。]
[行,那我稍后扫描下发个电子版给你,让我的设计师改改,给你成稿?]
杨致道:[不改。就这样,做得一模一样就行。]
穿孔师:[确定吗??万一扎肉怎么办,还是要细化一下边角吧?]
杨致:[再废话我杀到你店里去盯着你做。]
穿孔师:[好的老大,遵命,不改,就按这个来,保证一比一给您复刻,么么叽。]
说完他还不够,又问:[要是做得有一点不一样怎么办老大,我害怕。]
杨致:[提头来见。]
穿孔师:[我懂了。]
[杨神,你不对劲。]
[这么一个粗略的草稿,你看得这么重要。]
[你完了,你沾上恋爱了。]
杨致挑眉。
他给穿孔师直接打了尾款,成功让对方闭了嘴。
穿孔师:[两周之内快递到你家,等我消息。放心,一个笔画我们都不动。]
夜里,原时先回了基地。
他一进门,看到门边站着个人,吓了跳。
“杨神?”原时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都是名牌,他抱紧袋子鞠躬,“你怎么在这里啊?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杨致往后看了眼,“谢心树人呢?”
“队长路上有点事,叫我先回来了,没那么快。”原时解释。
杨致看了眼手机,“几点了?你们逛到这么晚?”
“商场九点半关门嘛,打车回来半小时,十点出头啊,不晚吧?”原时懵逼。
“行,你上去吧。”杨致抬了抬下巴,首肯,“我在这等你队长。”
“都买了什么?”杨致问。
原时笑得很开心:“队长给我挑的衣服,他说他发代言费了,奖励我这几天辛苦练道具赛。这些都是他送我的。我靠不愧是队长,他眼光真的很好,我都不知道原来我穿上这些衣服后颜值还挺能打,试衣服的时候还有人来跟我搭讪呢!”
“是吗。”杨致也笑,“累一天去洗澡吧。”
“好的杨神,杨神拜拜!”原时抱着袋子兴冲冲地上楼。
谢心树回来的时候看见基地黑灯瞎火。
因为车队里有个前辈带着眼伤,算前车之鉴,所以他们的训练计划严格规定,训练赛不能超过晚上十点,否则会被杨致强制下线。
当然,回房间他们想怎么练就怎么练,反正杨致也不知道。
谢心树这几天偷偷加训,自己练单排。
他在门口刷脸,正打算上楼去开机,走进基地时却被旁边的火星吓了一跳。
一个人影站在铁门旁,手里夹着烟,皱眉,默不作声。
谢心树的脚步声响起,杨致才回神。
不知道为什么,谢心树总觉得方才杨致在抽烟出神的瞬间,他在杨致身上看到了点不同寻常的情绪。
那道修长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
“学..学长。”谢心树吓了跳,脆生生地喊,“你站在这干什么?”
杨致掐灭烟,没走上前,他笑了笑,“等你啊宝宝。”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啊。”谢心树犹豫了下,反而跨了一步过去,靠近杨致,“就路上遇到同学过生日,被他们抓着去抓娃娃了,陪他们聊了一会儿才回来。”
毕竟谢心树休学去打电竞,在学校可以说是风云人物。
等他做什么?
难道他还会迷路吗?
四处都是混黑一片,只有基地外路边的灯透过来一点微弱的光。
杨致指尖的烟还没彻底灭掉,谢心树知道他刚才站在远处和自己说话,是怕谢心树闻到他身上的烟味。
其实最近杨致发的动态,谢心树都有看到。
音乐软件的年度报告,微博签名。
以及杨致说过的话,谢心树也总是控制不住地回想。
什么光明。
什么要和他一起养蛇。
谢心树能理解车队运营的艰难,所以只要有热度就好,杨致本身也不是会在意这些小细节的人,哪怕是明白告诉谢心树,他是在炒cp,谢心树也不会有怨言的。
但是牵手为什么要十指紧扣?杨致和谁都可以这么牵吗?
拍商务为什么要让谢心树坐在他大腿上?是换了谁来都可以这么坐吗?
以及现在为什么要在黑灯瞎火的基地里等他?
只是晚回来半小时而已。
谢心树好半天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杨致。
似乎是察觉到谢心树有些颠簸的眼神,杨致突然移开视线,伸出手邀请道:“走吧,进去。”
“外面冷。”
谢心树看着杨致伸出来的手。
他悄悄叹气,牵上去的同时,忍不住道:
“..那,那个。”
“嗯?”杨致的声音被夜里的风带到耳边,低声问,“哪个?”
“其实可以..不用等我的。”谢心树低头道。
“为什么不用?”杨致一下顿住,意外地回头,看着身后人问。
谢心树用开玩笑的语气道:“他们..他们可能会,会,会以为你是认真的...”
认真?认真什么?
谢心树其实想说的是,他会以为杨致是真的喜欢他。
言外之意,他在考虑被人误解的情况,也在担心是他自己多想。
杨致瞳孔骤然缩紧。
他心脏猛烈地抽动,一时间好多话似乎要从干燥的喉咙里跳出来。
如果要装傻充愣,他大可以说点别的话题,躲过去。
但杨致突然拉紧了谢心树的手,握得用力。
他沉眸道:“如果我说我就是呢?”
....
这句轻飘飘的话已经在谢心树的耳畔回响了一整晚上。
他坐在卧室的电脑前组了一晚上的单排,组到凌晨五点,天都快亮了, 谢心树才强制自己上床睡觉。
躺上床他仿佛又听到杨致的声音,这声音说, 因为这一次有你。
一开始谢心树以为杨致对他好,对他格外关注只是因为他的技术。
不论是出于惜才还是出于对车队队长的照顾, 杨致身为前辈, 对他尽心关照也说得过去。
但今晚谢心树开始怀疑了。
如果就是?
什么叫如果就是?
谢心树很不淡定地躲在被子里, 把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团, 半晌又蹬了蹬腿, 和空气斗智斗勇。
什么意思,到底什么意思!能不能说清楚啊!
他堂堂bleeding队长,凭什么因为杨致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就失眠了。
他明明跑起飞车来是很酷的。
这心情和他当初刚听说杨致想邀请他自组车队时一样激动。
但又是不同类型的激动。
谢心树很想一拳把自己敲晕,赶紧睡觉。
他躺着轱辘半天, 起身,从收纳柜里抽出来一瓶木质调的香水。
喜欢香味的人闻到熟悉的清香时,会感受到被某种安宁的磁场包裹。
以前谢心树打比赛太紧张, 就喜欢往手腕上和被子里喷香水。闻到香味他心情会逐渐平复。
用这个方式,谢心树总算冷静了点,钻在被子里强行闭眼, 甚至数羊入睡。
由于单排排到清晨, 他睡醒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谢心树简单洗漱后下楼,发现缪思羽正在活动室的跳舞机上选歌。
熟悉的音乐在活动室内响起。
是《Trouble maker》。
这首双人舞神曲居然用跳舞机也能玩。
谢心树没打扰,站在楼梯上往下看, 手撑在栏杆上。
鉴于谢心树对各大圈都有涉猎,他看出来缪思羽跳的是男位。
一首歌不过四分钟时间, 谢心树安静地趴在楼梯处看完了,缪思羽跳得很好,连偶尔转身时带起的衣袖都有洒脱感,韵律十足,应该是学过,有些专业水平。
尤其他的粉色挂耳会在舞蹈间隙散动,像会动的画。
不过,谢心树看着看着,总觉得缪思羽身边的跳舞机位置太空。
应该还有个人的。
能和他一起跳的人。
音乐停了,缪思羽从跳舞机上下来。
“队长。”他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毛巾挂在脖子上,擦了擦汗,冲谢心树点点头,“你终于醒了。”
“下午有训练赛吧?”谢心树也从楼梯上走下来,“原时呢?”
“在后院种他的西瓜,杨神也在。”他补充,“杨神说怕你睡醒了饿,让原时给你留了菜,热了就能吃。”
“你们可以叫我起来的..”谢心树说。
“杨神说不用。”缪思羽笑了声,在冰柜里拿了瓶水,“让你多休息会儿。”
正好杨致从花园进来,见谢心树站在大厅里,冲他点点头:“早。”
谢心树刚要说话,杨致又道:“我就是认真的。”
“....”谢心树闻言头发丝都快要竖起来了。
“什么认真的?”缪思羽好奇问。
“没什么...”谢心树赶紧打断,“我去吃饭...”
“吃饭?吃什么饭?先别吃了!”谢听月步履匆匆推门而入,把手里的一堆资料拍在桌上,面色严肃,目光扫过基地内每一张脸,“flow可能出事了。”
这话一说出口,基地内所有人都突然看向杨致。
杨致倒是没露出什么愕然的表情,只是问:“出什么事?”
谢听月:“你们的首发选手被曝丑闻,说他和未成年女粉发生性/关系,并且,粉丝在对方手机里发现跨境转账,大概率是博/彩了,脱粉回踩举报,现在FON在做公关,热搜已经爆了。”
首发选手?
杨致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以他对沈流双和彭宁的了解,两人捅不出天大的篓子,剩下也就是首发和flow新找的末置位。
首发是陪着他们从寂寂无名打到五连冠的老队友,但性格和他们不太合,自从杨致解约后两人也没有什么来往。
博/彩是高压线。
杨致低头看着手机,示意,“我给刘滔打个电话。”
“理解。”谢听月点点头,“你去处理吧。”
其实杨致已经不是FON的选手,FON内部出什么问题和他早就没关系了,只是他作为flow前队长,队友出这么大事,问问也在情理之中。
众人没想到的是,杨致连屏幕都没解锁,电话却突然开始震动。
来电人是刘滔。
谢心树看到杨致表情变了变,转身朝花园走。
他这会儿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坐在座位上,准备戴耳机。
FON出事,刘滔还能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杨致。
说明杨致之前在FON的地位有多重要,或者说,他这个flow的队长当得有多好,有多能让人信服。
不然,经理不会在出事之后着急忙慌找杨致。
电话里传出嘈杂的声音,明显是有人在吵架。
“杨致,你看到热搜了么。我草!....沈流双你干什么!”刘滔在电话里爆发出怒吼,他猛地抓着手机冲过去,“给我松手!”
沈流双一把揪着面前人的领子,不耐烦地用胳膊肘挡开刘滔,“你他吗别拦我!”
“滚远点!”
“草你血丨爹的,你就这么缺钱?就这么几把稀罕这几百万?啊?!”
沈流双骂得相当难听,手劲大到能把人勒死,“说话,别他妈给我装死!”
“我就说前两天训练赛你好端端请什么假,开房去了是吗?这么管不住下半身去物理阉割啊?”
被他揪着的人一言不发,嘴角已经被彭宁一拳揍出了血。
沈流双火气很大,可以说打职业以来他就没发过这么大的火,那双眼睛好像能把面前人给生吞活剥,里面流淌着血淋淋的愤怒和憎恶,“你知道你闹出来的事影响了多少人吗!”
刘滔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沈流双!你给我冷静点!队内打架是——”
“高压线,我不知道吗?!我不知道吗?!啊?!”沈流双一脚往人小腹踹,又甩开刘滔要冲上去摁住地上人的脑袋,“他博/彩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高压线?!草/粉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高压线?”
沈流双一副今天不把人打死就不罢休的状态,双目猩红,旁边彭宁回过神来也拦不住,基地一层的青训生全都吓得脸色发白,三四个人围上来,可还是拉不住沈流双。
连二队三队都听到动静,从楼上下来,看见他们平时尊敬喊着双神双神的人狼狈不堪地和人扭打在一起。
刘滔开了免提,电话传出声音:“沈流双。”
“沈流双!”杨致暴呵。
地上拽着人头发的沈流双身形一僵,回头看刘滔。
刘滔衣服都被拽出一个口子,他抖着手把屏幕亮给沈流双看。
四周忽然一片寂静,没人插嘴。
沈流双看着屏幕,杨致没有再开口,但是他也没有再继续动手。
真的把人打进医院,再大的头衔也救不回沈流双了。
突然地,沈流双像是泄气般蹲在地上,捧着脸哭道:
“联盟规定,选手涉赌,全队禁赛一年....”
“春季赛,国内选拔赛,世竞赛,因为你flow打不了了!”
“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们吗....?!啊?!?!”
“上面红头文件就要下来了,要是真的来了怎么办?...”
“你一个人犯的错整个flow陪你受罚!”
“罚款算什么,钱算什么,我在乎吗?我当年饿得去翻社区垃圾桶,我在乎过吗?我想打比赛,我只是想打比赛!你赔给我吗?啊?!”
“我他妈今天没有打死你,你就滚去杨致面前磕头去吧!他是你再世祖宗!”沈流双把机位上的电脑砸在地上,哐当巨响伴随着屏幕破碎声,“个狗丨操的畜生!”
地上被沈流双喷了满脸唾沫星子,脖子都被衣服勒出红痕的首发选手被人扶起来抬上楼,FON不想把事情闹大,请了信得过的医生来看。
很快高层几个穿着西装来了,看到基地一层的惨况。
沈流双没回头,还蹲在地上,他哭得嗓音发哑。
“滔,我要解约。”沈流双说。
刘滔立刻瞪大眼,“你说什么胡话...!”
“我把所有钱都赔给你们,行吗?!不够的话我欠着,我去借,我房子卖了抵押!”
高层几个冷笑:“气得糊涂了吧,你是想学杨致?他走你也要走?”
“那flow还剩谁?”
基地一层又吵翻了天,沈流双把能砸的都砸了。
刘滔攥紧手,屏幕还亮着。
眼看投资人扬起巴掌,怒目圆睁的模样,刘滔忽然把自己手机也猛地往窗户上砸去,砸得玻璃砰地碎开,碎出窗花。
“都他吗给我闭嘴!”刘滔第一次冲着领导吼,“闭嘴!!”
所有人都愣住,看向这位老道又充满威严的经理。
“刘滔。”沈流双嘴唇发颤,脸上遍布泪痕,“我23了,今年。”
此话一出,旁边的青训生都僵住,气氛又诡异地死寂,仿佛雪落在地上都能听到。
刘滔常年古板的脸上瞬间出现裂痕,表情要多难看多难看。
“我可能...最多也就再打两年了。”沈流双说。
周围有人倒吸一口气,鼻子发酸。
“所以...你们放过我吧。趁着红头文件还没下来,死局还没彻底定下来....”
“我不想错过任何一场比赛...”
“任何一场。”
当天夜里。
热搜词条还在持续攀升热度,刘滔逮住几个高层开会。
死说活说,抽了满满一盆烟灰缸的烟。
“你到底想做什么?”
刘滔:“解散吧。”
“什么...?!刘滔你他妈疯了!”
“我看你们才是疯了!这事儿多严重你们心里不清楚?!”刘滔头一回在领导面前如此刚,他手被烟头烫了也不在乎,把桌上文件全甩墙上,甩得面前几个人神色各异,气势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