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破案的我,成了世界瑰宝by兰陵笑笑梦
兰陵笑笑梦  发于:2024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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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学第一次接触计算机后,他就有些沉迷,沉迷聊天室,沉迷游戏,从这个阶段开始,他的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这与警察事后的调查结果十分吻合。
他甚至快要被踢出梁教授的实验室。
上一周李路云回到家,跟父母说这学期成绩又下滑、他可能会被实验室辞退的事情。父亲坐在沙发上板起了脸,这个男人老了,黑色的鬓发中掺了几丝白发,可对他的高要求和掌控力丝毫没有下降。他站在那里,依然如一座巍峨的大山,浑身上下自带冷硬的气势,俯瞰他的眼神也充满了上位者的气息。
“那实验室也不是很难进,你为什么不能留下?你真没用啊!”
“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实验室必须留下!”
这种指责充斥着他前二十年的人生,李路云也感到自己很失败,他走进浴室,拿起一把水果刀,想过割腕自尽。可刀子落在自己手上时,他怕疼,停手了。
这件事他在聊天室里提及,事后聊天记录被警方翻阅,针对这段记录,犯罪侧写师在侧写时留下一句话:【典型的懦夫型罪犯】
李路云回到学校,恰好赶上了这场黑客攻击。
事情发生时,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数电脑都发生了异动。教授让所有学生打开的大学官网被黑掉了,主页的校徽变成了一只打滚的熊猫。
熊猫很可爱,几乎是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不知道那名黑客是否也这样认为,才把自己的病毒塑造成熊猫样子,让一群熊猫攻击了江州大学。
李路云傻了,那一瞬间他瞳孔猛地紧缩,因为他的电脑上铺天盖地都是熊猫,别人的电脑也是。这一年江州大学上课,采取了当时非常先进的高科技设备仪器,教授上课,将自己的脸投影在所有学生面前,然后——教授的脸也变成了熊猫头。
这一刻给李路云的震撼是强烈的。
教授在他眼里是权威,与父亲一样高大不可撼动的权威,可这样的权威,却在这小小的熊猫手段下,败下阵来。他的同学们也皆是一群天之骄子,举手投足都是名校风范,一向让他自惭形秽。可这一刻,教授破口大骂,毫无风度:“是病毒!是蠕虫病毒,所有同学不要操控电脑。”动得越快,电脑文件消失得越快。同学们不敢乱动,气得跳脚、哭声连连:“教授!我们的期末论文、课题研究报告和留学申请,全没了!”
这场病毒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它肆虐而过,留下几乎空白的电脑和一片狼藉,让江州市元气大伤,造成了经济损失高达数十亿。
李路云也是惨遭牵连的一员,他却一点也不恼怒,他甚至——深深地崇拜起了这种高深莫测的手段。
第二次黑客攻击在下一周,距离上一次还没超过十天,又来了。
全校师生冷眼看着这病毒升级了,这一次憨态可掬的熊猫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女鬼病毒。女鬼披头散发,容貌美艳非常,身上一袭长裙是血淋淋的鲜红色,看上去触目惊心、鬼气森森。
电脑屏幕和一个不断往外爬的女鬼,也许是黑客的恶趣味,把全校师生吓了一跳。
这一次全校师生学乖了,在危机正式解除之前,所有文件暂时没有保存在电脑上,所以这一次损失并不严重。
教授投影仪上的影像,这一次也变成了红衣女鬼。教授冷静地手持麦克风,清了清嗓子道:“孩子们不要怕,省局的人已经派出了网络专家,会整治这一次黑客手段。我们耐心等待,继续上课!”
气性还是有的,无数损失严重的人仇恨地盯着电脑上的病毒。
没有人知道,这不是简单的女鬼病毒,摄像头那一边,全校师生的表现都尽收黑客眼底。这样隐秘的窥探遍布江州市,分散全球、遍布人类社会。
“真无聊啊这群人。”看我如仇寇,别的反应都没有。
电脑屏幕那一头,一个年轻男人喟叹一声。
就在这时,一张濡慕崇敬般的脸闯入了他的眼帘,在这个女鬼肆虐,所有师生不敢轻举妄动的时间点,这个男孩正不断地敲击“回车键”。
对方锲而不舍,不仅敲击回车键,还敲下一句话“who are you”,很快又道“我很崇拜你”,似乎希望能跟他取得联系。
“有点意思。”这截然不同的样子,引起了男人的兴趣,他笑了一下,笑意深沉,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指腹,声音低沉:“居然有人崇拜我们,崇拜一个黑客?”
真的假的。
年轻男人随手发了一个对话框。
李路云惊了一下,他左右环顾了一下,发现别的电脑没有,只有他眼前的电脑上有对话框,他喉咙颤抖地滚动,更加确信这病毒制造者手段高深莫测。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对话框,一秒也没犹豫,点击进去,从此一个与众不同的世界在李路云面前徐徐展开。
这是一个聊天空间,更是一处虚拟世界光怪陆离的入口。
在李路云案发后,警方也找到了这个入口,可惜这个入口已经崩塌了,直至八年后,依然没有成功追踪。
也许这一切都是天意。
八年前无法成功追踪的东西,八年后在一个高中生的帮助下,一切有如神助,旧案再次启动。

“你很崇拜我们?”
“是的,我很崇拜。”李路云没错过那个“我们”的尾缀,年轻的男大学生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你们有很多人?”
电脑屏幕前,头戴耳机的年轻男人笑了一下,“当然了,我们是一个组织。”似乎抱着某种游戏人间的心思,他把李路云拉进了虚拟空间。
李路云是心甘情愿进入,也因此踏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深渊之路。
这是一个虚拟通道,李路云接过男人给的一串密钥,如新奇的孩子一般浏览起了这个虚拟世界:这里是一个网络碎片组成的聊天空间。只是与普通聊天室截然不同,大多数聊天室左边是对话框,右边是一排网友头像。
黑客的聊天室已经超越了传统的对话框。
对方的聊天室,是一截地铁列车的车厢,上面坐满了乘客。这些乘客都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像是傀儡,身上缭绕着死寂的气息。
“我们这里是黑暗网络聚会的聊天室之一,游客禁止入内,只有手持网络密钥的用户才能进入,你是我的邀请者。”说这句话的男人,一身虚拟形象,站在地铁甬道的最深处,这里不愧是他的聊天室,他是主人,他的形象也最特别。
他身穿黑色风衣,头戴鸟嘴面具,他说:“欢迎你来到我的聊天室。我的网名叫乌鸦。”
年轻男人又伸手介绍了一下乘客:“这些是我的网友。”
话音刚落,一个乘客就抬起了头,如同聊天室里网友上线一般亮起,嘴里也发出声音:“乌鸦,你又带新人进来了啊?”旁人的网友上线,是“滴滴”两声轻响。黑客的世界里,0和1组合而成的海量碎片是可以随意任他们捏造的形状,他们不拘世俗、大胆创造,不玩平庸那一套。
李路云震惊地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这一切,黑客居然能做到这地步?在聊天室面前,熊猫病毒和女鬼病毒不过是小手段。
这对一个生活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而言,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他目不暇接。
“这也太厉害了……”
李路云人还坐在电脑机房里,他敲下这句话,整个人思绪已沉浸进了深邃的虚拟网络里。外部世界里教授激情澎湃的讲课声、同学们勤勤恳恳的脸都化成了虚影,无法进入他的脑海里。
“这也叫厉害吗?”屏幕那头的男人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你见识得太少了,活在太安全的世界里了,外部世界可是真实广阔得你难以想象。”就像一只蜉蝣掉入水里,难以想象大海有多么辽阔。
李路云脸色涨得通红,他深觉自己被嘲笑了,可他同时也被这句话给蛊惑了。
他相信这句话,因为乌鸦带他见识了,黑暗网络的其中一小面。
“你说得没错,我没有太多见识。”事后警方经过调查分析出,李路云本质上是一个慕强的人。他看似懦弱的外表下,有着渴慕强大的心。
乌鸦这个网友身上有他所崇拜的特质:反叛、反世俗、不拘一格与邪恶。
也因此乌鸦才能带领李路云一步步走向歧路。
两人成了网友,对话也在不断深入。
黑客攻击结束后的第二天,警察来到了学校,教授热情地欢迎了这批警察,提交了案件的前因后果。男生躲躲藏藏,在四下无人时,在机房电脑里敲下一串话:“乌鸦,你不收回你的病毒吗?我们教授说了,省局已经派了网络专家,将会以雷霆手段整治这一次黑客手段。”
“网络专家?”男人声音低沉,屏幕前的他胸腔震动低笑出声,他切换了一下随意的坐姿,嘴角掀起凉薄的笑意,掩饰不住心底的轻哂,“没有人能抓住我。”
他话语中极端的从容自信,吸引了李路云,年轻的男大学生连忙问为什么?
乌鸦没有正面回答,他不吝啬给这种溜进黑色世界的孩子一些解释,他打了一个比方。
“太阳是炙热的,可太阳光有局限,它能照亮无数物体,也能在背面制造出无数的阴影,恰如人的影子。光与暗,在这个世界共同存在着,无法分离出去。光明能够驱散黑暗,却永远也无法触及黑暗的本质。”
更甚者,太阳一时强大明亮,让黑暗包围圈逐步缩小。黑暗力量看似衰弱了,却永远不会消散,只会背地里悄悄转移、静待蛰伏,等着再度强大的那一天。
光明与黑暗之间有一个过渡带叫灰色边缘带,这已经是大部分警方能接触到的极限了。
“什么是黑暗网络,正如你我脚下所踩的这条黑色隧道。我们在其中遨游穿梭,每个人都戴着虚拟面具,我们被保护,这是一片极为安全舒适的净土,我们隐藏在马甲背后,没有人知道我们的真面目。”
不止华国,网络犯罪在全世界各地滋生。
他们黑客界的顶级明星,更是入侵他国政府如闲庭散步,来去无踪,潇洒得如同在自家后院里除草。
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隔着网线能揪出一个个黑暗的存在。光明的力量远没有那么强大。
“我明白了。”
李路云似懂非懂。
网络给予了这群顶级又强大的黑客保护色,让他们能随意畅游,尤其“乌鸦”说,他们是一个组织。
李路云问,这是一个什么组织。
“你问题还挺多。”乌鸦笑着道,这一次没有正面回答,他只说了一句话:“我们是网络中的网络,黑暗中的黑暗。”
网络中的网络,黑暗中的黑暗?
李路云品味着这番话,初听不解其中深意。等他落网被逮捕后,他再度回忆着这句话,在监狱里苍凉地大笑出声。
原来那真的是一个比他想象中更要深邃的世界,他果然是一只无知的蜉蝣。
彼时还没发展到最后,他与乌鸦经常在聊天室里聊天,他成了“地铁”中的一名常客。
李路云泡在机房里的时间更长了,他单方面认为自己与乌鸦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他把一切烦恼向乌鸦倾诉。
乌鸦也乐意做他的知心朋友,耐心安慰他,积极开导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好像是从他不断地发牢骚开始。他说:“我,大人眼中的好孩子,我交不到朋友,乌鸦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再到“我讨厌吴植,我厌恶他,他是一个装逼犯,他挡了我的路,如果没有他,也许我就能成功留在梁教授的实验室了。”
吴植是一个风光霁月的男青年,对方乐观开朗、善于健谈,深受师长器重、同龄人喜爱和女生爱慕。当对方身穿一袭白大褂在黑板上写字时,总能吸引一片目光。
李路云打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吴植,他清楚,这是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人。
如果说江州大学其他天之骄子,让他偶尔自惭形秽,更多时候是冷漠的话,吴植是第一个让他心生自卑情绪的人。
如同雨水落在苔藓上,他心底滋生起潮湿阴暗。
尤其是实验室的成员,半点不避讳他的存在,一直提及吴植七月底将会成为梁教授的得意门生这件事。种种情绪不断累积,积压在他心底,像极了连绵不散的阴云。
乌鸦笑了一下,说了一句:“很简单,除掉他就好了。一点点化学药物,只需要0.1g,就能送走他。这个吴植很碍事吧。”
李路云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等确认了几遍后,他瞳孔猛地紧缩,放在键盘上的双手骇然颤抖起来,硬生生吓出一身冷汗,心跳所未有地加速——
“你说杀人?”
乌鸦说得轻描淡写,却夺走了李路云的呼吸。他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心中浮现一些迟疑。不知为何,他对这种事有抵触但不多,可能是李路云心里知道,自己买不到这种药吧。
电脑那头浮现一串文字,“是不着痕迹地杀人。”
“这个吴同学实在太优秀了,应该不止挡了你的路吧。我这段时间听你说了许多事,深深感受到,如果没有他,也许你就能成功留校了,你的光芒也许不会被遮挡。梁教授也许能多看你一眼。”
没有人愿意在生活中成为对照组,尤其他是比较中落败的那一个,李路云深知方方面面都不如吴植。
成功留校,意味着一片平稳坦荡的前途。
可为了成功留校,除掉朝夕相处的同学,这是一种他从来不敢想的思路。
乌鸦这些话并没有打动李路云,真正触动到他的是另外两句话:“你成功留校了,你父亲也许会高看你一眼吧。顺便,你能买到药品,别忘记了在网络世界里,你我实际上无所不能。”
……别忘记了,你我实际上无所不能。
受管控的药品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东西,父亲也没有理由继续骂他了。
“人生在世,一些东西总要积极争取。”
无数情绪汇集席卷上来,搅成一片漩涡,男生被蛊惑了,莫名升起了一丝丝勇气,“你说得没错,我应该为自己争取。”神情几转,终于定下心来。如果吴植之下不是他也就罢了,偏偏正好吴植下的第一候选人是他。
不甘心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吧。
一星半点微弱的念头,蓦地如野火般燎原遍地,迅速占据了他所有想法。是啊,只要一点点药物,就能让他死亡。
一个人心中如果本就有魔鬼,将在一声声蛊惑中彻底释放。
羔羊坠入深渊,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隔着千里之外的网线,李路云看不到,电脑屏幕那一头的年轻男人,唇角缓缓绽开一抹掺杂着诡异的笑意。
不过两天时间,李路云手里就握着药瓶,他呼吸急促着,性格中被压抑了十几年的东西,如野兽冲出门槛般破门而出。
一个月后。
南城分局响起了报警电话,有人死了。
王队长脸色凝重,不断确认情况:“一家三口都死了?怎么死的?”
报警人也不知道,他是这一家人的亲戚,早上来做客的,结果一推开门发现屋里地板上躺着三个人,直接吓傻了。他握紧电话听筒快语连珠:“警察同志,咱也不知道啊,你们快点来吧,他们全身都是粉红色,没了呼吸,看上去怪吓人的。”
粉红色?
这听上去更像非自然死亡了。
王队长当机立断:“法医跟我去现场。”
大批刑警队人马前往了现场,只见死者一家三口躺在居民楼里,全身大面积粉红色尸斑,法医一看这特殊反应,脸色当场就变了。
“口唇、皮肤和静脉血呈鲜红色,皮肤黏膜呈樱桃红色,下半身有失禁现象……这疑似中毒。”现场验尸总有局限性,等事后将遗体运回局里,法医经过细致又深入的检验,正式确定了,是毒物没错。
众人脸色都变了,一时分不清楚,这到底是自杀还是另有隐情。
警员连忙问报警人:“你是他们家亲戚,你知道他们最近遇到什么事了,有没有发生什么想不开的事?”
亲戚也惊疑不定,说话磕巴,语气十分不确定:“应该没有吧。”
侦查组纷纷戴上手套,秦居烈和蒋飞也在现场,他们一开始蹲在尸体边等待验尸结果,很快目光落在了餐桌上。餐桌上有许多食物,暂时不能确定哪一个是致死物。
直到他们在桌底下发现一两滴白色的污渍。
顺着厨房垃圾桶的方向望去,厨余垃圾最上层赫然有一袋开封了的牛奶。
年轻人定睛看着,瞬间脊背挺得笔直,黑亮的发垂了下来,两道锋利斜飞的眉宇皱在了一起,他喊了一声。
旁的警员也看到了,众人脸色都绷紧了,太阳穴一突一突地发疼。王队长迅速叫勘查人员去拿证物袋:“拿回去化验,小心点都别碰到了。”
如果猜测属实的话,这袋中物可是剧毒。
他们必须连忙回局里。为了尽快化验,刑警队全队撤离了小区,所以他们不知道,这一家三口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前兆,特大案件发生的第一起。
另一片居民楼。
赵女士从冰箱里把牛奶拿了出来,准备当作早餐,她打开喝了没几口,突然感觉这隔了夜的牛奶果然味道不对,她喷了出来,喉中一阵恶心怪味。
又苦又涩,十分难喝。
她迅速冲到洗手池边,狂往口腔里冲水,好不容易把喉咙里的恶心感压下去,她缓缓地瘫坐在地板上,脊背出了一身冷汗,她感觉呼吸不畅。没想到短暂的中止后,很快迎来更猛烈的变化,下一秒她肚子里翻江倒海,像是有无数的乐队在演奏交响乐,她啊了一声跌倒在地,浑身控制不出地抽搐起来。
五分钟后,她呼吸渐渐停止。
刑警队才回到局里,接到报案后,立刻又和当地派出所赶往了另一栋居民楼。
无独有偶,赵女士楼下的住户,也发生相似的情况,他们在喝了牛奶之后,感觉眼前的世界都颠倒了,视线模糊,胃里像是有一把钢刀在翻滚。他们摄入的量少,可依然没过十分钟,心脏停止了跳动。
有人报了警,当救护车赶到现场,只抱起冰冷的遗体。
刑警队总算意识到了大事不妙,如果说第一起案子还不能确定是谋杀,那第二起、第三起案子接连发生后,已经可以肯定了——有人在牛奶里投毒。
然后更大的问题出现了,案发小区牵涉到了燕台区多个居民楼,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叮铃铃——”
一名送奶工脚踩着三轮车前往了幸福小区,送奶工身上穿着制服、头戴帽子,三轮车背后是一袋袋冷藏保存的鲜牛奶。
天光大亮时分,送奶工已经开始挨家挨户送牛奶。
继去年举办了一场举世瞩目的赛事后,喝牛奶一度成为潮流风尚,乳制品的广告铺天盖地。
赛场上运动员那挥洒的汗水、矫健的身姿和开朗阳光的笑容——无形之中,让牛奶与长高挂钩,更成了运动健儿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原因。
专家说喝牛奶能长高,补充钙铁锌硒维生素,还能发育孩童大脑,夸得天花乱坠,仿佛不喝牛奶就是对孩子不好,孩子就会输在起跑线上。养生专家也说要喝奶,奶制品对中老年人预防骨质疏松有好处,一时之间,小孩喝,老年人也喝,家家户户都在喝。
最后演变成了——盒装牛奶不好,不新鲜,你看看勒,保质期一年,早不新鲜了。为了孩子好,还是要喝最新鲜的牛奶。
江美琴舍得为孩子花钱,学着隔壁邻居订购鲜奶。也许这就是单亲母亲的倔强,即使丧偶了也要证明,自己能照顾好一个孩子。
江雪律并不喜欢喝牛奶。
他比较喜欢喝可乐,对可乐,江美琴女士的态度强烈反对,视之如洪水猛兽。
江雪律也没想到,他对牛奶的拖延讨厌,让他逃过了一劫。早上他收到母亲的短信:“牛奶到了,律儿你自己把牛奶热一热,早点喝了哦。”
门铃声响起时,江雪律在家里写作业,他从猫眼里看清来人后,把门打开,只留一条十厘米宽的锁链,“谢谢叔叔——”
门外是一个年轻陌生的送奶工,对他温和一笑,“小朋友要快点喝哦,最新鲜的牛奶。”
小孩子嗯了一声,并没有听话。
他接过牛奶后,把东西把桌子上一放,独自去玩了。半个小时后,他才准备把牛奶上锅热了。
他拆开包装袋,把牛奶倒入锅中,放上电磁炉。
这时急促的门铃声响起,引起了江雪律的警觉。他拿起小板凳,放在门口,眼睛放在猫眼看,门外是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才慢慢打开了门。
两位年轻人很着急,他们闻到了牛奶的味道。连忙摁响门铃,没想到下一秒门开了,一条锁链牵动的门缝中,露出小半张男孩侧脸。
男孩看着他们的目光十分平静,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们,“请问你们找谁。”
两名年轻人视线下滑,没想到这家住户开门的是一个孩子,心里均是一愣,语气下意识放缓了,“小朋友,我们是警察,请问你在煮牛奶吗?”
“是的。”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小孩子犹豫一下还是回答了。
“可以让我们进去吗?”蒋飞急急忙忙道,他们必须验证自己的猜测。其他警员负责其他门户了,而他们负责敲这扇门。
这种突兀的请求自然收获了一片沉默。
“小朋友,你家里有大人吗?”另一名年轻人道,他嘴唇微抿,那双墨玉般的眼睛明亮漆黑。与后来身居高位的威严内敛,做事也较为强硬不同,现在的秦警官初出茅庐,更有耐心。
双唇紧抿时略有气势,也远没有后来冷硬。
江雪律说:“妈妈不在家里。”
这个时间点,江美琴去上班了。
没有大人啊,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这就难办了。
秦居烈掏出警官证,“小朋友,你看我们真的是警察。”
他自然看得出,眼前小孩戒备心挺强,家教不错,起码父母在不要轻信陌生人这点上教得很不错。多少骗子在穿上一身制服,就成功骗开了受害者家门。
“我也是,我的警官证也给你看。”蒋飞摸了一下上衣口袋,掏出一本崭新的小本子。
江雪律其实已经认出来人了,不过他还是伸出手,从窄窄的门缝处接过两个小本子。
小孩子一脸严肃地翻了翻警官证,一一比对。
照片上是一名英俊帅气的警察,鼻梁挺拔,照相时似乎直视了镜头,目光年轻又锐利,瞳孔深处已然有几分后来的深邃。
“警察叔叔,请进吧。”确定了身份没有问题后,小男孩非常礼貌,把锁链的扣子解下来,推开了门。
“好嘞……诶?”两位年轻人脚步均是一顿。
蒋飞:完了完了,刚出道就要被叫叔叔了吗?
江雪律让人进来后,径直走向了电磁炉,因为那里还在烧牛奶。两位警察没想到这孩子速度那么快,几乎来不及阻止,“别——”
下一秒,小男孩刚靠近锅,就感觉眼前一片黑雾,眼泪当即流了下来。
掺了料的牛奶,轻量饮用都能在五分钟到十分钟内剥夺走一条性命,加热后的雾气也有渗透。蒋飞立刻冲了过去,比他动作更快更矫健的是秦居烈,年轻的秦队长抱起孩子冲到洗手池,快速打开水龙头。
蒋飞慢了一步,他心里焦急,正好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指尖还在颤抖,哆哆嗦嗦地接了。
电话那头是王队长凝重的语气:“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蒋飞惊魂未定:“还好我们来得早,一个孩子救下来了,目前可以确定幸福小区也有渗透。”
“把那孩子带回局里吧,他是目前唯一的幸存者了。”也就是说,这一片区域,全军覆没,无人生还。

第四十八章
王队长的语气非常凝重,完全忽略了电话那头受到的冲击,换言之,这片区域订购牛奶的人全都出事了,两个年轻人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绷地断了。
他们嘴唇微张,半晌深呼一口气,努力克制心里翻涌上来的情绪,久久无言。
小男孩暂时无法回警局,他被大量冲水后,疑似还有后遗症,必须紧急送医。救护车到来时,他的眼睛还红着几乎睁不开,嘴里发出微弱的哭声,长长的睫毛濡湿,分不清楚是水还是泪,两位年轻人吓坏了,丝毫不敢放手,一路将人抱着上了救护车。
又一名受害者吗?
医院方紧急接收了这名孩子,一名医生扒开孩子的眼皮和口鼻后,松了口气:“没事。”
医院此时并不平静,小男孩在简单的治疗过后,慢慢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他的视线有点模糊,只能看到白色的天花板、整洁的床单和忙碌的医护人员。
孩子去过的地方不多,可他清楚知道这里是医院,他在医院里,为什么?小男孩脑子转不明白。
一个激动到惊喜的声音响起了,“你可算醒了?”
这简直是绝处逢生。秦居烈缓缓呼出了一口憋闷已久的浊气,上前握住孩子的肩膀,细细询问情况。
小男孩睁着有些痛的眼睛,努力辨认了一下,坐在他床边的是两名年轻的警察。视线中还残存一丝障碍,他看不清楚他们的样子,只能认出黑色的制服,听出其中关怀的语气。
没等孩子明白,这一切发生了什么。医院又吵起来了。
医院里走廊躺着许多具暂时无法停靠的尸体,救护推车轮子碾过,四面八方都是医护人员在走廊奔波的身影,隐晦无奈的叹息声和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怎么会死呢!?他就喝了一口,医生你再努一把力啊!”
“都怪我!他不想喝,我逼着他喝,对不起阿俊是我害死了你!”家属们掩面哭泣,悲痛难当,泪水和呜咽声从指缝里泄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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