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想逃又逃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虚虚扶着姬恂的小臂,想凭借一身正气不接触也将人扶起来。
姬恂毫不客气,手往下一搭借着楚召淮瘦弱的小臂站起。
楚召淮松了口气,就碰下小臂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刚想到这儿,姬恂高大的身形好像一座巨山,忽地朝楚召淮倒了下来,结结实实压在王妃瘦弱的肩上。
楚召淮被压得“唔噗”一声,差点膝盖一软趴下去:“你——!”
这么近他可不能接受嗷!
姬恂“啊”了声,带着歉意温声道:“压着王妃了?本王的错,本王并不知道王妃这么细瘦羸弱,连久病缠身的人也撑不起。”
楚召淮:“……”
姬恂身上浓烈的侵略性让楚召淮情不自禁想撒腿就跑,但这话又将他憋得够呛,只能强行忍着,绷着脸将人撑着一步步挪到屏风后。
又是一桶的冷水。
楚召淮心中腹诽,大冬日也用冷水沐浴,迟早得脑风。
短短几步路将人累出一身的汗,姬恂懒洋洋扶着浴桶,垂着眼看他。
楚召淮心中一咯噔。
不会要他脱衣裳吧?
见楚召淮像是炸毛的兔子似的警惕地瞪他,姬恂笑了声:“王妃要留下一起沐浴吗?”
楚召淮一愣,赶紧一溜烟跑出去。
还好姬恂没他想象中那样“荒淫”,懂得沐浴要避人。
很快,屏风后传来入水的声音。
楚召淮松了口气,准备悄悄地趁人不注意离开禅房。
——姬恂总不至于沐着浴还裸着出来捉他。
刚踮着脚尖往外走两步,姬恂的声音传来:“听说王妃对六出有兴趣?”
楚召淮脚步一顿,撇了撇嘴。
肯定是殷重山那个狗腿子说的,嘴真碎。
“是的,没见过那么大的雪狼,就多嘴问了几句。”楚召淮敷衍地道。
姬恂笑了:“六出温顺,并不咬人,王妃若有兴趣,等三月春猎可以带它去打猎。”
楚召淮:“哦。”
他本想走,姬恂几句话又让他记起“救命恩人”,仔细一想这栗子的事的确是他做的不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那等。
没一会,屏风后传来姬恂的声音:“重山。”
楚召淮等得昏昏欲睡,闻声精神一振,他左右看了看不见殷重山进来,只好说:“殷统领没在呢。”
“嗯。”姬恂道,“所以王妃是想本王赤身裸体出去,再顺势好好荒淫一番吗?”
楚召淮:“……”
楚召淮这才记起桌案上的衣裳,绿着脸捧起来。
他走到屏风外,犹豫半晌还是不想进去,小声道:“王爷,我将衣裳给您搭屏风上。”
“嗯,有劳王妃了。”姬恂彬彬有礼地道谢,“护国寺的屏风精致至极,一扇价一百文,上面的木刺若勾破本王的衣裳,王妃怕要赔些钱,不过不多,几千扇屏风的银钱罢了。”
楚召淮:“……”
楚召淮正抡着衣服要扔屏风上,闻言堪堪止住动作,赶忙将“祖宗”恭恭敬敬捧起来,唯恐勾破。
相处半个多月,楚召淮就没见姬恂穿过同样的衣裳,也是头回知道松松垮垮的玄色衣袍也能有这样多的式样和花纹,且各个都用金线绣暗纹,有时还会有宝石点缀。
华美得……让楚召淮恨不得将里面金线一根根抽出来换银子去。
楚召淮硬着头皮走到屏风后,视线一直垂着不敢乱看。
水声哗啦,姬恂似乎从浴桶中出来了,赤裸的身体往下滴着水痕,落在石板上的动静好像放大无数倍。
楚召淮几乎要将脸埋进衣服里,红着耳根闭上眼。
一只带着寒冷气息的手探来,从他手中的衣服堆里拿起干巾,然后是亵衣。
衣衫和身体摩擦的细微动静响彻在耳畔,楚召淮越听越莫名其妙觉得臊得慌,一想到姬恂正赤身裸体站在自己面前,十指攥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姬恂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坦然在他面前穿衣裳的?!
早上还说自己荒淫,一派胡言。
不举的人倒是挺会说荤话。
楚召淮胡思乱想,感觉手中的衣服似乎被人拽了拽。
他还迷茫着,一时间忘了撒手。
随后就听到姬恂带着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原来王妃是想为本王亲自更衣?好吧,那便如王妃所愿。”
楚召淮倏地睁开眼睛,举目望去就是姬恂赤裸的胸口。
楚召淮:“……”
还好穿亵裤了。
姬恂比他高许多,垂着眼时那半点揶揄也因居高临下的动作平添至十分的调侃。
楚召淮揪着衣袍,眼神根本不知往哪儿落,见他都抬起手了只能赶鸭子上架上前为王爷更衣。
姬恂瞧着不像久病缠身之人,身形高大似是铜浇铁铸,胸前腰腹和脖颈都有伤疤,有贯穿伤、横劈伤,每一道看着都极其凶险。
那湿漉漉的墨发贴在苍白躯体上,多出几分令人畏惧的强势和野性。
楚召淮拿着玄衣为姬恂草草穿好,连皱巴巴的衣领都不理,故作镇定道:“好、好了。”
姬恂看着他笑:“王妃就准备让本王这么衣不蔽体出去晃吗?”
楚召淮瞪大眼睛看他,脱口而出:“你平时不都这样吗?”
姬恂:“……”
楚召淮嘴比脑子快,反应过来后尴尬极了,将搭在旁边的腰封拿过来,装作无事发生,心虚道:“王爷抬、抬手。”
姬恂凉凉瞥他,但还是微微抬起手。
楚召淮双臂温软,展开腰封环绕过姬恂精瘦的腰,看姿势好像昨晚入睡时依恋环抱着姬恂时一般无二。
不过夜晚楚召淮会温顺地蹭他,现在就是恨不得把脸撤开八百里远,生怕和姬恂近距离接触。
楚召淮将姬恂常年敞着的衣襟拢得严严实实,他手还伤着,系不出多好看的花样,八根手指上下翻飞直接将腰封系带打了个死结。
“王爷,这回真好了。”
姬恂“嗯”了声,不知有没有满意,但终于不再找茬了。
楚召淮深吸一口气:“那我就先……”
与此同时,姬恂道:“重山。”
殷重山缓慢推门而入,单膝点地跪在门口,头恨不得垂到地面去,肃然道:“王爷有何吩咐?”
楚召淮蹙眉。
刚才喊他怎么没人影?
“王妃斗篷脏了,取件新的来。”姬恂道。
殷重山领命而去,很快就将一件黑色狐裘披风捧着奉上来。
楚召淮还以为姬恂又要不做人事,没想到竟是给自己拿衣裳,他有些受宠若惊,别扭地道:“只是沾些水,片刻就干了。”
姬恂装瘸走得倒挺快,已不知何时坐在禅床上:“山间寒冷,恐怕片刻便能结冰。”
楚召淮本就不善和人争辩,干巴巴“哦”了声,抬手将雪白斗篷解下。
冬日严寒,楚召淮里面穿着身紫色宽袖长袍,腰间仍系着他那枚唯一拿出手的玉佩,再往上看便是纤瘦过分的腰身。
姬恂随意一瞥,眸光似乎暗了暗,指腹捏着棋子微微发白。
殷重山眼观鼻鼻观心颔首上前,恭敬将雪白狐毛缝着领口的黑色披风披在他肩上。
披风的衣摆处绣着暗纹,仔细瞧倒是和姬恂身上的相似,楚召淮系着衣带心中咕哝了几句,但这披风厚重,好像真比他的小斗篷暖得多,只好没吭声。
楚召淮干咳一声:“那我就不叨扰王爷对弈了。”
姬恂将视线收回,心不在焉道:“嗯,玩儿去吧。”
楚召淮大喜过望,忙颠颠跑了。
报恩简直不是人干的活,还是等回去后暴露“神医”身份将姬恂的病治好,也算偿还救命之恩。
注视着王妃离去,殷重山屏住呼吸,小心翼翼道:“王爷,大公主想见您。”
姬恂捏棋子的手一顿:“谁?”
“大公主姬抄秋,圣上的长女。”
姬恂“嗯”了声:“请吧。”
片刻后,大公主抬步走入大开门的禅房中。
贵为圣上长女,姬抄秋却并不像姬翊姬竤那几个败家子一样穿金戴银,佛寺之中她一袭单薄僧袍,未施粉黛不戴钗环,面容清秀而贵气。
姬抄秋看破红尘,眸瞳如一潭死水,进门后福了福身:“五叔安好。”
姬恂头也不抬:“会下棋吗?”
姬抄秋颔首:“会的。”
“来。”
姬抄秋恭敬上前坐在姬恂对面,熟练地和五叔下起棋来。
姬抄秋下了一子,忽然没来由地说:“来时我瞧见五叔的王妃了,的确相貌出尘,令人心动。”
“你就想说这个?”姬恂懒懒道,“本王还当你想先谈一谈那假白芨的事。”
姬抄秋仍然没什么神情:“五叔知道了?”
“才刚用了点刑,便什么都招了。”姬恂挑眉看她,“你这次寻来的人,骨头好像不怎么硬。”
姬抄秋垂眼道:“五叔可要仔细着,那人金贵得很,若伤了个好歹,恐怕世间无人可解您的毒——我赢了。”
姬恂垂眼看下棋盘。
白棋五子连星,的确赢了。
姬恂:“……”
姬恂被搅得没了兴致,随手一丢棋子:“怎么说?”
“他是我千辛万苦寻到的药人。”姬抄秋赢了一局,画似的脸上终于柔和了些,淡淡道,“以他的血入药,或直接同他榻上交欢,许是能解五叔的毒。”
姬恂直接被这明显的胡言乱语听笑了:“世间竟有这等奇人?本王还当是话本里才有的戏码。”
姬抄秋道:“五叔竟然不动心,难道他不够美?”
姬恂兴致寥寥:“人长相再如何,无非就是一块活肉,分什么美丑。”
姬抄秋垂首道:“那是抄秋擅作主张了。”
姬恂缓缓笑开了,伸手持起一旁的鸠首杖,缓缓在姬抄秋脸颊摩挲了两下。
姬抄秋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僵,面上没有分毫变化地仰头看他,将脖颈命门大剌剌暴露出来。
“圣上赐本王鸠首杖,是想提醒身为长辈不该妄想小辈的东西。”姬恂饶有兴致道,“而当年你谋害太子,深爱的驸马被诛九族,逼得你装疯卖傻才能活命,也是为提醒你,莫要野心太大,妄图夺你弟弟的位置。”
姬抄秋瞳孔微微收缩,眸瞳闪现一抹怨毒,却不是对姬恂的。
“是。”
姬恂又道:“派去临安杀白芨的人里,也有你府上的人。”
姬抄秋一怔,神情终于浮现一抹畏惧之意。
姬恂慢悠悠用冰凉的鸠首杖在姬抄秋脖颈上点了下,似笑非笑道:“本王知道,但此次我不追究。”
姬抄秋额间滑落一滴冷汗:“五叔宽宏大量,抄秋知道如何做,定报答您的大恩。”
姬恂笑起来,像是没听出来她语气中的不快,慢条斯理地说:“乖孩子,去吧,明日本王会将药人送还给你。”
姬抄秋深吸一口气,撑着手缓慢起身:“是。”
姬恂和姬抄秋见面只是短短半刻钟,殷重山手中的刀便没入鞘过。
等到人一走,他快步上前,蹙眉道:“王爷,大公主不是该怨恨太子吗,为何要找人截杀白芨?”
姬恂漫不经心道:“她不会为了一个驸马便怨恨太子从而帮本王夺位,从始至终她只是想搅混水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殷重山点头,又道:“王爷真要将那药人送回,不再试试吗?”
姬恂“嗯”了声,轻飘飘道:“懒得试,脏——罚你半年俸禄。”
殷重山:“……”
不是在说正事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来算账了?!
殷重山如丧考妣出去了,开始思索得找周患借点钱才能勉强度日。
楚召淮和姬翊梁枋一起吃过晚膳后,又去买了一斤栗子。
护国寺在山上,上下山来回困难,卖栗子的坐地起价,专坑有钱人的银子,山下几十文一斤的这儿得卖一两。
楚召淮讨价还价半天也没能少一文钱,看天彻底黑了,只好作罢。
这回他学乖了,蹲在那将栗子摊开在外面雪地上晾了半晌,才捧着凉栗子回去。
姬恂已在榻上了。
楚召淮只好将栗子放在小案上,余光无意中一瞥就见一旁盛放杂物的小瓮里有一小捧栗子壳。
楚召淮一怔。
那被水浸了半天的冰栗子……姬恂吃了?
总不能是他硬逼着手下人吃的吧。
楚召淮努力绷住上扬的唇角,莫名觉得心情有些雀跃,像是驯服了一头桀骜不驯的狼——虽然那狼只是不情不愿吃了几颗栗子罢了。
洗漱一番后,楚召淮也没怎么挣扎就进了屏风后。
姬恂已和衣躺下,好像睡着了。
楚召淮松了口气,将衣裳脱下,只着寝衣小心翼翼地踩着脚踏上床。
床榻边并没有点烛,只有禅房外一点光芒顺着细缝洒落狭窄的床榻间,楚召淮唯恐弄醒姬恂,猫着腰跨过姬恂的腰腹,往空处一踩。
“唔……”
好像踩到什么了?
楚召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已睡着的姬恂突然睁开眼,五指一拢,像是陷阱捉麻雀儿似的一把扣住楚召淮的脚踝。
楚召淮“唔噗”一声趴在床上。
姬恂刚醒,略带困倦喑哑的声音飘来:“楚召淮,这是你第二次踩到我了。”
连阴阳怪气的自称都不说了。
楚召淮翻身踉跄着坐稳,挣扎着往后缩了缩,听他都喊自己的名字,哆嗦了下,讷讷道:“对、对不住,你不要生气。”
再说哪有第二次,这不头回……
不对,楚召淮突然记起来新婚夜,他好像也踩了姬恂一脚。
姬恂隐约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勉强睁开眼,恹恹看他。
楚召淮大概自知理亏,乖乖曲着膝坐在那也不挣扎,白衣墨发松散,几乎铺满半张狭窄的榻,那纤瘦过分的脚踝还被姬恂大掌攥着,像是被链子拴住的金丝雀。
漂亮又脆弱。
姬恂一愣,只觉得他是不是要发病了。
为何眼前出现的是一只漂亮鸟雀?
不过很快,姬恂的眼前便恢复如常。
冰凉的手像是握着一块暖玉,姬恂怔然看去,雪白的踝骨分明,严丝合缝卡在虎口处,贴得极近甚至能感觉血液在掌心流动。
楚召淮赤着脚,因屈膝的动作亵裤往上窜了一点,露出一小节肌理分明的小腿和脚踝。
他被攥着有些不安,一直尝试着用力缩回脚。
姬恂握得太紧,踝骨一圈甚至开始泛着红。
明明只是露出的一小截踝骨,明明一切和色欲扯不上丝毫关系……
姬恂却莫名觉得淫靡。
楚召淮听他一直没说话,眼神也复杂而阴晦,和平时完全不同,也不笑了。
他越想越害怕,努力吞咽了下口水,干巴巴道:“王爷……”
该不会就因为踩了他两下,就砍了自己的脚吧?!
饶命啊!
楚召淮赶紧蹬着腿往后缩,警惕又怯怯看着他。
“怕什么?”姬恂将还残留楚召淮体温的手收回, 五指微微一拢, 冰凉的手却留不住热意,索性闭上眼,好似不耐了, “睡觉。”
楚召淮抱着膝盖缩在床脚屏着呼吸偷偷地看。
姬恂似乎极其疲倦, 合眼没一会便呼吸均匀, 睡熟了。
楚召淮悄悄松了口气, 蛄蛹着钻到被子里, 几乎贴着墙委委屈屈地睡了。
好在明日就能回府,不用再和姬恂一起同睡一榻。
夜半时分,禅房炭盆火逐渐变小, 暗卫又被王爷吩咐全都出去守着,无人添火, 寒意逐渐从四面八方袭来。
楚召淮打了个哆嗦, 又在榻上本能寻找热源, 脚胡乱蹬了几下,轻车熟路地又滚到姬恂怀中。
姬恂再次被踹醒,睁眼时眸光称得上是阴鸷。
楚召淮一无所知,乖乖趴在他胸口,手将合拢的衣襟拽得散开, 温热的呼吸一起一伏, 温顺极了。
姬恂面色阴沉将宽大的手探过去, 像是要扼住他的脖颈。
手还未碰到下颌,楚召淮还以为自己在临安破破烂烂的小房子又进了虫子, 熟练地抬手一拍。
“啪”地一声脆响。
姬恂:“……”
随着楚召淮扬手的姿势,他袖中的东西咻地滚了出来,骨碌着落在枕头边。
姬恂面容冰冷,抬手捡起。
玉瓶盛着的漆黑药丸。
楚召淮根本不舍得用玉瓶盛东西,想来是白鹤知给的毒药。
姬恂捏着玉瓶,又看了看怀中呼呼大睡的人,没来由的那股烦躁的戾气潮水似的褪去,竟然有种无可奈何。
良久,姬恂垂着眼伸手握住楚召淮的手腕。
……然后将毒药瓶塞回他袖中。
楚召淮被凉得哆嗦了下,往他怀里挨得更紧了。
温暖环绕下,他做了场美梦。
从京城王府全身而退,他于梦中终于回到魂牵梦绕的临安,买到一直想买的宅院,甚至还娶了妻生了子。
虽然妻子儿子花钱大手大脚又爱打扮,但楚召淮身为神医,治病救人赚得银两足够两人挥霍,从不为银子发愁。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楚召淮几乎乐醒了。
将孩子哄好睡觉,楚召淮搂着妻子在榻上温存,混沌间妻子过分宽大的手掌扣着他的腰探进衣服里缓缓往上摸,单薄衣裳下隐约鼓起小臂的轮廓。
“嗯……”
楚召淮察觉那只手顺着腰腹缓缓抚向胸口,带来一股滚热的酥麻,顷刻遍布全身,潮水似的一波又一波。
随后滚热的吻落在他脖颈处,带着浓烈的情欲。
楚召淮被“妻子”压在身下亲吻,总觉得哪里奇怪,“唔”了声扬起脖颈,喘息着道:“夫人?”
夫人“嗯”了声,淡淡道:“小声些,别吵到孩子。”
楚召淮赶紧捂住嘴:“哦哦哦。”
夫人的动作还在继续,且越发过分。
楚召淮咬着手指,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他迷迷瞪瞪将手指插在“夫人”散乱的墨发中,抓着头发往上一抬。
夫人……姬恂眉眼带笑,墨发凌乱,问他:“夫君,为何成亲至今,还不同我圆房?”
楚召淮:“……”
楚召淮被吓傻了,第一反应竟然是:他们不是已经生了个孩子吗,不圆房哪来的儿子?
一旁的摇篮中,姬翊五大三粗挤在里面,蹬着腿哇哇大哭:“娘!娘这床好小。”
楚召淮瞪大双眼,倒吸一口凉气。
……吓醒了。
这梦太过可怕,楚召淮额间全是冷汗,将凌乱的发浸湿紧紧贴在面颊上,他惊魂未定,捂着胸口喘息许久,瞳孔涣散着,险些直接被吓到犯心疾。
苍天在上!
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前半段是美梦,后半段为何是那种走向?
楚召淮“呜咽”着抱着脑袋倒回榻上,恨不得一头撞失忆。
好在一大清早姬恂并不在榻上,否则楚召淮当场犯病给他看。
正将脑袋往枕头上撞,禅房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楚召淮……喂!在家赵伯拦我,在这儿你又拦我?不是说都是同龄人不必避嫌吗?”
殷重山道:“王妃还未洗漱穿衣,世子贸然闯进去,实在不妥。”
楚召淮:“……”
儿子来了。
楚召淮头痛欲裂,蔫蔫地下榻洗漱穿好衣裳,外面的姬翊听到动静已溜达着进来。
“都日上三竿了你才醒?快些,咱们要打道回府了。”
楚召淮擦了擦脸,抬头看他一眼。
……又想起梦中这孩子窝在狭窄的摇篮里哇哇大哭的样子。
楚召淮简直惨不忍睹,移开视线尽量不看他:“嗯,马上好——王爷呢?”
“我爹好像有事,天刚亮就先回京了。”
楚召淮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
洗漱穿戴好,楚召淮又去拜了护国寺大雄宝殿上的佛像,这才乘着梁枋的马车一路溜达着回京城。
路上楚神医又给梁枋诊了次脉,重新写了方子,果不其然又收了一箩筐的“神医”夸赞。
楚召淮努力绷着脸划拉方子:“这方子有提神醒脑的效用,你服用后夜晚怕是要干瞪眼到天明,等会你跟着去王府拿我研制的药,睡前服一次,能保你安稳入睡。”
梁枋颔首:“全听神医的。”
楚召淮又想乐了。
不过梁枋这神医神医地叫,外面护送的殷重山听到后许是会将这事禀报给姬恂。
这样一来,自己的“白芨”身份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暴露了?
白芨是他的化名,临安白家也没几个人知晓。
姬恂谨慎,若主动送上门恐怕他会觉得自己另有图谋。
更何况楚召淮小矮柜里全是毒药,若是被姬恂误会自己要下毒暗害他,许是会直接砍了他。
楚召淮哆嗦了下。
得找个机会让姬恂不经意地知晓自己身份。
楚召淮在马车里大声密谋“解毒”之事,梁枋瞧出他的有意为之,也跟着他一唱一和,务必要让殷重山听清楚。
姬翊倒是满脸懵然在那嗑瓜子,不懂这俩到底在讲什么。
晌午时终于回到璟王府。
楚召淮回去寝房给梁枋拿药,只是刚进门就感觉视线一空,整个寝房一览无遗。
楚召淮一呆,身体摇晃着往后一跌。
身后的梁枋一把扶住他:“怎么了神医?”
楚召淮哆哆嗦嗦,眼眶几乎瞬间就蓄满了泪:“神医……神医的拔步床呢?”
偌大寝房中那极其占地儿的拔步床不知去向,连带着他的小矮柜、凤仙橘、枇杷,还有好几大箱的银子,全都不见了。
难道府中遭贼了吗?
姬翊看他脸都白了,忙给他顺毛:“没事,没人敢在王府盗窃——赵伯!赵伯啊,这儿的拔步床哪儿去了?”
楚召淮眼圈都红了,喃喃重复着:“哪去了,哪去了……”
赵伯从寝房中单独的暖阁走了出来,见状“哎呦”了声,忙上前道:“王妃回来了,怎么这副模样?您的东西都在隔壁暖阁放着呢,没丢。”
楚召淮勉强回过魂来,忙不迭顺着赵伯所指的方向跑了过去。
寝房宽大,上回用膳的暖阁已被重新收拾好,楚召淮的小矮柜正摆在里间,啥也没丢。
楚召淮飞快上前,他心中还后怕着,蹲在那上上下下摸着小矮柜,手指哆哆嗦嗦蹭着上面白夫人亲手刻的“长命百岁”,终于彻底松了口气,险些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差点以为这柜子又要被人丢出去。
梁枋和姬翊面面相觑。
赵伯有些愧疚,单膝跪在楚召淮身边轻轻拍着他还在发抖的后背。
“王妃别怕,王爷听说您不喜欢那拔步床,所以让府中下人趁这几日将暖阁收拾出来,您的东西都在这儿……您看,这儿还有个小包,下人都没敢丢。”
楚召淮抬起通红的眼看了看,神情露出一抹尴尬。
他情绪收拾得极快,干巴巴道:“赵伯,那是剥的橘子皮,是要丢的。”
赵伯:“……”
赵伯看他脸色好看了些,乐呵呵一笑:“好好好,现在就丢。”
失而复得,楚召淮也没心没肺地乐起来,他从衣襟里扯出来一枚钥匙,将小矮柜打开,高高兴兴在那给梁枋翻药。
梁枋和姬翊一左一右蹲在他旁边,看着他翻箱倒柜。
姬翊幽幽道:“楚召江是不是欺负过你?”
楚召淮疑惑看他:“怎么,你又要打他?——帮我拿一下这个小匣子。”
姬翊听话给他捧着盛杂物的匣子,冷哼道:“我打他还要找理由吗,等十五国子监一开学,他还不知有没有脸面上学去呢。”
梁枋拽了拽他头发上的金绦坠,示意他别瞎说:“楚神医,镇远侯府虽被夺了爵,但起码还有个二品的吏部尚书之职,日后在京城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你日后出门要多带些人手。”
楚召淮想了想:“那我若打上门,需要带多少人手过去?”
梁枋和姬翊一怔。
姬翊是个爱凑热闹的,赶紧挨上来:“你要打上镇远侯府啊?!好啊好啊,带我一个,再把我爹带上,两人足矣。”
楚召淮瞪他:“我是想回去拿我娘的遗物,不是去玩的。”
姬翊脸都皱起来了:“镇远侯还扣着你娘的遗物不还给你?这还有没有天理了?何时去,我偷偷把重山哥叫上,他打架可厉害了。”
楚召淮问:“还有人手吗?”
“有。”梁枋接口,“若需要,我身边有几个人身手不错,可借神医一用。”
姬翊道:“府上护院也可以差遣。”
楚召淮点头:“初三初四我要给梁枋施针,那就初六吧。”
姬翊虚心请教:“那为何不是初五呢?”
楚召淮说:“初五我要忙着送穷鬼。”
姬翊、梁枋:“……”
神医还挺迷信。
将药拿给梁枋后,楚召淮和姬翊一起吃了午膳,开始左等右等姬恂那边的消息。
按道理殷重山那狗腿子已经将“神医”之事说给姬恂听,他身上的毒如此之重,不应该立刻八抬大轿请自己问诊拔毒吗?
楚召淮等,楚召淮翘着脚等,楚召淮躺着等。
等到夜晚都开始用晚膳了,姬恂也没影子。
楚召淮吃着药膳,闷闷地想:“你们要错过一个妙手回春的神医了。”
王妃成天开小灶,饭菜比府中的厨子做得好吃多了,一到饭点姬翊就颠颠来蹭饭,风风火火地来,也不用人招呼就坐下来,轻车熟路地拿筷子夹菜。
“小心点。”楚召淮皱着眉替姬翊把宽袖撩起来扎好,“堂堂世子,吃没个吃相。”
姬翊瞥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娘。”
楚召淮:“……”
被遗忘一整日的“噩梦”再次朝楚召淮脑海疯狂袭击,他立刻撒开手,绷着脸道:“世子怎么又来蹭饭,今天可没做你的。”
“你又吃得不多,剩下也浪费。”姬翊逐渐不和他客气了,夹着菜吃了一口,随意道,“本世子刚从前院回来,没想到瞧见个人,你指定想不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