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裴灼用力拉开门，“我是实验体。”
外面赫然还有一道坚固的铁栅栏门。
“没有我的生物信息，你出不去的。”周应淮在身后说，“消停会儿吧，反正这里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裴灼沉默着站在铁栅栏门前，半天没有动作，片刻之后很轻地开口，“可是楚哥有危险。”
“谁？”
“我医治过的‘零号实验体’。”
“就算出去，你又能做什么？”周应淮从抽屉里摸出一包饼干，坐在椅子上拆开了吃，浑不在意，“姜鸣和我说，这地方有将近上百号实验体。研究员的工作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十二个小时当中，几乎每个实验室里都有一个生不如死的实验体。有这闲工夫管那个什么零号，你不如想想怎么让自己多活两天。饼干要吃吗？”
裴灼面朝着门，再次陷入了沉默。
姓周的说的其实不无道理，就算出去，自己又能做什么呢？既不熟悉地形，身体状态又差，连复制异能都是非战斗型的。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真动起手来，说不定连控制住周应淮都够呛。
想要救出楚哥，必须有人帮忙。
裴灼思考。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灵光一闪，他将破局思路锁定在了和男朋友的日常相处细节上。那一招已经在001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实践验证，不管行不行都值得一试。
反正姓周的也是alpha，差不多。
周应淮边吃饼干边刷没有联网的光脑，觉得房间里安静得有些不对劲，一抬头，发现omega的肩膀在微微发颤。
“你……”
“不一样。”omega转过头，无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眼尾红红的，浓密的乌黑眼睫甚至有一点湿润，“楚哥是家人。”
周应淮手里的饼干掉在了地上。
坏了。他迷茫懵然地想。不是，到底是谁教这个omega这样撒娇的？？明明半个月前还是一个能用拳头解决就绝不废话的超级暴力O。
半晌，周应淮站起来，让出光脑、椅子和饼干，外加一张纸巾，用来安慰难过的omega。
可惜收效甚微。
于是又整整衣领，清了一下嗓子，装腔作势半天，勉为其难地开口道：“行了，我帮你去打听打听。”
“还要打听一下成品药剂的存放位置，最好有详细的路线图。”裴灼背对着他，用纸巾擦掉刚刚涂在睫毛上的口水，启动光脑自带的小游戏，拿起一块饼干送进嘴里，“姜鸣应该不会那么快完全信任你，可以多找几个研究员试试，总有蠢的。”
饼干是甜味儿的草莓夹心，入口即化，脆脆的特别好吃。
裴灼很满意，偷偷翘了一下嘴角。
想要支配alpha这种生物简直易如反掌。
两个小时后，周应淮回来了。
“零号实验体没事，打了一针营养补充剂后睡过去了，新的实验方案需要调整，至少这两天不会再随便折腾他。整个实验场是东西走向的长方形，药剂储存室大概在西南角。”他停了停，抱怨道，“那研究员刚给我指了个方向，姜鸣就来了，一直拉着不让走给我画饼，简直没完没了。”
听到楚夭没事，裴灼情绪稍好，重新开了一局扫雷，头也不抬地问：“姜鸣和你说什么了？”
房间里没有第二把椅子，周应淮在床上坐下，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他和我说了造神计划。你有听说过吗？”
“没有。”
“嗯……理论上来讲，自然条件下产生的天赋异能都是有一定缺陷的，比如大部分高阶异能使用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容易造成灾难性结果；要么限制条件颇多，使用起来极为苛刻。他想研制出一种药剂，能够促进腺体二次异变，朝因果律靠拢，彻底消除这类负面影响。”
“唔？”裴灼转过头来，嘴巴里还塞满了饼干，“你是说……Ⅲ型药剂？”
“不，那是最初的研究方向。据姜鸣所说，三十年前，人体实验和异变药剂的事被捅到了明面上，他跟合伙人闹掰了，关键资料遭到销毁，重要实验体失踪，瓶颈难以攻克，不得不换了个方向。”
周应淮顿了顿，毫不留情地批判道：“但我觉得第一次的关键成果应该和他没多大关系，他顶多就是个打下手的。这人的理念毫无美感，简直粗俗到极点，纯粹的学术垃圾。”
裴灼眨了眨眼睛。
他没有上过学，不懂什么叫做学术垃圾，但他觉得周应淮骂得好。
“姜鸣研究的新方向是制造一批能够完全免除负面影响的腺体，通过克隆移植来达到目的。”周应淮嗤之以鼻，“他不应该做学术，去当个商人更有前途。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通过贩卖淘汰实验体的腺体进行牟利，赚得盆满钵满。他还许诺分给我一部分股份，估计研究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迟迟没有进展，给他急疯了，这算……病急乱投医？”
裴灼听进去了一个盆满钵满，于是咽下最后一块草莓夹心饼干，问道：“那你打算跟着他赚钱吗？”
他可没忘记这个庸医坑了自己男朋友一大笔钱。
人面对巨大的利益很难不动心。
“看情况。”周应淮回答得模棱两可，望着吃得嘴边沾满饼干屑的omega，忽然一笑，起身道，“帮你打听到了这么多消息，不觉得应该对我有所表示吗？”
裴灼：“？”
最最关键的药剂储存室位置没打听到，还敢开口要报酬，这个alpha为什么这么不要脸？
见他没动，周应淮走了两步，靠近桌子，拿走了他手里的空饼干盒，忽然俯身贴近耳侧，轻轻嗅了一下：“真甜。”
又颇为遗憾地道：“你怎么不是草莓味呢？话又说回来，其实……如果你愿意清洗标记的话，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真的不考虑一下？”
裴灼：“……”
裴灼拍掉手上的饼干屑，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忽然冲他一笑。
Omega笑起来真的很可爱，冷淡的眉眼骤然生动起来，乌黑眼眸光泽流转，脑袋微微歪了歪，嘴角挂着的饼干屑掉了两粒，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纯粹，像刚刚毕业的大学生。
周应淮一颗心怦怦起来。
他还没见过裴灼这样对自己笑。
“裴灼，其实我……呃！”
Omega冷不丁猛地挥出一拳，把周老板揍得飞了起来，“咣当”一声撂倒在了床上。
周应淮压根没料到这个靠撒娇支使自己去打探消息、又吃光了一整盒草莓夹心饼干、还冲着自己笑的乖巧omega会突然翻脸，毫无反抗地被揍晕了过去。
那副金丝眼镜“喀嚓”断了腿，彻底报废。
“我也不是什么很高尚的omega。”裴灼收回拳头，回敬说。
027是一个很记仇的实验体。
他捡起手铐，麻利地将人拷在床头，摸出身份卡偷走，推开虚掩着的铁栅栏门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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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奶牛猫猫·灼

附近这一片确实是研究员们平时生活的区域。
裴灼溜出来还没走两步，迎面就遇见了一个回来休息的研究员，手里拎着一袋水果。
那研究员见到他，明显一愣：“你是……”
方才揍周应淮的那拳已经把他的凶性给激了出来，裴灼一秒都没犹豫，闪电般地一晃绕到那人身后，动作迅捷流畅，猫儿似的悄无声息，勾住脖颈巧劲一拧，只听一声骨骼爆裂的轻响，对方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咽了气。
他一手拎住研究员的尸体，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身份卡，很快根据编号找到了对应的宿舍，刷开门，将尸体扔了进去，又一阵翻箱倒柜。
房间里配有冰箱和咖啡机，桌上摆着一盆干花，床铺对面贴着一张消防逃生地图，还有些乱七八糟的便签条。很显然，这个被杀的研究员在这里工作生活有些年头了，不像周应淮那间什么都没有。
裴灼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干净的制服。
制服的尺寸有些大，他用别针调整了一下裤腰尺寸，卷起袖子，挂上周应淮的身份卡，又在抽屉里摸了几只口罩出来。
穿戴完毕，他站到全身镜前，整了整白大褂，看着镜子里的人影，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以前当杀手的时候，经常会有需要乔装的场合，为了接近目标甚至穿过一次蕾丝长袜女仆装，但都不如这次的违和感来得明显。
倒不是说造型上有什么问题，只是心态上没法很好地融入。
实验体乔装成研究员，真是奇怪。
这么想着，裴灼撕下墙上的消防逃生地图，推开门出去，双手自然地插进白大褂的兜里，眼皮微微耷拉下来，两眼无光，透出淡淡的死意。
他这辈子见过的研究员比吃过的营养剂还多，根本不需要刻意去模仿。
消防逃生地图上有一行标注的小字：生活层。
周应淮没撒谎，地下实验场确实是东西走向，药剂储存室位置也许的确在西南角，但他隐瞒了一点。
这地方不止一层。
好在坐电梯不需要生物认证。
裴灼按照逃生图找到电梯，发现按钮一共有三层，生活层在最底下，也就是3楼。
他刷了一下卡，只有2楼的按钮变亮了。
看来周应淮的权限到不了1楼。
他又掏出另一张研究员的卡试了试，所有楼层的按钮都亮了。
裴灼思忖片刻，按下了2楼的按钮。
1楼需要的权限更高，说明那里存放着大量珍贵的实验体，警戒和巡逻也会更严格。而自己的复制异能是非战斗型“春光”，一旦发生遭遇战，很容易落入劣势。
他估计了一下，距离“春光”失效大概还有2个小时左右。
如果一个杀手想要在不暴露自己的情况下杀死目标，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制造骚乱。
裴灼恰好很擅长这个。
作为曾经的走狗，027会受到青睐不是没有理由的。
他的天赋异能就像魔法卡牌一样，能够根据暗杀发生的场合挑选最适合的能力，但偶尔也会发生意外——比如目标临时改变了行程。
复制异能已明牌，有效时间24小时，不可更改。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裴灼抬起头，挑了一下眉。
可自己的好评率是百分百。
眼前的银白长廊泛着金属冷光，空气中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两侧实验室门紧闭，亮着“工作中”的红灯，猩红的光一直延伸到尽头，仿佛通向地狱的路引。
裴灼长腿一迈，朝前走去，微微低着头，余光扫过实验室门口挂着的备注卡。
DF-016，A级天赋异能 人鱼歌喉；
EY-011，S级天赋异能 回声；
LL-019，A级天赋异能 绝对零度；
这一层存放着各个基地运送过来的编号10-20之间的实验体，027甚至没有资格来到这里。
“镜像”这个天赋异能在N的档案记录中属于A级，毕竟不管怎么观察，复制异能体现出来的等级都只有A，也不稳定，有时候甚至会掉到B+。
A和A+的判定十分微妙，也很容易被实验体隐瞒过去，但却在“镜像”的等级鉴定上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因为A级天赋不可能复制出A+的效果。
只有裴灼知道，“镜像”属于当之无愧的S级天赋，掉到B+那几次只是他心情不好。也多亏了这点，自己才没有被送来这个鬼地方。
自己的运气一向不算太好，不知道能不能在这一层找到自己需要的实验体。
他走得不快，连研究员摸鱼的架势都模仿了个十成十像，遇见抱着资料匆匆经过的同事，还会点头打招呼。
终于，裴灼在287实验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AS-018，A级天赋异能 骇客。
每一道实验室的门都有三十公分厚，即便是S级实验体，徒手突破也有点扯淡，最稳妥的办法还是通过生物验证。
裴灼左右看看，随机抓了一个路过的研究员，拎起周应淮的身份卡在对方眼前晃了一下：“你好，我是新来的。姜教授让我去药剂储存室拿一支抑制剂，我走了很久都没看到，是还在前面吗？”
“抑制剂？”对方看了看他的身份卡，丝毫没有起疑，“你走错了，药剂储存室在1楼。”
“哦。”裴灼垂下眼眸，释放出一缕信息素，“我有点不舒服，眼花看错楼层了。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对方嗅到淡淡的薄荷味，再加上刚刚提到的“抑制剂”，明显一愣：“你……进入发情期了？”
“嗯。”
“这里有很多alpha，你别乱走，我帮你去拿吧。”那人顺手刷开旁边287实验室的门，“287今天没有预约实验，你进去休息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谢谢。”
裴灼顺利进入实验室，还顺便得到药剂储存室的情报一条。
他关上门，将目光投向躺在治疗仪里的018。
018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治疗仪显示他的大脑活跃度不高，处于深度昏迷中，应该是过度使用异能“骇客”带来的后遗症。
裴灼在虚拟屏上调出近一个月数据，发现脑电波活跃度在稳定降低，不出意外的话，大概再过几天就要脑死亡了。
难怪没有预约实验。
裴灼拿出那个被自己杀掉的研究员的身份卡，在操作台上刷了一下，琢磨片刻，尝试了几次，成功打开了治疗仪的舱门。
随后单手将人从治疗仪里拖出来，扔破烂似的往实验台上一扔，手掌按在018的额头上，眼眸深处光芒一闪。
A级天赋异能“春光”，免除一次死亡威胁。
帮忙拿抑制剂的研究员十分效率，已经去而复返，门口传来通过生物验证的机械音播报，实验室大门缓缓向两边开启。
实验台上，018眼皮颤了颤。
时间争分夺秒。
刚刚苏醒的实验体充满了茫然，稍微撑起身体，对于自己躺在实验台上却没有被绑起来有些迷惑，目光扫视一圈，落在那身白大褂上，脸上倏地涌出恐惧之色。
“你……你是……？”
实验台上的018没有被束缚带固定，研究员从门缝里看见这一幕，终于感到了不对劲：“不是，你怎么把实验体放出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裴灼没回答，只是朝门口瞥了一眼，清楚地看到那个研究员脸上的神色渐渐转为惊恐，扭头对018飞快道：“没时间和你解释，先屏蔽警报系统，我去……”
“杀”字还没出口，整个实验室的灯光骤然变红，刺耳的警报疯狂响起。
“实验体！287有实验体出逃！！！”趁着门还没有完全打开，研究员果断按响了警铃，扭头就跑，边跑边撕心裂肺地呼救，“救命！救命啊！！！谁来——”
裴灼皱了皱眉，觉得018一点也不机灵，智商大概比001还低。
他随手脱掉白大褂甩到一边，露出里面的制服，纤细漂亮的身形一览无遗，袖子挽过小臂，紧实的薄肌充满力量感。
微微伏低身体，双腿猛地发力，像一只敏捷精悍的豹子，转瞬蹿到了逃跑的研究员身后，双手从后面掐住颈骨，用力一错。
“咔”！
血溅在口罩和制服上，滴答往下流。
坐在实验台上的018一脸呆滞。
裴灼单手拖着尸体回来，用食指勾住浸了血的口罩，往下一拉，报出自己的编码：“EA-027。”
疯狂的警铃声中，027漆黑的眼眸微垂着，勾着口罩的食指沾了血，猩红又漂亮。
他问：“018，你想逃出去吗？”
一刻钟后。
实验场二层彻底陷入了混乱。
有人从内部入侵了二层的生物验证系统，放出了这一层所有的实验体，还顺手写了几行病毒进去，黑掉了所有监控。
裴灼脱掉沾了血的外套，拎着018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两只口罩，分给对方一只，有备无患。
018是智力型实验体，年纪小小的，胆子也小小的，紧紧贴着裴灼的胳膊，圆溜溜的下垂眼有点像死去的DZ-014，但乖乖的样子又像裴灼小时候。
大概是杀死研究员那一幕给人的视觉冲击太大，溅着血的omega实在漂亮狂野，他看着裴灼，眼里全是仰慕。
“027……”
“我不叫027，”裴灼打断，“我有名字，裴灼。”
“裴灼，”018戴好口罩，“接下来还要做什么？”
“入侵一层的生物验证系统，抢劫药剂储存室。”裴灼瞟了他一眼，“之后就没空带着你了，你得靠自己。”
“那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如果你能活下来的话。”裴灼盯着远处的电梯，“准备好了吗？”
“嗯。你是omega吗？为什么看起来……啊！”
裴灼没工夫听他废话，一把抄起来，扛水桶似的把人夹在咯吱窝下面，压低身形，无比灵活地从一片混乱中穿了过去，耳边响起枪声、尖叫声，似乎还有子弹擦着脸颊过去。
018感觉自己在飞。
一转眼，被系统锁死的电梯近在眼前，裴灼把人一丢，反手一个利索的肘击打退警卫，回头问018：“要几秒？”
“大、大概1分钟！”天赋“骇客”能够通过任何电子端口入侵对应的系统，018触摸着读卡器，乌溜溜的双眼变得无神，仿佛纯黑的屏幕，一串串晶蓝的数据流在上面飞快地滚动，“我尽快……呃！”
他的胳膊被子弹擦中，踉跄着退后两步，又挣扎着扑回到原来的位置，分秒必争地继续入侵系统。
裴灼一把拧断那人的手腕，劈手夺过枪，头也没回地朝后开了一枪。
“砰”！
试图偷袭的警卫胸口中弹，当场死亡。
电梯口聚集的警卫越来越多，裴灼又杀死了两个，猛地一转身，当啷踹在了对方的防爆板上。或许是动作太快，耳边突然“嗡”一声，尖锐的耳鸣充斥大脑，整个人微微晕眩了一下。
他摇了摇脑袋，突然感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从背后袭来，凭着这些年磨砺出来的本能反应，当即就地一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袭击。
子弹“叮当”撞上金属墙，火星溅射。
他没有停顿，又一撑胳膊起来，翻身爬起的动作有些微不易察觉的迟钝，不像起初那样干脆利落。
周应淮说得没错，自己是一个不太健康的omega。
“……好了，好了好了！”就在这紧要关头，018终于破解完毕，一巴掌拍在读卡器上，强行开启了电梯门，因为极度恐惧嗓音变得又尖又利，“快走！”
裴灼咬了一下舌尖，好让自己清醒一点，转身朝正在打开的电梯门冲去。
身后，有人举起枪，对准了omega的腺体，缓缓扣下扳机。
“噔”！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时间被无限拉长。
打开一半的电梯门停住，指示灯灭掉了，实验室内的虚拟屏全部消失，长廊上明亮的白炽灯由远及近依次熄灭，整个过程只花了不到0.1秒。
四周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混乱中，枪口被撞歪，射乂出去的子弹不知打中了谁，黑暗中响起一声尖叫，恐慌霎那扩散。
“应急电源！应急电源！”有人在嘶吼。
“系统卡住了，启动不了！需要手动开启！”
“主控室的生物验证坏了，进不去！！”
趁这机会，裴灼一口气冲进电梯，视网膜上似乎还残留着停电前的景象，于是循着记忆摸黑往旁边一捞，准准地捞住了被吓呆的018。
他一秒都没停顿，丝毫没有因为这场意外的停电产生迟疑或者动摇，三下两下砸开电梯的顶部，进入电梯井，顺着缆绳往上爬。
018很快反应过来，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努力把自己挂住，小声啜泣：“我不会死吧……呜呜，裴灼……”
“你不会。”黑暗中，裴灼嗓音有些沙哑，夹杂着略微急促的喘息，“我就……不知道了。”
他用力攥住缆绳，掌心被磨得生疼，耳鸣时有时无，口鼻隐隐泛起一股铁锈味。
“裴灼？”018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什么滑乂腻的、湿乎乎的东西，耸耸鼻尖，很快嗅到了熟悉的血腥味，“你、你在流血？是受伤了吗？我是不是很重……对不起……”
“流了点鼻血。”裴灼说，“你能不能闭嘴？”
大荒山，旧隧道和废弃矿道交错纵横，宛如迷宫般的山体内。
银发alpha站在伪装剥落的金属巨门面前，缓缓收回手，头发根根竖起，尚未散去的电弧还在噼里啪啦作响，神色中透着少见的凶悍。
他回头道：“祝哥，主电力系统破坏完毕，大部分防御措施应该已经失效了。”
祝风停点点头，捋起袖子：“行动一二三四组，都退后，让开点。”
三秒后，清脆的响指在隧道内回荡。
烈焰轰然腾空，火龙咆哮着席卷而去，狠狠砸在了金属巨门正当中的字母“N”上，热浪翻滚，岩石被烤得通红，沙土簌簌往下落。
轰隆——！
金属扭曲着倒塌，掩藏了三十多年的罪行终于在今天被揭开了一角，漆黑的门洞仿佛一张血盆大口，从里面冒出丝丝森冷的气息。

四周传来隐隐的震动，缆绳摇晃。
一片漆黑中，裴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谨慎地抱住绳子，等余震过去之后，继续凭着感觉往上攀爬。
片刻之后，他摸索着扒住最上层同样打开了一半的电梯门，一使劲翻上去，018被摔得“啊”了一声，两人精疲力竭地滚倒在地。
大概过了几秒，裴灼慢慢爬起来，擦掉鼻血，拖着018，踉踉跄跄地往右边的长廊走。
电梯不止这一部，等稍后电力系统恢复，那些警卫很快就会从其他电梯追上来，必须尽快离开。
裴灼的判断没有问题，但他并不知道电力系统已经被秦闻州给破坏完了。
龙鳞倾巢出动，即将突破位于二层的入口，实验场绝大部分守备力量都被紧急调了过去，少部分用于转移重要实验体和资料，追捕潜逃实验体优先级下降。
目前来说，他们是相对安全的。
“018，跟紧我。”
“好的，裴灼。”018挺喜欢自己像只兔子似的被拎来拎去，充满了被保护的安全感，乖巧地抓住裴灼的手，亦步亦趋跟紧脚步。
须臾，智力型天生的敏锐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忐忑地小声问道：“那个，你……你是不是受伤……”
“闭嘴。”那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啪”！
应急电源被成功启动了。
018终于看清了裴灼此时的模样。
omega脸色惨白如纸，身上到处都是擦伤和淤青，后颈腺体有一道已经凝固的伤口，是子弹擦出来的伤。
他的口鼻间不断地涌出鲜血，好像拧开了水龙头，袖口早已被浸透，怎么也止不住，身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靠着墙吃力地向前挪动，在墙面上留下一抹长长的血痕。
“……基因病？！”018迅速反应过来，扶住他，“你需要一支稳定剂。”
“嗯。”裴灼的声音已经很轻了，“药剂储存室在西南角，得尽快过去……你停下来干嘛？”
018朝周围望了一圈，觉得这些长廊都长得一模一样：“可是你知道哪个方向是西南？”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裴灼冷淡地回答，“我看这里建得挺方正的，猜的。”
018：“……？”
“287实验室已经很接近西南角了，如果上下两层结构相同，储存室应该在187实验室的附近。”裴灼抬头看了一眼最近的那间实验室编号，“……大概没错。”
018天赋的破坏性很特殊，因此从出生起就没离开过实验室。
他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裴灼继续往前走了两步，觉得手边的这个“拐杖”又矮又弱，摇摇晃晃，十分危险。
“你的力气怎么这么小？”他不满。
“我又不是战斗型。”018委屈。
这回答好像有点似曾相识。裴灼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了，胡思乱想起来。智力型都这副弱唧唧的样子吗？那还是001好。
虽然不太聪明，也没有自己能打，但至少可以当做一根健壮的拐杖。
“018，你没有名字吗？”
“啊、我就叫018。”
“实验体才会没有名字，那你……就叫饼干吧。”裴灼不太清醒地道，拐弯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了墙，闷哼一声，退后半步，在018惊恐的眼神中摸了一下他的脑袋，继续不自知地胡言乱语，“我喜欢饼干……还有苹果，但苹果只能是苹果，不可以给你起名……”
就算018没有常识，也能感觉到这个名字和研究员们的不太一样，小心翼翼地提出异议：“可是，研究员的名字好像前面还有一个……字。”
“哦，”omega向同类充分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社会化成果，“人类都会有一个姓，你可以叫裴饼干。”
018将信将疑，半晌，点点头。
“好吧。”他说，“我就叫裴饼干。”
两人跌跌撞撞磕磕碰碰走了一段，终于摸索着滚进了药剂储存室。
此时裴灼几近昏迷，意识不清地靠在架子边上，还要努力叮嘱018：“蓝色……鱼……”
“嗯嗯。”018虽然没什么常识，也不认识药剂，但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入侵系统进行编号检索，很快就找到了一支高纯度基因稳定剂，“是这个吗？”
“……”
018没指望裴灼还能回答，摸到静脉，拔掉盖子进行注射。
随着蓝色液体缓缓注入，裴灼眉心抽动了一下。
整个实验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这里工作生活的人类数量再加上实验体，大约有七百人，一旦发生大规模混乱就是一场灾难。
在经历了系统被入侵、实验体出逃、突发停电等一系列状况之后，又毫无征兆地遭遇了一群战斗力极强的龙鳞成员。
更恐怖的是，这些成员大部分都曾是实验体，对N充满了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