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亦疏却是站在香炉前出神,他轻挑眉梢:“二弟你懂香料吗?”
“若是问用在食物里的香料,我是懂些的。”萧寒锦开着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他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懂,“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蒋亦疏抬手点了点香案,意味深长道:“这香味道很奇怪,寻常寺庙都会用檀香或者线香,沉水香也常见,但这里的香烛什么都不是,反带着一股腻人的香甜气。”
萧寒锦轻笑:“这可是神母庙,你这般算不算亵渎神灵,那甜腻香气,说不定是神母所喜欢的。”
他笑的贱兮兮,蒋亦疏对他这嘲讽语气置若罔闻,但彼此心知肚明,这所谓的神母庙,其实就是借着人信神的无知,来坑蒙拐骗的,只是看外面那些妇人,就知道一次得骗多少银子!
也不知那些人是不是要为骗他们银子做足准备,想商量完整对策,所以迟迟不来,两人也没闲着,干脆去院子外面闲逛着,试图再发现点其他的东西。
但大概是这里的厢房过于气派,直走到最外面的院子才隐约看见人影,车夫依旧站在原地等着。
见到他们出来,立刻过来回禀自己看到的情况。
“关系亲密?”
萧寒锦和蒋亦疏震惊扭头,力道之大恨不得将脑袋都扭下来了。
一群僧人,居然和几个尼姑关系亲密?
且不说出家人要堕入空门,与外界红尘再无任何关系,只是一群和几个的数量关系,也够他们两个震惊的。
这神母庙当真是惊喜多多!
“来人了!”
“你继续在这里盯着,若是有风吹草动,等我们出来再说。”蒋亦疏和萧寒锦对视一眼,两人快速回到方才的厢房里。
没多久,便走进几名僧人。
与方才的小沙弥不同,进来的几位僧人都穿着象征身份的袈裟……
萧寒锦差点没笑出声,这些人是把自己当唐僧了吗?神母会喜欢信徒穿袈裟?未免有些太不伦不类了?
“阿弥陀佛两位施主,方才徒弟将施主的诉求告知我,我这就为两位施主配制药方,可以暂时吃着,不过最要紧的还是带夫人来。”僧人微笑着看着他们,言语间极尽卑微。
“既如此——那我们还是等下次带夫人过来,再请大师赐药,也可对症调理。”蒋亦疏也微笑,“告辞。”
萧寒锦不由得扬唇,意味深长道:“那便下次再见。”
不等这群僧人反应,两人就已经率先离开了,上马车后立刻示意车夫快走,根本不给僧人追过来的机会。
三言两语就想要骗取银子,无非就是要坑那些求子心切的妇人们罢了,什么狗屁神母庙,若是真有什么神母,那整个白石镇岂非要求子得男了?
“闻到了吧?”蒋亦疏低声问。
“嗯,很浓的烧鸡和酒的味道,他们哪里是要用心招待咱们,分明就是前一刻还在吃东西无暇顾及罢了。”萧寒锦嗤笑一声。
两人相视一眼,都知道这神母庙就是用来骗钱的场所,里面所谓的僧人和尼姑,还有不寻常的关系。
蒋亦疏脸色难看,在他舅舅管辖的县城中,居然有这样肮脏的寺庙存在,若是此事闹大,即便京城有人,怕也少不了被天子责罚!
此事势必得告诉舅舅,尽早处理,否则传出去,那才是真的要命!
萧寒锦不用看都知道他在想什么,若是连累到县令,荷叶轩自然也会受牵连,再者县令此人还算公正严明,自然不该被波及,所以得尽早处置才行。
他心中微微叹息,掀起帘子往外看,突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皱眉:“慢些驾驶!”
蒋亦疏似是从思绪中抽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怎么了?莫不是他们已经追出来了——你娘还真是锲而不舍。”
萧寒锦却是摇头:“自从分家后,她就再没有管过我和大哥的家事,何况大嫂也已经平安生产,就更不可能给她买药喝。”
莫名其妙又来这里,先前同她说过若是再来就不会再给银子的话分明听进去了,如今却故态复萌。
只是他如今也懒得管,只要别再找麻烦就是了。
一上午便这样耽搁了,回到酒楼,萧寒锦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丢到一旁,开始专心做事。
傍晚,酒楼这边事情结束,萧寒锦便去铺子那边帮忙了,萧永福很能干,带着阿祥阿瑞就把铺子收拾的焕然一新,放眼看去,就像是进了前世的小吃街。
“今日顾客们见铺子有人,还以为要开张,听说还不开,都恨不得要跟我闹了。”萧永福说这话时硬朗的脸上带着笑,对来日赚钱信心满满!
“那咱们就动作快些,尽量这两日就开起来。”萧寒锦说。
萧永福点头,有些迟疑道:“这些都是小事,但黄童生那边咋说啊?”
万一人家书生临时变卦,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做事了,那铺子就得更迟开张了,今年保不齐不能赚钱了。
萧寒锦明白他的顾虑,他点点头:“大哥放心,书玉虽然是书生,但很守承诺,若是不行,咱们也能先卖其他的。”
“也是。”萧永福附和,“马上就快弄完了,器具也都再次检查过,就等货源了。”
将铺子里这些收拾好,便一起回村里了。
因为积雪的缘故,萧大山和李桂兰并没有去田里,马车一进院子,萧寒锦就看到了他们,也连带着想到李桂兰又去神母庙的事,下马车后就悄悄和萧永福说了这事,免得她又拿香灰给王秀莲喝。
舒禾才几个月,还在吃奶,要是王秀莲不舒服,她肯定也吃不好。
见到他们回来,李桂兰一反常态的打招呼,她面色有些古怪:“回来了,这都啥时候了,又不是夏天!”
“铺子里有点事,耽搁了。”萧永福应声,“家里没啥事吧?”
“能有啥事,大郎,不是娘说你,秀莲都出月子这么久了,你俩也该要孩子了,头胎是闺女就算了,二胎咋也得生个儿子,娘说话不好听,但你总要有儿子傍身的……”
王秀莲刚出月三俩月,实在不着急要孩子,总得给足她修养的时间,只是李桂兰这番话虽然确实不太好听,但按照她的性格来,还真是真情实感的为萧永福打算着。
按理说,心疼自己的儿子是常事,但放在萧家就尤为不正常,李桂兰向来不喜萧永福,即便现在也不喜欢萧寒锦,却也从没有对萧永福这样精心打算过。
莫不是她去神母庙时被忽悠着要对大哥好了?
萧永福点头:“娘,秀莲当时是早产,我们不着急要孩子,但总会要的,您就别操这个心了。”
“你可是娘最听话懂事的儿子,娘往后这一辈子可就指着你了,总好过指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套皮子东西!”李桂兰前半句还好声好气的,说着说着就骂起来了。
萧永福有些尴尬的看了二弟一眼,似乎是想看看他有没有因为这些话生气,萧寒锦对他笑笑转身回了自家院子,压根不搭理她这一套。
只是,俊朗面庞上的笑意,却在转身间瞬间消逝,他就说李桂兰怎么突然就又去神母庙了。
套皮子东西。
看样子是察觉到什么,但又因为不确定,所以要去神母庙,要和萧永福说那些好话,就是为了如果有一天真发现他是“套皮子”,肯定要把他赶出去,说不定会烧死他。
虽说早知道会有被发现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他们起疑心起的这么慢,寻常人发现儿子这样,恐怕早就开始烧香拜佛了。
他不由得笑出声,抬头就对上小瞎子纠结的表情。
“怎么了?”他轻声询问,见对方不搭茬,他又继续问道,“娘过来跟你说什么了?”
“嗯,说了很多奇怪的话,我好像听明白了,但又好像没听懂。”小瞎子低声说着,他又不是傻瓜,根本用不着李桂兰特意过来提醒他。
萧寒锦勾唇:“那到底懂没懂?”
江以宁却是突然面露狡黠,细声细气中带着笑:“可以不懂的呀。”
萧寒锦轻挑眉梢,眼底闪过一抹赞叹,潜移默化间,小瞎子也已经不再如之前那般胆怯懦弱,已经渐渐开始有自己的计较。
他从不期盼小瞎子能变得聪慧至极,但悄无声息间,对方已经在给自己惊喜。
既然对方不懂,他也不必再费心解释了,心照不宣便好。
因着回来的有些晚,陈生和小瞎子已经做好晚饭,饭菜都在锅里热着,萧寒锦回来只管捡现成的吃就行。
吃过饭,便开始了每日的闲暇时光。
小瞎子和陈生在刻字板上描绘着初学的字,萧寒锦则是默默看着关于天圣朝的书籍,多知道些总是好的。
突然,屋外传来李桂兰的声音。
“二寒,这两天冷,娘给你煮了点姜汤驱寒!”
小瞎子和陈生默默停下练字的手。
萧寒锦不自觉笑了起来, 听到李桂兰这话,他竟下意识想到“黄鼠狼给鸡拜年”,笑完觉得自己这般想法有些不太好, 但也实在没办法往更好的地方想。
他起身去开门, 微笑道:“怎么好辛苦娘做这样的事,进来坐坐吧?”
李桂兰像是听到什么鬼故事似的,表情瞬间惊恐起来,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就不进去了, 这姜汤是娘亲自给你煮的,他们都没有, 你赶紧喝!”
且不说不知道这姜汤里有没有放东西,光是这个味道就够萧寒锦恶心的, 但为了能打发走李桂兰, 他还是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完了。
他微微皱眉,神情并不算多好看,但也没有如李桂兰预想的那样直接吐出来。
李桂兰看了看空碗, 又看了看萧寒锦,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按照大师跟她说的,妖怪应该立刻现出原形才对!
她犹犹豫豫问道:“你……没事?”
萧寒锦微微一笑,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娘说什么呢?虽说我不喜欢姜,但只是一碗姜汤而已, 又不是什么下了药的毒汤,能有什么事?”
“也、也是……”李桂兰神情有些尴尬, 她接过碗,“那那什么, 我就先走了,你歇着歇着,不用送我了。”
这样明显的慌张闪躲,生怕萧寒锦看不出她藏着事,那一碗姜汤也不知添了什么料,但应当不是毒。
那些神神叨叨的骗子,骗钱可以,害人性命应该是不敢的。
萧寒锦目送她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这种感觉稍纵即逝,他也就没多想,转身回了屋内。
陈生不好说什么,带着木哥儿默默回了房间里,小瞎子则是满脸紧张的看着他:“姜汤,放东西了?”
萧寒锦点头,满不在意的应着:“应该是,想来不是毒药,否则我这会可能都要毒发——”
话还未说完,小瞎子就踉跄着跑到他面前,捏住他手腕,颤抖着手指开始把脉。
瘦小的家伙,胸膛剧烈起伏着,像是在承受着什么剧烈痛苦和不安,仅仅这么几个动作,耳鬓的发丝都湿润了。
“是、是……是泻药!”小瞎子说完这话,自己先偏头大口喘息起来,因为过度呼吸,喉咙都干涩的开始咳嗽。
“别怕别怕。”萧寒锦忙捞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顶多就是拉肚子,你熬煮些药给我喝就好了,又不会死。”
小瞎子用力眨着眼睛,将泪水憋回去,他低声哽咽:“她怎么能这样?就算、就算你……好歹是条人命啊!”
就算真的怀疑萧寒锦,就算萧寒锦真的不是萧家的孩子,到底是一条人命,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让他承受药物折磨?
萧寒锦轻轻拍着他,像哄孩子似的微微晃着身体,语气带着笑:“人有远近亲疏,不利己便是无用,这道理你不是明白吗?不用为这样的小事觉得难过,我——等等!”
他突然猛的推开小瞎子,连多余的话都来不及说,转身就朝外面跑去!
“坏了!”小瞎子赶紧去药房整理自己那些药,得快点给他熬解药才行!
好在李桂兰没敢放太多,略去了几趟就稍微缓和了,再加上了小瞎子熬的汤药,很快就没事了。
只是这一晚却折腾的没睡好,萧寒锦晨起去酒楼时险些误了时辰。
小五正在门口迎客,见他来立刻招呼道:“萧先生,有位书生来找你,等好一会了,就在您夫郎先前坐的位置。”
“我这就过去,辛苦你了。”
萧寒锦立刻抬脚过去,大概是因为迟迟等不到他,所以黄书玉的表情也有些紧张,毕竟他也是第一次谈论这样的事。
黄书玉时不时抬头看看,和萧寒锦对上眼儿后立刻着急的站起来:“寒锦兄!”
“冷静,你先坐下。”萧寒锦抬手示意,有些歉疚道,“抱歉,我稍后得去上面做事,现在只能长话短说,之前所有的事在家里时都和你说清楚了,稍后就是订协议,我方便去你家看看吗?”
黄书玉连连点头,惊喜万分:“这正是我想与你说的,小鸡长得很快,你多要,我们就能多养!”
“好,那你先去书院,傍晚我去接你,一同去你家瞧瞧。”萧寒锦说。
“那我就不多打扰了。”黄书玉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步伐都比平时轻快了很多,如此一来,家里就能多进项了!
今秋还要继续考试,若是家里能多些银子,妹妹的婚事也能提上日程了!
萧寒锦快速回账房,温中和张元撇撇嘴,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他,像是他做了什么负心事一般。
他清咳一声:“发生何事了?”
温中冷哼:“寒锦兄,先前与我和张元说的话怕是都忘记了,不过也是,那都是去年的事,怎么还会记得!”
萧寒锦轻啧一声,带着些歉疚道:“是我疏忽,今晚有事,明晚去我家如何?客房也有,暂住都可!”
“一言为定。”温中立刻答应,去寒锦兄家就意味着关系更亲近,还能吃他亲手做的东西,那可都是美味!
本就是萧寒锦先前答应邀约的,忘记也是自己的过失,便再次将这事记在心里,想着回头让他们也尝尝炸鸡的味道。
酒楼事了,萧寒锦去铺子说了一声,便去书院接黄书玉了。
修德书院里虽良莠不齐,但也是有真才实学的,黄书玉就是这般,只是这样的人,在书院里并不会被太多人尊重,只因家中贫穷。
马车在镇上不算稀罕物,但停到书院门前的却是头一回,瞬间就吸引了来往书生们的注意。
“这是谁家马车?”
“书院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从前竟不知道?”
“有马车便是稀罕了?先前被赶出书院那个连铺子都开了,一月恐怕要赚十两银子!”
“好端端的提他做什么,居然对胡夫子的小姐那样不礼貌,实在有损读书人形象!”
萧寒锦坐在马车内静静听着,原身做的那些事他无从狡辩,自然也不会进行过多解释,否则岂非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套皮子”?
不过,该给的惊吓,他还是很乐意给的。
他掀起帘子,刚好瞧见黄书玉步伐匆匆往外走,他勾唇下马车,衣缎虽不算华贵至极,但也看着精致昂贵,书生们的视线顿时全都落在他身上。
“这、这不是被赶出书院的萧寒锦?!”
“寒锦兄!”黄书玉看到他立刻大喊一声,和身边的友人告别,便直奔他而来,“叫寒锦兄久等,还劳烦你这样接我。”
萧寒锦微笑:“无妨,也是许久不曾来书院这条街,看样子书院半分变化没有,依旧有浑水摸鱼的东西。”
黄书玉扭头看了一眼那些围观且窃窃私语的同窗们,神情略有些淡漠,他也很赞同这番话,便忍不住点头:“寒锦兄说的不错。”
两人上马车,车夫立刻应声驾驶,跟着黄书玉的指示前往莲花村。
莲花村离镇上不算远,黄书玉平时都是走路,这次也能方便些了,莲花村并不是在村里,而是在街道两侧的村庄,两侧都是村屋。
仅一刻钟的时间便到了村口。
黄书玉迟迟没喊停,马车便继续往里驶去,直到渐渐将道路两边的房子都甩在后面,他们也进了左侧深处,那里坐落着一间房屋。
刚走近些,就隐约听到了鸡叫声,紧接着就看到一妇人端着老大个的木盆子,弯腰躬身,艰难的慢慢踱步着。
“阿娘!”黄书玉快速跑过去,帮着她将大木盆放到地上,“我不是跟您说过,用小些的盆子多走两趟也是一样,还能轻松些,何必总这样劳累!”
黄母嗔怪:“你懂什么,一次喂好鸡,娘不就有多的时间照顾你和阿秀了?”
黄书玉有些不好意思,他赶紧扭头看萧寒锦:“寒锦兄,我帮我娘把鸡喂了,你可要跟着去看看?”
这话问的忐忑,他也怕萧寒锦会不愿意去看鸡窝。
萧寒锦就是奔着这个来的,自然一口答应了,期间还帮黄书玉抬了把木盆,实在沉重的很,难以想象平时黄母一人或带着幼女要如何费劲了。
村里家家户户都有养鸡,萧寒锦也是见过鸡窝的,只是黄家的却是“鸡场”。
直接钉篱笆院围出一大块地方,然后将鸡散养在里面,上面搭着木板干草防雨雪,棚子下还垫着破旧碎布,看样子都是借来的,但也是做了保暖措施的。
黄母得知他身份后就紧张起来,磕绊地介绍着:“家里情况不好,鸡暂时只能这样养,还不能给它们单独造窝,但喂的都是自家种的粮食,您都可以看,刚才那些就是!”
萧寒锦看着这些鸡忍不住咂舌,这么多鸡,若是卖,定然能卖好价钱,只是村里家户都养鸡,销路就有些窄了。
他轻笑:“这样就很好,前期所需可能少些,但我都会提前告知,待日后生意步入正轨,需要的就多了。”
“那行,那这个价钱上……”
“娘,我们已经商量好,按市价便宜两文来算,毕竟寒锦兄不是要一两只,而是要和咱们长期合作,他本想只便宜一文,是我强硬要求两文的。”
不等萧寒锦说话,黄书玉就立刻将话接过去,并耐心解释是自己硬要要价低。
毕竟在他看来,寒锦兄这番找到他,不仅仅是合作,也是有意要帮助他的意思,否则养鸡的那样多,也不是非要选他,只是那日他凑上去,刚好赶上这便宜罢了。
黄母没再说什么,价格是不高,但这是长久生意,只要对方赚钱,自家就有得赚,互惠互利的事。
她点头:“也好,那你们读书人该立字据就立字据,我去看看阿秀,她去后面河里赶鸭子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黄书玉讪讪一笑:“寒锦兄莫怪,我阿娘说话是直白些,并非是要防你,她先前曾被诓骗过,所以对这些格外在意。”
“做生意,明算账是最好的。”萧寒锦对此表示理解接受,“我亦是也有丑话说在前头,卖给我的鸡,绝不能有病有灾。”
“寒锦兄放心,这些条例都写在字据中就是!”
两人商量好,字据也是一式两份,因为是读书人,除去按手印,还特意写了自己的名字。
将这些事都做好,时辰也已经不早,和黄家告别后,他就踏着月色往回赶了。
这时还冷,夜间尤其,赶了近三刻钟的样子,才顺利抵达家门口。
如往常一样,小瞎子拎着灯笼在门前踱步。
第62章 炸鸡
铺子在二月中旬顺利重新开张, 因着之前卖串儿时是有顾客跟着来,亲眼看见他们搬进铺子里,所以并没有买鞭炮, 但这次不同, 时间隔的太久不说,还有新吃食,自然得多放两串鞭炮吸引客人!
荷叶轩也特意送了好些过来,连那两名衙役都送了一挂来,有衙役在, 吵闹声都低了很多,但也变得有秩序了。
鞭炮要放完, 毕竟都是庆祝重新开业的好意,自然不能浪费, 还能吸引更多的顾客, 一举两得的好事。
一放完,阿瑞立刻把铺子门口的东西全都清扫掉,方便顾客们排队, 并告诉大家都有什么新吃食,价格几何等等。
萧永福照旧带着他们做串儿, 只是多了个陈生,串串儿的速度就更快了些, 连木哥儿都能帮上忙,而炸鸡这边则是萧寒锦亲自来, 只带着阿祥打下手就足够。
油锅一开,他立刻将提前收拾好的鸡放进去, 油炸鸡的香味瞬间就冲进所有人的鼻子里,勾的他们一直探头往他油锅里看去, 恨不得立刻抢来尝尝。
“这炸鸡当真不错,还是头次知道鸡也能炸着吃!”
“他家铺子做出啥我都不奇怪,光闻味儿都知道是好油!”
“串儿各来五十,再要只炸鸡,真他娘香啊!一会再打壶酒,这日子过得和神仙有什么区别?”
随着这一声叫买,排队的人群瞬间躁动起来,串儿都是吃过的,不着急买,但炸鸡是肯定要尝尝鲜的!
尤其是镇上的富户千金贵君们,平时吃穿用都是比着来,若是哪家吃了,自家没吃到,说起来那可是丢脸的事儿!
丫鬟小厮们使劲儿往前挤,生怕自己排不到,回去定然是要挨骂的。
顾客们都能看到一整只炸鸡放进油锅,知道萧家不会坑骗他们,一片探讨声里,一只只鸡下油锅,耳朵灵敏的还能听到滋滋声。
“福锦串”前排着长队,都挤到街道了,越是这般,来凑热闹的人就越多。
炸鸡很快就卖完了,因为是第一日,炸鸡的价格也确实不低,萧寒锦并没有让黄家送太多过来,只当是试水了,没想到反响还不错。
“炸鸡今天已经卖完了,大家明日老时间再来吧!”阿瑞得到示意后,立刻走出铺子扬声和还在排队的人群说着,“实在对不住,我们东家说,明日来买炸鸡的,都送串儿!”
“这么快就卖完了?若是被我家少爷知道我没买回去,肯定要挨骂了!”
“萧东家,明日再多做些呗?咱们这有钱花不出去的感觉太难受了!”
“我连瞧都没瞧见呢,就已经卖没了,明日得多买几只才行,我都和相熟的朋友说好要请客了!”
尽管有些不满,可东西都卖没了,他们也只能怨自己来得晚,排的靠后,若是早早就排了,那肯定就和前面的一样,早就买回去吃起来了。
至于备多备少的问题,萧寒锦只微笑听着,但一句都没进耳朵里。
炸鸡不比其他,到底是用油水炸的,吃久了自然会觉得腻味,就该时不时吊吊他们的胃口才行,毕竟镇上也就这些有钱人,寻常百姓,可不会花一两百文买一套炸鸡。
炸鸡虽然没有了,但串儿还在,他这边完事,萧永福就忙碌起来了,阿祥阿瑞也都过去帮忙,他亲自收钱,让小瞎子去休息。
原以为今日有炸鸡,串儿会卖不出去,没想到晌午一过,也将将卖个差不多。
“这些剩的不好看,咱们自己带回去吃了就是。”萧寒锦说,“带上这些东西,去荷叶轩吧。”
“啥?去那干啥,二弟咱们还是回去算算今日赚了多少,那荷叶轩饭菜贵,一顿饭几两银子……”萧永福有些不愿意,他是节省惯了,随便买个饼子都能吃饱,何必还要去那大酒楼?
萧寒锦没说话,小瞎子清咳一声:“回、回吧?我也想知道……”
“罢了,那你们就先回去,我去酒楼再做半日工,晚些时候再回。”萧寒锦没再坚持,小瞎子都这样说了,他自然不能不给面子。
只是莫名有种小瞎子在偏向别人的感觉,怪不舒服的。
江以宁有些不高兴:“二寒,你怎么这样啊?”
萧寒锦轻啧:“我什么样?既然要回,那就买些饼子再回,路上就着串儿就吃了,注意安全,早些回去暖和着。”
知道没有回旋的余地,小瞎子也就不多劝了,反正二寒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跟他闹别扭的,有什么事晚上躺床上就说开了。
萧永福不敢耽误他做事,赶紧让他去了,自己带着人把铺子收拾干净,去买了十几张热乎饼子,就带着一行人往回赶了。
萧寒锦一脚踏进酒楼,就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他放眼看去,就见酒楼内客人们的桌上,几乎都放着一份炸鸡,可见是从他的铺子出来,就直接来酒楼了。
“哟萧先生来了,一日做两份工,这银子就该你赚!”
有嘴贫的,就爱说几句话打趣他。
萧寒锦没恼,反笑道:“那我只管敞开荷包,你得每日都送银子来,将我荷包填满就是!”
客人们瞬间哈哈大笑,萧寒锦没再多说,迈步进了账房。
张元和温中专心做着事,见他来,轻声打了招呼就算,萧寒锦迅速也加入他们,将那些数字全都对账好。
蒋亦疏这段时间都没有来酒楼,起初萧寒锦还以为他是去和县令商议神母庙的事,后来交谈中才知道,他是被一封信唤回府城了,甚至没来得及去和县令说。
那萧寒锦就更不能去和县令说这事了,否则来日蒋亦疏回来,他甚至有枉做小人的嫌疑。
许多时候确实该尊重他人命运,他如今能做的,就是拒绝李桂兰从神母庙带回来的任何东西,也要警惕她带小瞎子去那不干净的脏地方。
至于其他,还是等蒋亦疏回来比较好。
他原是这样想的,却没想到蒋亦疏许久才回,连小瞎子都差点遭罪。
傍晚,萧寒锦带着满身疲惫归家,饭菜早就备好,小瞎子忙前忙后的给他张罗着,生怕他吃不顺心。
吃过饭,萧寒锦懒懒的靠在榻上,一手拨弄着算盘,他轻声叹息:“今日疲累的很,明日就要累着大哥了,单炸鸡来说,减去所有成本,只赚了近四两……”
“这么多!”小瞎子高兴坏了,“今日就卖了二三十只,还有那么多客人都没有买到,比串串赚的都要多呀!”
四两银子听着不多,可在这之前,萧家可是连四百文都拿不出来的,这点银子,都够寻常人家生活一年,可见有多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