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走路间脚步都变得有些虚浮起来。
但苏棋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需要离小木偶远一些,然后再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小木偶到底是邪神,长期待久了,难免对他的身体也会有一些影响。
小木偶也似乎知道会如此,于是每次讲完有关他师尊的话后就会让他赶紧离开。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月圆之时苏棋又来到了后殿。
他取出匕首又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刀,鲜血点点流入那小木偶身体之中。
不过片刻后,小木偶像是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得不错。”
苏棋嗯了一声,然后坐在了地上,脸色却有些苍白。
这些时日源源不断的鲜血供养,还是让他有些虚弱了起来。
“说吧,玲珑心跟我师尊到底有什么关系。”
小木偶眨巴眨巴眼睛,“因为,玲珑心就是你师尊的。”
苏棋不解,“什么?”
小木偶盯着苏棋,一字一句继续说道,“放眼整个修真界,只有你师尊身负玲珑心,因此才能将谷听风的灵魂滋养在自己的体内,并且还能以一己之力跟整个天道对抗,不然为何后来你师尊被天道禁锢在这雾雪峰不能出去半步?”
苏棋神色有些震惊,“你是说,玲珑心是我师尊的?可为何会到我的身上?”
小木偶摇了摇头,“我不是跟你说过,那玲珑心被你师尊用来滋养谷听风的灵魂了么。”
苏棋神色有过一瞬的诧异,但随后又被深深的疑惑笼罩,他似是不解,又似是恍然大悟,只是重复说道,“玲珑心,是用来滋养谷听风的灵魂。”
小木偶一动不动的看着苏棋,仿佛在透过苏棋看向谁一般,“所以,谷听风身负玲珑心后,被天道垂怜终于轮回转世,这也是为什么你身体里会有玲珑心的原因,那是你师尊给你的,可惜你师尊犯下大错,被天道一而再的惩戒,还剥夺了他的五识,他永远都感应不到玲珑心在哪儿,也永远不会知道谁才是他的谷听风。”
苏棋神色终于有一瞬间的松动,“我是,谷听风的转世?”
小木偶坚定的点点头,“其实被剥夺五识的不仅是你师尊,还有我,之前你来雾雪峰后我也没感知出来,后来你玲珑心被挖走了,我反而才认出你来,无心道也是你师尊创下的,因为你师尊也没有心,所以他也不得不只能修无心道。”
苏棋觉得好笑,“怎会如此?”
“我不会骗你,至少我骗你没有任何意义。”
小木偶见苏棋神色有些异样,于是放软的语气缓缓说道,“正是因为我跟谷听风有些交情,所以我不会骗你,我这小木偶的身体就是谷听风给我做的,虽然是用你师尊的身体。”
“也可能是上一世你跟你师尊渊源太深,这一世没想到你还是来了雾雪峰,可惜你师尊认不出你来,我也认不出,不过有时我又觉得,这样也好,苏棋是苏棋,谷听风是谷听风,这世上不会有两朵一模一样的花,转世的人也不应该再是上一世的人。”
说着,小木偶又看向苏棋,“还是说,你觉得你应该就做谷听风?”
苏棋睫毛颤抖了一下,却还是坚定的说道,“谷听风是谷听风,我是我。”
过了一会儿,苏棋自嘲的笑了笑,“难怪我对雾雪峰有种说不出来的执念,原来竟是如此。”
想明白这点后,苏棋莫名觉得有些轻松。
一切谜题也似乎都得到了答案。
甚至苏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如今这样自然是最好。
如果他师尊知道自己是谷听风的转世,该是将他视为谷听风还是弟子?
他对他师尊没什么留恋,也不愿再牵扯上什么关系,如今,自然是最好。
小木偶像是看出了苏棋所想,他幽幽说道,“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过,是在惋惜吗?”
苏棋抬头朝着小木偶看去,“我有什么值得惋惜的么,我师尊于我而言,仅仅也只是名义上的师尊罢了,况且转世之人,便不是上一世的人,我永远是我,我不是谷听风,所以我不惋惜,我师尊的确是个深情之人,可那是对谷听风而言,对我来说,师尊只是师尊罢了。”
小木偶又定定的看了苏棋好一会儿,似是在确认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眨巴一下眼睛,“真要说来,你们也算得上一句有缘无分,同用一具身体时,分明相爱却不能相守,转世之人,相守却并不相知,你师尊知晓你是谷听风转世后,的确伤神了许久。”
“所以,是我师尊让我死而复生的吗?”
“是。”
苏棋沉默了一会儿,“师尊可有话留下?”
“有。”
“是什么?”
小木偶目光浮动着,想起了怜风仙尊最后一次费尽修为逆天改命时,那一袭白衣上沾染了点点血迹。
风雪之中,那张谪仙似的脸终于有了几分松动。
他说,“吾分得清听风,也分得清他”
“世间再无听风,吾亦不愿独活于世,只是终究亏欠,穷极一生落得如此,或冥冥之中便是天意吧。”
第057章 阵法
这些时日苏棋一直在整理他师尊的遗物, 他还将师尊留给他的神器也葬入了衣冠冢里。
对苏棋来说,他并不太想要他师尊给他的一切东西。
小木偶身体恢复了不少,这天突然小木偶撑着下巴对着苏棋说道,“被禁锢这里数年, 我得走了。”
苏棋有过一瞬的呆愣, 随即很快反应过来点点头, 原本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两个字,“恭喜。”
这雾雪峰困住了小木偶数年,如今能够离开,对它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小木偶豆大的黑眼睛眨巴一下,定定的看了苏棋好一会儿。
它说不出来这是什么感受, 它跟谷听风关系不错, 但也算不上多好,毕竟他会被困在这里全是因为谷听风。
可苏棋不是谷听风, 唯一相同的, 似乎是它跟苏棋关系也算不上多好。
命运弄人。
小木偶站起来,然后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我走了,这具小木偶的身躯便留在这里吧。”
苏棋想了想, “需要我给你也设个衣冠冢吗?”
“你还不如把我给烧了。”
苏棋想也没想点头道,“也好。”
“……”
小木偶气哼哼的,直接往地面一躺装死。
苏棋看了它一眼, 随后出了偏殿。
他昨日收到了宗主传来的消息, 外面水患越发严重,原本挖渠引水就能解决, 但不知为何大水却越发汹涌,而最让人奇怪的是,很多地方都出现了阵法,那阵法无比诡异,而在那阵法之中,所有修士都失去了修为,跟凡人无异。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大不了避开那些阵法,偏偏那些阵法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这让所有修士都束手无策,因此治理起水患也越发艰难。
另外还有一事,在修真界所有门派宗门的围剿之下,终于找到了公子泽禾,而那公子泽禾眼见犯下众怒,无法再逃出生天,于是自裁于无望崖上。
苏棋是不信公子泽禾会自裁的,他太清楚对方了,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生机都不会放过。
但宗主信中又说那人的确是公子泽禾,也的确身亡神灭。
苏棋总觉得这里面透露着一些古怪,再加上最近雾雪峰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他也准备出宗一趟。
只是出宗的时候,苏棋摸着手中的玉简却有些迟疑。
他要给宗主回个信吗?
苏棋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总觉得自己跟宗主的关系似乎也没多好,一开始的时候宗主处处看他不顺眼,后来顺眼了几分,也似乎亲近了一二。
但,说到底他并非对方的弟子,总有股异样在心头乱窜,这让苏棋有些不太舒服。
于是他握紧了玉简,犹豫一二还是将玉简收进了纳戒之中。
算了,有些事情不必勉强。
苏棋是不信公子泽禾会自裁的,所以他要去无望崖。
毕竟当年他也是在无望崖自裁的,这让苏棋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他不信公子泽禾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他布局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再者他能死而复生,难道公子泽禾就没有这个可能吗?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都不想去赌。
只是才出宗门没多久,苏棋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虽然宗主跟他说过外界水患严重,没想到亲眼所看却依旧觉得震惊。
入目所及之处,全被洪水淹没,往天边看去都仿佛看不到边,除了一些高山没被淹没,其他的房屋全部不见。
幸好不周仙宗地处高处,不然估计也够呛。
只是那些散修跟定居在低处的修士怕是有难了。
按理来说,修真界这么多修士,怎么可能会连一个水患都治理不了。
苏棋抬头朝着天空看去,自从那日大雨过后,修真界一连阴雨绵绵,天空也许久未曾放晴,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偶尔有冷风吹过,苏棋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脸上却多了几分心事。
总感觉处处都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感,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还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水患太过严重,一开始苏棋还能摇着小船,后来便不行了,于是苏棋又换上了飞行法器,从空中往下面看,倒是能看到一些水流动向。
很明显,这附近是有修士已经挖好了暗渠,但不知为何水流却很是汹涌,丝毫不见衰减之势。
的确,不应该。
这一路过来,苏棋没事就看那些洪水,有的地方很是汹涌,有的地方却又很是平缓,两者对冲到一起时,却又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知道是否是苏棋运气好,他一路来到无望崖都没有见到宗主信中所说的那诡异的阵法。
此刻无望崖的山脚也被淹了大半,但看过去却依旧觉得这崖险峻。
公子泽禾便是自裁在此?
苏棋不太相信,他一路朝着山顶而去,四周很安静,甚至连虫鸣鸟叫声都没有,只有下方汹涌着的水声。
好一会儿苏棋才来到山顶,很明显这里发生过大战,四周的草木都变成了焦土,甚至还残留着几分血腥味道。
苏棋在四周环视而过,眉头却是缓缓的皱起。
他没有在这里察觉到任何的其他人的气息,公子泽禾当真陨落在了此处?
过了好一会儿,苏棋猛的抬起头,他朝着天空看去,发现这片阴沉的云缓缓散去,中间却出现了一个大洞。
那大洞落下几分光,光芒迅速笼罩在四周,耳边的水流声越发汹涌了起来。
而四周的的颜色也变得有些灰暗起来,苏棋是修士,拥有异常灵敏的五识,因此看到的东西总比常人多了几分,而如今却感觉五识变得无比迟钝,看什么都带了两分灰蒙蒙的感觉。
很快苏棋就反应了过来,这便是宗主在信中说的奇怪阵法吗?
想到这点,苏棋飞快在丹田之中将真气储藏起来,并且在纳戒之中取出一些防身的用具。
谁知他刚刚取出一把长剑,那股沉重的感觉立刻压下,让苏棋闷哼了一声,胸口刺痛了一瞬。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有些像人界跟修真界交织的结界。
苏棋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为什么这些结界会紊乱成这样?
看了看四周,这结界之中不便久留,于是苏棋飞快朝着另一个方向快速过去。
他走了没两步,却被一股熟悉的寒意僵硬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
苏棋抬起头,目光之中满是震惊以及不解,他飞快的看向四周,仿佛要从四周看出什么东西来。
不可能,决不可能。
为什么他在这里察觉到了那股熟悉的寒意,那是熟悉雾雪峰的寒意,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那股冷香尽管苏棋没闻过几次,却很是深刻。
苏棋握紧了手,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才清醒两分。
他师尊早就陨落,所以这里怎么可能会出现他师尊的冷香。
到底是谁在这里装神弄鬼?
真当他被压抑住了修为便能将他糊弄过去吗?
苏棋另一只手握紧了长剑,随后快步朝着前方走去,他走得很快,脚下似乎都快生风。
阵法之中,被压制的感觉并不好受,尤其是使不出真气,这让苏棋有些不太适应。
所以他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想着快点从这阵法之中走出。
不知走了多久,四周白雾渐起,没一会儿就迷糊了苏棋的双眼。
他站在原地,警惕的观察的四周的一切。
突然,苏棋听到轻微的响动,立刻大喝道,“谁!”
话语落下,甚至还有几分回音,四周却变得安静得可怕。
苏棋站在原地,眉头紧紧的皱起,就在此时,他又闻到了那股冷香。
比起之前若有若无,这次要明显许多,甚至仿佛那人就在附近。
苏棋咬住舌尖,疼痛感让苏棋瞬间清醒。
“少在这里装神弄鬼,有本身现身!”
他举起长剑放在胸前,声音坚定,然而目光却又几分微妙起来。
太熟悉了,太熟悉了。
这熟悉的寒意,熟悉的冷香,甚至连四周的白雾都变得熟悉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仿佛在告诉他,那个暗处的人是他师尊。
可怎么可能呢,怜风仙尊明明陨落了。
这是修真人所有修士都看到的。
苏棋神色带了几分恍惚,还是说,是因为这阵法的缘故?
难道,宗主也在这阵法之中遇到了什么,所以才会说这阵法无比诡异?
可什么阵法能够将死去之人也复活呢?
不,可能并非是死去之人,而是鬼魅魍魉或是妖邪之物。
但无论是什么,总归不会是个好的。
“哒——”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仅仅只是一道脚步声,却让苏棋浑身的寒毛都竖起了。
是谁?!
那脚步声由远而近,却又仿佛忽远忽近。
苏棋不断的看向四周,入眼却只有白雾,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到。
他握住利剑的手也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不知何时,苏棋发现自己额头出了一层细汗,掌心处也变得湿漉漉的。
白雾之中,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朝着他靠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那白雾即将触碰他时,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苏棋!”
苏棋听到这道声音, 神智突然变得无比清醒起来。
他回过头看去,身后的白雾消散了许多,甚至越来越淡,不远处有一人正快步朝着这边而来。
等走近了, 苏棋却有些差异, “宗主, 你怎会在此?”
周不仁眼底带了几分慌乱,随后又压制了下去,“本尊倒想问你,不在宗门好好待着,来这儿作甚?”
苏棋退后一步,然后抱拳说道,“弟子知错。”
潜台词就是, 我知错, 但我下次还敢。
周不仁看了看四周,“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苏棋有几分诧异的朝着周不仁看过去, 眉头微微一凝, “宗主看到了什么?”
周不仁不语。
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白雾消散得差不多了, 但这阵法却还在,他们都是修行之人, 在这阵法里面的确不好受。
就感觉身体里面压着千万斤的玄铁一般,使不出真气也就罢了,动作也变得有些迟钝起来。
周不仁吐出一口气, “罢了, 你先随我走。”
苏棋低下头,“是。”
周不仁这一路都很少语, 几乎也的确找不到什么话可说。
苏棋跟着周不仁走了许久,入目却发现这阵法还在,好似,这次的阵法扩大了许多。
周不仁也发现了,那眉头也皱了几分。
原本他之前觉察到有人往这无望崖来,所以才特意跟了过来,却是没想到是苏棋。
他心里是有些恼怒的,外界太过危险,他也私心不愿苏棋过来,好好在宗门里待着不好么,非要出来蹚这趟浑水。
想到此,周不仁扭头去看苏棋,原本有些责备的意味,然而那目光黏上了却有些移不开。
他心里是想着苏棋的,只是他更在意苏棋的安危。
苏棋只觉得周不仁的目光有些黏糊糊的,他不喜欢,于是他正了正神色说道,“宗主,我们是继续走还是等着这阵法消散?”
周不仁回过神,看了看天色,“要下雨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躲,等阵法消散了会有人过来接应的。”
之前公子泽禾自裁于无望崖时,这诡异的阵法也出现了,当时发生了一些变故,因此无望崖这边一直都有人守着。
周不仁原本是在安排水患的事,但他也觉得无望崖这边事情不对劲,于是便自愿留在这里候着,不然也遇不到苏棋了。
而让周不仁更为恼火的,便是水患的事。
他们已经安排了不少人手,甚至挖渠的挖渠,疏通的疏通,怎么都应该好转了才对,谁知水患却更加严重,如今修真界三分之二都被淹没了,余下的,也就只剩下一些高山危崖了。
如此下去,怕是整个修真界以后都不会好了。
没一会儿,他们便找了一处小山洞,周不仁趁着大雨没落下,捡了一些枯树枝在洞内点燃。
火堆刚燃起,外面便是倾盆大雨落下。
那雨声震耳欲聋,哗啦呼啦的打在树木土地上,有些寒风吹过来,有些冷。
苏棋原本想从纳戒里面取出衣服御寒,却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还在阵法之中,根本打不开纳戒。
周不仁看到了苏棋的动作,于是站起来缓缓解开自己的外袍轻手一抛。
那外袍便落在了苏棋的脑袋上,上面还带着周不仁的温度以及味道,苏棋下意识的将衣服扯下来,神色有一瞬的慌乱。
“宗主?”
“穿上。”
周不仁只是如此说道,随后拿起一根树枝去拨动那火堆。
他捡了好一些枯枝,够烧好一阵子的,只是不知道这次的阵法会多久才散去。
苏棋则是拿着那件外袍,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别扭。
但冷风吹过,他还是将衣袍披上,上面还有着淡淡的温度,以及有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的师尊长期在雾雪峰,身上是冷香,而周不仁不爱用香,身上不知为何也有股味道。
不难闻,像是被大晒过后的阳光味道。
在今时今日,这样的味道却是难得,毕竟自从水患开始,他便再未见过阳光了。
好久外面的雨才小了一些,火堆也燃烧得噼里啪啦的响。
周不仁扒拉了好一会儿,那火堆的声音才小了一些。
苏棋莫名想说点什么,他不喜欢此刻的气氛,好一会儿他才问道,“宗主,你冷吗?”
周不仁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里面有着复杂的情绪。
于是周不仁摇了摇头,“我不冷。”
说完,周不仁就打了个喷嚏。
苏棋见此,立刻开始将身上周不仁的外袍脱下来,结果还没脱到一半,周不仁就制止了,“让你穿着就穿着,本尊可不像你这么娇弱。”
苏棋听了这话,又将衣服给合上了,“宗主,弟子并不娇弱。”
“如何不娇弱?上次去人界,你身体便不好。”周不仁朝着火堆近了两分,带着几分轻松的口吻。
“宗主,弟子并不娇弱。”
“我知晓。”
周不仁不置可否。
他知道苏棋性子很是坚毅,但苏棋的身体也的确算不上多好。
苏棋抿紧了唇,有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
又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雨终于停了,但却传来了一些奇怪的声音。
周不仁耳朵动了动,起身快步朝着外面看去,没一会儿进来握住苏棋的手腕就继续朝着高处走去。
只见下方的洪水又暴涨了不少,此刻正朝着他们这边淹来。
苏棋一出来也看到了这幅场景,一时间也有些紧张。
这无望崖如此之高,如果连这儿都能被淹没,那修真界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还有,这洪水也未免太过诡异,修真界众多修士,怎么会一点办法都没有?
周不仁脸色也算不上好看,他一路拉着苏棋朝着高处而去,洪水肆虐,在他们身后紧跟不舍,仿佛下一刻他们就会被吞噬在其中。
如今阵法之中,他们都用不了真气,一旦被卷入洪水里,怕是九死一生。
自从治理水患以来,已有不少修士在这阵法之中葬身在洪水之中了。
终于,他们停在了一处巨石前,只是这巨石颇高,也不好攀岩。
周不仁看了看身后的洪水,然后弯下身对着苏棋说道,“踩着我的肩膀先上去。”
苏棋有一丝的迟疑,然而周不仁却不给他时间,扯着他的手臂就往他身上拉。
没办法苏棋只能踩在周不仁的大腿上,然后再缓缓踩在周不仁的肩膀上往上爬去。
原本苏棋以为会不稳,谁知道他的每一步都被周不仁握住脚腕,很是平稳的将他托起,他缓缓爬上去,这才回过身对着周不仁伸出手。
“宗主,我拉你上来。”
周不仁一手握住苏棋的手,一手握住那巨石的边缘。
他的力气很大,一个翻身就稳稳落在那巨石之上。
而他们身后的洪水也终于缓缓停了下来,最终将水位线落在了巨石之下。
苏棋站在巨石上看向四周,能够看到的东西就更少了,更多的是一望无际的洪水。
或是浑浊,或是清明,全部交织在一起。
周不仁感觉后背有些不适,他将里衣落下,露出精装的上半身,后背的肌肉很是健硕,腰前更是好几块腹肌一路往下。
苏棋瞥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苏棋,帮我看看后背。”周不仁却仿佛注意到苏棋的异样般。
苏棋小手指抽动了一下,然后朝着周不仁后背看去。
只见周不仁后背还残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伤痕,都是之前天雷落下的疤痕。
看上去像是要好了,不知为何中间的伤口却又泛红了,想来是在阵法之中有些被拉扯到了。
“宗主,你身上有药吗?伤口有些裂开了。”
周不仁反着手摸不到,于是坐下对着苏棋说道,“不觉得疼,倒是痒,你帮我挠挠。”
“宗主,伤口有些快裂开了,不能挠。”
“那你帮我摸一下,痒得慌。”
苏棋很是迟疑,好一会儿这才伸出手在周不仁的后背抚摸着。
他没用多大的劲,也不敢用什么劲,他一点一点拂过那些疤痕,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苏棋觉得修士也好,人类也好,哪怕修的是无心道的功法也好,总是逃不过那些七情六欲。
如果所有人都对他不好,他反而可以无所畏惧。
但有人对他好,他却会为此束手束脚。
就像他年少不懂事闯入的森林一样,他总是不起眼那些细小的蜘蛛网。
接近透明的,小小的蛛网能有什么用呢?
结果当他一头扎进森林想要出来后,却发现身上布满了那些他不起眼的蛛网,将他编织在其中不得逃脱。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沉溺其中,却无法割舍才是最可悲的。
苏棋忍不住叹了口气,周不仁听到了,他问,“为我做点事,你不愿吗?”
“弟子不敢。”
“你在我面前,总是这般。”
周不仁其实不太喜欢苏棋这般的自称。
因为总是会让他明白两人的身份差距,按照辈分,苏棋得叫他一声师叔。
他是不周仙宗的宗主,他肩上有着不周仙宗无法放下的责任,他能给苏棋的,着实不多。
这也让周不仁有些无奈,世间之事往往便是如此,总是不得圆满。
苏棋帮周不仁摸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周不仁则是缓缓穿上自己的里衣,等穿好低头就看到苏棋将他的外袍还了回来。
周不仁深深的看了苏棋一眼,随后又将自己的外袍穿上。
“这阵法不知还要持续多久,以往最长也不过三五日,最短半炷香就消散的也有。”
“若是阵法不灭,我们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吗?”
周不仁看向远方,那边天水一线,什么都看不到。
“会有人来接我们,这么多日了,想来他们也该找到原因了。”
话虽是这么说着,周不仁却是下意识的转动着自己拇指上的扳指,仿佛有些什么心事。
苏棋觉得,周不仁肯定是知道些什么。
但对方不说,他也不便开口问。
不知多时,一缕白雾悄然从那水面朝着他们这边而来。
等到苏棋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升起了薄薄的一层雾气了。
周不仁却仿佛如临大敌,他站起身将苏棋护在身后,神色却很是凝重。
也在此时,那股熟悉的冷香再次传来。
苏棋嗅了嗅鼻子,目光有过几分的难以置信。
这是在雾雪峰多年才能留下的味道。
苏棋目光有几分恍惚,其实直到今天,他都不怎么相信他师尊已经陨落了。
那样的人, 怎会轻易就陨落了呢。
可所有的一切又在明白的告诉他, 他师尊的确消失了。
那现在这人, 又是谁?
那白雾点点靠近,一缕小小的白雾想要缠上苏棋的脚腕,却被周不仁一脚给踩散了个干净。
周不仁看向白雾,深深的叹了口气,语气很是疲惫以及无奈
“师兄,何苦步步紧逼到此。”
苏棋下意识的看向周不仁,他刚才叫对方什么?
周不仁只有一个师兄, 便就是他的师尊。
苏棋很想问周不仁到底知道多少, 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他们身前的白雾也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浓浓白雾里,依稀仿佛能看到一个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