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小瞎子看不到, 也听不出来他们带着善意的形容是真是假,只好让陈生帮他收钱, 自己则是急匆匆跑出去,只是刚跑到门口,他就无措的停下脚步。
他不得不承认,在热闹的人群中,没有萧寒锦的声音,他就不知这一方天地究竟有没有这个人,因为他看不见。
“江以宁。”
“我在我在!”小瞎子那双无神的眼睛好似亮了一瞬,欣喜万分的朝着声源处跑过去,他在萧寒锦面前站定,“他们说你不高兴?”
萧寒锦微微勾唇,神情骤然破冰,他轻笑:“他们在逗你,没有不高兴,还有件高兴事准备回家和你说,你要现在知道吗?”
他原以为按照小瞎子的性格肯定会愿意现在听,不曾想对方却拒绝了。
“不要哦,既然是准备回家说,那我就回家再听,反正我会从现在开始就高兴到回家的!”
从很久之前萧寒锦就发现他是那样鲜活,像是从恶劣困苦的泥沼中拼命挣扎出来的小草,风摇不断,使劲扎根,每天都在生长。
被排挤到阴暗深山,过得惨不忍睹,却半分没有损坏心性,实在令人惊叹。
“那就回家再说给你听,去做事吧。”萧寒锦曲起手指轻弹他额头,“慢些。”
“好,那你也快去做事,免得蒋东家心中不满,不过你放心,我会打点好的!”小瞎子信誓旦旦的保证。
萧寒锦只当他在说笑,且不说蒋亦疏与他关系甚笃,并不会因此就产生隔阂,若真有什么都会立即说开,但爱人劝说,他自然是要听的。
和小瞎子当街温存两句,便去酒楼了。
方才那幕都被排队的顾客们瞧见,待江以宁回了铺子,便纷纷开始打趣他,甚至有些妇人小哥儿,还特意悄悄问他是如何驾驭郎君的!
这样大胆的话将江以宁惊的面红耳赤,连连摆手,他哪有什么本事,都是二寒愿意让着他罢了。
他身在福中,知道的清清楚楚。
因为凉粉和辣炒田螺,酒楼的生意更红火,前阵子在镇上住着,萧寒锦也慢慢有了应酬,偶尔会比他们晚些时候回村,江以宁就有了更多空闲。
萧寒锦是真的没在意他之前说的“打点”,直到清算村里的田螺斤两,他才发现小瞎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摸了十几斤出来,并且决定全都白送给蒋亦疏。
田螺本就是过时不候的东西,紧俏的很,十几斤都能卖出去几百文,饶是蒋亦疏都有些惊讶。
他不由得笑问:“当真都白送我?”
小瞎子微微挺起胸膛,很认真道:“自然是的,我们二寒就托你照顾了!”
“哦?托我照顾?”蒋亦疏真是震惊又觉得好笑,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萧寒锦一眼,“为何要我照顾?我看二弟这般能干,根本不需要。”
“是很能干,但在你手下做事,这是应该的,我田螺送的不要钱,你快收了,就照顾就好了!”小瞎子殷切又紧张的望着他的方向,他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蒋东家不要介意!
蒋亦疏挑眉,他倒是不介意这些,即便没有这些东西,他和二弟的情谊也不会轻易就变,但他更想知道对方是如何想的。
他偏头和萧寒锦示意,对方立刻点头,这是要他应答的意思。
他不由得觉得好笑,这对夫夫,似乎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知晓了,如今田螺是紧俏东西,你雪中送炭的情谊我记下,自然会好生照顾二弟的,你放心。”蒋亦疏不愿叫他觉得自己不认真,也十分严肃的应答着。
得了他的准话,小瞎子瞬间放心了。
他偏头看向萧寒锦,下巴微微抬着,满脸都写着得意。
是会让人觉得讨厌的动作,但放在小瞎子身上,萧寒锦只会觉得可爱,这本就是很难得的想法。
他不得不承认,最初的想法已经改变。
比起承担应有的责任养他一辈子,他更想和对方携手与共,想法一旦萌芽,顷刻间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蒋亦疏带着一车的田螺满载而归,拿到银钱的村民也很高兴,纷纷和萧寒锦道谢,再纷纷离去。
院内便只剩他们一行人,这事耽搁了做饭,萧寒锦也懒得动手,便让阿祥和阿瑞简单做些,他们也就简单吃两口。
一行人坐在院子里吃着凉面,面酱清咸的味道在口中散开,再配上青菜丝和炸过的花生米,口感丰富,木哥儿都吃了两碗。
“往后我和阿宁甚少在这里住,家里便由你们看顾着,米面粮油照旧用,你们为我做事,我自然也不会委屈你们。”萧寒锦不爱在吃饭时说这些,但也唯有此时说的话,才能叫他们真的听进心里去。
果然,捧着碗随意坐着的人都纷纷点头。
萧寒锦满意了,照旧要带着小瞎子去村下沟的河边散步,有些半大小子,就爱去河边钓鱼,偶尔瞧见新鲜肥大的,他也会买几条,给小瞎子烧鱼吃。
今天照旧也是如此,村里有些孩子野归野,但做事还是很有眼力见儿的,有几个见着萧寒锦来,热情的招呼,邀请他去看捉来的鱼。
“萧二哥,你看肥不肥!这是我下水捉的!没用石头砸!鱼眼睛都好着呢!”小子赶紧笑说,他还记得萧二哥说了只要鱼脑袋好的鱼。
萧寒锦看了一眼,点头:“确实不错,水里有水草,当心别被缠住了。”
毛头小子当即乐了:“我水性可好了,这鱼您要不要,我一会给您送家里去!”
“也好。”萧寒锦无视小瞎子拽衣角的小动作,点头答应,“你们注意安全。”
他说完便带着小瞎子继续往前走了。
小瞎子有些急:“怎么又要买鱼?我们前阵子不是吃过吗?”
萧寒锦:“前阵子是什么时候?”
小瞎子势必要和他掰扯,此刻却颇有些苦恼道:“我也想不到了,但就是前阵子、前不久、刚刚的样子!”
“都敢胡说八道了,你都想不起来,那定然是很久之前的了,该吃了。”萧寒锦语气悠然的说着。
自从和小瞎子说了县令会帮他们留意铺子的事,他整个人都很紧张,吃穿都再次变得拮据起来,萧寒锦不用问就知道这是要给他省钱买铺子使用。
连平时吃惯的点心都不吵着要了,多新鲜。
他买铺子做生意,本就是为了让他敢吃敢喝,若是本末倒置,那还有何意思?
小瞎子有些急:“我们要攒钱的呀!”
萧寒锦贫嘴:“攒钱做什么?给孙子花?”
有孙子之前要先有儿子,有儿子就得先做羞羞的事,他们现在仅限于亲亲抱抱拉手手,这有些超出尺度的话瞬间就把小瞎子给脑补成小哑巴了。
小炮仗变成了哑炮,萧寒锦舒服了。
萧寒锦没再继续给他讲老生常谈的道理,赚钱就是为了花,只要不违法乱纪,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蹑手蹑脚还有何意思?
“你讨厌!”小瞎子突然闷闷说着。
“又讨厌上了?”萧寒锦对此习以为常,每次说不过他,就爱这样下总结,一会好了,就又会嬉笑着说他好。
那两下,都被他知道的透透的。
小瞎子见他不为所动,便碰了碰他肩膀,试图用撒娇解决:“二寒……”
萧寒锦突然轻啧一声,险些兜不住笑:“江以宁,你就没有新鲜花样吗?”
“上次那样你喜欢吗?你还骂我来着,说我是变态……”虽然二寒说不是骂他,但他觉得就是!
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小瞎子还是觉得委屈!
萧寒锦沉默片刻,生硬的岔开话题:“买铺子的钱是肯定够的,蒋兄先前也已经将酒楼的分红给我,不用担心那些。”
“真的不喜欢吗?”小瞎子对他说的话充耳不闻,“要不你舔舔我试——唔?”
话还未说完,嘴巴就被捂住,连人都被扯进了对方怀里。
小瞎子瞬间美了,直接总结:“你肯定喜欢!”
萧寒锦咬咬牙:“喜欢喜欢,不许再说了!再说就收拾你!”
“好好好,我不说了。”小瞎子立刻抬着手虚虚扣住嘴巴,说话声都小了很多,露出的眉眼间都是笑意。
萧寒锦眨眼看着他,许是气氛刚好,又或者被强行压下的“湿热”再次涌上心头,他抬手遮住小瞎子的眼睛,低头吻了上去。
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吻,不再局限于额头和鼻梁,是真正喜欢,要一同度过往后余生的意思。
“江以宁,我们好好在一起吧。”
他声音很轻,河畔的风略一吹就散进了空气里。
但江以宁听到了,或许也听出了与先前不同,他突然牵住萧寒锦的手,十分认真道:“要的,要好好在一起。”
他要永远都和二寒在一起,所以即便是吃难吃的鱼眼睛,只要能有希望治好眼睛,他什么都会做。
萧寒锦得是他的才行。
散步结束,两人回到家里,院子的木盆里放着送来的鱼,还在时不时的游着。
萧寒锦心情很好,当即拍板:“明日就拿它做麻辣鱼,配上白米饭,你爱吃。”
小瞎子连连点头:“都好都好……”
这边欢声笑语,另一头的萧永福却有些不太好过,自从神母庙被查抄,李桂兰得知被骗,银子都打了水漂,成日里要去王秀莲面前哭诉,言语间还带着些怨怼,像是在怪王秀莲之前不制止她。
“你说你,那东西不是啥好东西,你都不说跟我说一声,白瞎了娘那么多银子,你早说,娘就不买了,还能留着银子给未来孙子……”
王秀莲心里不是滋味,但没说话。
萧永福却是不再惯着她,直言道:“娘指责秀莲啥意思?想断亲?”
第71章 阎王
萧永福如今是李桂兰所有的指望, 听到他说这番话后立刻沉默了,抹了把眼泪就默离开了。
王秀莲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隐隐有些不适,她想开口说些什么, 哪怕是一句劝慰的话, 但嘴巴还未张开,脑海中便闪过从前遭受的不善对待,瞬间便将这念头给打消了。
“娘似乎都不会考虑自己的问题。”她轻声说。
“她就是知道是自己不对,才过来怨怼你。”萧永福一句话就说到了点上,从前不觉得, 如今再看,真是自私自利。
他也不愿这样想自己的爹娘, 可事情就是这么做的,他嘴上不说, 心里也是有几分计较的。
可叫他和二弟那样直接和家里断亲, 他也是做不到的,因此小事都可以不计较,反正他也会强硬起来, 不再叫媳妇儿和闺女跟着受白眼。
李桂兰没在这讨到好,也不愿就这么灰溜溜离开, 干脆直接走到大门口坐着,时不时就要唉声叹气, 恨不得整个村子都听见她过得多不如意。
萧寒锦在屋里自然也听到了这矫情做作的唉声叹气,但他却并不打算理会, 且不说他们已经断亲,如今就是同村村民, 即便是没断亲,他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不自在。
大概是迟迟得不到关注, 外面的李桂兰很快就没了动静,萧寒锦嗤笑一声进厨房给小瞎子熬药去了。
“这次的药快用完了,回头再去医馆拿新药,顺便让大夫再给你瞧瞧。”萧寒锦说,一年多总闻着这些草药,如今闻惯了,竟觉得好闻的很。
“我们要去镇上住吗?”小瞎子询问,不等他回答便开始提出诉求,“我想和生哥儿去摘点草药卖,还能摸田螺。”
萧寒锦点头:“那就先在村里住着,等你想去镇上再去。”
得了准确回复,小瞎子照旧开始撒娇夸他,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的溢美之词全都放在他身上,即便是躺在床上敷药,都没拦住他的嘴巴让他少说两句。
因为要从村里赶去镇上,需得起大早,一行人就晃晃悠悠的去了镇上,看似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但每日赚的钱都在不断增加再增加,光是想想都觉得满足,再苦再累都不觉得有什么不能坚持的。
白石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萧寒锦偶尔会跟着蒋亦疏见客,对镇上的事也渐渐了解,才知道当初胡巧云嫁去的钟家根本什么都不算,顶多就是略有点小钱的人家,可见人一旦坐井观天,就容易把自己害死。
暮色降临。
从酒席出来,蒋亦疏抬起折扇试图将醉意扇退,他哼笑:“我这也算是照顾你了,带你见了他们,往后在镇上也算能有个说话的人,不算白费你夫郎那十几斤田螺吧?”
萧寒锦乐不可支,双手抱拳,施施然行礼:“如此,多谢蒋兄厚爱。”
“谢我做什么,谢你夫郎就是了,他一片赤子心,单纯质朴,你可别辜负了他去。”蒋亦疏叹息,虽说那小瞎子不是他喜欢的,可若是能遇此般全心全意待自己的人,他也不至于这样落跑!
“我全然明白。”想到那小瞎子,萧寒锦眉宇瞬间舒展开来,只是想想要和他说话,唇角就已经先扬起来了。
蒋亦疏轻啧一声,实在是不愿看他这幅为情痴狂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自己着实悲惨,只可惜人各有命,他既不愿顺应天命,就得继续逃避着。
萧寒锦还得回村里,再加上吃了些酒,蒋亦疏不放心他就这么回去,特意叫自己的车夫送他,他车夫多的很,随便指来一个都是能做事的,天色不早,萧寒锦就没跟他客气,坐上马车就了。
一如既往,小瞎子还在等他,只是这次是坐在院内的廊下,也不招蚊虫,实在让人羡慕。
“二寒!快来快来,有好东西要给你看!”小瞎子一听到动静就知道是他回来了,立刻抬脚朝他跑来,整个人都洋溢着喜悦,“我熬了醒酒汤,不苦,你喝完再去看!”
“什么好东西这么高兴?”萧寒锦嘴上问着,脚步却没停,被小瞎子推着去了厨房。
他刚端起晾好的醒酒汤,还没来得及喝,转身就看到了旁边盘着的两条拇指粗的蛇,当即惊得出来一身汗,那点醉意也瞬间消失殆尽,连碗差点都没拿稳。
他将醒酒汤当做是镇定剂一口闷了,而后沉默片刻,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好东西?”
小瞎子就知道他是看到了,立刻期待满满的询问:“好看吗?这是我们今日去采草药时阿祥和阿瑞无意间瞧见的,他们说很漂亮是花花的,就把蛇甩晕带回来了,但我想象不到。”
萧寒锦心口蓦地一疼,他强忍着害怕和恶心开始仔仔细细盯着那两条蛇,慢吞吞道:“蛇头看着不大,花纹是黄绿色和黑色相间,一圈圈的缠绕着,蛇身粗壮的很均匀,尾部尖细……”
他已经看出这是什么蛇了,田野村舍常常有这种蛇,虽然无毒却很是厉害,在农户家里附近发现这种蛇很常见,而且村户不乏有爱喝酒的,若是抓到一两条便直接拿来泡酒了。
前世也只在屏幕上见过,这会猛的见到,冲击着实不算小。
“哇!那它一定很漂亮,我们把它泡成很好喝的酒吧?”小瞎子天真无邪的发言。
萧寒锦微微瞪大眼睛,活阎王么你?
“不过我不会弄,二寒你会吗?泡成酒给你喝,蛇胆大补的呀!”小瞎子嘟囔完,迟迟不见他应声,他不由得唤了一声,“二寒?你出去了吗?”
“没,没有出去,不过我也不会,而且我们现在也没有酒,还是等明日再弄。”萧寒锦已经一刻都不想看到这两条蛇了,说完就赶紧半推着小瞎子出去,“今日疲乏的很,敷过药你也赶紧睡,每日都要早起。”
小瞎子不做他想,只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连连点头:“好好……”
趁着晨起铺子生意还没开始时,萧寒锦先带着他去了医馆,药马上就用完,万不能断了。
善德医馆的管事见他们来,连忙迎进去:“可是赶巧,老大夫方才还叮嘱我说你们八成快来了,我这头刚出来看,您二位就来了。”
萧寒锦微微点头:“辛苦您特意出来,眼下老大夫那里可方便过去?”
“方便方便,您照旧还去之前的屋子就是了。”管事知道他每次来拿药都会再让大夫看看,给他指了路便去做事了。
老大夫大概是一直在等着他们,此时身边也没有病人,正慢悠悠地喝茶水,看见他们过来便笑了:“若是再迟些,我怕是都要睡着了。”
萧寒锦拱手行礼:“这几日都在村里,来的有些晚。”
老大夫没再多说,放下茶杯示意江以宁过去,后者没多想顺着声音就抬脚上前,老大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询问道:“这次的药用着有什么感觉?”
“如先前那次一样,只是微微有些刺痛,片刻功夫就没事了。”江以宁说,他说完有些犹豫,其实很想再问问大夫,眼睛是不是真的能好,如果不行,他就不耽误二寒那么多银子了,可是他不敢问,怕听到想听的,也怕听到不想听的。
“那就继续用药吧。”老大夫说,“我明白你们的顾虑,只是你总得明白,你的眼睛是瞎了六七年,不是六七个月、六七天,总不能指望着快速就能好,神医来了也做不到。”
江以宁低低应了一声,只是想好的快些罢了,也没说不想好。
萧寒锦不动声色牵起他的手,笑看老大夫:“您说的是,他只是有些心急,想尽快帮我做事,那药?”
“已经配好了。”老大夫嗤笑一声,颇为傲娇道,“我还不知道你?”
他说完便起身朝药室走去,这地方比较特殊,萧寒锦并没有跟过去,低声细语地安慰着小瞎子。
治病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时日长久才能见效,耐得住寂寞,自然也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道理小瞎子都懂,只是每日都那样盼着罢了。
大夫将药给他们,萧寒锦便照旧留了银子,每次都给的痛快,这才叫老大夫知道的透透的。
萧寒锦将他送回铺子里,便去酒楼做事了。
一见到他来,掌柜立刻就和见到救星似的,赶紧小跑过来跟他低语:“萧先生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雅间内有个张老爷,这会正在上面等你了,东家叫我跟你说一声今日别来酒楼了!”
“这是出何事了?”萧寒锦不解,那张老爷他也只见过一次,压根没有任何交情才对。
“我也不知,东家神情凝重,我不敢耽搁啊!您快先躲躲吧!”掌柜急得出了一脑门儿汗。
萧寒锦知道蒋亦疏不会害他,对方这样为他打算自然有他的原因,他也不再多问,抬脚便准备离开,好巧不巧就被张老爷身边的管家给叫住了。
自知推脱不掉,萧寒锦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一脚进入雅间,就见蒋亦疏也在,见到他来神情微变,到底没再说什么。
萧寒锦顺势坐下,他状似不解道:“不知张老爷找在下是有何要事?”
“是喜事。”张老爷挺着大腹便便,笑咪嘻嘻地说着,眼缝细小,叫人瞧不见他的眼神。
“可是张老爷要新纳?那当真是喜事,萧某在此先恭喜张老爷,待喜日一到,便立刻带着夫郎前去恭贺。”萧寒锦脑子转的飞快,立刻就将这话给接上了。
张老爷神情变了又变,他扯着嘴角笑:“是萧老弟你有喜事!”
“我?”萧寒锦瞬间面露愁苦,有些不甚愉快道,“张老爷还说不是在开玩笑,我家这头刚断亲,连个像样的铺子都买不起,还能有啥喜事,您就别拿我开涮了……”
张老爷那些话在嘴里,半个字也说不出了,他自然能看出萧寒锦这是在和他装傻充愣,可人惨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能继续说喜事吗?
果真不能小瞧这些读书人,平时死读书,但真到关键时候,脑袋转的比抽起来的陀罗都快!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笑道:“看来今日不是说话的好时机,那便下次再谈吧。”
“张老爷这就要走?”蒋亦疏立刻站起来,“小五,快好好送张老爷出去!”
“诶好!张老爷您小心脚下!”
雅间内瞬间安静下来,直到蒋亦疏探头从窗户看到张老爷真的走远,这才稍松口气。
萧寒锦微笑:“我现在回村里还来得及吗?”
蒋亦疏嗤笑一声:“且等着瞧,这老登不把外甥女塞给你决不罢休!”
塞他爹塞!
第72章 生辰
萧寒锦到底不是这里的男人, 他很传统,无法接受身边三妻四妾的,否则那和随意留种的禽兽有什么区别?
自然动物界是不在意这些人伦常理, 但他不能不在意。
和这张宝康只不过见了一面, 甚至都没来得及多说几句拉近关系,他就这样迫不及待了,分明不是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事。
若是被他家小瞎子知道,八成是要不高兴的。
蒋亦疏见他脸色不好,出声安慰道:“向来只见过强抢民女的, 还没见过强嫁民男的,只要你强硬拒绝, 想来他也不好强迫你。”
“若他真要强逼,那我也只能豁出去了。”萧寒锦叹息, 言语间带着浓浓的无可奈何。
“你待如何?”蒋亦疏好奇。
萧寒锦撩起眼皮, 眼神冷漠又肃杀,无情地吐出三个字:“弄死他!”
“咳咳咳……”
蒋亦疏震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变幻,先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他如何都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来。
弄死张宝康?
若说给张宝康些教训,让他改变主意, 这倒是很简单,可若要弄死对方, 怕是连萧寒锦自己都得脱三层皮!
这话还真是敢说!
“你认真的?”蒋亦疏微微瞪大眼睛,向来温润的脸此时有些绷不住。
萧寒锦却是突然苦笑:“我若有那本事, 还能由着他这样逼迫我?”
蒋亦疏松了口气,无奈莞尔:“那你说的这样斩钉截铁, 我只怕你下一刻便要冲到人家府上去杀人放火了!”
“虽然是下下策,但也不失为办法。”萧寒锦虚心采纳了, 将这条列为最最最下等的计策。
“二弟又开玩笑了。”蒋亦疏摇头轻笑。
萧寒锦挑眉轻笑,都说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他自然不会用,若他态度强硬,张宝康定是会找他的麻烦,想来会在铺子上动手脚。
他既然不能独善其身,那就只能将更多的人拉进来。
这话题并不好继续,两人心照不宣地谈论起其他事,略说了几句,萧寒锦就去账房做事了。
他在酒楼内虽看似总和蒋亦疏闲谈,但该做的事也都没落下,对方相信他,他自然也得做好分内之事,否则和白拿银子有什么区别?
“寒锦兄想什么呢?”张元轻声询问,“账簿该换你对账了。”
萧寒锦瞬间回神,接过账簿看了一眼,笑道:“我马上就看。”
他有些好奇张宝康会如何逼迫他,只是在此之前,他得有完全的对策才行,不能把张宝康扳倒,就得找个能把他压制的死死的人,在陵阳县,除了那位,再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对方请到镇上来做客,只是还需要个契机才行。
本想着回家再继续思量,兴许瞧见家里那些东西他就有灵感了,只是刚走到酒楼门口,恰好遇上首饰铺子的掌柜,他这才想起来之前在对方那打的一套金首饰还没取。
金掌柜迎面碰上他也是笑:“萧先生,您之前在我们这边定做的东西已经好了,我来请您去瞧瞧!”
“可是赶巧,掌柜若是不来,我怕是要忘记了。”萧寒锦笑说,但也知道这掌柜兴许是见他迟迟不去,猜测着他可能忘记了,所以特意掐着他下工的时辰过来。
金掌柜笑着请他去了铺子,铺子内这会没什么人,金掌柜便直接把那套首饰拿出来给他看了。
按照萧寒锦的要求,是一对素金镯子,以及一只刻着细小纹理的金戒指,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只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一套首饰价格不便宜,且这种样式多是用来送小哥儿的,不用想就知道是要送夫郎的。
金掌柜笑得合不拢嘴:“这首饰送给您夫郎,他必然欢喜!”
萧寒锦也跟着笑:“他自然会欢喜。”
只要是自己送的,他怕是都如获至宝,在小瞎子眼里,金银都只是用来花的,但该给能给的,他自然都得给。
将这些东西装进一只大锦盒中,萧寒锦便带着回家了,所幸小瞎子瞧不见,他轻而易举地就藏在了对方即便看得见也看不着的地方。
吃饭的间隙,萧寒锦问起小瞎子生辰的事,也是在试探他想如何过生辰。
“你不说我都要忘记啦!”小瞎子有些不好意思,“要给我过生辰吗?”
“这是自然,既是出生日,合该庆祝,也得好好感谢你阿爹阿娘,否则我哪里去找这样好的夫郎?”萧寒锦真心实意的说着,小瞎子能有这般心性,定然和他们从前的教导躲不开关系。
小瞎子抿了抿唇,颇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我想吃长寿面,从前生辰,阿娘总会做给我吃,但太久了,我都不记得是什么滋味了。”
萧寒锦立刻点头:“好,那就吃长寿面,或者再请些客人来,如何?”
“还要请、请客人吗?”小瞎子震惊。
“我听蒋兄说镇上人过生辰都爱请知己好友到家中庆祝,咱们也学学,你觉得如何?”他不过是想他过生日时能热闹些,好弥补弥补从前的冷寂和戚然。
小瞎子讷讷自语:“镇上原是这样将就排场的吗?那我们也学着些,日后你过生辰,咱们也这样!”
萧寒锦笑着答应,将这事放到了心上,真说要请的话,人还不少呢。
五月二十,江以宁生辰。
应萧寒锦的邀请,蒋亦疏和张元温中都来了,连正在备考的黄书玉都特意将这日留了出来,就为了也能来凑这个热闹。
镇上的院子比较小,坐不下这些人,就只能回村里庆祝,而且不止这些,庆祝完还要去看看小瞎子的父母,因此也方便些。
江以宁穿着青蓝相间的衣衫,站在厅里招待他们,虽然有些局促,但好在都是相熟之人,谁也不会说什么,何况江以宁明白,他们和自己并没有太多交情,今日能来都是因为二寒的缘故,尽管如此,他也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