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位高权重,自然不是那种会受贿之人,想必那人是真有些本事,否则也不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来。
连他都如此紧张,旁边的胡厌秋便更是如此,他咽了咽唾沫,让自己保持冷静,低声询问:“老爷,若真是那样,咱们岂非要白来一遭了?”
“总要试过才知晓,尽人事,听天命吧。”萧寒锦说。
眼下既然已经到这里,就得坚定向前,何况说到底那些都是谣传,也没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总不能为了莫须有的谣传,就放弃很有可能到手的资格。
胡厌秋点点头,视线不经意撇向外面,他瞬间瞪大眼睛去看萧寒锦:“东家,看外面!”
萧寒锦随着他声音往外看,果真瞧见有些眼熟的人正坐在马车,掀开帘子对他们招手,他愣了一瞬,想起这是先前去府城赈灾那位,也是万曾文的学生。
他微微点头,将茶杯放下,慢条斯理地起身朝外面走去。见他过来,仆从立刻搀扶他上马车,刚进去,萧寒锦眼睛就瞪大了。
“万大人?”
“许久不见,差点要以为你不记得老夫了。”万曾文哈哈笑,“没想到你竟是提前来了,若非底下人去报,我还不知晓。”
萧寒锦有些惭愧:“先前说来圣京会去找您,只是此次是有事在身,不好过去打扰,没想到您先来找晚辈了,实在抱歉。”
“你的心思老夫明白,皇商选拔一事可有把握?”万曾文笑得意味深长,“我可是听说太子都亲自试菜去了。”
“方才听了一耳朵闲话,有些紧张。”
“既是闲话便不必放在心上,你有本事,只管大胆去做事,是你的,绝不会从你指缝溜走,机会亦是如此。”
万曾文微微点头:“你明白自然是最好, 不要因为莫须有之事扰乱思绪。”
身侧的房友岐略有些震惊地看向自家老师,还从未听他这般宽慰旁人。
从前做他学生时,略做的不好, 都得引来阴阳怪气, 若是他们像萧寒锦这样心绪不定,那便要被嘲讽的更狠。
倒不是他怪怨老师,只是觉得这前后反差有些过于大了,他还以为萧寒锦也得被阴阳两句,不曾想还被安慰了。
这若是叫先前的师兄弟们也瞧见, 怕是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万曾文察觉到他的视线,当即瞪了回去, 胡子都恨不得翘起来。
房友岐无语,得, 面对他们还是老样子。
萧寒锦倒是没察觉到这些“暗涌”, 他只顾着点头:“大人说得是。”
万曾文笑着捋捋胡子,一副孺子可教地模样,可见对萧寒锦十分满意。
“今日也只是听闻你来了圣京, 特意寻你说说话,选拔一事莫要紧张, 你在陵阳县和盛原府城的酒楼都开得极好,定然没问题的。”
“多谢大人开解, 不论结果如何,晚辈都能接受, 且即便不能进选,也只是萝卜青菜因人而异, 不能说明什么。”萧寒锦这番话说得有些狂妄,就差把陛下不识货直白说出了。
房友岐瞬间呼吸都放轻了, 满朝文武谁不知,他老师是陛下最忠诚的爱卿,这萧寒锦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紧接着就发生了再次让他瞪大眼睛的事。
老师不仅没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你小子,当真是狂妄,若你真落选,我定将这些话说给陛下听听!”
“说了些狂妄之言,叫大人看笑话了。”萧寒锦赶紧笑着打补丁,不过看万曾文这般,也能多少知道,陛下不是那种会因为几句玩笑话就发怒的人。
当初能肃查各地的账目以及在灾情时救百姓于为难,可见是真的爱民如子。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行驶着,他们说了这会子话,连这条街都没走出去,萧寒锦也不着急,左右他如今无事,闲逛逛也好。
只是不能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能听着叫卖动静,也着实有些无趣。
万曾文看出他的乏味来,不动声色看了一眼房友岐,后者立刻明白接话:“老师,方才萧后生饭菜都不曾吃完,又陪着咱们说了这些话,想必还有些饿,咱们不妨去酒楼再与他好好聊吧?”
“也好。”
几人便去了酒楼,却不知他们刚进酒楼,那头太子派去的人便扑了空。
圣京的饭菜看似没有什么不同,但滋味和菜色都要比府城县城要好太多,样式也着实多,光是瞧着都觉得赏心悦目。
他大概能明白,为什么皇商选拔会那样严格,美味众多,总要选个能抗能打,能服众的。要么有足够强硬的后台,要么就得用实力征服所有人。
看起来苛刻,但已经是比较民主的方式了,不管做什么,在哪里,都是如此。
万曾文很喜欢萧寒锦这个后生,恨不能将对方当成自己的亲儿子来培养,只可惜,对方不管心性头脑都十分不错,他也只能在一些小事上指点对方。
比如,和他说说朝中局势,让他明白站在太子这边就是站在陛下这边,就会他明显的敌对和自己人。
自古以来,皇位争夺都能引发剧烈争执,动辄死伤无数,稍有不慎站错队,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难得,萧寒锦竟觉得这些很有趣。
只可惜他不曾为官,也体会不到那种成日搞事的快意心情。
万曾文说得有些口干,他轻咳一声说道:“左右朝廷局势分明,你只需忠于陛下即可。”
“晚辈明白。”萧寒锦点头。
他一日说的最多的话便是“明白”,明白这朝中局势虽明显,但还是有很多人会站队其他皇子,多半是因为利益挂钩,更是富贵险中求。
只是,那些都和他没有关系,他只是一界商人,即便有幸得到上位者的注意,却也不曾想过以此平步青云,他对那些并不感兴趣,也不想带着家人踏进诡谲多变的朝堂。
他只想做个不愁银钱的闲散商户,再无其他志向。
简单用过饭,万曾文便将萧寒锦再送回了客栈,就像他说的,只是叫他说说话而已。
萧寒锦刚回到客栈,就发现他的房间门前站着几个侍卫,他可不会认为这些人是来保护他的。
“萧东家?”
“你们是何人?”
侍卫们不苟言笑,冷冰冰道:“奉主子之命,待您回来,立刻带您去见他。”
萧寒锦自然不会和他们硬碰硬,毕竟圣京大人物太多,一匾额掉下来,砸死一片有钱有势的。
他便很识时务地跟着去了,在看到他们没有要带上胡厌秋的意思,便立刻给他使了眼色,若是一会回不来,得去找万曾文搬救兵。
只是他没想到这些看似找麻烦的人,竟还给他准备了马车,且那马车瞧着规格还不错,里面居然还有点心茶水……
“你家主子,可是国姓?”萧寒锦扶额,否则谁会这样对待“阶下囚”?
“……是。”
萧寒锦放下心来,既然是昱晟那就不用担心了,只是连番被人找,还真是叫人觉得恐慌,且看对方派人等着,怕是对他的行踪了若指掌。
马车稳稳当当停到安静街巷,侍卫掀开帘子要搀扶他下来,他们多少知道这位萧东家是秀才出身,定是孱弱地很。
那视线投来时,萧寒锦总觉得自己被小看了,但已经到了太子府前,他也不好再耽搁,利索下了马车,抬头就对上了巍峨的……太子府。
放眼望去,一整条街巷好似都是墙面。
他皱眉:“这一条街都是?”
随从点头,语气依旧冰冷,只是神情间带着些骄傲:“自然,主子身份岂能叫周围人随意观看,您随我们进去就是了。”
萧寒锦微微点头,确实看出不同了,谁家宅邸能豪华的和京一环似的?
门房将们打开迎他进去,只不管是推门的动作,还是上前两步迎接的步伐,都给萧寒锦一种这是练家子的感觉,看门的都如此,暗处保护的人便更是个顶个的高手了。
他下意识小心起来,否则若是不小心弄出点动静,只怕是要被暗处那些不见血的解决掉。
虽说还未进来就知道这太子府豪华异常,从正门到前厅就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这还未进入太子府真正的院落……
萧寒锦闭了闭眼询问身侧的侍卫:“马车停在门口,是有什么心事吗?”
侍卫不解:“您这是何意?”
萧寒锦微笑:“没什么意思。”
侍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
又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被带到另一个前厅,一直这样走,萧寒锦早就有些转向了,幸好到了前厅没再继续带他走,他刚一落座,便有奴才开始端茶倒水。
萧寒锦抿了口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
他对茶道研究不深,但也知道这茶入口香醇,虽有些淡淡的清苦,但回味过后就是清甜。
也不知这是什么茶,茶叶瞧着也不是寻常的大片叶子,回头若是有机会问问,也好给江以宁带些回去,滋味无穷,他肯定会喜欢。
“萧东家。”齐杭迈着有些急的步伐走来,“方才屋内有些事耽搁了,叫你久等了。”
“您这里茶好吃,我也不曾察觉到时间流逝。”萧寒锦笑说着,言语间带着之前没有的恭敬。
毕竟此时人在屋檐下。
齐杭弯起眉眼:“稍后给你拿上一些,殿下是听闻你提前来了圣京,便想找你说说话,只是去的不凑巧,反倒是被万大人捷足了。”
萧寒锦只好无奈笑笑,谁来找他,对他来说都是值得震惊的事,毕竟圣京这样繁华,他昨日可是刚到府城,就被发现了,可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上位者的眼睛。
“你也别紧张,原本是要等你的,只是朝中突然有事,他匆匆赶去了,便只能由本正殿来招待,还忘萧东家莫要客气。”齐杭说。
“草民不敢,这是草民的福气。”
齐杭微微点头:“本是要问问你关于此次选拔准备的如何,不过见你还有兴致逛街,便只是准备充足的。”
萧寒锦:“本是提前来几日,在圣京繁华地段多逛逛,明年还能带夫郎来看看,回去也好说给他听听。”
他只希望他能去的地方,江以宁也能跟随,欣赏那些美景或是繁华,哪怕是并不美丽的精致,都希望彼此都曾见过。
齐杭不由得感慨:“你们夫夫当真伉俪情深,数年如一日。”
萧寒锦闻言,竟是分外骄傲地点头:“情爱本就是独属于二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地感情,我们心中只有彼此,情分自是不一般。”
“是啊。”齐杭恍然回神,他扯着嘴角笑笑,“今日太子没有时间见你了,怕是要等选拔结束了,你且先回去吧。”
“来人,将方才的茶叶包一些给萧东家带走。”
“是。”
萧寒锦眉间一喜:“多谢正殿。”
待他离开,齐杭脸上的笑意殆尽,坐到如今的位置,却还要去强求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爱,确实有些可笑了。
他位至正殿,孕有嫡长子小皇孙,还有两个小贵君,他娘家虽不是官居一品地重臣,却也是从二品的官员,再有他如今至高无上地地位,不该奢求太多了。
至少他还有和太子自幼的竹马情分,这些年来从不曾更改,自认识对方,他就知道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独属于自己。
所以,他该清醒些,抓住该抓住的好了。
萧寒锦拎着锦盒离开,这太子府包裹茶叶都要用锦盒,当真是不一般。这东西能放住,回头拿回去给他家小瞎子尝尝。
他刚回到客栈,胡厌秋就着急忙慌地迎过去:“老爷,您可有事?”
萧寒锦拍拍他肩膀:“无事,别担心。”
胡厌秋不是好奇心多重的人,主子明显不愿和他多说,他自然也不会多问,便识趣将这话茬揭过去了。
七月初,皇商选拔正式开始,萧寒锦拿着手信和身份牌也匆匆赶往集合地了。
他进去时还不忘叮嘱胡厌秋,一定要给家中递书信,他一脚踏进了食院,得过一个多月才能出来了。
另一边。
江以宁算着日子去了城郊外的寺庙,他曾跟着顾夫人去敬香祈福,今日是二寒正式开始选拔的日子,他也得去礼香拜佛才行。
两个孩子也要闹着跟着去,江以宁无法,只能将他们也全都带上,只是让乳母带着他们等在外院,自己则是带着小秋进去了。
刚走没两步就有眼熟的小僧来带路,对方也是认得他的,毕竟他是那个“元渺大师圆寂前指点过的最后一人并且还赠予他开光之物”,有这种名头在,寺庙的僧人对他更恭谨了些。
江以宁也不曾倨傲,他轻声道:“有劳大师带我前往参拜,我夫君孤身在外,我想为他祈福。”
僧人微微点头:“阿弥陀佛,愿施主得偿所愿。”
江以宁亲手将香油钱放进去,而后只身进去参拜,他跪在蒲团上,每一磕都极为真诚。
能否成为皇商他并不是很在意,他只希望二寒此行能平安顺遂,早日归来,能成自然最好。
还有小豆丁二号,分明是双生胎,但他因为体弱,和哥哥比起来又瘦又矮,还时常生病,希望他也能得佛祖庇佑,能稍微康健些。
也希望他这些话不会叫佛祖厌烦。
“施主慢走。”僧人见他出来,立刻说道。
“是,有劳大师。”江以宁微笑。
僧人看了他半晌说道:“花开花落终有时,施主要放平心态,情绪莫要起伏不定,伤神伤身。”
江以宁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还是很真诚的表达了谢意。
他是有些病,但二寒说了根本不严重,他犯病的时候只是在发泄情绪而已,发泄过了,就过了。
而且,他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好了。
“爹抱抱!”
江以宁刚上马车,乳母怀里的小团子就有些不老实的要挣脱束缚扑进他怀里,小豆丁二号也哼唧唧的跟着凑上前。
乳母忙轻声劝说:“小少爷,正君累了,还是不要吵着正君了。”
江以宁抬手将他们揽进怀里,笑道:“无妨,我看着他们就好。”
“是。”乳母们识趣下了马车。
江以宁亲亲他们额头,轻轻捏着嗓子笑:“怎么今日闹着要爹抱抱呀?乳母们不是伺候的很好吗?”
话音落,两小团便齐齐抱住他。
“爹哭哭,不要爹哭哭。”
从城郊到萧宅不算长的一段路, 两个小家伙在他怀里如小鸡啄米一般点着脑袋。
因着是夏季,马车里不曾像冬日一样铺上绒毯,也就不能放他们躺下, 便一直揽在怀里, 竟也就这么点着脑袋睡着了。
一下车马车,乳母就赶紧过来准备将他们抱走,江以宁微微摇头:“没关系,今日陪他们午睡,你们也都暂且退下吧。”
“是。”
抱两个奶团子还是有些吃力, 全凭咬紧牙关,江以宁才没把他们弄醒, 轻手轻脚地放到他们床榻上,接过团扇给他们轻轻扇着。
小秋低声道:“正君, 奴婢来扇吧, 您也去椅榻上休息会,晌午正是热得时候,别难受了。”
江以宁轻轻一笑:“先前总是我和二寒陪着他们午睡。”
“正君这是想东家了, 东家定然也是念着您和小少爷的,怕是恨不得长着翅膀飞回来, 只是有要事在身,迫不得已罢了。”小秋赶紧出声哄着。
“我觉得也是。”江以宁弯起眉眼, 遮盖住眼底的落寞。
从寺庙出来时,他只是有些许失落, 却不想情绪从眼睛泄露,倒是叫他得了孩子们的安慰。
只是他以为没有那么明显的, 先前外出回家,家中总有人等着, 今日只是偶然有些不适,而已。
“我也去躺会儿。”他轻声说。
“这里交给奴婢。”
江以宁闭眼点头,抬脚走到旁边的椅榻上躺下,然后沉沉睡了过去。
他罕见地梦到了寺庙的高僧,也不知为何,那人一直小跑着追着他,似乎是有话要说,他分明听不到,但就是知道那僧人是要说些他不爱听的话。
只是还是依稀听到什么“注定”、“强求”之类的词,仅仅只是听着相像,就叫他很难受了,像是被人捂着口鼻,压着胸口,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他以为是自己奔跑的缘故,扭头不断回看高僧有没有追上来,见自己甩掉了对方,便停下脚步慢慢呼吸着,只是那种窒息感并没有因此减少!
“嗬!嗬……”他猛的睁开眼,就发现胸口有些重,视线下移,就瞧见了趴在他身上还在流着口水的两个奶团子。
加起来有四五十斤,怪不得他会觉得胸闷!
他微微动了动,四下都没瞧见乳母们和小秋的声音,便轻声唤了两声,小秋立刻推门,蹑手蹑脚进来。
一瞧见面前这一幕瞬间傻眼了:“奴婢不知……”
“嘘,没事,先抱起来一个,我把他们放下。”江以宁知道,椅榻不算高,再加上小豆丁一号要稍微高些,能爬上来并不奇怪。
两个小家伙是铁了心要粘着他睡,江以宁就干脆抱着他们一起到床上躺下了,听着他们轻轻浅浅地呼吸声,反倒是叫他也再次困了起来。
等他再次睁开眼,都已经傍晚了,屋内安安静静没有人,连半分动静都没有,他盯着透过窗子进来的晚霞,竟有些恍惚,觉得世间只剩他自己了。
一种奇怪的惊惶包围着他,所以他总讨厌醒来看不到萧寒锦。
他长舒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嬉闹声,听着越来越近,他干脆坐起来等着他们进来。
“嘘……爹觉觉,要轻轻……”
“轻轻……”
江以宁都能想象到小豆丁一号虎头虎脑地和泪眼汪汪地小豆丁二号交谈,还得竖起一根肉嘟嘟的手指放到唇边不停的嘘着,恨不得把唾沫星都嘘出来。
他故意轻咳一声,屋外的声音瞬间停了。
紧接着就又想起嘘嘘声。
“嘘嘘醒了,弟弟嘘嘘……”
“哥哥,嘘嘘尿尿。”
“奴婢带您去旁边尿,少爷们别吵了正君。”
江以宁听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扬起唇角,干脆起身下地朝外面走去。
“哈!爹爹!”小豆丁一号听见动静猛的转身扑进他怀里。
原本要被乳母带着去尿尿的二号瞬间扑腾双腿要下来,哼哼唧唧地闪着泪花,活像是要被抓走了。
江以宁忙接过:“我来。”
二号瞬间不闹了,乖乖被江以宁扶着,全都给周围的花花草草施肥了。
江以宁看着那些花草,突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忘记的事。
他赶紧喊阿义:“你去打听打听,哪家有我要的树,不要种子,直接移栽幼苗。”
阿义点头:“是,奴才去问。”
江以宁要的是绒树,这树若是能长成,便是枝繁叶茂,树冠如盖,他粗略算过,是能将整个前院盖住一半的,还能乘凉。且那花开如绒毛舒展,能看能入药,是极好的东西。
阿义如今这时节正是绒树长成开花的时候,他很快就和之前装修院子的几位师傅联络上,然后寻到了几棵树苗,几番商议之下,他们愿意将树苗带来帮忙栽种。
树苗来时并没有栽在花盆或是坛子里,只是根部带着微湿的土,看起来并没有影响绒树的活力。
江以宁给他们指好位置,对方便干脆利索地将绒树移重进了留好的位置里。
“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阿义询问。
“这树怕水涝和阴湿积水,先前院内就有做排水,再就没有其他问题了。”那师傅抹了把汗说着,虽然也怕过分日晒,但院墙能遮住一些日光,并不严重。
江以宁弯起眉眼:“那就好,辛苦您来帮忙了。”
他这头话音落,紧接着婢女们就端着凉茶递给师傅们,小秋更是直接笑着将银钱放进师傅掌心。
那银子不少,小秋又继续说道:“那日后若有不懂的,咱们可就只找师傅您了。”
“应该的应该的。”为着银子也得来啊!
如今树苗还小,刚长到江以宁腿根位置,这样的小树苗居然要长成高达十几米的大树,真是令人期待啊!
他再无事后便再次去了严家医馆帮忙,时常会碰到严鸣,也会和他聊上几句。
这日再见到,江以宁正擦着汗收整草药,分类将他们放进不同的抽匣中,严鸣是特意过来找他的。
“去了趟你家,阿义说你来医馆了,怎么不好好休息,这时候热得很。”严鸣关切询问,于情于理都是他该做的事。
“我闲暇无事,而且晚上也够休息,你今日是特意来找我的,出什么事了?”江以宁微微皱眉,生怕他们生意上的事有麻烦,二寒不在,他也帮不到忙。
严鸣闻言脸上瞬间露出笑,本就俊朗的面容更是多了些羞意,他轻咳一声,道出了好消息:“我准备去颜家提亲,只是子淮和子岚是他本家人,不能与我同去,二弟又不在,我便想着你与我同去也好。”
府城提亲其实并没有圣京规矩多,只是若是要提亲,不止要带上媒人和提亲礼,还要带上亲朋一同做见证。
因着严家得陛下赏识,算是药材皇商,药田又都不在府城,严家弟妹们自然得在家里看顾药田,留严鸣在府城打拼。
亲是来不了了,但朋还在嘛!
这事江以宁自然是愿意帮忙的,他立刻点头:“那好呀,什么时候要去提亲,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严鸣摆手:“不用,我请了府城最好的媒婆,一切让他按照最高规格置办,介时你与我同去即可,就在农历六月十五,那日百无禁忌,是好日子。”
也就是七月九日,江以宁挑眉:“那就这几日了,我跟你去。”
“好小弟!”严鸣本想拍拍他肩膀,但碍于二弟不在,他不好和对方有亲密接触,便只能点点头。
他突然想到什么,说道:“这可是惊喜,你别提前和他通气儿!”
刚在心里盘算着要尽快告诉颜理的江以宁奇异的沉默片刻,然后沉痛点头,明明是好消息,却不能及时和好朋友分享!
严鸣满意了,又叮嘱了他两句,便离开了。
七月九日。
严鸣一早就来接江以宁,后者穿着清浅凉爽的衣衫,坐上了他准备的马车,上车前江以宁特意看了一眼,只是提亲后面都抬着十几担的礼品。
礼队还没到颜家,消息就先传过去了。
颜理惊讶:“他先前并未提前告知我!”
颜夫人倒是知晓这些年轻人就是爱搞些花里胡哨的,她拍拍他的手笑道:“我儿男大当婚,他既然来提前,那我们先见见就是了,你且先在后面等着。”
“是。”即便颜理再沉稳,此时谈到这种事,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脸,而后便躲到了屏风后面。
严鸣很快到了颜府,他带江以宁来也是多少有点私心,谁让颜夫人挺喜欢江以宁呢?若是有他帮着说好话,应该是不那么难应对的!
“严公子。”
“颜夫人安好,此次登门唐突,是有要紧事想与您家商议。”严鸣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时间他都看好了,做足了准备来的。
话音刚落,后面的人便将礼品统统抬了进来,直接将前厅放满了。
他温声道:“晚辈是想求娶颜家三少爷颜理,少爷芝兰玉树,温文尔雅,晚辈心悦的很,特带提亲礼前来提亲。”
颜夫人粗略打量那些礼,是按照府城提亲最高规格来的不说,甚至还瞧见了两只大雁,大雁是忠贞之鸟,求取婚配时有心者都会带上。
她微微一笑,故意打探道:“严公子这是将聘礼也一并带来了吗?”
“并非如此,只是提亲礼,若夫人愿意将三少爷托付与我,晚辈愿按照此规格十倍下聘,迎娶三少爷。”严鸣立刻表示态度,钱财都是身外之物,若是能以此求娶心爱之人,他自然是愿意的。
媒人立刻适时接话:“严公子真心实意,这也是我做媒人这些年,见到最好的定亲礼,那聘礼便更是不用想的!”
颜夫人却笑道:“我颜家不缺这些,不用为此卖儿。”
屏风后的颜理闻言勾起唇角。
严鸣有些急,忙说道:“三少爷若嫁于晚辈,掌家全然由他负责,后院再无其他女子,只愿与其白首到老,死生不弃!”
颜夫人眉眼微动,面上却对这些话不为所动,她轻笑:“男子之言,爱时自然是山盟海誓,不爱时便弃若敝履,这样的话人人都会说,可色衰爱弛,情爱终有一日会被消磨,介时你又待如何?”
“不会有那种事,可若真有,晚辈会一纸合离,并奉送医馆药铺金银珠宝,保他余生挥霍一生。”严鸣说的很认真,好似还未成亲便要分开了。
只是颜夫人问,他不能不答,这也是他这笨脑瓜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且即便情爱终于一日会被消磨,眼下的爱意却做不得假,真心爱过的人,哪里会舍得斤斤计较?
江以宁微微瞪大眼睛,这问答怎么听着如此别扭?
他轻咳一声:“婶母,理理可是还在后院?”
颜夫人瞬间扭头看他,脸上笑出花来:“不在,我喊他去做事了,等这边聊完再叫他和你说话,你病好后都好些日子不来了。”
江以宁连连点头:“严大哥医馆需要帮忙,我闲来无事就去了,前几日他欢天喜地找我,说要我帮他来提亲,他弟妹亲人都不在府城,二寒又去圣京了,我可不得来帮忙啦!”
颜夫人闻言眉宇间软化许多,她隔空点点江以宁嗔怪道:“就属你心软,你啊!”
“严大哥的心意我们都瞧在眼里,若他真对理理不好,子岚哥都要头一个不放过他的!何况他日后就要在府城或者圣京,咱们家里哪里都有人,还怕护不住理理吗?”江以宁越说越骄傲,好似他也是颜家人似的,一副为颜理打抱不平地样子。
颜夫人本就满意严鸣,那番不纳妾的言论她并不信,男子都爱美色,或许有例外,也只是个萧寒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