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感觉……很好。
就像穿越过宇宙间那些不断诞生与湮灭的荒芜,最终却在星空深处遇见了朵永不枯萎的玫瑰。
毫无逻辑,无从拒绝。
东港的气温逐渐升高, 疗养院的清凉和安宁更显的难能可贵。
无奈病重的陈醉偏不满足现状,录节目乐此不疲,闲来也常在窗前抱着吉它写歌。
云礼依然无法完全理解母亲, 去探望时忍不住叹气:“没想到奶奶和爸爸真的不来看你。”
陈醉父母死的早,始终无牵无挂, 闻言也只是淡笑:“当初我坚持离开, 就算恩断义绝了吧?夫妻不是亲人, 婆媳更不是,更何况还成了过去时。”
云礼未在多言, 只默默地把营养品帮她按天分好。
陈醉抬眸笑:“所以程酌愿意跟你去美国,可真是个奇迹,你得珍惜。”
上位者无条件的迁就, 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关怀。
提起这件事, 云礼仍旧心情复杂,默默点头,过了几分钟他才说:“明天我去考托福。”
“加油, ”陈醉神色轻松, “不过那成绩可以反复刷, 不必太紧张。”
“如果我考过了怎么办?”云礼很认真, “如果我要离开,谁来照顾你?”
陈醉浅笑:“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云礼手里的动作停了下,而后轻声表态:“你就当我是在老人身边长大, 思想比较保守吧, 我不会不管你的, 你也别想胡作非为。”
陈醉被儿子小大人般的警告逗笑, 放下吉他说:“就算我不愿意承认,但老太太真的把你教的很好, 以德报怨,这很难得。”
“不算怨恨,我已经明白了,你有你的人生,母亲的角色不是你的全部,”云礼向来有什么说什么,把鸡汤端到她旁边的小桌上放好,又道,“可能之前我的确挺缺爱的,所以才不自信,可是和程酌哥哥在一起,我已经得到的够多了。”
陈醉温柔地凝视着少年。
云礼也相当直接地看向她:“也许你不是我妈的话,我会更喜欢你一些。”
闻言,陈醉难免愣住,但最终仍旧轻松地笑笑,宛若在聆听别的故事。
这年头综艺越来越卷,情怀往往会成为最吸睛的卖点。
陈醉参与的音乐节目算是花样包装炒冷饭,邀请了不少曾红极一时但又如流星般消失的歌手。
她长得美丽惊人,又得了癌症,本身就故事性满满,加之受到儿子云礼那女装八卦的影响,更是惹人注意,第一期就得到很多镜头,播出后果然引发关注。
尽管嘴上反对,云礼对这件事还是相当关注的。
他睡前抱着平板电脑刷不停,随手打开了转发量相当之高的采访视频。
是有几名记者在街上把陈醉拦住,毫不客气地问东问西。
好在陈醉向来不拘小节,无论是聊起乳腺癌还是失败的婚姻,她都语气轻松。
记者毫不客气:“据说你在小鲤六岁时就选择出国,有没有什么道歉的话想对他说?”
“当然有,”陈醉微笑,“但我直接去跟他讲不就好啦,跟你们说什么呀?”
记者又问:“你对小鲤女装的问题有什么看法?”
“首先它就不是个问题,其次,不好看吗?”陈醉反问过后,见记者们欲言又止,便嘲弄道,“那你们的审美可真够呛啊。”
云礼瞧得整愣,结果回房睡觉的程酌却听得失笑。
“真担心她老了以后会变成个老顽童。”
少年吐着槽关掉平板电脑,忽然意识到陈醉可能根本没有老去的机会,不由怅然。
“别担心,不管去哪里都会给她安排好医生的,”程酌安抚,“当然,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愿。”
云礼嗯了声,等他躺到身边,立刻黏了过去:“哥哥……”
程酌侧眸:“说。”
云礼不由谴责:“干什么语气冷漠?你是不是厌倦我——唔——”
他话没说完,就被程酌故意用力抱住,呼吸艰难地慌乱挣扎。
程酌强行把少年困在怀里,不禁轻笑:“喜欢热情的?明天不想去考试了?”
云礼气喘吁吁地抵住他的肩膀,郁闷道:“我只是想说,汤圆一只猫好孤单,它肯定想要一个妹妹……”
正在床角舔毛的汤圆疑惑抬头。
程酌挑眉。
“我知道现在不该再养小动物,”云礼小心翼翼,“可是我和杨西西去拍了流浪猫中心,有只小猫缺了条腿,太可怜了。”
有生命的存在远比任何物质复杂很多,程酌不确定他是否能理解其中的责任。
云礼见程酌犹豫,立刻撒娇地去抬头亲他:“哥哥,我肯定会照顾好的,求求你了,这两天我总是梦见它,它肯定和我有缘。”
原则这种东西偶尔会变得不堪一击。
程酌无奈:“你和汤圆商量,我随意。”
“真的?”云礼立刻高兴,扑住他开心地贴上去,对自己年轻的身体全无半点自觉,闭眼后还声音轻软地吹捧:“你真好,你是全世界最好的男人。”
程酌没有任何办法,拍拍他嘱咐:“睡吧,休息好才能发挥好。”
云礼含糊不清地应声,而后再没了反应。
考试对于优等生来说并不算天大的难题,但眼前的路完全是云礼自己选的,所以他次日还是很早就忐忑地清醒了。
蹑手蹑脚洗漱完毕,又检查过考试信息和用品,天才蒙蒙亮起。
云礼重新趴回床上,靠在枕边瞧着程酌的俊美睡颜,稍有些波动的情绪又渐渐平静了。
过往生活中从未存在过的安全感,已经不知不觉改变了少年的性格。
他很清楚无论考成什么样子,程酌都会一如既往地温柔。
就像个不再怕打破碗的小孩,云礼灵魂的某一部分,好似也感染了那份波澜不惊。
瞧得入迷时,云礼忍不住亲了他一下,轻轻抱了上去。
程酌带着睡意回抱少年。
云礼顿时幸福到冒泡,小声表白:“哥哥,今天也好爱你。”
听到这话,程酌微笑着低声回了句“小狐狸”之类的感慨。
云礼追问:“小狐狸是什么?苏妲己吗?”
程酌笑而不答。
英语底子本就扎实的云礼绷紧了神经答题,结束考试后自我感觉很不错,整个人都显得轻松了起来。
为了让他开心,程酌特意选到个热门的酒店餐厅为之庆祝。
云礼得意洋洋:“我有预感这次分数会很高,说不定再也不用考了。”
“已经考完就不必多想,等出成绩再决定下一步,”程酌依然不急不缓,“这段日子好好准备下作品,想申请国外的学校,这点很关键。”
云礼嗯了声,正要说什么时,却被迎面而来的男人吸引住目光。
倒不是因为对方容貌姣好——虽然的确不错——而是他直勾勾地瞧着程酌,七分惊喜三分羞涩,令少年略感不爽。
程酌也惊讶,停步问:“苏锦?你怎么在东港?”
“周末刚回来,正想联系你聚聚,没想到今天遇见了,”男人谈吐清晰,态度极其热情,“我住这里,不如择日不如撞日,请你吃顿饭?”
程酌拒绝:“再说吧,不太方便。”
被唤作苏锦的男人早就在打量云礼:“这位是——”
“我是程酌哥哥的男朋友,”云礼抢答,追问道,“你是谁呀?”
苏锦愣了愣,解释道:“我是他大学同学,也曾做过同事,算是老朋友。”
话毕他竟然对程酌微笑:“你终究还是和别人在一起了。”
云礼张大明亮的眼睛,顿时浮出更强的危机之感。
程酌并不搭腔,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打算拉着云礼走人。
结果云礼却道:“没关系呀,看起来你们很久没见面了,那就一起吃呗。”
话毕他便朝苏锦露出笑脸:“感谢招待。”
这间酒店的西餐口味很棒,价格也不菲。
苏锦只点了个布拉塔奶酪沙拉,便合上菜单瞧向程酌,静静走神。
云礼自然警惕,故意搭话:“你就吃这么点呀?”
苏锦回神弯起嘴角:“习惯了,小鸟胃。”
他本来就清瘦优雅,还非要这么讲话,百分百不是直男,对程酌的态度也相当诡异。
“哦,”云礼立刻脱口而出,“那你是易胖体质。”
正在喝水的程酌轻咳,忍不住在桌下按住少年的腿。
云礼凭直觉就认为这苏锦对程酌有那种意思,此刻更决心把他出现的目的敲打出来。
一脸敌视又狡黠的样子,还真像被天真的狐狸精附了体。
第55章 知音
云礼所接触过的程酌亲友, 多是他在东港的相识,而苏锦的出现则象征着更遥远的欧洲岁月,的确惹少年非常好奇, 自然听得专注。
席间除了近况的寒暄外,苏锦会频繁提起个名字——戴均。
听意思那是他们彼此都相当熟悉的存在。
云礼边吃边眨眼睛, 终于忍不住打听:“戴均是谁呀?”
程酌切牛排的手停了下, 少见地没有立刻回答。
而苏锦则略显悲伤, 含糊道:“老朋友,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两人之间似有似无的默契似将云礼排除在外了似的, 他不开心地哦了声,食不知味地咬住生菜,嚼得气鼓鼓。
好在程酌并未显得很热情, 转移话题问:“你不是已经移民了, 怎么忽然想起回来?”
“法国的工作室解散,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地方,”苏锦直言不讳, “我想试着在国内发展, 易迅是个不错的选择。”
云礼警惕:嗯?这人竟然想和程酌哥哥当同事?
程酌很平静:“以你的能力, 这不是问题。”
“但我想独立负责3A项目, 本来也打算去见见你的,”苏锦提出要求的语气理直气壮,“那个小陈老板不是你的朋友吗?替我推荐一下吧。”
程酌微怔:“独立?你是说当制作人?”
苏锦颔首。
程酌并没有直接答应:“你一直在做美术, 这和负责项目是两码事。把你介绍给聿深没问题, 但他会有自己的考量, 再说之后他应该不会直接管理公司。”
苏锦很感兴趣:“易迅要换CEO?可他不是刚继承没多久?”
“具体我不清楚, ”程酌淡淡地许诺,“总之, 我帮你约见一面。”
苏锦淡笑:“怎么,怕我泄露商业机密啊?你明知道,你的话我绝不可能乱说的。”
程酌神色平静但没有回应。
苏锦拉回话题:“我明白,我没有研发管理经验,很难走出第一步,所以才来找你啊,如果只是投个简历的事,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程酌应声:“我明白,但结果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苏锦沉默几秒钟,目露悲伤的强调:“你答应过他,会好好照顾我。”
因为他们好像在谈正事的关系,云礼始终没敢搭腔,但听闻这句话却本能地不爽,立刻质问道:“哥哥都讲的很清楚啦,帮你约老板还不行吗?你能不能胜任要看自己的能力,商业社会中有什么机会是靠求来的?”
年轻貌美有时是非常尖锐的存在,整个吃饭过程中,苏锦刻意没去瞧云礼。
此刻见这位精致可爱的美少年咄咄逼人,而程酌却只是笑了笑,他不由委屈地眼眶泛红。
云礼更加不开心:“不会是要哭了吧?一把年纪了还要人照顾……”
说完他就哼了声,起身道:“我先回家啦,一点都不好吃。”
苏锦瞧着少年竟背上包若无旁人地大步离开,含着的眼泪瞬间滑落。
程酌叫来服务生买单,同时略显无奈:“你还真没怎么变。”
苏锦轻声问:“为什么没跟我讲你谈恋爱的事?”
“说这个干什么?”程酌等着刷过信用卡,而后反问,“你是看了那些八卦才来东港的?”
苏锦依然淌着泪痕,哽咽道:“你没那么重要。”
程酌淡淡微笑。
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可恶绿茶?
讨厌讨厌!
云礼在卫生间郁闷地洗着手,大眼睛转了几转,认真琢磨着究竟谁才能知道内情。
忽然间,紧闭的门轻轻开了又合。
程酌走到他旁边,也打开水龙头冲洗起来,垂眸微笑:“不是回家了吗?”
“他是谁?”云礼显得很郁闷,敛着眉质问,“凭什么对你说那种话?你们感情很好吗?难道是你前男友?你不是说自己没谈过?”
说到这里少年便急了,猛地拉过程酌,用湿漉漉的手把他按在墙边:“你不会骗我吧?”
程酌并未反抗,只问:“如果骗了你呢?”
云礼微微张大眼睛,忍不住卡住他的脖颈,但却并未使力,对视后只小声道:“你不会的,可他到底是谁?”
程酌仍未回答。
云礼生气宣布:“我吃醋啦!你再这样我要离家出走!”
他这副模样着实令人忍俊不禁,程酌弯起嘴角,半晌后又换成略显悲哀的神色:“不是告诉过你,我在欧洲出过很严重的车祸吗?那天我本要去领一个很重要的奖项,结果……还好我只是断了胳膊,开车送我的朋友却……没抢救过来。”
云礼缓慢地松了手,终于有所意识:“那位朋友就是你们说的戴均吗?”
程酌颔首:“我的师兄,也是我唯一的知音。戴均一直很喜欢苏锦,临走前嘱咐我要帮忙好好照顾他,我不可能拒绝。”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云礼几度欲言又止,终而郁闷地看向地板:“可、可那个苏锦好像喜欢的是你呀,他为什么要回来?以后不会经常让你做这做那吧?”
程酌问:“也许吧,可以吗?”
“不可以!”云礼不假思索地坚决表态,而后用力抱住程酌,“我不喜欢这样,你不准对某一个人特别好!不然……不然我也去照顾别人!”
程酌失笑,揉揉他的短发说:“明白了,但我还是会帮他约聿深见面的,苏锦来不来易迅和我没关系,我也不会和他产生任何直接的业务交流。”
鉴于这个男人讲过的每句话都很算数,云礼勉强松了力气:“那你不准对他嘘寒问暖。”
程酌反问:“我有那么无聊?”
云礼哼了哼,而后认真问:“我可以做你的知音吗?”
虽然那是已经逝去的旧友,可听到程酌把“唯一”这种形容用在对方身上,仍旧很……
闻言程酌似乎认真思考了几秒,而后回答:“可能不行。”
云礼立刻郁闷:“为什么?”
恰在这时,有清洁工端着熏香进来,见他们抱在一起,立刻慌张地道歉离开。
程酌拉住云礼的手:“好了,去别处吃吧,说过要帮你庆祝考试完毕的。”
云礼不悦侧头,长长的睫毛抖啊抖:“刚刚已经吃过了,我也是小鸟胃,我不饿!”
“那我饿了,”程酌用力扶过少年的腰,逼他重新贴到自己身上,“可以吃你吗?”
云礼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惊慌道:“你、你干嘛?这是外面。”
程酌半笑不笑:“这是酒店。”
夜色不知何时而至,再回神时,窗外已是金色阑珊。
激情过后的身体陷入无法自控的乏力,云礼压根不清楚怎么洗完的澡,只半睡半醒地蜷缩在床边,每寸白皙的皮肤都透出微妙的薄红,而后腰处的那尾鱼影纹身,更显嫣然暧昧。
温热的大手忽然抚上。
少年敏感到身体微抖,睁开泛着水意的眸子。
程酌搂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吻过光裸的可爱肩头。
云礼隐隐闻到食物的味道,瞥见摆着红酒冰块和鲜花的推车停在远处,却没有力气和胃口。
尽管很熟悉彼此的身体,可单纯为了上床而在酒店开间房,还是很突破少年的认知,故而忍不住小声抱怨:“你把我教坏了,为什么不回家……”
“等不及,”程酌仍旧抱着他,“看你为那些小事吃醋很可爱。”
云礼摸住他的手腕:“不只是这样吧……我觉得提起死去的朋友,你心情不太好。”
程酌没有否认。
云礼忍着身体的疼痛努力转身,瞧向他问:“你看,我还是挺了解你的,为什么我不能当你的知音?”
没想到他还惦记着这个“身份”,程酌直言:“因为我爱你,我没办法单纯地欣赏你。”
云礼瞬间脸红,慢慢用面颊贴住他的胸肌。
隐隐的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总是能勾勒出绝美画卷的修长手指轻滑过少年的脊背,顺着腰窝温柔而下。
仍沉浸在愉悦中的云礼不由抬头委屈:“都、都好几次了,你是涩情狂吗?”
程酌低头吻他,在灼热的气息中含糊承认:“是。”
云礼似在呼吸急促地忍耐着,扶住结实花臂的手越来越用力,最后简直在用抓的,哭腔哽咽:“哥哥……你是我的。”
小狐狸突如其来的宣言很是霸气。
程酌轻吻掉他眼角难耐的湿润,但转而更温热的泪便涌了出来。
云礼在头晕目眩的刺激中努力想看清男人的脸,吃力表达:“你过去的人生……我没机会参与,可我……我要你的全部,你不准……在意曾经……”
程酌深吻上去,许久后才低声问:“有了你,我还怎么在意?”
云礼哭得一塌糊涂,可怜巴巴地确认:“那我是比知音还重要的人吗?”
程酌轻咬他的耳垂:“你是我的宝贝。”
“我是你的主人。”
云礼闭眸用力搂住他的脖颈,这样哽咽着讲完,便再也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夜更深,色旖旎。
第56章 礼服
巴掌大的三花小猫咪被从保温箱里拿出来, 完全是懵懂的模样,似乎不知自己少了一条前腿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汤圆在它面前宛若巨物,谨慎地闻了闻, 而后竟然舔了一口。
云礼吓得立刻举起:“你可不要把它吃掉!”
说着忙把小猫放进了隔离的笼子里。
汤圆似乎感觉很冤枉,不满意地朝程酌喵喵叫嚷。
程酌淡笑, 转身去厨房洗手做饭。
云礼追在后面问:“哥哥, 小猫咪叫什么名字比较好?”
“是你养的, ”程酌翻着食材随口回答,“自己取。”
“难道不是我们一起养的吗?”云礼不高兴, “分这么清楚,不会是计划和我分家吧?”
程酌轻笑:“想多了。”
“我警告你哦,”云礼凑过去盯着他, “分家我要把汤圆带走。”
正在水池边偷虾的汤圆抬头眨眼。
云礼又抱住程酌:“把你也带走。”
“胡闹, ”程酌揉乱他的短发,“不要考完托福就懈怠,作品才是关键。”
“我知道, 我只是有点没灵感。”云礼讪讪地松手, 叹息道, “一想起稿子是要拿来申请学校的, 就感觉无论怎么思考都不完美……”
程酌很平静:“别忘记初心,如果它成了令你头疼的任务,还不如乖乖学历史。”
这话倒很是中肯。
云礼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又一吭不吭地朝楼上书房迈开步子。
程酌望向少年的背影, 不由勾起嘴角。
当所有的爱好都是秘密时, 每次得到一点点自由, 皆为难能可贵。
可如今有程酌的守护,无论是穿衣打扮还是服装设计, 再没感受半点压力,反倒不如过去那般容易珍惜了。
初心……
少年呆坐镜前,于回忆中想起很多过去的得失,一时间情绪复杂。
在厨房蹭吃失败的汤圆溜达上来,熟门熟路地跳坐到云礼腿上。
他适才回神,摸着猫猫头苦笑:“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呀?”
汤圆不明所以地缓慢眨眼:“喵~”
怎么会忘记初心呢?
从一开始,不就是为了靠近真实的自己吗?
云礼打开速写本,对着白纸愣过许久,方才下笔如有神。
人专注时总是忘我,忙碌的过程中,少年甚至没听见楼下呼唤吃饭的声音。
程酌疑惑地缓缓走到门口,望见云礼一丝不苟的身影,不由面露微笑。
有些人,注定会到梦想的地方去,因他本就属于远方。
陈年难忘的旧相识,是朱砂痣还是白月光?
某日傍晚,苏锦左右环顾地走在落羽杉中,怅然之余,感慨万千。
他沉湎于悲伤时,身边忽一阵清幽的玫瑰香风刮过。
是位长发微卷及腰的少女。
她抱住堆颜色各异的轻纱,脚下还踩着滑板,好奇而自在的美脸犹如精灵。
“哈,你怎么来了?”
少女出口的却是清亮少年音。
苏锦这才认出对方是程酌那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小男友,因着实接受不了女装行为而后退了半步,谨慎蹙眉:“做客,不行吗?”
云礼毫不客气,上下打量的同时质问:“怎么,还想逼着哥哥帮你找工作吗?听说你比他大两岁,那也快三十而立了吧?老指望别人干什么?”
程酌不在,苏锦并未示弱:“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云礼沉默片刻,紧接着一字一句:“怎么没关系?我是他最亲密的人,他的一切都和我有关。说实在的,找不找工作我不在意,但别的念头你收一收吧。”
苏锦认识程酌十年有余,此刻依然无法完全接受少年的存在。
他似乎觉得好笑,又难免心有不甘,忽而威胁:“不要以为睡过了就能代表什么,我和他之间的过去,永远都不会被改变。”
“废话,过去本来就是不能改变的,但我们正常人都活在此刻,”云礼完全不受影响,“你是说戴均的事吗?那又不是哥哥的错,你总拿这件事折磨他算什么?”
苏锦多半认为没必要和小朋友争执这些,顿时不满地侧过头去。
“警告你哦,再用那事拿乔,今晚就让哥哥拉黑你,”云礼也满不在乎的样子,故意弯起大眼睛一笑,“睡过就是代表很多,你羡慕吗?”
说完他就踩上滑板扬长而去了。
苏锦心里的忧郁已然烟消云散,他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但又无可奈何。
程酌永远是周到体贴的。
尽管苏锦不请自来,他还是备上茶水,耐心劝说:“聿深跟我讲了,你的立项方案不适合易迅现在的状况,这两年很难考虑。”
“我知道一下子给我投那么多钱不现实,”苏锦蹙眉,“但连机会都不给未免也太武断了。”
程酌无奈:“你所谓的机会是几千万的成本和上百名高级员工的调动。”
苏锦陷入沉默。
“如果你愿意从事美术方面的工作,”程酌认真提议,“我其实有些不错的岗位可以推荐。”
苏锦不接话茬:“所以,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帮我了?”
他从前也是很任性的,但如今这任性的成本越来越高,着实令人无法招架。
认真地思考过后,程酌实话实说:“你的能力不足以支撑你的野心,或许再以制作人为目标历练几年,未来会变得不一样。”
“你不肯再帮我,”苏锦忍不住问,“是因为那个云礼吗?你忘了戴均对不对?”
程酌认真反问:“和小礼有什么关系?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你到底是真的怀念他,还是只想利用他来折磨我?”
苏锦很惊讶:“折磨?你从前对我那么好,竟然感觉是折磨?”
“不想说这个了,”程酌主动结束话题,“总之,你这回想要的东西,我也没办法。”
苏锦慢慢蹙起眉头。
“哥哥!”
云礼忽然出现在楼上的栏杆旁,仍旧是那副可爱少女的打扮,只不过身上的衣服换成了颜色绚丽的轻纱剪裁成的晚礼服,像位落跑公主,配上嗓音真是……不男不女。
苏锦差点没控制住脸上的厌恶,但察觉到程酌不经意的目光,又立刻恢复平日的文静模样。
程酌这才望向云礼:“怎么了?”
云礼撒娇:“你什么时候聊完工作呀?我需要帮忙。”
程酌微笑:“聊完了。”
这句话无疑是在下逐客令。
苏锦放下茶杯,恍惚意识到原来那些往事即不是朱砂痣,也不是白月光,而是米饭粒和蚊子血,从未被铭记。
“他就是故意欺负你、利用你,我看不下去。”
云礼有点不开心地摆弄着身上的半成品,止不住郁闷抱怨。
程酌失笑:“那可真谢谢你伸张正义。”
“哼,”云礼继续愤愤不平,“头一次见到这么讨厌的家伙。”
其实程酌不想少年总被不相干的事占据心神,故意问:“为什么忽然急着做礼服?”
云礼瞬间得意:“你猜。”
程酌总能一语中的:“给陈醉的?”
“神了!”云礼惊讶转身,“你怎么知道?”
程酌手里的纱被拽落,导致勉强拼凑好的裙子滑落大半,露出少年雪白的后背。
云礼满不在乎地跪在地上继续简单牵线。
他认真时如孩子般天真地不管不顾,有种很特别的稚嫩性感。
程酌伸手摸过去:“穿好衣服再弄,不然就当你在勾引我了。”
“没关系,”云礼浅笑,“老夫老妻的。”
“我可没这么想。”
程酌这样回答的同时,便故意伸手抱起他。
云礼手中还拿着针,不由被吓到,回神后才用力拽住纱衣,神色可怜:“不要胡来哦,这真的是给妈妈的。”
程酌只亲了少年一下,轻声淡笑:“谢谢。”
被他感谢实在稀奇,云礼疑惑眨眼:“嗯?”
“很多事我以为自己很难走出来,”程酌眼神温柔,“但有了你,才发现那些并没什么大不了。”
云礼露出梨涡:“那当然,你可是全世界最厉害的程老师!”
讲完玩笑话,他又掏心掏肺:“要真想谢我,每次想别人好一分,就先对自己好一点,我可不需要你真去当个大好人。”
程酌问:“那你需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