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救赎—— by小吾君
小吾君  发于:2024年08月15日

关灯
护眼

林织因为千心花的魔气还没消,便没有放它出来,以免魔气对情况造成意外。
元止用衣袍垫在底下,看着师兄发烫的面颊,担忧多于欢喜。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异常。
咕啾水声在不算宽阔的洞府里回响,元止俯身亲着林织的眼尾,忽地抬手。
黑剑现身,挡住了背后飞来的剑意。
“滚开。”
元止没有和林织分开,偏头眼神凌厉地看着出现在他面前的主魂。
少年周身满是领地被入侵的不悦,宽阔脊背上有着几道浅浅的抓痕。
这时候谁都不能来分一杯羹,哪怕是自己也不行。
“你打不过我,把他给我。”
庭砚的视线淡漠地从他身上划过,语气平淡,他甚至不愿意多在这个分魂身上投以注意力,只想带林织离开。
“他是我的情劫,而且他与我心意相通,他答应日后与我结成道侣,你算什么?”
向来心直口快的少年开口,他知道他的修为和主体相差甚远,但林织是他的。
“是你让我拥有他,不要出尔反尔,你不想渡劫了吗?”
元止深吸了一口气进行提醒,他这番举动当然不是迫于庭砚的威压,而是因为师兄他……
元止摸了摸林织的面颊当做安抚,又将手掌贴在了他轻轻摇晃的腰上。
“愚钝至极,你若是再这样下去,他的修为都要被你吸干,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庭砚的喉结滚动,声音颇为沙哑地冷斥。
元止因为庭砚的话一怔,师兄的修为?
他立刻查探,发现师兄的灵力果然在通过连结之处缓慢地朝他身体过渡,只是先前那种情况里,他根本就没有发现。
他试图将灵气返还,却发现明明应该相斥的木灵气到了他的身体里,竟然与金灵气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而他渡给师兄的灵气,依旧与师兄自身的泾渭分明,反而让师兄闷哼一声,显然让他痛苦。
怎么会这样?
“你知道什么?”
元止意图抽离,却又被定在原地。
内火似乎灼伤着肺腑,林织断然不会让唯一的水源离开。
“为什么?”
纤长细白的指尖胡乱触碰摸索着,握住了紧贴处分离些许的热意。
青年的眼眸疑惑,不解地询问着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少年。
为什么要离开?
庭砚眉眼已然隐忍到极致,不欲废话道:“放开。”
“如何帮他,告诉我。”
元止虽然不知道庭砚要做什么,但下意识觉得不能这么松手。
庭砚能做得到,他为什么做不得,他也可以帮师兄,他才是最应该出力的那一个。
元止对另一个自己始终充满戒备,这是他的师兄。
庭砚的手握住了林织的手腕,同元止对视道:“你的修为太低。”
源于同一魂魄的两个人,此时对峙气氛却格外剑拔弩张。
“那就先耗尽我的灵力,师兄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是我,他如今意识不清,我绝不能这么把他给你,除非我倒下,非要你来不可。”
僵持了几个瞬间,庭砚喉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他强咽下那股血气,微微闭眼又睁开。
看着林织,庭砚微微抬手,那张暖玉床便出现在了这空荡荡的洞府里,玉的光泽让这简陋之处似乎都多了几许光辉。
庭砚淡淡扫了元止一眼,元止懊恼地咬着后槽牙,抱着师兄去了床榻上。
走动间林织的墨发晃动,在玉床上铺散开来。
似乎碰到了什么,雪一般冰凉的东西。
元止看着林织握住庭砚的手,心里有些不满。
庭砚垂眸,往林织的身体里注入灵气,为他寻找关窍。
“元止?”
林织不解地呢喃,眼前的人影模糊不清,倒不像是他所认知的少年。
“师兄,我在这呢。”
背后的人轻轻掐住了他的面颊,迫使他转头与他亲吻。

身后是元止,那么眼前是谁?
林织的手贴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下意识地惊醒了些,沉底的意识猛地刺破混乱的神经,让他脑海多了一分清明,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反应过来这个世界的爱人分成了两半。
他心里微微放心,身体也跟着放松下来,没有强撑着理清眼前的状况,任由混乱将躯壳主宰。
庭砚和元止都没有发现林织这片刻间的隐晦变化,元止正怀揣愤愤不平的情绪亲着他家师兄,当然这种情绪不是因为师兄认错人,而是因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在他们之间横插一脚的主体,不过眼下还是师兄的身体重要。
由于林织要被引导穴位在正确的关窍间运行功法,所以他面向着庭砚。
但他并不在庭砚的怀中,而是被元止扶着腰,泛着淡红的指尖在玉床上徒劳地握紧,最后握紧了庭砚的衣角。
元止口中念诀,按照主体所说的将灵气按照一定规律向林织的身体里输送,虽然是一心二用,但是丝毫没有出现纰漏。
承受着源源不断地灵气输入,原本的木灵气又在身不由己之间流出,林织在快感之外感觉到了内脏被挤压的痛苦,有别于少年过于深入的外在压迫,灵力游走于经络之间,像是一团又一团无规则胡乱碰撞的线状混合物体。
“运气。”
朦胧之间,林织听见有人这么说。
那声音带着些低哑,原本的声线应该更平和清澈。
在另一股灵气引导下,林织下意识地运转起灵力来,那些出现在他身体里胡乱游荡的不属于他的灵气一改之前散漫的状态,朝着他所牵引的地方而来。
庭砚的喉结滚动,看着青年雪肤朱唇的风流体态,用自己的灵力替他打通关窍。
腹部的赤月格外显眼,而薄薄肚皮下若隐若现的不属于他的将他完全侵占的物件也跟着显眼。
庭砚闭上了眼,隔着一层朦胧的观感通过魂魄传来,他抬眼看向元止,提醒道:“让他转身。”
人体内的穴位众多,合欢宗的咒术阴毒,术士反其道而行之,需要将平日里看着不想关的穴位连同,需要将人好生翻来覆去一番。
庭砚本想扶着林织起身,却见元止将人抱着,直接把人转了过来。
元止没想太多,只是想着林织现在站不稳的模样,没打算多生波折。
然而这种情况于林织而言却是太超过了,他修剪齐整的指甲在元止的肩膀上留下了痕迹,雾蒙蒙的眼睛被逼出水光,连带着鼻腔里挤压出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短促的哀哀。
“师兄,没事,我在呢。”
元止以为是驳杂的灵气让林织感受到痛苦,连忙轻拍着林织的脊背进行安抚。
他想师兄果然是因为经络的疼痛,所以才收的格外紧。
合欢宗的邪修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然对人用这么阴损的手段,他当初经过那合欢林下手还是轻了,就应该把人杀了后一把火把那诡异的林子也烧了。
庭砚倒是看出来了,看着生嫩的分魂,敛下眼里于他而言有些尖锐的冷嘲。
林织的青丝如瀑,庭砚将他的头发拢在了一块,松垮地系上了发带,用手握住以免它再次遮蔽,用另一只手抵在了林织的背上。
他触碰到哪里,哪里便微微紧绷。
料想林织本身便对这触感敏锐,又或者说因为这咒术缘故才会如此。
由尾椎旁至上,和混乱流动的木灵气,朝着某处而去的金灵气不同,庭砚的灵气磅礴又绵长,如同鲜明的指向标,告知着林织何为正确的办法。
肉眼不可见的地方,原本被迫输送的木灵气停止了外流,在身体里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小漩涡,吞噬着外来的灵力。
“实在灵力枯竭,便不必强撑了。”
庭砚看着名义上的弟子,冷淡地提醒。
元止咬着牙没有理会,他已经不太需要主动将灵气输入到林织的身体里,而是半被动地看着灵力往里流入。
那些越来越小的灵团,已经能表明他的灵力越来越稀薄了。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因为灵力被吸干而掉下眼前的境界。
元止其实并没有所谓,只要师兄要他可以全部给,没了他再修炼便是,可他担心的是即使这样可能都没办法让师兄这次平安度过,以至于不得不……
元止看着表面平淡但其实一副胜券在握姿态的主体,心里满是不甘。
元止忽道:“你可以传功给我。”
其他的人的灵气之间或许不相容,可是他和庭砚本来就源于一个魂魄,庭砚可以传功给他,这样庭砚就不用插手这件事了。
庭砚抬眼,轻声道:“你真以为我不会杀你?”
他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戾气,但属于化神期大能的威压已经盈满了整个洞府,让人忍不住紧绷。
庭砚不杀元止,不是因为情劫,是因为分魂的创伤本就没有完全愈合,如果再强行融合,在元止挣扎的情况下,他可能会受伤很重。
损人不利己,或者说放在他这种‘敌也是我’的情况里,他是在纯粹自耗自损。
只是这么做不划算,不代表他不会这么做。
“还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你宁可无视他的痛苦,也要坚持你那幼稚的想法?”
如果是他来,林织早就能够顺畅运行反噬的功法了。
何况元止的修为才金丹,又有多少灵力能给林织吸走,他不同,他可以满足林织的索求。
“是我将你分出来渡劫不假,所以你也应该清楚,他原本是我的情劫,只不过让你代劳而已,你不断以此为借口与我辩驳这些,有什么意义?”
庭砚不解,他并不是以此嘲讽元止,而是真的不明白。
他这么做都是为了让林织的身体不会变差,到这个紧要关头了,分魂还在和他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你未免太过无耻了,你以为这是你想让就让,想拿回就拿回的东西吗?”
身为情爱之魂,元止或许不懂很多事情,但他知道情爱并非什么器物,能够轻易给出又轻易收回。
不断涌入林织耳朵里的声音嘈杂,他不清楚身边的人在说什么,他只感觉到了对于灵力以及欲念的不满足。
“好吵。”
青年的红唇柔软,殷红的舌尖描摹着少年爱人的唇线。
他无声以身体催促,无论是什么灵气,他都可以收入囊中。
庭砚‘看’到,即使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林织对于这种功法的掌握也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明明他还没有引导到最后一个关窍,但林织已经无师自通,那些灵力漩涡最终出现在了林织的内府,源源不断地吞噬着进入他躯体里的灵气,不仅仅是元止的,还有他的。
在没有伪装的情况下,青年温和柔软面庞下的贪婪一览无遗了。
如同不断吸收养分来让自己成长的食人花,以美丽无害的外表引诱,以成熟妥当的手段安排好所有,只有在完全放松时,才会对本性不加遮掩。
元止有些苦闷地咬了咬林织的唇,但不敢下口太重,不过下边倒是呈现截然相反的态度,就像是咬破猎物脖颈昭示地位的少狼王,蛮横地想要留下自己的痕迹,好让人铭记。
骤然绷紧的足弓在元止的黑衣上宛如夜幕上的新月,出现的短促却又缠绵。
元止的灵力已经完全枯竭,但存货却格外丰厚,足以盈满。
在意识中略显长但其实不过几瞬的空档里,绷紧的脚背骤然放松,透着几分懒懒的绵长。
即使到了这时候,庭砚仍然不疾不徐,让人看不出他的心中所想,好像只是在为子侄后辈排忧解难,为了救他不遗余力。
只是那握在青年柔韧细瘦腰肢上青筋微微鼓起的手背,才暴露出些许端倪。
“你竟然……”
元止猛地察觉到什么,气的猛拍玉床。
若非这暖玉床是一整块玉髓雕琢而成,但凡有点拼接的边角的,都会因为元止这一掌而四分五裂。
元止原本乌黑的眼眸翻滚着浓墨,掺杂着血丝溢出红意,他急促地调整着呼吸,恨恨道:“你怎么能这么做!”
太过分了,明明是他的师兄,本来让庭砚来救师兄他就已经很委屈了,但现在才发现原来庭砚早就隔着他感受到师兄了。
若不是清楚知道打不过,元止何尝不想把主体给解决了。
若是他能更强大点,或许今日都没主体什么事了,那里还轮得到他。
“并非我所愿,只是你本就是从我的魂魄中割舍出去的部分,我也不知为何如此。”
庭砚抚着林织光洁的脊背,淡淡回答。
这点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所幸这玉床够宽阔,他根本不用瞧见一旁碍事的人。
他那带着些病弱之色的眉眼舒展着,原本淡色的唇也多了些血色,透着些许餍足。
被尊为剑峰之主的他灵气何其磅礴,反倒是关切着林织,让他慢慢消化,以免贪多嚼不烂,反而让灵气堆积在身体里成为赘余。
“师兄。”
元止到了林织跟前,有些委委屈屈想要告状的模样。
然而师兄只是用那双含情眼眸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元止就忍不住再凑过去了。
他相让什么,师兄本就是他的。
师兄说过以后会和他结为道侣,名不正言不顺的人也不是他。
无间山的风雪难得和煦,将满山装点的如同仙境。
千心藤的根系紧紧地与树木缠绕,稍显黏腻的白雪混合着半透明的水泽从掌心坠落。
藏雪握剑,风霜繁多。

林织有些疲倦地半闭着眼眸,眼前光影晃动,什么都看不清。
在眨眼之间,能感觉到身上的黏腻。
这种疲惫并不完全来源于身体,更多来源于精神。
内府里运转的反噬咒术的功法源源不断地吞噬着灵气滋养自身,游走于经络的每一处,灵气冲刷修补,让人只能感受到经久不息的足以将人麻痹的欢愉,于是精神的惰怠感便被无限拉长。
起伏间,潮汐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在领域上留下它们造访过的痕迹。
林织可以轻易分辨元止和庭砚,虽然一分为二的爱人们也并没有这种让他猜猜属于谁的游戏恶趣味。
兴许是因为病弱,庭砚的体温很低,让人一见他触碰他,都能想到无间山终年不化的雪,和雪山上方悬挂的温凉的月。
大概也是因为生病,又或者说是某种长者的从容,庭砚不像是元止那样没有章法的急躁,而是规律性的,甚至带着些残忍的恒长。
虽然处于同一片大陆,也同样是以日月年为时间计量单位,但修真域的时间流逝似乎比凡人域要更快些,以至于让人在恍惚后,才发觉已经过了几日。
修真者早已辟谷,自然也没有了五谷轮回的烦恼,玉床上残留着痕迹,这些痕迹又在净尘诀中消失无踪。
好在悟道于修士来说是常事,加上林织的魂灯在灯殿里好好的燃着,让任鹤波不至于忧心小徒弟的去向。
在持续不休的交替之中,林织陷入了彻底的沉睡。
庭砚仔细地检查了他的身体,见他的境界没有跌落反而因为吞噬不少而大有长进后,轻轻松了口气。
只是夺他人修为终究不是什么正道的好办法,在之后可能会被林织造成阻碍,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属实没有办法。
他看着躺在他怀中熟睡的青年,手指梳理着他的长发。
林织醒来时,外边的天灰蒙蒙。
无间山在不下雪的时候,天空也是铅灰色,似乎从不会出现日照金山那般的盛况。
元止正躺在他身边熟睡,环着他的腰,一副将他遮蔽在怀中的姿态。
灵气在体内顺畅的运转,什么后遗症的疲乏荡然无存,林织的唇角微弯,心情颇为舒畅。
01悄咪咪地冒头道:【宿主,你还记得那些事吗?】
要是不记得,01就得提醒一番了。
虽然有着动画片的遮蔽,但是01可以看坐标啊,这个在它的权限范围内。
01看了好几天的动画片,几乎是哼着歌看着三个坐标点贴贴。
在这个时候它终于感受到了接力赛的好处,动画片看不完,根本看不完。
林织应声,没打算多和要被关小黑屋看动画片的系统多谈成年人的风花雪月。
事情的变故在他的意料之外,让他的设想提前了,但也不错。
各种意义上的不错,在清醒时可能有些吃力,但在咒术的作用下,似乎也没有觉得负担。
咒术导致身体的变化没有让林织太放在心上,他看重结果,所以并不为自己险些沦为炉鼎而心生不虞,只是这结果好像与最初殊途同归。
如果他没有散功,要走的似乎也是这条吸取他人功力的路子。
可见邪修法门的霸道之处,一旦和他们沾上边,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林织想到了魔气入体的大师姐,心里下意识思量。
“师兄!你醒了!”
一旁传来的声音唤回了林织的心神,他看向一旁的元止,眉眼弯弯。
“师弟,又麻烦你了,”林织拢了拢衣袍,身上的斑斑痕迹也随之遮掩,动作自然中透露些许柔和风情,他微微转头打量四周,又低头略有迟疑道,“只是师叔的这张玉床,为何会在这里?”
元止闻言一愣,踟蹰着要不要将真相告知师兄,但又觉得师兄若是知道了,恐怕心里会受不住。
还是他的修为太低太过无能,否则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即使他和庭砚是一个人,但是师兄并不知情,又怎么能接受这种事。
元止不想欺骗林织,但又不知道如实相告会怎么样,只能避重就轻有些含糊地说:“师兄,你身上的咒术实在无比诡邪,昨日突然发作不说,竟然还会将你的灵气输送给我。”
千错万错,都是合欢宗的错。
要是师兄没有中咒术,好好的人怎么会承受这种苦楚。
林织看着少年略显拙劣的话术,十分配合地被他牵动思绪,立刻检视自身后,略带疑虑地说:“我的修为并没有减少,甚至还增长了许多。”
林织眼里的错愕无比真实,微蹙的眉头似乎因这事而陷入烦恼。
“我师父寻到了可以为之对抗的咒术,足以将你的情况逆转,但根治似乎是不能了。”
元止绞尽脑汁有些磕磕绊绊地说,因为没有完全说实话,面上也覆着沉重的阴霾。
林织轻轻吐出浊气:“那我应当去谢过师叔,劳烦他为我费心思了。”
“师弟,我先去拜别师叔,而后便回云雾山了,不知离山几日,师父看不见我,未免要担心了。”
元止点头,护送着林织离开,心里又想庭砚会不会将此事道破,师兄是否会埋怨他知情不报?
不论如何他都受着,只盼望师兄不要太难受才好。
合欢宗,元止低头默念,握紧了一旁的剑。
庭砚的洞府里摆设依旧华美舒适,淡淡的冷香颇有清心静神的功效。
林织走进去一眼便瞧见了内里乳白色的玉髓床,与玉青色的暖调不同,它透着股幽冷却不冰寒的气息,他这才发觉那股冷香的来源并不是香炉,而是这张取代暖玉床位置的新床。
富贵锦绣,不外如是,和元止那塞下了玉床也依旧简陋的洞府简直是天壤之别,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居然是一个人。
“师叔。”
林织低头行了谢礼,很是恭敬。
庭砚却是有两分愕然,那双浅如琉璃的眼眸也带上了些许复杂神色,有些拿不准林织的想法。
他设想过,按照林织的心性,他或许会见势行事,既然改变不了就将他当成步入大道的基石,又或者他会心生芥蒂,不再和他往来,但无论哪种情况,他都应该不是这种神色才对。
“我没想过它会危害至此。”
林织的手轻轻按着腹部,并没有多做表演。
他甚至是平静的,以至于柔和的眉眼都带上些许淡薄的冷,倒是和庭砚有几分重叠。
林织知道庭砚既然已经找到了这种对抗散功咒的办法,那么也一定知道这咒术从何而来,元止一直以为是在低灵域的时候发生的变故,庭砚却一定知道是在那更早之前。
不要做没必要的表演,有时候演的越多纰漏反而越多,那就不免让人觉得手段拙劣,以至于腻味。
当然,不是被钓的人这样想,而是林织自己腻味。
挑破了三人行对林织来说没什么好处,他们之间还没有快进到这种大圆满的时候,这会让他陷入被动。
到时候他不可避免的要进行一个选择,元止会问师兄你到底喜欢我还是他,庭砚或许不会问,但他的针对一定不会少,到时候两个人较劲,他夹在其中不得解脱,便是落了下乘。
林织永远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选择的地步,结网者必须位于命运网绳之上,必要时可以将自己编入其中,但不能迷失被挟裹着前行。
放线钓鱼时被咬着鱼饵的大鱼拉到了水下淹死,可不是渔人,而是水鬼了。
“也是我的错,我之前将它想的太过轻易,以至于你白白受苦,它无法根除,逆转咒术乃是下下之策,却也没有办法。我会继续搜寻,也许某个上古典籍中会有记载,你大可怨我,我会尽力补偿。”
庭砚并不耻于承认自己的罪过,心里很是自责。
即使他知道除了修炼到元婴后夺舍重生换副躯壳才能彻底摆脱这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东西,但他仍然让林织白白忍受两次剧痛,甚至可能将情况更加恶化。
哪怕是好心办错事,那也是坏事了。
“师叔何必将罪责担在自己身上,又不是你导致的结果,”林织忍不住笑,和缓了有些紧绷的气氛,他继续道,“事情我已经听元师弟说了,多亏您费心了,虽然知道他身为您的弟子不会缺少上品补元丹,但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将炼制的药草给他补偿一二。”
“只是以我的修为看不出元师弟身体是否有什么差错,若是有什么情况,还请您一定告知我,他一定会瞒着我的。”
林织这含着感激又带着些无奈的亲近之语,彻底将庭砚定在原地。
他直直地看着林织,似乎要从他这张美丽皮囊下看出些蛛丝马迹,喉咙间泛起的血腥味让他忍不住轻咳,咳声一时似乎止不住,他拿开掩唇的帕子时,上面似乎还带着些血迹。
庭砚不自觉摸了摸手腕,有些出神。
林织手腕中央的那颗黑色小痣上,他的后颈脊背以至于其他地方,都有着他留下的痕迹,而带着这些痕迹的青年,却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将他的存在抹消了。
明明他的手上还有着他低泣着酸麻而留下的齿印,他却这么轻描淡写地将他遗忘。
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时常如此。
好像在遇到这所谓的命中注定相关的事,他总是在把事情弄糟。
庭砚在没有成为剑尊之前的人生,如同他的内府一样支离破碎。
兴许是体弱多病又或者是温和给人的印象,让人觉得他很好说话,却忘了他的病因从何而来。
他孤注一掷的狠绝,向来不吝啬以自身作为代价,他宁可自爆也绝对不会让仇人将他制成傀儡,为仇人行事。
所以在他又一次遇到人生的难关,需要去勘破情爱时,他也毫不犹豫地割舍了一部分的自己,却没想到这次不同于过去,站在他面前的并非是仇人,而是爱人。
庭砚先前心不在焉地想,或许真的该把那部分收回来了,这样不就没有节外生枝一样的麻烦了。
可如今看着林织的眼,听着林织说的话,他忽地明白了元止所言的,情爱并不是想割舍就割舍,想收回就收回的话。
他杀了元止,哪怕他只是杀了自己,林织都可能会恨他厌恶他,并不会如同他所想的那样,自然地与他在一起。
“师叔,你怎么了?先回床上躺着吧,让我看看。”
林织看着听见他话之后又是咳血又是按着额角眉眼痛楚的庭砚,伸手把人扶向了床榻。
唔,真有这么脆弱吗?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庭砚这幅病弱的样子真让人觉得他可能会随时死去。
林织心里有些好笑的无奈,明明都这样了怎么还折腾自己。
林织暂时还没办法做到像他师父那样理清庭砚的身体状况,用药修最朴实的办法替庭砚查看身体,并且用灵气对他的内府进行修补。
即使进度堪忧,但好歹能修补一点是一点,反正他现在灵气充盈,吸的还是庭砚的,何尝不是一种取用之道。
庭砚看着林织的发顶,垂下眼眸。
等到庭砚的呼吸趋于平缓,痛楚渐消后,林织轻声道别,离开了无间山。
回到云雾山,就看见了正在处理药峰事物的三师兄。
彦朋关切道:“师弟,你这几日都去哪儿了,没有瞧见你。”
林织答:“在无间山和元师弟论道,已经有些感悟了。”
彦朋还在想一个药修和剑修论什么道,正处于这俩道还能一块论的疑惑中,听见林织后一句话,立刻转身不打扰。
这种感悟可是很重要的,也是修行中至关重要的部分,有时候能不能跨越境界,就靠那一点感悟了。
“那我不多打扰了。”
彦朋走了几步想起来师父也找师弟有事,但好像不是要事,他决定还是自己去通报一声,要是紧要再来叫师弟就好。
林织回了木屋,用净尘诀打扫了一番后,照例沐浴。
给所有的植株浇灌了灵力,林织开始打坐修炼。
他修炼的速度已是极快,但这几天从元止和庭砚那里得来的灵力简直胜过他一个月打坐的成果,这种邪异的力量真容易让人尝到甜头。
不过他的目标并不是问道,对于强大也没有执念,起码和最开始相比,他已经能较为放松地依靠另一半了。
林织沉下心,将那些灵气再炼化,反复夯实基底,以免将来出错漏。
林织之前做过妖做过鬼,却没有修过道,但修习这么久,自然也有感悟,他活了这么久,历经数个世界,早就通透有别于他人,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后,也十分得趣。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