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 by小吾君
小吾君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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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织的瞳孔缩小,看见了男人的脖颈上被插入了一片细小的树叶。
两位镇妖师的细微神态也表现了他们的悚然,想来他们也没发现裴铎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裴铎站在了尸体跟前,神态宽厚温和,补全了刚刚那句话。
“所以我让你死的轻松些。”
死去男人的口鼻耳眼处不断向外爬出黑色的虫子,百心和千石同时出手,那些虫化为了粉末,在空气中泛起了刺鼻难闻的气息。
“主司大人良善。”
千石低头道,显然,这人的身体已经被虫子蛀空而不自知,就算活着也是蛊人的傀儡,蛊虫的育池,最后极有可能在噬心之痛中凄惨死去,与其如此,不如在高兴的时候死了。
“处理好,若是半年内未追回,你便替他的位置。”
“跪谢主司大人。”
千石单膝下跪行礼,明白这是主司大人在给他机会,半年后没追回他才会被降职。
两位镇妖师带着尸体走了,侍女上前斟茶,又退回了角落里。
林织骤然和裴铎的眼睛对上,静静看着他。
裴铎有双浅棕色的眼睛,日光下宛若琉璃。
温和的阎王也是阎王,甚至更叫人心里发冷,他杀人都能让别人发自内心地感慨他的慈悲。
下属就算现在降职也只是降低效率,不如施压让其努力去追赶不跌落下去的希望,哪怕届时再秋后算账,对方也绝无怨言。
“紫色的狐狸,倒是少见。”
青年又坐了下来,衣角在空中翻飞。
他看着笼子里的狐狸,抬手拨开了锁栓。
林织从里钻了出来,感觉到裴铎的手正从他的头部抚摸到尾部,力道不轻不重。
“上等的皮毛,宫里的淑妃娘娘正好想要件狐裘,该说你是走运还是不走运?不过妖狐的皮毛做围边,也不知人类女子受不受得住。”
青年摸紫狐的尾巴,纤长的手指缓慢地梳理着柔软的皮毛,温声询问:“你说呢,小狐狸。”
即使是在论断生死,他也云淡风轻。
林织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身份,明明他已经没有妖气,不过他本来也不打算隐瞒,否则刚刚就不会展露有灵智的模样在旁观望。
“她受不住,”林织先是回答了裴铎的话,紫色的狐狸眼望着裴铎,开口问,“你就是裴铎,那个传闻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铎?”
“这个传闻是错的,”裴铎轻啜了一口茶,态度温和地对林织道,“不要轻信任何传闻。”
或许旁人会觉得裴铎小心谨慎,但林织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无人在他之上。

第56章 权宦的狐狸妖宠
裴铎言语间透露出的意味让林织心里的笑容扩大,这种和他相似的同类固然难缠,但恰好是他最了解的一类人。
他们有着看似不同却也相似的人生经历,裴铎从一个被控制的小太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必然不会开始就戾气深重,在那些主子面前在那些他要扳倒的人面前,他必然曾低头过,然后一步步向前。
上头的人都喜欢看好脸色听好话,这也就是林织为什么时常爱笑甚至哪怕已经有了一定的地位,也依旧不脱下无害面孔的原因。
这甚至可以帮他筛掉一部分人,要是真的以为他这么无害,那就不会成为他的合作对象,只会成为他的猎物。
当一个人的评语是‘平易近人’的时候,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
尽管心里笑盈盈,林织面上还是操控着狐狸脸做出了人性化的有些犹豫不定的神色。
“可是他们都说你是大人物,是大越权势最厉害的人。”
裴铎不置可否,指尖划过了狐狸的耳朵尖,不轻不重地揉弄着。
这种毛茸茸的宠物别于花鸟鱼,手感绝佳,紫色狐狸的皮相也讨人喜欢。
见裴铎不接话,小狐狸失望似的说:“其实你没那么厉害吗?”
林织在进裴府时,就已经决定好了要以什么性格出现在裴铎的面前,在和裴铎接触后,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八百个心眼喜欢弯弯绕绕的人,自然是希望身边的人都安分,最起码对他没有心眼和算计。
从裴铎连侍女都用木偶来看,他显然厌倦别人在他面前玩计谋,所以林织干脆走坦诚路线,玩一手率真。
原主本就是单纯的小狐狸,不然也不至于被骗。
林织不打算立纯粹的单纯人设,这种稍不慎就显得蠢,裴铎不喜欢别人玩心眼但不代表裴铎喜欢蠢才,而且单纯人设的限制在于他要是想发挥些什么,很容易人设崩塌,极其容易败坏观感。
听见妖狐的问话,裴铎的手捏着狐狸的耳朵尖尖,故作沉吟了一会儿道:“或许有。”
小狐狸的眼睛亮了起来,忍不住蹲坐着身体,蓬松的狐尾在身后轻轻摇晃。
“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裴铎没有取笑林织的异想天开,也没有告知他没有资格,而是带上一副感兴趣的模样,表示自己在听。
太多的人或者非人的存在都在他面前说过类似的话,他总是不吝啬听一听,再来彻底评判他们的价值,只是总有人把这种行为当成他愿意的象征,之后又彻底失望,丑态毕露也叫人觉得无趣。
“我希望你能从乌城的城主手里拿回我的东西。”
林织没有掩藏,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和裴铎说了,当然没透露自己的身世。
不过就算他不说自己是狐族的弃子,以裴铎的聪慧也能猜出他游离于狐族之外,至少现在没有和狐族有联系,否则他完全可以去找狐族的人给自己报仇,为什么要和他这个不熟的人类做交易。
裴铎只在听见“乌城”的时候眼里产生了一点波澜,其余时候都是一个良好的倾听姿态。
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看着眼前因为诉说而有些愤愤不平的小狐狸,神色带上些怜悯,仿佛也在可怜他的遭遇。
在这种神情里,他开口道:“作为交易,你能给我什么呢?”
“我愿意和你签订契约,任你驱使,必要时为你丧命。”
林织将自己擅长的法术都说了出来,将‘安神’放在了中间介绍,而且说的时候还故作心虚的模样,似乎知道这项能力没什么攻击性。
裴铎的神色不变,似乎完全没有注意他的这项能力,这在林织的预料内,裴铎要是这么轻易就暴露了自己对什么感兴趣,暴露了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他也就走不到这个位置了。
裴铎撑着面颊看着眼前的小狐狸,问他:“你刚刚看见了那两个人,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小狐狸的尾巴低了些:“捉妖师。”
“那你听说过镇妖司吗?”
小狐狸的尾巴彻底垂落,有些垂头丧气地说:“知道。”
原主也知道镇妖司,那是云绿告诉他的。
在妖鬼的心中,镇妖司是他们的天敌,比道士和尚更可怕,因为他们不在深山,在市井中,以平乱为己任,避免他们作乱横行。
镇妖司的人可能是衙门里的捕快,可能是书肆的老板,可能是酒楼的说书先生,有时候也会十分张扬的别着腰牌夜巡,凡是被镇妖司遇上的妖鬼灵物,不是剿灭便是镇压,哪怕从未作乱,也要被捉去登记在册。
原主就是被云绿口中的镇妖司吓到了,虽然知道杀狐令已经取消但还是难掩恐惧,所以才跟着云绿去了乌城。
“那你为何觉得我会同你做交易?”
“一只连妖气都微弱无比的小妖怪,又能做些什么,我又为何要为你涉险,挑起争端?”
裴铎轻叹,似乎在为林织惋惜。
裴铎好整以暇地瞧着,看看这狐妖在这种逼迫下是否还能再给些有价值的东西,想到乌城,他心里冷笑。
百年前起,乌城在历代大越君主的眼中,都是绝对的肉中刺,是绝对的耻辱的象征。
在大越境内,竟然叫旁人掐着七寸,有了一个国中之国,可笑至极。
在他年幼时,父亲还未成为先皇眼中的能臣,可那时父亲便抱着他带他看书房内的堪舆图,说他迟早要将这块地方重新归为大越国土,如此功绩定当载入史册。
那时父亲意气风发,可他的理想还未实现,性命便葬送于妖火之中。
妖物,裴铎心里念着,看着眼前小妖的神色依旧平和。
不过出他所料的是,眼前表情人性化十足的小狐狸在思考一番之后,竟然露出了自暴自弃的模样。
“你说得对,我的确没有资格和你交易,我只是想试一试,我能给的也只有这么多,况且你既然是镇妖司的头领,没在发现我是妖的第一时间把我灭了,已经是不错了。”
小狐狸的面上带着些苦涩的自嘲,连如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也黯淡了下去。
他垂头丧气地说:“那你记得把我做成狐裘的时候,让我死的也轻松点。”
林织这一次确实没什么底牌,但弱反而也成了一种优势。
反正他也造不成什么威胁,况且他还有‘安神’这项术法,林织相信裴铎会留下他。
如果他不是有这么一项针对裴铎病症的能力,他认为裴铎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这才是他真正要做的交易,只是以一种隐蔽的连交易对象都未察觉到的手段在进行。
既然无法静静等待猎物入场将他吞噬,那就干脆选择寄生,以弱小的姿态依附,再一步步达成目的。
为了率真人设,他并不隐藏自己没有底牌的事实,虚张声势也没有必要。
裴铎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摆烂’,看着眼前沮丧的小狐狸,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就这么算了吗,不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了?”
“想,但我现在没有能力,我一个人也抢不回来,而且现在我的命在你手里,我真的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林织一边说着,耳朵似乎都要耷拉下来了。
裴铎看着那低垂的尾巴在桌上扫来扫去,忍不住用手按住。
“我可以答应和你交易,虽然你没什么用处,但胜在瞧着可爱,养着也很有意思。”
林织的眼眸亮起,似乎十分惊喜,不过心里却在腹诽裴铎老狐狸。
养着有意思或许只占两分,剩下的四分是因为他的能力,四分是因为乌城吧。
“自此以后你便是我的妖宠,你有名字吗?”
“有,我叫林织。”
裴铎也没有给林织改名的打算,手掌从狐狸的脑袋上轻抚:“有两点你要记住,不要自作主张地害人,不要背主。”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出他的禁忌,声音随轻,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仿佛只要狐狸触犯了这两点,这双正在温柔抚摸他的手就会毫不留情地捏碎他的颅骨。
林织点头,狐狸脸上写满了严肃,三指指天,表示自己在发誓。
看着狐狸的小爪爪十分勉强地维持着三指的姿态,裴铎唇角上扬,满是轻快的笑意。
多么讨人喜欢的小东西,裴铎将他抱在了怀里,仔细地梳理他的毛发。
“你被拿走的是什么?”
林织先前只说了是重要的东西,并没有告知他是什么。
“心,我的半颗心。”
林织起初还有些不太喜欢这种视角,被裴铎摸的有些僵硬,但立刻调整好了自己,舒服地窝在了裴铎的怀里。
裴铎的身上有种淡淡的清香,如同滚水冲泡的新茶。
裴铎的手按在了小狐狸的心口,微微眯了眯眼。
原来他察觉到的微弱妖气是从他心脉处而来,随着心跳时有时无。
忽然间,他面上的笑意扩大了些。
乌延需要一颗狐心,无论是为了入药还是为了换心,如今只有半颗,效果一定大打折扣。
乌城城主有疾,不趁人之危岂不可惜。
“我会帮你拿回来的。”
裴铎的手指陷于温暖皮毛间,他低头瞧着小狐狸,笃定地许诺。
裴铎的手很冰,分明在炎夏,他的体温却冷的如同死人。
好在林织皮毛厚实,在没有妖力的情况下有些畏热,裴铎的体温正好合适。
听到裴铎的话,他敷衍地感动了一下。
裴铎感觉到小狐狸的尾巴勾着他的手腕轻轻蹭了蹭,他正等着小狐狸感动几句说出必为他尽忠这样的话,却发现怀里的狐狸居然安然睡了过去。
“真是没心没肺。”
换做是旁人,有几条命够他死的?
心都没了半颗,还在镇妖师的手里睡的这么香,这确实让裴铎有些不解。

庭院内云卷云舒,微热的风送来了低语声。
裴铎轻轻颔首,他抱着怀里的紫色狐狸站了起来,走到了小院的池边。
他的手指微动,那朵佛莲顺着水漂来,停在了他跟前。
裴铎弯腰,将手里的狐狸放进了莲中央。
本就小臂长的狐狸盘在一起显得越发娇小,在佛莲中央宛若极品紫玉。
裴铎想着他刚刚的模样,忍不住摇头轻笑。
难怪人总是喜欢养些什么东西解闷,确实有趣。
小狐狸先前与他做交易的时候没有说缺的是妖心,还算有些小聪明,不然只有半颗妖心的弱小妖物哪有让他驱役的资格,别说动手去伤敌,自己随时都可能会因为喘不上气而没命。
那样弱小的妖物,他能轻而易举地捏死。
小狐妖,有点狡猾,但不多。
他的一身皮毛确实柔软叫人摸着舒适,想到他说的术法,裴铎又忍不住有些发笑。
狐族的魅惑术确实上乘,可想到这小狐狸的性子和功力,若是他去惑人,不成功是不是也要说‘算了,勾引不到,尽力而为了’。
他又想到了小狐狸说的安神术,神色稍淡了些。
这么多年他已经习以为常,若是起初便异常疼痛倒还好些,那也能习惯。
可头疼的程度不断加剧,发作也越来越频繁。
今日在上书房,他近乎掰断了案桌的一角,所幸当时有群蠢货办了蠢事,以为他是在震怒朝事。
他先前喝过不少药,但医界圣手道明他的病已不寻常,人间的汤药针灸已经无效。
他也去听过经,无论是梵静寺的无尘大师还是三清观的衡清道长,都只能在初期缓解一二,之后便再无效果。
这些当世的大师,以及被称赞为天赋卓绝的他都没办法解决这种因果缠绕由心为根的疼痛,如何能指望一只狐妖。
不过他确实也是因为小狐狸有安神之效才答应了他,虽说心里不抱期望,但也不会全然放弃,毕竟这是狐族,总有些为人类不清楚的秘术。
旁的不说,抱着他心情确实好了一些。
裴铎进了屋内,庭院角落里的侍女轻步走出,开始收拾茶具,离开了院落。
分明还是下午,院内却一片死寂,没有虫鸣也没有鸟叫。
林织没有睁开眼,听着01告诉他裴铎的坐标正在不断移动。
01:【他的房间里有密道,通向皇宫。】
林织不意外,许多人只知道裴铎的一重身份而不知第二重,从正门出入太打眼了,有这么密道一点儿都不让人奇怪。
01:【对了宿主!有一个好消息!】
【因为你连续完成了两个任务,我的功能升级了,再也不是只能看坐标了,你还能看见任务对象的情绪值!】
在01带着些兴奋的讲述里,林织明白了这个情绪可视化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看见任务对象身上环绕的情绪雾气,以颜色作为区分。
平时的透明便是心如止水,没什么情绪波动,情绪越负面,雾气就会越灰暗,当任务对象的情绪糟糕到极致时,雾气会呈现黑色。
与之相反的,情绪越正面,雾气就会越明亮,当任务对象的情绪高涨到极致时,雾气的颜色会呈现红色。
虽然没有明确地说任务对象呈现出哪种情绪,但这对于林织而言根本不需要,既然能知道对方开心与否,他可以轻易地推测缘由。
林织夸赞道:【这很有用,宝贝你真棒。】
这完全弥补了01在没有网络的时代只有定位器功能的短板,林织不知道它还会不会进化,也不知道以后还会有什么功能,这让他有些期待。
即使是林织,都不能说自己能看出裴铎的喜怒。
情绪掩藏简直是他们这种人的必修课,有时候他人看出来的情绪都是他们刻意表现的情绪。
虽然他作为狐狸裴铎在他面前不会太紧绷,可有了这种功能的辅助,林织可以更好的知道在哪个节点下手。
被宿主夸奖的01很开心,这和被人型宿主夸赞的感觉不一样,被可爱狐狸夸夸,01的心脏受到了可爱暴击。
林织听着01的笑声,不经意似的询问道:【怎么现在才告诉我升级了?】
01:【这个是看见任务对象后我才收到的通知,刚刚宿主在和他说话,我就没有开口也没有打开功能,避免影响宿主你的发挥。】
经过了被带飞的两个世界,01早就坚定了不扯后腿乖乖听指挥的决心。
01:【还有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有点可怕……一脸平静地讨论怎么剥你的皮也太恐怖了,宿主你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就算01只是个智能AI都觉得有些可怕,那种可怕不是一眼看到的吓人,是让人心里越来越凉细思恐极的感觉。
林织应声,表示自己会的。
身体感觉到了困倦,林织没有再和01聊天,打算让自己继续休息。
这朵佛莲正在滋养他重伤的身躯,在这里休息有利于他补足精气,等休养好了身体,他就可以继续修炼妖丹。
他不被佛莲排斥,应该也是原主从未杀过人的原因,裴铎估计也是看在了这一点上,才愿意把他留在身边。
如果他身上已经沾了血气,哪怕他有安神术哪怕他再怎么表演的率真可爱,裴铎都会挖出他剩下的半颗心,然后把他剥皮拆骨。
从裴铎的禁忌里看,他非常厌恶伤人的妖物,不仅仅因为他是人,是镇妖师,更因为他全家都是被妖杀的。
所以裴铎没变成一个奉行非我族类厌恶所有妖物,看见妖鬼便格杀勿论的人,已经让林织足够庆幸了。
不过这也说明裴铎是个清醒到可怕的人,他清楚的知道那场大火没有人暗中浇油布满府邸,哪怕那妖火妖风再盛,也不会烧的那么顺利,他复仇的目标向来明确,成为镇妖师后,也只是对害人的妖鬼除以极刑和奴役。
因为和鬼共躯过,他并不像一般的镇妖师对妖鬼立刻剿灭,反倒有几分恶邪人士役鬼邪的作风。
林织确信,就算裴铎当初没有加入镇妖司,没有学习正统的五行八卦运灵之术,他会成为最大的恶邪。
林织想着今日看见的蛊虫,慢慢地睡了过去。
太阳西落东升,林织再次睁眼时,已经到了白天。
01:【宿主,你睡了三天QAQ】
01手动加了表情包,以表示自己的担忧。
林织感觉自己身体好了很多,没再有之前被运送的路途中那种极其强烈的疲惫感。
他安抚了一下受惊的系统,问道:【这三天裴铎来了吗?】
01语气更低落了:【没有,自从那天他从房间里走进皇宫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01很不理解,这么可爱的狐狸,任务对象他是怎么忍得住不来天天撸的,它十分谴责他这种行为!
这在林织的意料之内,裴铎本来就因为他没有威胁所以才让他待在身边做他的妖宠,既然没有威胁也不重要,当然就容易被抛到一边,毕竟裴铎很忙。
不仅要在皇室和各方势力中斡旋,更要纵观八方运筹帷幄。
他虽然做到了权宦的位置上,但他不够狠毒,做不到真正地看朝廷一团糟只顾着自己享乐,没办法把有才能的良臣随意砍杀以此震慑他人稳固自己的位置,所以总不免有蠢蠢欲动的人。
即使成了太监,成了被暗戳戳骂的阉党,裴铎的身上还是有着泽川裴氏的风骨。
裴氏向来出能臣,在朝中有派系,但他们也十分纠结。
他们支持裴铎,却又希望裴铎能够不要独揽大权,至少能让皇帝有皇帝的威严,让皇帝能决定政务的方向,而不是他的傀儡。
他们心疼裴铎的遭遇,也早就和裴铎一条船,但又不希望泽川裴氏在史书上没了清誉成了弄权之党,希望能继续维持清名。
因为他们顾及声名,裴铎做事也要多加考量,更别说他还兼顾着镇妖司的重任,不仅要操心有没有人杀他,还要操心妖鬼会不会祸乱人间让天下不太平。
林织想他不头疼可能才不正常,让他对生活有期望也难,如果一切都稳定了,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来看,或许他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他只要活着,就会有人对他口诛笔伐,以他攻击裴家。
除非他和裴家断绝了关系,彻底割席,甚至让裴家人攻击他,方能两全。
家族的荣誉和清名在后世都有人看的无比重要,更别说是古代。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
林织有些怜惜,再一次觉得这个狐身的方便,起码能让裴铎放下些许防备,若是个大活人,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靠近裴铎了。
佛莲因多日被吸取灵气,林织从里面跳出时,佛莲金黄色的花瓣已经有些色彩黯淡,几乎变成了白色,只有花瓣尖尖还有一点淡淡的金,也不再往外溢出光辉。
林织晃了晃尾巴,蓬松柔软的毛随着他的动作在空气中晃动。
林织感觉到自己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身体也没有沉疴之感,在宽阔的庭院中奔跑,熟悉狐狸的身体。
狐狸的身体轻盈,能够跑的很快,反正庭院里没有人,林织跑遍了各个地方勘察地形,然后在角落里看见了静静看着他的傀儡侍女,动作一僵。
侍女神色不变的出了庭院,不一会儿端着食盒走进,在石桌上布餐。
一个个精致的浅口碗碟里放了食物和糕点,还有深一点的玉碗里放了水。
做完这些后,侍女又回到了角落里。
林织想还好他也不是人,不然真的会被吓到。

略带些阴冷之意的宫殿内,案桌不远处燃着淡香。
小太监弓着腰稳当当地端起托盘,将里面装好的奏折快步运往御书房。
裴铎看着清了一小半的案桌,手里拿着朱批,继续看着手里的奏折。
“堂兄,你瞧,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封上奏了。”
一旁端坐的裴盛将手里的折子递到了裴铎的跟前,而后便没再开口,屏气凝神地等着裴铎开口。
他乃是裴氏嫡系子孙,父亲是裴铎父亲的四弟,因而他唤裴铎堂兄。
今年殿试,他是皇帝钦点的探花,入翰林院,后被堂兄看重,得以升迁参与政务。
不过他现在也只是在学习的阶段,还没法直接插手朝政,目前就替堂兄看奏折将事情进行粗略的轻重缓急划分,将筛过一遍的折子再筛一遍,然后将不重要的那部分奏折再送到皇帝的案头。
裴盛第一次做这件事时心头狂跳处于亵渎皇权的不安中,长辈们也时刻叮嘱他小心谨慎,母亲更是劝他不要与堂兄来往太密切,裴盛却有主意。
他知道那日殿试皇帝根本不想点他为前三甲,哪怕他有学识有才能,他也刻意忽略他,只是因为堂兄在一旁站着,皇帝最后才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进行了夸赞。
皇帝在借他表达对堂兄的不满,裴盛心里没有怨言,但他清楚一笔写不出两个裴字,若是堂兄倒了,他们裴家想不被牵连不可能。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
慢慢地他翻看这些奏折心也越来越安定,不再狂跳不止心慌意乱,看到的学到的远胜从前,所以他对堂兄更加佩服。
若是没有当年的事,堂兄如此大才之人,必定也会金榜题名而后名流千世,可惜如今白壁有缺,不复以往。
上一次他们见面还是十多年前的泽川,堂兄八岁,他三岁,跟在堂兄后面玩耍,一别多年,已是这般光景。
裴盛压着心里的唏嘘,神色越发肃穆,等着裴铎开口。
“不必管,放着吧。”
裴铎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裴盛有些不解其意,还是将折子压下。
这是靖州来的折子,靖州位于江南,州牧上奏言近日匪患猖獗,望朝廷派兵镇压,想来十分急迫,竟然一月上奏三封,堂兄为何视而不见?
裴铎没为他解释,心思飘到了靖州一事上。
靖州州牧与那些水匪勾结不是一日两日,时常联手欺压商户,一面加重商税盘剥,一面让水匪等着劫货,除非商人能献上七成收益,才能保证货物完好。
上个月中,他们劫掠的珍奇货物却凭空消失不见,两拨人互咬,认为是对方私吞,靖州牧倒是想剿匪,却也把事情被抖落,因此只敢上奏朝廷,而后再装作友方通知水匪,以此在中间达到自己的目的,他的计策裴铎一清二楚,因为那批货物就是他藏起来的。
再乱些吧,再乱些才好出手。
裴铎如是想着,周身的气息却悄然凉了些。
裴盛低头不敢再看,虽然堂兄表现的十分温和,但裴盛却不认为他真的很好说话。
堂兄若是亲切起来,也叫人脊背发凉,他冷下脸,更是让人心惊肉跳。
正在看奏折时,他忽然听见堂兄笑了一声,并非是讥笑,而是因为某事而欢愉。
他好奇地看去,见堂兄的案头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纸条。
因为距离不远,裴盛也看见了上边写的内容。
巳时一刻醒,驰逐于庭中,见奴微惊,食多,尤嗜鸡肉羹,清水啜半碗。
裴盛有些惊讶地问:“堂兄养了小宠?”
养宠这件事本身没什么让人好惊讶,可裴盛知道那些猫狗见了堂兄都会绕道走,哪怕是淑妃养的那只娇纵爱挠人的异瞳猫,还有长公主养的那只烈狗,见了堂兄都不敢出声,裴盛很难想象还有不怕堂兄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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