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被迫替嫁后by一丛音
一丛音  发于:2024年08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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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公公欲言又止半晌,又道:“圣上还另有一道旨意,听闻白芨神医医术高超,三殿下如今病重,太医院束手无策,还请神医进宫一趟。”
楚召淮一愣。
啊?我?
姬恂的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燕平帝想见白芨神医, 并非只是单纯想让他为三皇子诊治。
更多的许是试探楚召淮是否真为姬恂医治好疯症。
前往宫中的马车上,楚召淮不安地交握手指,被养了一段时日终于有些血色的脸庞苍白如纸。
上次进宫, 楚召淮孤立无援, 险些被燕平帝轻飘飘一句话杀了。
此番就算他再镇定自若,也掩饰不住惊慌。
正忐忑着,一只微凉的手缓缓握住他的五指。
楚召淮抬头看去。
姬恂也没看他, 只是将他的手扣在掌心, 注视着车外随行的禁军, 慢条斯理道:“别怕, 不会有事。”
楚召淮下意识道:“我没怕……”
只是说完, 心脏又重重一跳,几欲从喉中蹦出来,震得他胸口发疼。
楚召淮垂着眼看着发白的手指半晌, 轻声问:“陛下……会杀了我吗?”
姬恂手一顿,放下帘子回头看去。
楚召淮只不过是刚过十八岁生辰的少年, 被他和楚荆直接、间接地推入朝廷斗争中, 朝不保夕, 战战兢兢。
江南刺杀、城外山匪、宫宴……
几次险些丧命,好不容易过了几次安分日子,却又被召进宫,唯恐小命不保。
姬翊和他年纪相差不大,最苦恼和畏惧之事也只是国子监功课做不完罢了。
姬恂呼吸顿了顿, 心尖像是被穿透, 呼吸都泛着疼。
他缓缓倾过身, 微凉的手指抚过楚召淮发抖的脸庞,放轻声音道:“不用怕, 你是我的王妃,只要本王还活着,京城无人敢动你。”
姬恂很少用这样哄人的语调说话,不阴阳怪气,也不显得混不吝。
楚召淮茫然看他,好一会才道:“我……只是怕。”
怕十八岁一劫已至,更怕姬恂权衡利弊将他推出去送死。
可他不敢说。
姬恂看他额角已出了冷汗,忽然道:“停车。”
车夫勒紧马绳,将车停下。
前来护送的禁军纵马而来:“王爷,有何吩咐?”
姬恂道:“回府。”
禁军一愣,犹豫道:“可圣上有旨……”
楚召淮也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的小臂:“没事!”
姬恂为他斩了攀咬他的大盗,已被都察院弹劾了,如今又要违抗圣上旨意,恐怕在朝中处境定会愈发艰难。
楚召淮不想姬恂为他违逆圣上,忙说:“真没事,我现在已觉得安稳些。”
姬恂仍是眉头紧皱。
正在这时,外头传来个欠嗖嗖的声音。
“哟,我还当谁在此处挡路,没想到竟是璟王殿下。”
楚召淮掀帘往外瞧去,陆无疾骑着马溜达着过来,身着带刀侍卫锦袍,瞧着威风极了。
陆无疾在高头大马上微微颔首:“见过王妃。”
楚召淮矜持点头。
姬恂冷淡道:“你为何在此?”
这厮正常说人话,陆无疾倒有些不适应:“奉旨护送璟王妃进宫为三殿下诊脉。”
听这话意思,圣上并不想单独见楚召淮。
姬恂不知想通了什么,随意掀下帘子:“走吧。”
马车这才幽幽往前。
陆无疾悄无声息松了口气,心中暗暗腹诽。
往常不是初五才犯病发疯吗,今儿怎么一副烦躁得要砍人的模样?
这样闹了一遭,楚召淮心中畏惧也散了不少,轻声道:“看来圣上只想我为三殿下诊治,王爷不必担心,如今应该忧心兵马司之事要如何向圣上回禀。”
姬恂懒得想,直接说也不过罚俸。
他也不靠俸禄吃饭。
马车缓缓进了富丽堂皇的皇宫,过了宫门便要下车步行。
楚召淮披着姬恂的披风,脖颈狐毛领被冷风吹得浮在脸侧,姬恂握着鸠首杖坐在那,视线一直落在楚召淮身上。
陆无疾恭敬道:“王妃,请。”
楚召淮下意识看想姬恂。
姬恂一直注视着他,温声道:“没事,去吧。”
楚召淮缓缓吐出一口气,被陆无疾带着侍卫拥簇着前去三殿下的宫殿。
徐公公推着姬恂的轮椅往圣上所在的太和殿。
姬恂这几年在京城中只有一个闲差,又因不良于行和疯症被圣上特许免朝谒,也就逢年过节宫宴时会进宫。
徐公公边推着轮椅边道:“殿下,这都察院的折子有不少也在斥您挥金如土,晋凌这些年没有边关来敌,就算富庶也不是您这般挥霍……”
姬恂突然厌恶道:“聒噪,住口。”
徐公公一愣。
璟王爷虽然本性心狠手辣,可惯会用温文尔雅的假面来隐藏攻击性,平日哪怕为难下人也只是嘴上阴阳怪气几句,从不这般戾气横生。
徐公公瞧见他脖子上已暴起的青筋,似是发现什么,忙闭嘴不言。
四周一片安静,只有轮椅滚过青石板路的声响,连路过宫人行礼也是悄无声息,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姬恂却揉着额头,似乎被吵得头疼:“噤声。”
徐公公惊了惊,低声道:“王爷,无人说话。”
姬恂眉头紧锁,脖颈青筋根根分明,脸侧已泛起狰狞红痕,几乎要破体而出,他死死握住轮椅扶手,不知有没有听到徐公公这句话。
眼看着太和殿将至,徐公公唯恐他冒犯圣上,眼神一动,侍卫上前想要将姬恂身上唯一的鸠首杖恭敬拿走。
这东西瞧着钝而无力,可在姬恂手中便是要人命的凶器。
姬恂眉头紧皱,察觉有人靠近的刹那倏地抬起鸠首杖,直直抵在侍卫胸口。
御前侍卫瞬间惊得额间冒汗:“殿、殿下……”
姬恂似乎不认人了,漠然看他,眸底全是杀意。
直到徐公公战战兢兢道:“王爷,太和殿到了,陛下等您多时。”
姬恂沉默许久,终于将鸠首杖放下,随手抛侍卫手中。
他看起来似乎清醒了,徐公公小心翼翼将人推进去。
燕平帝在殿中看折子。
陛下面容瞧着比上个月宫宴时好了许多,颇有一种满面春风的康健,想来是服用望仙楼用药人炼出金丹的缘故。
徐公公颔首道:“陛下,璟王殿下到了。”
燕平帝从桌案抬起头,瞧见姬恂脸色煞白,蹙眉道:“明忱身体不适?”
姬恂额间汗水顺着侧脸滑落,连嘴唇都泛着惨白,他像是没事人一样,淡淡笑了笑:“没什么大碍,皇兄不必担忧。”
燕平帝起身走至跟前,触碰姬恂冰凉的手背和滚烫的肩膀:“都烫成这样还说没事?这个月的药可服用了?”
姬恂想了想:“不记得了,应该服了吧。”
“胡闹。”燕平帝眉头皱得更紧了,“这种事也能忘吗?”
“没什么大碍。”姬恂气定神闲道,“皇兄今日召臣弟来,又要罚臣弟几个月的俸禄?”
燕平帝几乎被他气乐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去,让人按照方子给璟王煎副药送来。”
徐公公领命而去。
姬恂懒洋洋靠在轮椅上,还在惦记兵马司之事:“皇兄,那江洋大盗胡乱攀咬臣弟的王妃,这种罪过死一百次也不为过,臣弟只是杀他而已,没凌迟处死已算开恩了。”
“朕本来还觉得这乱点的鸳鸯谱你心不愿,没想到你倒真心爱护起来了。” 燕平帝无奈道,“听闻召淮在临安白家颇得真传,医术想必不错,的确该哄着——他可曾为你探脉开过方子?”
这话只是随口一问,姬恂却知“医术”才是皇帝真正召见的目的。
若是让燕平帝知晓楚召淮能解他身上之毒,恐怕会想方设法让楚召淮死于非命。
姬恂笑起来,夸赞道:“自然。喝了神医给开的药的确极其有用,臣弟半个月疯症发作三回,此等妙手回春的医术,世间绝无仅有。”
燕平帝眸中光芒一闪,面上笑着道:“这话说的……有事瞒着皇兄?”
姬恂道:“不敢。”
“说罢,朕恕你无罪。”
“这可是皇兄答应的。” 姬恂眉梢一挑,“——臣弟想和离。”
燕平帝似乎没料到这句话,疑惑道:“好端端的,为何要和离?”
“枕边人擅长用毒,又有个和大公主有些交情的院使舅舅。”姬恂懒洋洋道,“姬抄秋怨恨臣弟此事众人皆知,我不敢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燕平帝沉下脸:“胡说八道!抄秋怎会因一个驸马就怨恨上自己的皇叔?”
姬恂默不作声,把玩手腕的珠串,隐约瞧见泛着红痕的青筋。
燕平帝没有再继续往下聊,徐公公已匆匆端着药过来。
姬恂眸中闪现一丝讥讽。
之前他用的药往往要熬上一个时辰往上才能引用,如今可倒好,半刻钟不到药便好了。
谁也没说破,姬恂道了声谢,将药一饮而尽。
片刻后,浑身煞气的“煞神”好似被满足的野兽,终于蛰伏起利爪,眉眼间也浮现些许柔和之色。
“多谢皇兄。”
燕平帝收回视线,似乎有些无可奈何:“朕这还有望仙楼进献的固本培元的金丹,你身子差,最近一段时日莫要往外跑了,就在府中静养吧,也算堵一堵都察院的口。”
这算是变了花样的禁足。
徐公公将金丹上前,并未用玉瓶盛,大剌剌放置小碟中。
姬恂看着鲜红的大药,眉梢轻挑,捏着随手放在口中:“臣弟记下了。”
“去吧。”燕平帝道,“这个时辰璟王府应该已探好脉了,接他一块回府吧。”
姬恂颔首:“是,臣弟告退。”
侍卫前来恭恭敬敬推着姬恂的轮椅离开太和殿。
燕平帝注视姬恂离去的背影,眸中神色复杂。
徐公公为圣上奉上热茶,试探着道:“王爷的话是真是假,是否要派人潜入王府探查?”
“几分真几分假都无碍。”燕平帝淡淡道,“继续服用那虎狼之药,再以金丹重补,就算楚召淮神仙手段,他也活不过开春。”
徐公公垂着手没接这话。
燕平帝揉了揉眉心,太子资质平庸,若非他暗中相助,早已被姬恂神不知鬼不觉玩死了。
三皇子胆小无谋,唯一有勇有谋野心勃勃、能和姬恂相提并论的却是大公主姬抄秋。
燕平帝绝不会让国祚落在女人身上,唯一能指望的只有太子。
和姬恂说了几句话,燕平帝便觉得精神不济,又服用一颗金丹,闭着眼带着倦意道:“告知太子,莫要再招惹明忱。若将人逼急了,殊死一搏也够他受的。”
“是。”
姬恂懒洋洋地从宫中出来,楚召淮的确已诊完脉,正乖乖站在马车边等着。
瞧见姬恂出来,他飞快迎上前:“王爷……”
和楚召淮预料到得完全不同,陆无疾将他带进三殿下殿中,只是瞧着殿外侍卫比较多罢了——他只觉得皇子都是这般排场,战战兢兢探完脉,开了方子便走了。
只是他并不知道的是,在他等候,三殿下宫中陆陆续续出现成百侍卫,各个配着弓弩和长刀。
楚召淮庆幸极了。
可刚高兴地说出两个字,姬恂却冷淡道:“废话少说,上车回府。”
楚召淮一愣。
推着姬恂轮椅的侍卫垂下眼,不敢多看。
楚召淮乖得很,不知所措说了声“是”,踩着马凳爬上马车。
马夫将轮椅抬上马车后,姬恂也没用人扶,持着鸠首杖缓慢上了车。
车帘放下,马车缓缓动起来。
直到离开皇宫,姬恂神色变得温和,正要开口解释,楚召淮却扑过来握住他的手腕,紧张道:“你呼吸不对劲?脉搏也变了,王爷……”
姬恂一把扣住他的手,目不转睛看着楚召淮脸上的担忧,不知怎么突然笑了出来。
他也不回答,只是问:“不问我为何对你这么凶?”
楚召淮摇头:“连我都看出来王爷在做戏,方才那个侍卫会信吗?”
姬恂:“……”
姬恂没忍住大笑出声。
楚召淮不明所以。
哪里好笑吗?
姬恂笑完,懒洋洋靠在车壁上,眸瞳好似餍足的兽逐渐涣散,语调倒是正常:“没什么大碍,只是辛苦神医,要重新为我医治了。”
楚召淮赶紧重新探脉,果不其然发现他竟然又服用了虎狼之药。
那药已停了近乎半月,姬恂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忍受那断药所带来的后症和痛苦,虽然平时没事人一样,可楚召淮却知道他只是在强装罢了。
好不容易要熬到下个月换药,他竟又喝了药?
楚召淮又气又急,一时间也顾不得其他,冲他骂道:“你疯了?!那药就这样好吃,好吃得你连命都不要了?回去我给你煮一缸,全都灌下去!”
姬恂服用的药和五石散没什么分别,脑海清明又混沌,身体冰冷却又炽热,矛盾得很,连神智也像是隔了一层雾气。
看楚召淮发怒姬恂竟然又笑了出来,手指在楚召淮脸颊的痣上一按,闷笑道:“王妃生起气来,更漂亮了。”
楚召淮:“……”
楚召淮眼睛都要瞪大了。
服用药的姬恂,竟是这副登徒子的模样吗?
难道还服用其他药了?
楚召淮赶紧就要给他重新探脉。
还没探出个所以然来,突然马车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随后整个车厢传来剧烈颠簸和摇晃。
马夫的声音从外面急急传来:“马惊了——!”
楚召淮一愣。
马不知被什么惊住了,疯了似的慌张奔逃,在长街上横冲直撞,传来一阵阵惊叫声。
马车内颠簸剧烈,好像随时都能翻车。
楚召淮从未遇到这种事,心惊肉跳胡乱在空中一抓,一只冰凉的手猛地从旁侧探来,紧紧扣住他的手腕。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姬恂怀抱宽厚,严丝合缝抱着他,牢牢将人护在怀中。
马车几乎整个侧翻,哐地一声似乎和城墙蹭剐而过,被撞破开的木屑直直刺在姬恂肩膀。
血倏地涌了出来。
楚召淮吓得呼吸急促,隐隐嗅到血腥味:“王爷?”
“没事。”姬恂语调仍是淡淡的,“只是惊了马,很快便停下来。”
果然如同姬恂所说,王府跟随的暗卫已迅速制住了受惊的马,那镶嵌金银玉石的马车被毁了一半,艰难停下。
周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王妃受惊了。”
楚召淮惊魂未定,身躯都在微微发抖,强撑着去看姬恂身上的伤。
姬恂似乎不知疼是什么,一块尖锐的木头擦过肩头,虽然并未刺透骨头,血却源源不断往外涌,瞧着极其骇人。
楚召淮茫然道:“王爷,血……”
姬恂并不在意,将手脚发软的楚召淮从已成废墟的马车上抱了下去。
瞧见王爷竟然受了伤,周患恨不得以死谢罪:“王爷恕罪!”
姬恂完全没管鲜血直流的肩膀,疼痛终于将他混沌的神智激得清醒几分,淡淡道:“马是如何惊的?”
周患单膝点地,道:“马脖子被人从暗处射来一支箭,长街百姓众多,一时并未寻到是从何处而来的。只有这支箭,似乎是府军前卫的。”
府军前卫?
那便是陆无疾麾下。
长街百姓已四散而逃,偌大街上空无一人。
暗卫飞快将新的马车牵来,姬恂将浑身止不住发抖的楚召淮放进马车,淡淡道:“护送王妃回府。”
众人称是。
楚召淮一把抓住他的手,这番惊吓让他心疾险些发作,手指都在抖:“王爷,你的伤……”
“无碍。”姬恂伸出拇指随意将楚召淮脸上不知何时落下来的眼泪拂去,笑着道,“回去定定神,我很快回去。”
楚召淮看他这个神情总觉得他要做什么可怕的事:“你你要去哪里?”
“只是查一查这支箭罢了。”姬恂又笑了,温声道,“乖,回去让赵伯给你炖点安神的药膳。”
说罢,放下帘子下了车。
楚召淮赶紧探头出去,还没等看清,马车已慢吞吞地动起来,只隐约瞧见方才还笑着的姬恂似乎满脸阴鸷戾气,面无表情从周患手中握住一把刀,转身拂袖而去。
楚召淮:“王爷!”
殷重山驾车驾得极慢,外面更有一群暗卫相护,听到楚召淮的声音,殷重山安慰道:“王妃莫要担忧,王爷只是寻陆统领查一查箭来自何处罢了。”
楚召淮呼吸急促,讷讷道:“真的只是查一查吗?”
“自然了。”殷重山忙道,“王爷经历不少次暗杀,早已习惯了。但这回刺杀马受惊,明显是冲着您来的,还是查清楚比较好。”
楚召淮迷茫:“冲我?”
“嗯,您患有心疾之事还有谁知晓?”
“楚府、白家都知道。”楚召淮捂着胸口,指尖还残留着姬恂的血,说话也呆呆的,“十几年前京城也有不少人知晓,只要查便能查到。”
殷重山:“那就难了。”
没一会,马车到了王府。
殷重山将车停在后院,抬手将手脚发软的楚召淮扶了下来。
赵伯已接到消息在不远处候着,见楚召淮脸色煞白,像是吓傻了,赶忙上前扶住他:“王妃?吓不着吓不着,先进屋歇一歇。”
楚召淮浑身虚乏无力,蔫蔫地被扶进暖阁,满脑子仍是姬恂身上那狰狞的血迹。
他还没给姬恂探脉,也没为他包扎伤口……
赵伯将备好的安神药端来,哄道:“王妃吓坏了吧,喝点药压压惊。”
楚召淮听话极了,捧着药喝了几口,小声道:“不要放太多甘草,会坏了药性。”
赵伯:“……”
赵伯哭笑不得:“好,下回不让他们放甘草了——王妃喝了药便去睡一会吧。”
楚召淮摇头:“我等王爷回来。”
“王爷身强体健,断不会有事的。”赵伯看楚召淮嘴唇惨白毫无血色,轻声扶着他的肩膀将人往暖阁里推,“王妃睡一觉醒来,王爷就回来了。”
楚召淮本不想睡,可那安神药中添了不少助眠的药,喝了没一会脑袋便昏昏沉沉。
赵伯将他披风和外袍轻手轻脚脱去,扶着人躺在软枕上:“王妃睡吧。”
楚召淮眼皮在打架,神智越来越不清晰,含糊嘟囔了句。
赵伯凑上去听。
王妃迷迷瞪瞪地说:“这枕头咬人,给王妃换一个吧。”
赵伯:“……”
赵伯哭笑不得地为他盖上被子,注视着他终于不情不愿陷入深眠,这才轻手轻脚离开了。
刚出暖阁,就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赵伯抬头一看,姬恂缓步而来,身上鲜血淋漓,面颊也沾着血滴,不知是他的还是其他人的,那眉眼的戾气未散,笑着将刀随手一扔。
赵伯赶忙接过那满是血的刀,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可查出是谁指使?”
姬恂笑了起来,懒洋洋将额前长发拂到脑后,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调轻飘飘道:“三月春猎,姬竤得死。”
赵伯愣了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姬竤”是东宫太子。
这话意思信息量过大,赵伯胆战心惊道:“王妃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何至于要当街惊马?”
“警告召淮莫要为我的毒费心。”姬恂嗤笑一声,只觉得太子的确是个蠢人。
还不如姬抄秋。
浑身是血,姬恂一边让人准备沐浴一边道:“王妃呢?”
“王妃受了惊,已服用安神药睡熟了。”
姬恂“嗯”了声,前去沐浴。
赵伯总感觉姬恂的状态似乎不太对,注视着他快步离开,疑惑看着周患:“王爷这是怎么了?”
周患满脸迷茫:“好像是服用了圣上给的望仙楼大药。”
赵伯蹙眉:“那药有何效用?”
“固本培元?好像还掺了药人的血,可神了。反正据说圣上服用后,生龙活虎,一大把年纪还去后宫转悠。”
赵伯一愣。
听闻坊间一些野狐禅炼制丹药时会掺烈性春药,以此快速起效,营造一种神丹当即起死回生的妙用。
望仙楼的大药是给圣上进献的,总不至于混入这种脏东西吧。
寝房的屏风后,浴桶中满是冰水,彻骨的寒冷。
……却浇不熄姬恂体内几乎沸腾的火。
姬恂肩上的伤痕还在流着血,他仰着头抵在浴桶边缘微微垂着头喘息,疼痛好似越发变弱,惟独滚热的暖流从四肢百骸遍布全身。
耳畔嗡鸣阵阵,时不时是战场的雷声,时不时又是暧昧的呻吟,引人遐想。
姬恂闭着眼呼吸急促,静静等待冷水将欲火浇熄。
忽然,“王爷。”
姬恂倏地睁开眼,那一刹那眸瞳几乎是涣散的。
缓慢聚焦后,楚召淮一身单薄衣袍,赤裸的双手搭在浴桶边,冲他笑得开怀,嘴唇殷红,好似涂了胭脂。
他柔声笑着,唤他:“王爷。”
姬恂瞳孔倏地颤了颤。
楚召淮身穿着宽大过分的丝绸玄衣,越发衬出修长纤细的身量,他直勾勾盯着他,一边走手指一边轻柔地将衣带一根根解下。
姬恂一时分不清是梦还是真实,被欲火焚烧的脑海只浮现一个念头。
穿这么少,他会不会冻生病?
下一瞬,丝绸玄衣落地,一向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楚召淮墨发披散,赤裸站在他面前,笑得好似精魅般蛊惑。
“王爷,我好看吗?”
姬恂眼眸一动,忽地垂下眼。
水面倒影被水底一圈圈砸碎,荡起破碎凌乱的涟漪。
姬恂面无表情。
只是幻象罢了。
轻缓脚步声响起,楚召淮赤着脚走到他身后,温暖的手指缓缓抚上他的肩膀,心疼地道:“王爷为了救我竟伤成这样?再怎么说我也该以身报答才对,再说你我成亲这么久,还并未圆房,王爷难道不想吗?”
姬恂蹙眉,冷冷道:“滚开。”
楚召淮在他耳畔轻笑,温热的唇亲着他的耳垂,低低笑起来:“王爷既然想要我、想吻我,为何要忍耐得如此辛苦?”
姬恂不为所动。
“来吧,我在暖阁榻上等你。”楚召淮亲吻他的唇,柔声蛊惑,“你服了药神智失控,我又如此怯懦胆小,被囚禁的鸟雀就算痛苦也只得依附你才能活下去,所以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不得不原谅你,对吗?”
姬恂额间汗水缓慢滑落,滴在破碎涟漪的水面。
“住口。”
门口传来赵伯的声音:“王爷有何吩咐?”
姬恂头痛欲裂,欲火积攒体内,好似下一瞬就要压抑不住彻底爆发。
楚召淮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屏风后惟有他一人的身影。
许久,姬恂终于浑身湿淋淋从浴桶中迈出,将搭在屏风上的素袍裹在身上,眸瞳冰冷地朝着暖阁走去。
令人烦躁的热意扑面而来,让那股燥意变得像是匕首凌迟一般,痛入骨髓。
姬恂一步步走到榻边,映着窗外光芒望向床榻。
楚召淮穿着雪白亵衣温顺地躺在榻上,并无方才幻象中勾引色诱的媚态。
他只是他。
姬恂眼瞳晦暗,宛如酝酿滔天的欲望,他单膝点地半跪在床榻边,目不转睛盯着陷入深眠的楚召淮。
许久,他将大掌朝榻上的人探去。
只要轻轻一碰,只要将他拥有……
心中那股欲壑难填的掌控欲就能彻底得到满足。
“他”说得对,楚召淮在京城无依无靠,若想活命只能依附于他,所以就算对他做再过分的事,也不会真的将他惹怒。
因为他不敢。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忍呢?
姬恂露出个笑来,大掌缓缓摩挲楚召淮的侧脸,手指捏着下颌蹭了蹭,终于俯下身亲吻苍白的唇。
如他无数次臆想的那般,楚召淮薄唇温软微凉,好似云般贴着他,没有半分锋芒。
姬恂瞳孔几欲猩红,舌尖探进强行撬开紧闭的唇,淡淡的药香弥漫唇齿间。
楚召淮呼吸虚弱,乍一被堵住唇鼻息也急促起来,似乎察觉那几乎将他吞入腹中的吻,他浑浑噩噩抬起发软的手撑住压在身上的躯壳。
挣扎间,墨发凌乱披散满床,垂在一侧的手艰难将丝绸锦被抓住一道道褶皱。
交缠的舌尖发着抖,楚召淮好似喘息不上来,艰难发出一声呜咽。
“唔……什、什么?”
姬恂从不知浅尝辄止是什么。
能将心爱之物完整占有,让他的掌控欲前所未有达到了巅峰,恨不得将人揉碎了融在骨血中。
这样楚召淮再也不能想着离开他。
伸手制住楚召淮的所有挣扎,姬恂几乎加深这个吻。
楚召淮呼吸不上来,眼尾被逼出泪水簌簌滑落。
白日他受了惊,心神俱疲,再者安神药的药效似乎过强,明明都要窒息了却无论如何挣动都不能摆脱。
只有被按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抓住床单,因太过用力指腹和指甲泛起病态的苍白。
姬恂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本就是独属于他的掌中之雀。
“本就”“独属”这两个词似乎给了姬恂无穷的底气,他的手一点点往下滑,被欲望支配的大脑好像即刻折服,彻底沉浮沦陷。
将他彻底占有,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打上属于自己的印记,就算他哭着求饶也无动于衷。
药物烧起的欲火冲向脑海,好似要全然将他掌控,成为随心所欲的野兽。
突然,楚召淮微微偏头,喘息着蹦出一句梦呓:“王爷……”
一声轻声呢喃,好像比幻境中媚态横生的无数句劝说还要有杀伤力,姬恂浑身一僵,怔然注视那只即将解开楚召淮衣襟的手。
楚召淮因险些窒息而泛起的泪顺着眼尾滑落枕上,他身体不住发着抖,并非求饶,反而像是在冲他求救。
“王爷……”
一阵死寂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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