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个画符的by七野与八
七野与八  发于:2024年08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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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尚:“……”
听到一阵鬼哭狼嚎,陆霜白好奇地看去,只见宿淮面无表情地挂上电话,莲花山上又恢复了平静。
陆霜白:“应先生那儿有什么线索吗?”
宿淮点点头:“那家酒吧里有妖的气息,他已经让人去查了。”
有妖的气息,而不是邪妖,不是一个关键的线索,但有总比没得好。
太阳西下,一家三口正好换好衣服出来,他们得趁着天黑前下山。
转身时,陆霜白余光中突然有道亮光一晃而过,是来自刚才三人换衣服的草丛。
这道亮光就像是浮现在水面上的粼粼波浪,它存在于无形的空气表面上,刺得眼脸生疼,泪腺不由分泌出眼泪。
陆霜白紧闭双眼等这阵灼热过去,这才眯着眼打量,树木繁茂,一切如常。
他和宿淮刚才搜查过那块地方,没有异样。驮在肩膀上的小纸人悠闲地晃着双腿,也没有发出警告。
夕阳将树木晕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橙红色,柔和的光线也轻轻地落在平静的水面上飘散开来,波光四溢,静谧无恙。
估计是他看错了吧。
傍晚,冷亮高挂,像是被人咬了一口,圆得并不完整。
快到十五了。
“快快快,打电话!”
“怎么办越来越多了!”
虽然是镇子上最好的酒店,隔音效果可见一斑。隔着一面墙壁,陆霜白能清晰地听到从隔壁传来的交谈声。
隔壁住的是江海夫妻和糖糖,两人的语气明显带着急切。
随便擦了擦刚洗的头发,陆霜白顶着一头湿发打算去看看。
他改版过的纸人对气息极为敏感,人类无法听到的呼吸声如今也能分辨,只不过还在改进中,稍许有些误差,且距离有限,感应距离最多两米。
如今纸人紧紧贴住墙壁,一只纸手还在不停地摇晃,这是叫陆霜白赶紧去看看的意思。
早在下山的时候,小纸人和他说过察觉小朋友的气息不对,他当时看了一眼,小朋友窝在江海怀里睡着了,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还以为是自己改良的符文出了些小问题,便没有太在意,现下看来确是小朋友出了问题。
一打开门,陆霜白便看见对面宿淮的房间前,宿淮和崔岩两人面对面站着。崔岩一脸焦急,T恤被汗浸湿紧贴在后背上,起伏不定的胸口看着是匆匆忙忙跑回来的。
宿淮的脸色也难得看出几分凝重。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陆霜白,默契地停止交谈。
紧接着隔壁门被大力打开,同样是急切的夫妻俩。何暖无助地看向宿淮:“宿淮大人,我女儿病了,吃了药也没用,我们给沈医生打了好多电话,但是他一直没有接。糖糖刚刚晕过去了,我、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江海看着心疼,将妻子搂在怀里:“宿淮大人,听说您和沈医生认识,请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联系到他?”
房门打开,依陆霜白的角度正好能看到躺在床上的小朋友,面色苍白,露出的皮肤红肿了一片,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红疙瘩。
小妖生病并不像人类小孩一样身体产生不适,小妖生病往往还伴随着妖力的躁动或者失控,特别是那些继承了父母强大血统的小妖崽子,若在生病时妖力失控来不及阻止,强悍的力量可以创造一场小型灾难,更甚者,会成为一只永远失去妖力的废妖。
在妖界,这是残疾。
现在妖界的生育率逐百年呈阶梯式下降,幽都的山海幼儿园今年小班只有八位小朋友,崽儿率岌岌可危,第三外交部的计划生育部部门整日愁云惨淡,部长的毛也成吨掉。
他记得这个小朋友是山海幼儿园中班三十位小朋友之一,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只热爱崽崽教育事业的某妖兽会把他耳膜喊破的。
宿淮看了一眼,立马掏出手机打电话。
陆霜白掏出一包纸巾递给江海:“像是过敏的症状,小朋友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吗?”
“谢谢。”江海给妻子擦了擦眼泪,不解道,“过敏?”
要是过敏这种常见的病,沈钱钱不可能这么多年看不出来。他虽然爱钱,但不会是那种为了赚钱拖延治病的黑心树医。
崔岩提醒道:“陆先生,我们是妖,会不会和人类生病的症状不一样?”
说的也是,陆霜白不好意思地笑笑。
他们是妖,生病的症状不一定和人类一样,估计连治疗方法都大相庭径。
“他在飞机上,所以接不了电话,他现在在来宁江市的路上。”宿淮道,“崔岩,你送他们去机场。”
“谢谢,太谢谢了,宿淮大人。”
“你们直接去分部的医院,我留了话给他。”宿淮提醒道,“还有,别忘了去分部交罚款。”
江海、何暖一哽:“……”
突然不是很想谢谢你了。
等两人回房间收拾行李,崔岩焦急的情绪又染上了不安:“宿老大,为什么沈医生来宁江,是不是我弟弟出什么事了?”
宿淮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伤势看着严重,不过没伤到要害,都是皮肉伤,就是一直醒不过来,应尚让沈钱钱去看看怎么回事。”
皮肉伤?
陆霜白:“……”
想到照片上血淋淋的妖,陆霜白有点拿捏不准他们妖口中的“皮肉伤”,果然人妖两界的病理学有着巨大且无法克服的沟壑。
崔岩煞白的脸色回了点血,但还是忍不住担忧。
他们石妖子嗣困难,弟弟是父母盼了一百多年才出生的孩子。要是崔山出了什么事,父母那儿该怎么交代?
临睡前,陆霜白收到了宿淮的短信。
【宿氏保险:不管晚上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陆霜白白了一眼,他看起来像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就算厉鬼在他门口发钱他也绝对不出去!
“李栋国,又抽你那劳什子破烟!给俺滚出去抽!”
一大清早的,又开始发脾气……
李栋国抱怨了几句从屋里走出来,没成想又被听到了,趁着媳妇儿发火前赶忙出门来到院子里。
李栋国头发半白,背有些坨,装在一身灰旧的中山装里,蹒跚的步伐装在一双崭新的解放鞋里,慢慢移动到一旁的竹椅上坐下,掏出口袋里的黑色小袋子后,疲惫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轻松的笑意。
小袋子里装着一只老式烟斗,边角已经有点磨损了,但能看出主人十分爱护,表面还泛着光泽。
用这种老式烟斗要花点时间。
得先用包着烟斗的布将烟斗表面擦干净了,再放入烟草,烟草要装满后再装三分之一按实。在点之前最好空吸一下,但是没人比他会抽烟了,足够的经验让他省去这一步,装好后他只需要用打火机点燃,直到烟斗“满堂红”。
先把烟从嘴巴里吐出来,再慢慢的,从鼻子里呼出来。
李栋国抽了一口烟,而后听着屋内孩子的啼哭声渐渐消失,才开始抽第二口烟。
他的房子建在山坡上,早在政府出资重新规划整合这镇子前,他家的根就立在这儿了。
一眼望去,合莲镇尽收眼底,新砖红瓦,不是以前的样子了。
屋门打开,一个微胖的女人捧着一脸盆的衣服径直走到洗水台旁,骂骂咧咧道:“嫁给你这辈子就没过过好日子,整天就知道抽烟抽烟,小宝发高烧好不容易睡着你就在屋里抽烟,还和大宝说后山有劳什子妖怪,你还天天抽烟,真不怕害死了你俩孙子是吧!”
十年如一日的碎碎念让李栋国学会了左耳进右耳出,看到一点烟灰落在鞋上,他着急忙慌地将烟灰拍去。
这是前几天他唠叨的老婆子给他买的。
“爸,喝点茶。”一个年轻女人跟着走出来,将陶瓷杯放在他脚边,笑道,“我去帮妈洗衣服。”
这是他儿媳妇儿,陈晓梅。
他还有两个孙子,大的叫李家宝,小的叫李双宝,都是他的命根子。
听着耳边的家常,李栋国吸了口烟,耸拉着的嘴角微微提起,眯起的双眼透出享受,似乎这是他一天中不多得的闲暇时光。
山坡下,有两个年轻男人并肩缓缓走上来。
头上的阳光晃眼,晃得李栋国看不太清人是谁,直到两人到了他家院子,李栋国才看清两人。
外乡人,都好看得不像人。
长得比较亲切的年轻人笑脸盈盈:“您好,请问这是李家宝家吗?”
“是。”李花擦着手走过来,“请问你们是……?”
陆霜白拿出工作证:“我们是吕警官的同事,我姓陆,他姓宿。”
吕警官就是那位带队来的老刑警,现在依旧和他的下属高烧不醒。
沈钱钱昨晚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赶往第三外交部专属医院,检查了案件相关所有人,包括崔山,不醒来的原因都一样——有东西在阻碍他们醒来,还想要他们的命。
李花擦围裙的手一顿,和丈夫面面相觑,犹豫道:“吕警官之前不是来过了吗?该说的我们都说了,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事要问?”
“阿姨您别急。”陆霜白糊弄道,“我们来这儿不是为别的,只是收到领导指示,来你们这儿做一个‘破除封建迷信,相信科学’的教育内容。”
默默抽烟的李栋国突然说道:“我们年纪大了,思想比较老旧,信一些迷信的东西也是图个心理安慰,我们承认是我们不对,就不用你们费心了。”
“我家小孙子打小皮实,喜欢跟在邻居家几个大孩子屁股后头跑。那天几个小孩跑去后山,天黑了还没回来。再加上这后山之前出过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所以找到人后听了村里老人的意见,去找了神婆去去晦气。”
“就算是骗人的,总归能让心里踏实点。”李栋国道,“就是这么点事,只请过一次神婆,没有别的了,以后我们会看住孩子,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两位可以放心。”
李栋国再次暗示他们该离开了。
陆霜白假装没有听懂,继续厚脸皮道:“他们为什么跑去后山玩?”
说到这个,李花顿时没好气道:“是隔壁邻居,李想他孙子,李龙的主意。”
“这孩子脾气大,主意也大,把其余几个孩子带上山后,自个儿倒是偷偷跑下山回家了,我们几家大人一起找了一晚上,他看着也不吱个声,问到他身上才肯说实话。”
和吕警官提供的供词一样。
李想一家就是报案人李家宝所说的“生了妹妹搬到县城去”的邻居。
不过有件事倒是挺让人在意的,为什么李龙偏带着孩子们跑去后山玩,而不是别的什么危险的地方?
李龙若是真存了坏心眼,合莲镇靠江,带孩子们去江边玩,出意外的概率岂不是更高?

一道男声从两人背后突兀地响起。
陆霜白和宿淮两人一转身,看到一个高瘦的中年人从小院外走来,说是瘦倒有点不准确。眼前的这个人明显瘦过了头, 衣服像是挂在他身上似的, 空空荡荡, 像是披了件衣服在这副行走的骨架上。
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李想穿着一身新衣服,脸色看起来格外的红润, 和头发半百的同龄人李栋国一比, 两人像是隔了一个辈。
李想瞥了陆霜白和宿淮两人一眼,走到李栋国面前站定, 吊梢眼一吊,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可配合着李想的面相,这一眼没有显示出睥睨的气度, 只有市侩小人的得意。
“我家有张饭桌,带四条长板凳, 不打算带走了,想着去了新家后买张黄花木的高档桌子, 所以特地来问问你要不要, 你家那桌子用了几十年,我看旧得不成样了, 也该换了。”
说罢, 他瞥了一眼房子, 一脸嫌弃, 他眼珠子一溜,往正在水池边洗衣服的陈晓梅看去, 不肯挪开眼了。
李栋国没福气,娶了个媳妇又丑又凶不说,还不下蛋。不过他这捡来的残废儿子倒是个有福气的,媳妇儿连生了俩孩子都这么水嫩。
李花见状,立马没好气地将人挡在后面送回屋里,怒骂道:“呸!下流胚子!”
要不是李想这厮父母还在世时是村里的文化人,帮了不知道多少孩子积了不少德,这狗玩意儿哪配活着。
王八蛋!迟早遭报应!
烟草吸到了五分之一,不能再吸了。
这烟斗也是他老婆子送的,将来还得带进棺材里。
李栋国吐出最后一口烟,说道:“不需要,你走吧。”
“咱们做了几十年邻居,建国你也不用和我客气。”李想道,“这桌子当初也是我花了大价钱买的,要扔舍不得,但也不想继续用了,明天我们搬到城里就是城里人了,不用这种差桌子,你想要的话我就给你了。你们家那桌子啊,啧,桌腿都烂了,早就该换了。”
李栋国倒出烟灰,没好气道:“不需要,我们乡下人嫌脏。”
李栋国咬重了“乡下人”三个字,李想听到不屑地冷哼一声。
“两位,早点回去吧,事情就是我说的这样。”李栋国顿了顿,看了眼李想,状似无意道,“要是你们还有什么疑惑,可以问问这个人。”
说罢,李栋国也转身回了屋。
大门紧闭,院里一个人都没了。
李想瘦瘪的脸阴沉下来,看着倒有几分面目可憎。
不知好歹,难怪绝后!
这两个人,谁啊?
切,都是什么玩意儿!
宿淮:“跟上。”
“你感觉到了?”陆霜白也低声道,“你是怎么感觉到的?”
李想一出现,他就看到了眼熟的黑气,并且黑气遍布李想的躯干,只剩一个头还没有被黑气完全吞噬,然而黑气加上红润到不正常的脸色,诡异极了,就好像是有颗红脑袋随着黑气飘到眼前。
“我闻到了不详的气息。”宿淮紧盯着前方藏青色的背影,厌恶道,“很脏。”
有些人的洁癖好像深入骨子里了,也是不容易。
陆霜白心里嘀咕,不敢说,便问道:“吕警官当时有去过李想家吗?”
宿淮:“去过,,他认为这只是孩子的恶作剧。”
恶作剧?这才不是恶作剧,这是明晃晃的恶意。
李龙的父母长辈一定叮嘱过他千万不要去后山,所以他才把几个孩子领上山后自己独自一人回了家。
并且在这前提下,几个孩子平均年龄都不到五岁的情况下,李龙就敢置其于不顾,不论他将几人带去哪儿都存在危险,看着大人们在天黑后焦急寻找还躲在一旁看戏,这不是“恶作剧”三个字可以去解释的行为。
反正他小时候干不出这种损事。
李龙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绝非是出于好奇和不懂事。
要是出了意外,担责任的不会是小朋友,只要说一句“他还小,他还是个孩子”这话就能噎死人,大人没法拿小孩怎么样,且在青少年保护法下,一命偿一命的概率更是为零。
就算当时真的有小孩出了意外,他们要怎么拿李龙定罪?毕竟只是“孩子间的玩闹”,李龙只是不懂事带小伙伴们去了后山玩,是他下山后其余孩子们才出的意外,并不是李龙直接造成的,这样的不在场证明并不会让李龙得到应有的惩罚。
按大多数情况来看,赔点钱这事就算过去了,也只能就这么算了。
而李龙一家子绝非善茬,在他们手中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最坏的情况极可能连赔偿都不了了之。
宿淮又道:“他重点查过李想刚出生的孙女,没有被贩卖。也问过附近的人,他们一家对外说是想让孩子得到更好的教育,加上正好李想的儿子李志赚了钱,所以全家搬去青云县。”
“合法?”
“吕警官去查过,资金来源合法。”
那就奇怪了。
李想这面相,一双吊梢眼露出一半眼白,山根横纹深得大老远就能看见,是个脾气暴躁,自私利己,还有点小贪的人。他不是个会为孙女考虑的慈祥爷爷,也没什么财运,晚年生活凄惨,穷苦伶仃,儿子也不是个能干赚钱的。
拐角处,李想停下了脚步,他背着手站在一个年轻女孩面前:“哟,小南啊,这是去给李栋国他们送喜糖吧?”
“明天我们就搬去青云县了,要不要给你外公外婆他们带什么话?”
“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怎么忘了他们三十多年前就没和你妈联系了。
“听说你妈快死的时候你打过电话给他们,怎么样,借到钱没?”
李想背着两人,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陆霜白只看到女生手上拎着一袋子喜糖,可能是觉得晦气,一见到李想就藏在了身后,打算略过他走人,没诚想李想迫切想炫耀自己要搬去青云县的事,也顺势一走堵住了女生的去路,让她不得不被迫听他说完话。
女生面无表情,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厌恶。
距离有点远,陆霜白竖起耳朵也听不到,便问宿淮:“那女孩说了什么?”
宿淮一本正经道:“关你屁事。”
陆霜白双眼一眯:骂我?
你们妖真是好有素质居然骂人!!
“你们妖的九年义务教育,老师没告诉你们要懂礼貌吗?”
“……不是。”宿淮非常无奈,他是遵纪守法不骂人的好妖民,“是那个女孩说关你屁事。”
两人一路跟到了李想家。
李想家也是前些年的自建房,是合莲镇难得一见的一幢两层小楼,还带了一个大院子,看着比李栋国家新了不是一星半点。
陆霜白拉着宿淮躲到一颗大树后,用手比划道:躲这,别说话,观察!
宿淮动了动嘴,想说“他俩已经是隐身状态,不用躲”,看着陆霜白当小间谍当得津津有味,闭上了嘴巴。
人类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做人开心就好。
人类生命短暂,他不介意配合一下。
和李想一样干瘦的中年女人正在前前后后打包,看到李想回来了,连忙端茶倒水,还搬了张椅子出来,一脸的喜气洋洋。
形成对比的,是身后抱着婴儿,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李家儿媳。
她面带犹豫地盯着公公,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挣扎再三还是抱着孩子回了屋。
陆霜白神色严峻:“你闻到了?”
宿淮没回答,但脸色也没多好看: “你看到了?”
看到了,四团人形大黑气!
闻到了,一家都是不详的味道!
突然,一大团黑气从屋里快速移动,硬生生撞上女人,巨大的推力让她不得不后退数步直到撞上屋门,同时,一道暴怒响起:“妈的,走路没长眼睛啊!”
这、这团黑气声音怎么像个小孩?
随着黑气从屋内跑向屋外,陆霜白不禁瞳孔一缩,再三确认下,他真的没有看错。
这团黑气十有八九是李想的孙子,李龙!
为什么说是“十有八九”,因为李龙的情况比李想还要严重,身上的黑气几乎要把他吞噬,仅剩一双眼睛和一个头盖骨。
一开始,因着屋内光线的原因,再加上树叶对视线的妨碍,导致陆霜白以为这是在无阴之凼里看到的那团黑气也跟来了。直到黑气暴露在充足的阳光下,他才真真看清,这其实是一个人。
一个快要被黑气吞没的人。
如果说刚才四个人的情况让两人意识到了情况的严峻,那李龙的出现,结合现在的情况来看,这里的事态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宿淮使了个法术暂时关闭嗅觉,他不知道怎么去形容这个味道。
对于瑞兽来说,分辨气息不单单是指人类认知上的香和臭,还包括了对某一特性的判断,并且对瑞气和不详的分辨能力,可以说是达到了极致。
而这个味道……
厌恶,肮脏,浓郁,还有……忍不住想去依赖的诡异感。
这种想让人去依赖的味道让他感觉十分的熟悉,熟悉到……心脏似乎要跃出胸口,随之向往。
定了定神,宿淮压低声音:“你看到了什么?”
陆霜白没有犹豫,直接道:“除了李龙,其余四个人身上都只剩下头部没有被黑气缠着,李龙严重点,只剩下眼睛以上部分。这个黑气,看起来和曹学姐家的,和无阴之凼的一模一样。”
虽然他现在对宿淮还不是百分百的信任,但如果这个时候不说清楚,到时候遇到危险,只会把自己置入其中。不如索性讲个清楚,让对方也有个准备。
这里的邪妖显然是条大鱼。
想了想,陆霜白单手放在嘴边,低声分析道:“这两家人好像都有问题,却又让人看不懂问题出在哪儿。”
“你看陈晓梅和李栋国夫妻俩的面相,三个人有血缘关系,极大可能陈晓梅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李栋国那番话看似给我们解释了,说白了就是把我们推回来,压根没说到重点。还有他那句‘你们想知道的’,你不觉得奇怪?我们一开始就说了是来普及科学的,压根没问李家宝报警的事,他为什么要那样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几个孩子下山后没有出现和吕警官他们一样的症状,你要是说那神婆是真的有点本事的,我是不信的。”
他和爷爷走山南北这么多年,十分了解现在玄学界人才的败落,更别说这里藏着一只大邪妖。若刑警们的情况和这邪妖有关,自问自己,连他也没把握能祛除邪妖的法术,别说一个名不经传的“神婆”了。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跟在这家人身后,看看能不能捉出幕后的邪妖。
“还有一点。”宿淮沉声道。
陆霜白:“什么?”
宿淮目视前方,漆黑的瞳孔竖起,隐隐泛着金色的幽光,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几分严肃。
顺着宿淮的视线,陆霜白只见李想的儿子李志也从屋里出来,他双手各拿一只大编织袋,装上了一辆破旧的黑色面包车,又返回到屋内搬东西。
随着对方身影消失,陆霜白耳边炸起一句令他毛骨悚然的话,只听宿淮沉声道:“李龙和李志已经死了。”

上午还是晴空万里, 一到下午,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两人没带伞没雨披,赶着浑身淋透前回了宾馆。
宾馆大厅闹闹哄哄, 里里外外好几圈人争论不休。几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站在其中, 争得面红耳赤。
“抓住这个女的带回去!”
“我管你是谁, 我们是这边的民警,得听我们的!”
“金丰扬!你还想不想在这混了!”
金丰扬一掌拍开前来攥住他衣领的手,双臂大张将李南挡在身后, 急得满头大汗, 看向一旁大吼道:“崔哥,你没事吧?”
崔岩被两三个民警夹持着, 反手背在身后,手腕一扭动, 一阵难以言喻的疼痛从手筋传来,顿时让他失了力气。
下午突然下起了雨, 他和金丰扬刚好在附近,于是便回酒店拿伞, 无意中发现这个名叫“李南”的人类之前见过桑蛮,还没问清楚怎么回事, 这些警察就来了, 说他和金丰扬两人盗窃警局内部资料,要带回派出所调查。
而李南的罪行更是莫名其妙, 说她来酒店非法卖y, 交易对象就是他们两个。
金丰扬力争:“你们这是胡说八道, 放了我们!”
“胡说八道?”其中一个民警冷哼一声, “她要不是来找你们俩,那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来酒店干嘛?”
“那不是李筱雨的闺女儿吗, 听说快要结婚了,怎么会干出这种事来?”
“孤儿寡母的,娘又死的早,估计没教好吧。”
“啧啧啧,为了点钱,真不知廉耻。”
带有指向性的话让众人准确的理解了话中的歧意,李南躲在小民警身后,双手紧握成拳,面色煞白。
这些人……口说无凭,凭什么随意侮辱她妈妈?
随着围观群众越来越热烈的探讨,一番推搡下,一声惨叫让众人的议论戛然而止。
“你他妈的——放开我!”
宿淮一手拿捏住牵制着崔岩的民警,毫不留情地拖着手臂将人扔向一边,伴随着一道轻得完全可以忽略的“嘎达”一声,民警手臂脱臼。与此同时,一张灰黑色的符纸从他的衣袖里掉出,飘落在地。
视线没有落在这符纸上半眼,宿淮长腿向前一迈,右脚准确踩住符纸压在脚底,淡然的眼神清冷得像是外头深秋的雨。
明明没说一句话,只是光站在那儿,周身气势足以震慑周围一圈人,偌大的酒店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陆霜白在宿淮动手那瞬间扶起瘫软的崔岩,奈何崔岩块头太大,妖身颇重,没把人拉起来,他倒是一个踉跄。
“怎么样,没事吧?”
“手……”
崔岩气息虚弱,两手垂在两侧,颤抖不已。手腕上的动脉清晰可见,却不是常见的青色或者蓝色,而是诡异的黑色,像一面错综复杂的蜘蛛网,一直向上蔓延。
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陆霜白并不敢轻举妄动。
身旁有人递过来崔岩被摔烂的手机,是那个被李想拦在路上的女孩。
女孩面色煞白,但是眼中却不见丝毫慌张,见陆霜白看向他,还镇定地点头致意。
金丰扬跑过来解释道:“她是李南,来酒店找你们的朋友,叫什么桑、桑蛮?我和崔哥回来的时候听到她在问前台,崔哥找她问话,接着俩人说了没几句,这几个民警就来了。”
帮着陆霜白将崔岩平躺在地板上,金丰扬继续说道:“崔哥当时想打电话给你们,但是手机被领头的那个民警抢走摔烂了。”
金丰扬扬了扬下巴示意,正是那个和宿淮叫嚣的老民警。
“你这是袭警,妨碍公务懂不懂!”老民警音量拔得老高,“我有权利将你们这几个人拘留!”
“谁给你的权利。”宿淮神色一凛,“宁江警局请我们来调查,你们倒好,试图给我们扣上莫须有的罪名,那我是否可以怀疑你们在案件中动了手脚所以做贼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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