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 by一枝发发
一枝发发  发于:2024年08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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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这家伙说话一如既往难听,不过看在他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的份上,陆予心就先不跟他计较了。
等离开了那棵大树,他听见李澈说:“你在这里找也没用,这么大的雨它会自己躲起来。”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不冷不淡,但在陆予心听来,像是被阴阳怪气了。那意思好像在说,你看猫都知道下雨躲起来,你个傻子还往外边跑。
他任性、冲动、做事不想后果,向来我行我素。陆天华在的时候还好些,有人管着还知道收敛自己的性子,现在陆天华不在,就又恢复原样了,想到哪里是哪里。
“它受伤了,积水这么深,说不定会感染。”
李澈始终保持着理性:“就算找到又怎样?现在宠物医院都关门了,你会包扎吗?”
陆予心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没有想过这么多,只觉得这样糟糕的天气,至少要给它个足够安全的地方。
至少能减少一点伤口感染的风险。
但显然李澈没这么想,他的声音同冰冷的雨一样打在他身上:“回去了。”
陆予心看着眼前的人,觉得熟悉又陌生。尽管他不了解李澈,但李澈不是向来如此吗?连说话都冷冰冰毫无感情的人,怎么能期待他对一只流浪猫有感情呢?
这就是他熟悉的那张面孔,永远冷静得无懈可击。
可当他看着李澈,又觉得有点陌生。他觉得李澈不应该是这样的,至少他想象中的李澈不该是这样。
那一瞬间他有一点点失望。
但他没有办法去责怪李澈,在黑漆漆的雨夜找一只腿瘸的猫,困难可想而知,他跑出来其实就挺胡闹了,没理由让别人跟着他胡闹。
何况,李澈本来就对这只猫没有感情。
忽然传来了两声震动,陆予心下意识去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干净如也,他才发现是李澈的手机在震。
是李素萍打过来的。
“嗯,找到了。”
那边又说了几句,李澈说:“没事,等会儿就回去。”
陆予心看着他挂断电话,手机屏幕上湿了一片。雨比刚才小了些,于是说:“你先回去吧,我再找找。”
他撑着伞边走边呼喊,冷风吹得他开始流鼻涕,被打湿的身子经风一吹瑟瑟发抖,嗓子也变得沙哑几分,只可惜回应他的只有落在伞面上的噼里啪啦的雨点。
李澈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身后飘来:“去围墙那边找找。”
周遭黑暗的环境让他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陆予心看不清他的神情是否还是那么漠然,不过他的话里却是有了那么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我跟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
小陆就是这样的性格啦,倔强又任性

第19章 失温
他们最终在一辆黑色的车下找到了那只猫,雪色的毛上沾满了污脏的雨水,一撮撮黏在一起,受伤的前腿在冷雨中冻得瑟瑟发抖,狼狈得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貌。
陆予心引诱了许久,它始终警惕地望着,躲在车下不肯出来。他蹲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鞋全都湿透了,没换下的校服裤上洇着一片片深色,觉得两只腿都是冰冷的。
李澈帮他撑着伞,陆予心几乎半个身子钻到车底下去抱猫,许是受伤的缘故,白猫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嗷呜了一声便被他逮个正着。
雨小了会儿,又倏地下大起来。陆予心连外套都没穿,浑身都湿透冻僵了,控制不住地牙齿打颤,跟怀里的猫相互取暖。
“你在失温。”李澈握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手掌其实并没有比陆予心好多少,“得赶紧回去。”
陆予心想他说的可能是对的,因为自己连反应都比平时变得慢了许多,他甚至没反应过来,失温是什么意思。
这场雨来得突然又汹涌,猛然带走了十多度的气温,加上冷风的侵袭,夜晚室外温度堪堪只有十几度。
过了会儿他明白过来李澈的意思,通常人们这么说的时候,就意味着已经到了很危险的状态,他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
他只是觉得冷,过分地冷,浑身不停地打颤、发抖。
天公不作美,还没走多久,打在伞上的力度变得越来越大,是开始下冰雹了。
这样恶劣的天气,便利店早早就关了门,鸽子蛋大的冰雹纷纷砸下来,两人只能躲在凉亭避雨。
衣服湿透后被风一吹只会更快带走身体的温度,靠手掌不停摩擦生出来的那点热量早已不足以御寒。在自然的威力之下,人类的努力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陆予心。”李澈忽然开口喊他。
迟钝了半秒,陆予心回过头问:“怎么了?”
他已经出现了失温的症状,突如其来的冰雹不知何时会停,他们不能这么等下去。
李澈听见他打颤的声音,说:“把衣服脱了。”
“那不是更冷了?”陆予心抱紧了手里的猫,警惕地看着他,就像刚才那只猫警惕地看着自己。
“你的衣服已经湿透了,穿在身上只会更冷。”李澈简明扼要,“体温再流失下去,严重的话可能会死。”
陆予心是觉得冷,但是从没想过自己有被冻死的可能。他还是听怕死的,在听话和冻死之间选择了听话。
李澈把自己身上那件半干半湿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了。
“那你呢?”陆予心问。
李澈说:“我还没那么冷。”
亭子四周也全是雨,在风的胁迫下雨不断往里倾斜,本就不算大的亭子只剩下一小半容身之地。
陆予心反应缓慢,下意识去摸李澈的手臂,似乎要验证他说得对不对。
李澈的手臂也是凉凉的,但不是透彻的凉,他握了几秒便感觉到了暖意。在他眼里,这是来之不易的暖源。
于是生存的本能让他握住便不肯松手了。
李澈的胳膊就跟暖炉似的,而他是炉子边烤火的人。
李澈没有抽出手,任他在自己身上一蹭一蹭的,跟他怀里的那只猫似的。
恶劣天气来得快走得也快,冰雹雨渐渐小了下来,变成水滴,同雨一起渗入地面。
不知会不会再下起来,李澈说:“得赶紧回去,不舒服第一时间告诉我。”
陆予心有些迟钝地点点头。
回家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两人却都觉得走了很久,直到他们进了屋,白姨把那条干净柔软的毛毯披在陆予心身上,他才从轻飘飘的状态里找回来点实感。
手臂上那圈暖和的温度,也在无人觉察中悄然松开了。
猫“嗷”地一声从陆予心的怀中跳出来,水痕拖了满地,但没人来得及顾及从哪里来的猫。
头发是湿的,鞋袜也是湿的,伞如同个摆设,裤子、外套全湿了,脏乱地黏在陆予心的身上。要是眼前有一面镜子,陆予心可能会看到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刻。
“哎呦,怎么弄成这样?”白姨又递过来两条干毛巾,“都担心死我们俩了,快擦干身子缓缓。”
陆予心出神又机械地擦着身上的水,想说话嘴唇却只是颤了颤,什么也没说出来。
李素萍说:“厨房熬了姜汤,都喝点吧,去去身上的寒气。”
听到“姜”这个字眼,陆予心下意识里厌恶得皱起了眉。
李素萍以为是他不喜欢自己,又补了句:“是白姨熬的。”
“是我熬的,不辣,甜的。”白姨忙前忙后,说,“你俩快上去换身干衣服,再下来喝姜汤,不然明天准得感冒了。”
陆予心披着毯子,到处找猫。猫害怕陌生的环境,拖着受伤的腿躲到了沙发底下,一时又叫不出来。
李澈沉声道:“先去换衣服。”
陆予心转头看了他一眼,想起雨里那点暖意,像一盏很小的灯发出的热度,微不足道却辐射了他全身。
等换了身衣服,开门时他看见李澈站在对面,陆予心想了想说:“我没事了,刚才谢谢了。”
“谢就不必了。”李澈也换好了衣服,半靠在墙上,身上的黑色T恤衫清爽干净,“但我还是建议找死别用这种方式。”
其实陆予心想谢的是他帮忙找猫,但李澈的重点似乎在他失温那件事上。
无论怎么说,今天的事确实是他考虑不周到,雨大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失控。没有李澈,他可能会打着伞在树下被雷劈中,可能在寒冷的雨夜里失温。
还有陆予心始终关心的猫,也可能根本找不到。
所以他刚才那句谢谢并非虚情假意。
“阿嚏——”
陆予心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打了喷嚏,分不清是有人在心里骂他,还是真的感冒了。
下楼时李素萍在跟陆天华打报平安的电话,陆予心听见她说没事,叫他放心,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见他下楼,李素萍又说了两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不知道是正好讲完了还是故意的。
听到他接连打喷嚏,还时不时吸下鼻子,白姨给他盛了大碗姜汤:“看看都冻成什么样子了?最近天气反常,出门要留心天气呀,外套还是要带着的。”
辛辣浓重的姜味传到舌尖,陆予心含了好几秒才咽下去,抬起头乖乖地说:“知道了。”
餐桌对面,李澈正看着他,陆予心听见他说:“你最好是真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事更得比较慢点,之后会正常

喝完两大碗姜汤,陆予心还是感冒了,半夜开始发高烧。
他烧得迷迷糊糊,跌撞着下楼找感冒药,在没开灯的楼梯口绊了一跤,被白姨听见了动静,紧接着全家都知道了。
测过体温,三十九度一,李素萍要送他去医院,陆予心不乐意去,大晚上的嫌折腾,他又不愿意打点滴,怕疼。
白姨给他拿了退热贴,陆予心随意拍在脑门上,吃过退烧药就回去蒙头睡觉。
其实是有点睡不着的,陆予心浑身滚烫,神志都有些模糊,蜷在被窝里不停打哆嗦。被子已经很厚了,但他还是冷得直打颤。
隐隐约约他听见有很轻的脚步声进了房间,黑着灯给他测了体温,又掀起被子换了退烧贴,不知道是白姨还是李素萍,他的眼皮沉重得压根抬不起来。
到了后半夜,退烧药才慢慢起效,陆予心抱着被子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到了十点多,不知道是烧迷糊了还是睡迷糊了,醒来时他似乎听见自己房间有翻卷子的声音。
他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李澈坐在自己的书桌前轻声翻卷子。
这家伙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定是没睡醒!
陆予心重新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看,李澈仍然挺直地坐在那里。
“你在我房间干嘛?”
刚一开口他就蒙住了,怎么听见有只鸭子在说话?
李澈在他沙哑干涩的声音中回过头:“我妈让我看着你。”
“我是病人,又不是犯人。”陆予心顶着浓重的鼻音,十分不悦,“发个烧难道还能烧死吗?”
看他这状态就知道没大碍了,李澈拿着卷子站起来:“是烧不死,顶多就是烧傻。”
陆予心设想了一下自己烧傻的情景。要是自己变成个傻子,说不定这家伙会趁机戏弄自己,李澈笑话他没准他还会嘿嘿傻乐,整天都只会阿巴阿巴。
想想那场景,他还是死了算了。
他忽然想起来件重要的事,问:“猫呢?”
“楼下。”
陆予心趿拉着拖鞋下楼找猫,李素萍和白姨在院子里搭理花草,昨晚一场暴雨把院子里的蔷薇打得七零八落,树枝也被冰雹砸断了一些,到处都是残枝败叶。
猫在沙发下躲了一整晚,见到陆予心才痛苦地拖着前腿爬出来,哀嚎着“喵”了一声。
李澈下楼接水时,他正在把那只猫抓进包里。
可能是意识到眼前的人类并不会伤害它,白猫比以往温顺了些,没花费多少力气就被陆予心逮住了。
李素萍正好进屋,看见他抱着那只脏污的猫,脸上不自然地笑了笑:“予心醒啦?”
陆予心冷淡地“嗯”了声。
见他拎着包,李素萍问:“这是要出门吗?”
陆予心还是“嗯”。
李素萍有些尴尬,猜到了他是要去宠物医院,对在厨房接温水的李澈道:“小澈,你跟予心一起去吧,他还在生病呢。”
李澈仰头喝了口水,话是对李素萍说的,目光却是落在了陆予心身上:“不去。”
李素萍很少被他这么干脆地拒绝,走近了一点说:“去吧,这两天多雨,我又觉得膝盖疼,正好药用完了,你路过药店再帮我买点。”
她都这么说了,李澈的态度也软了下来:“什么药?”
李素萍告诉了他药名,他说了声“知道了”。
这次出门,陆予心很自觉地穿了外套,出门前还打了个喷嚏。
暴雨夜里就停了,天却还是阴阴的,李澈像个幽灵似的跟在他身后,不说话也不靠近,深沉忧郁的眼神不知在想什么。
猫“嗷嗷”地在他怀里抗议了两声,陆予心又把它塞回包里,只露了半个脑袋出来。
“昨天谢谢你。”陆予心没话找话,把说过的谢谢又说了一遍。
他听见李澈冷淡地“嗯”了声。
陆予心想了想又问:“我睡觉的时候没说梦话吧?”
他听见李澈又“嗯”了声。
这态度,跟自己对李素萍的态度一模一样。陆予心后知后觉,才迟钝地明白过来他在不高兴。
陆予心觉得这对母子的相处很奇怪,李澈对任何人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包括李素萍在内,他见过他们说话,总是那样客气又疏离。可有时候,他又能感觉到李澈并不讨厌李素萍。相反,他很听话。
其实他能理解这种矛盾,有时他也会恨陆天华为什么要跟柳韵离婚,但有时他又觉得陆天华夹在中间也挺为难的。
两人一路上便没再说话,一直到了宠物医院,医生要登记信息,问猫叫什么。
“它是流浪猫,没有名字。”陆予心说。
医生会意地说:“那留一下你的手机号吧。”
他报了号码,猫被带到了诊室查看伤口。他们坐在诊室外面等着,陆予心忽然说:“叫奶糕怎么样?”
李澈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猫的名字。”陆予心有理有据,“它是白色的,应该起个白色的名字。”
“随你。”
“饭团也不错。”陆予心灵光一闪,又一闪,“雪球也可以。”
李澈问:“你要养它吗?”
其实陆予心还没想好这个问题,他是很想养一只猫,但他知道陆天华不会同意,他曾经和陆天华因为养猫的问题发生过争执。
他的犹豫已经给了答案,李澈说:“不养就别乱给它起名。”
“谁说我不养?”听他这么说,陆予心反而来劲了,头脑一热说,“我要养。”
“那你的猫你自己决定。”
医生从诊室里出来,告诉他们:“它的前腿受伤很严重,应该伤了有几天了,部分已经感染,要手术截肢。”
陆予心顿时有些无措,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见他们年龄不大,不过是高中生的模样,医生犹豫着说:“治疗费用可能会比较高,你们用不用跟家长商量一下?”
“不用,直接做吧。”
手术花了两个多小时,中途白姨打过来电话,说陆天华回来了,问他们回不回去吃饭。
猫还在手术室没出来,陆予心说不回去了,跟李澈在外面吃。
可怜的小东西麻醉还没过,躺在猫包里一动不动,前腿的伤口已经处理好,身上也被擦拭得干净了许多,终于能看出来一点原本的模样。
回家路上,陆予心始终忐忑不安,终于这种忐忑在到了小区门口时达到了顶峰,他停住了脚步。
“李澈,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李澈隐约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自从接到白姨那通电话以后,他就表现得明显。
果然,他听见陆予心说:“陆天华不让我养猫,能不能商量一下,先把猫放在你房间?我爸不会进你房间的。”
李澈没回应,但从表情来看,写着明显的拒绝。
“就这几天。”陆予心开始打感情牌,“你看它这么可怜,刚手术完又不能放回去,我也需要一点时间说服我爸,行吗?”
李澈:“你自己没房间吗?”
陆予心说:“我屋里养着两条金鱼,你想让它们变成美味的鱼汤吗?”
李澈问:“我为什么要帮你?”
陆予心看了眼包里的猫,心一横说:“条件你提。”
李澈一时想不到什么,便说:“先留着,以后再说。”
“那你答应了?”
“嗯。”
陆予心趁机说,“不能反悔啊。”
李澈也追加条件:“如果它半夜乱叫,别怪我把它丢出去。”
这么可爱的小猫,怎么舍得的?
反正陆予心不信,他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可能有时候要去你房间撸猫,提前说一声哈。”
李澈下意识皱起了眉,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有时候?”
陆予心笑着纠正了一下:“每天。”

两人回去时,陆天华正在客厅等他们,准确来说,是在等陆予心。
看他不苟言笑的神色,陆予心就知道他带回家一只猫的事没瞒住,好在他有先见之明,提前跟李澈串通好了。
见他没抱着猫,果然陆天华问:“你自己回来的?”
“还有李澈,他跟我一块去的。”陆予心表现得很坦荡,其实心里很慌,“他在外面打电话。”
陆天华往外面瞥了眼,没瞥见人影,懒得跟陆予心拐弯抹角:“听说你捉了只流浪猫,咱们家是肯定不能养宠物,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态度坚决,陆予心问:“理由呢?”
陆天华说:“你李阿姨有哮喘。何况你现在有能力养它吗?”
“我怎么没能力?”
“你有时间和精力陪它照顾它吗?你有那个耐心吗?”陆天华清楚他的秉性,“那只阿拉斯加,你养了几天?”
父子俩关系不算太亲密,但陆天华却是最了解自己儿子。陆予心对什么东西都新鲜,不过新鲜劲也就那么几天,因为世界上最不缺新鲜事物。
八岁他见别人家养狗,也嚷嚷着要养,柳韵给他买回来一只阿拉斯加,遛了几天就嫌麻烦,丢到一边不管了。陆天华忙得没空管,柳韵也不大喜欢狗,最后还是送了人。
十三岁他见同学发的骑马照,也要学马术,陆天华给他报了马术班,第二堂课就不知怎么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从此再也不去了。
十五岁的生日礼物是一架航模,并不是他多喜欢收藏航模,只是从未拥有过,觉得新鲜。
养狗养猫,钢琴油画,马术航模,不过都是他一时兴起。等过了那阵新鲜劲儿,就又腻了。
陆予心低着头不说话了,自知理亏。他从小就是这样的性格,做事三分钟热度,也不怪陆天华说他。
就像这只猫,他是很想抱回家养,但事实是确实没那个时间和精力,他连自己都照顾不过来。如果跟他住在一起的是他妈妈,那至少他还好意思让柳韵帮忙养,可现在跟他住在一起的是李素萍。
他总不能让李素萍和白姨帮他养猫。
不过李素萍有哮喘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情,昨晚他抱着猫回来时,李素萍还上前迎了迎。
“就养几天行吗?它刚做完截肢手术,还不能放回去。”陆予心试着跟陆天华商量,“在楼上养,不让它下楼。”
陆天华给他定下期限:“最多一周。”
陆予心嘟囔道:“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截肢手术就让人家休息一周,幸亏你没当医生。”
陆天华哼笑了声,开始说另一件事:“你班主任给我打过电话?”
“什么时候?”陆予心立刻警惕起来。
“前两天,说你数学考得很好。”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再努力努力能拿全校倒数第一了。”
“……”
这老韩,只是一次课堂小测,怎么还通知家长呢?多浪费电话费啊。
“上次跟你提过的家教,已经在找了,你数学基础太差,先从数学补起。”陆天华说。
陆予心自知逃不过这一劫,但他真的接受不了陌生人来家里给他补课。立刻CUP高速运转,想到个利益最大化的点子:“其实我有个不错的人选。”
“你有?”
陆予心笑着说:“李澈啊。”
打完电话刚进客厅的李澈:“?”
谁也没发现他已经悄无声息站在玄关,陆予心接着说:“他学习不是很好吗?教我应该问题不大。”
陆天华有些担心:“小澈毕竟不是老师,何况他自己还要学习,时间很紧张。”
“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啊对教学相长。”为了能不上家教课,陆予心开始胡诌,“这么做还能发现他自己薄弱的地方,两全其美,有问题直接去隔壁敲门就能问,不比家教方便多了?”
他说的有点道理,不过陆天华没那么好糊弄:“你俩不是一直关系不好吗?”
“之前是不好。”陆予心脸上挤出一个笑容,“现在挺好的,放学我俩都一起走。”
听他这么一说,陆天华倒是觉得很欣慰,陆予心和李澈的性格差异太大,他和李素萍还一直担心两个人合不来。
其实这样也好,能从侧面增进一下两个家庭的感情。重组家庭里最难搞的就是双方的子女,这也是陆天华和李素萍住在一起却没有领证的原因,他们都担心两个孩子性格不合。
“那也得问问小澈的意见,万一耽误了他学习就麻烦了。”
陆予心笑着说:“不耽误,他没意见。”
当然不耽误,他压根就没想让李澈真给他长期补习,最多就是在陆天华面前装装样子。
站在玄关抱着猫包的李澈:“……”
他说话了吗?
猫在包里叫了一声,两人都回过头去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进屋的李澈,身形高大得像一道影子堵在门口。
陆天华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小澈,你来的正好,叔叔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我听见了。”
李澈不喜欢拐弯抹角,正想着怎么找个合适的理由拒绝陆天华,就看见陆予心站在他身后向自己挤眉弄眼。
他不会唇语,读不懂陆予心口型里的意思,简直像一场你画我猜的游戏,忙手忙脚。他想要拒绝陆天华,话到嘴边却忽然想起了刚才陆予心的话。
原来放学一起走就算得上关系挺好。
受不了陆予心的挤眉弄眼,李澈移开目光,说:“我可以试试。”
他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是陆天华没想到的,看来两人的关系真的有所缓和,并不像他和李素萍想的那么僵持。
也是,同龄男孩之间最有共同话题,聊着聊着就熟悉了。
就这么按照陆予心的想法定了,他们把猫抱到楼上,暂时放在了李澈的房间。
陆予心在同城快送上买了猫砂和其他猫咪用品,配送过来估计还要四十分钟。不过连四十分钟都没等到,他就忍不住敲响了李澈的房门。
李澈轻皱着眉,满是被他打扰的不悦:“有事?”
陆予心冲他笑笑:“看看猫。”

每天来看猫,这个要求听起来非常普通正当,但李澈很快就后悔答应了这件事。
陆予心已经在他房间呆了三十分钟,并且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他渐渐回过味来,烦的不是猫,是人。
人抱着猫一块赖在他房间不走,等到同城快送送过来,陆予心又开始布置猫粮、猫砂、猫窝,他甚至买了猫玩具,一根塞着羽毛的逗猫棒。
“你什么时候能走?”
李澈忍不下去了,他还有两套卷子要刷,在这满屋子的“喵喵喵”中他连题目都看不进去——问题在于没有一声是猫在“喵”。
“啊?”陆予心明显没觉得自己碍他事了,才看见他桌上摊着一张试卷,“我吵到你了吗?”
李澈的脸冷得很明显:“你说呢?”
“李澈,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陆予心把猫抱进猫窝,突然一本正经起来,“你的心不会真是铁做的吧,这么可爱的猫你摸都不摸,你是戒过du吗?”
李澈半靠在书桌上,对猫的兴趣显然还没有对手边那道题的兴趣大:“我也一直想问你一件事,你话这么多,是哑巴投胎上辈子没说过话吗?”
陆予心没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多个字,足足反应了好几秒。
靠,这家伙怎么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毕竟是他先开口的,陆予心决定不计较,想起来正事:“对了,刚才我跟我爸说的补课那事你不用当真,他问起来装装样子就行。”
李澈手里转着笔挑了下眉,不置可否。
“装装样子?”
“对啊,装样子你不会吗?”陆予心说,“我看你平时挺会撒谎的啊。”
李澈淡淡道:“没你会。”
陆予心深呼一口气,在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
他还有求于人,只能低声下气:“就比如现在,我在你房间看猫,我爸问起来你就说我在学习。”
“嗯,你在看猫。”
“我在学习。”陆予心纠正他。
“你在看猫。”李澈重复了一遍,面无表情地说,“自我洗脑是没有用的,撒谎也是没用的,有这时间不如多刷两道题。”
“你眼里只有刷题吗?”陆予心理解不了好学生的脑子。
李澈懒得跟他吵没有意义的架,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昨天求着我给你补习,今天又说装样子,到底用不用?”
“我哪儿求你了?”
看来是不用了,李澈求之不得:“不用了就出去。”
陆予心又说:“我哪儿说不用了?”
趁着李澈发火前,他解释说:“这次月考还是用的,等我进度跟上来就不用了。”
“那你最好快点,毕业前争取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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