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就有几分疑惑的,按理来说他送出这么多玉简,不应该一封回信都没有。
苏棋猜想,可能他这边的玉简被人拦下了,就是不知拦下的,到底是哪一条路。
而他的玉简会被人拦下,那便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他被人盯上了。
盯上他的人,很有可能是宋家的人。
所以如今他不能轻举妄动,苏棋合了合眼睛,有些疲惫的将手中的玉简送出。
接下来几日,苏棋一直都在边城里面歇息。
不过他不常外出,偶尔会在窗边看看下方来往的修士,其余时间都在修炼。
而今夜,苏棋觉得楼下有些吵闹,他有些不悦的从修炼中睁开眼,然后仔细的听着外面的声音。
似是有几个在吵架,内容不外乎是一些小事,却让苏棋想起了另一件事,原来今晚竟是边城的花灯节。
花灯节有三日,也是许多少女修士最爱的节日,因为今晚不仅可以泛舟同游花灯之上,还可以结交不少的青年才俊。
有的修士不爱风花水月,而有的修士却依旧满怀期待,想要寻一个执手的道侣,而这花灯节,则就是最好的机会。
苏棋从窗户看下去的时候,不远处的湖边正一片的繁荣,人来人往,里面有修士也有凡人,有孩童举着花灯跑来跑去,也有才子佳人在船上含情脉脉。
这幅画面让苏棋有些恍惚,他以前也来过边城的花灯节的,那时的他只觉得到处都是新奇。
想到此,苏棋垂下眼帘,然后将窗户关上。
大抵是外面的声音太过热闹,半夜的时候苏棋还是出去了,他穿了一件很是宽大的衣袍遮住自己大半的脸,随意的看着街上的那些花灯。
此刻已是深夜了,路上的行人不算多,但也不少。
苏棋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为何他会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了。
这边城,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凡人。
这些凡人在这里安居乐业,似很是自在。
凡人,凡界,宋家,这些词在苏棋脑海里面一一浮现,还没等苏棋想个明白,便有个小孩拿着花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苏棋抬眼看去,那个小孩调皮的对着苏棋吐了下舌头,然后急匆匆的跑掉,却是将手中的花灯遗留了下来。
苏棋摇了摇头,蹲下身打算去捡起地上的那盏花灯,却从身后伸过来了一只白皙的手抢先一步为他捡起。
那只手的手腕上,有一个小小的红点。
他记得这个红点,若是以往日日夜夜都在一起,自是不会忘记。
公子泽禾。
苏棋没有回头,只听到耳边那道温润如玉的声音缓缓响起,“玄清,你是来见我的吗?”
说着,那只手将花灯放入苏棋的手掌之中,他微微用力,将真气送入苏棋的体内,刚好将苏棋丹田全部封印起来。
他是合/体大能的修士,想要封存一个金丹期的苏棋来说,轻而易举。
公子泽禾握住苏棋的手,缓步走到苏棋的身侧,他温和一笑,手上的力气却微微加重。
几乎是同时苏棋双腿一软,刚好落在公子泽禾的身上。
公子泽禾拥住苏棋,却是手指穿过了苏棋的指缝之中,两人十指交织的握在一起,公子泽禾依旧是那如沫春风的语气,
“玄清,你来找我,我很高兴。”
苏棋差点骂出来, 你高兴,所以你就封了我的修为?
他几乎腿软得差点站不起来,被封存修为的感受很不舒服,只比去人界时好上一些罢了。
但苏棋却依旧咬着牙从公子泽禾身上起来。
公子泽禾身上有一股清香, 以往苏棋很是熟悉, 也觉得甚是好闻, 如今却突然觉得无比刺鼻。
瞧见苏棋拉开他们的距离,公子泽禾也并不恼,而是继续扣上苏棋的手,带着他继续往前面走去。
他走得很慢,像是为了迁就苏棋如今的情况。
苏棋很想从公子泽禾的手中挣脱出来,可公子泽禾却将他握得太紧,他根本就挣扎不开。
他目前的修为在公子泽禾面前, 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于是苏棋回过头去看玄酒, 公子泽禾出现的时候他就在心底里面念着玄酒的名字,结果一扭头就看到玄酒被宋家的人用黑布盖上, 不知要搬去何处。
偏偏玄酒还一动不动, 一看就是被阵法所控制住了。
“公子泽禾,你到底想做什么。”苏棋几乎是从牙齿里面挤出来的这几个字。
公子泽禾摇了摇头, “玄清,你忘了么, 之前你说过,想跟我一同游玩花灯节,之前一直欠着, 如今刚好可以为你补上。”
苏棋皱着眉, 不知该说什么。
以前他的确说过这话,不过那是他跟公子泽禾没闹翻前的事。
那年苏棋刚来到宋家, 听说过花灯节无比热闹,于是他便随口提了一句,而公子泽禾也应允会陪他一同游玩。
可后面没有一次实现过的,每一次要么公子泽禾有事,要么就是他这边抽不出时间。
他次次失望,自然就不会再去期望。
就如同他师尊那般,他终于认清真相后,也便不会再心存幻想。
“公子泽禾,如今我不想。”苏棋坚定的说道。
公子泽禾却跟没听到一样,毕竟如今苏棋在他手上,对方想或是不想,从来都不重要。
于是公子泽禾将苏棋带到了那湖边,然后从旁边取出一盏花灯,一脸温柔对着苏棋说道,“玄清,去放河灯吧,听说许下愿望的话,会实现的。”
说完,公子泽禾松开了苏棋的手。
苏棋想跑,却是双腿再次一软,只能不情不愿的蹲下去。
他拿着那河灯,随意的抛在了湖边。
小河灯晃晃悠悠,被小波浪带着驶入了湖中心,跟着那些河灯一样,全部顺流而下。
远远看去,就像一条银河落入了凡间,绚烂璀璨。
等放完了河灯,苏棋扶着旁边的柳树缓缓站起,依旧觉得双腿很软,而公子泽禾却是看着那盏远去河灯,像是在怀念什么过往一般。
片刻后,他开口了,“玄清,你许愿了吗?”
“我没什么值得许愿的。”
“是么。”
公子泽禾在旁边取下另一盏河灯,然后推入河中,他说道,“希望玄清一生顺遂。”
苏棋忍不住笑出了声。
公子泽禾偏头,“很好笑吗?玄清,我是真心的。”
苏棋回了他之前的那两个字,“是么。”
“自然。”
于是两人都不说话了,直到看到那些河灯越飘越远,公子泽禾这才起身回头看向苏棋。
两人对视,眼中却再不见以往任何情谊。
对于公子泽禾,苏棋是恨的,当初他对公子泽禾几乎是有求必应,他以为公子泽禾当真是他的挚友,那是苏棋在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世间之事,满心满意终究都会被辜负的。
而这时,天空突然升起无数的烟火。
那些绚丽的,又灿烂的烟火在天空铺展开,又慢慢形成一幅幅画,烟火不再是转瞬即逝,而是将这一幕彻底定格在了空中。
苏棋在公子泽禾眼中看到了那些烟火,的确灿烂。
可公子泽禾目光闪烁了一下,他朝着苏棋伸出手来,然后放在苏棋的胸膛之上,那里,没有心跳。
苏棋盯着公子泽禾,不知对方想做什么。
却突然听到对方问到,“被挖走的时候,很疼吧。”
公子泽禾仔细的看了一会儿苏棋的表情,突然就笑了,“你似乎并不惊讶。”
其实苏棋来的时候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普天之下能够设下这么大一个局,还能全身而退得到他玲珑心的,除了公子泽禾别无他人。
他有玲珑心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而这里面刚好就有公子泽禾。
只是苏棋不懂,“你要我的心做什么?”
公子泽禾抿嘴一笑,摇了摇头,“玄清,我想要的,从来不止是你的心。”
他想要更多,更多的所有的。
苏棋看向公子泽禾的眼神突然变了,今晚的公子泽禾,很不对劲。
至少在苏棋看来,非常的不对劲。
以往的公子泽禾不会是今晚这样,那云淡风轻的表面之下,却仿佛藏着极深的克制,还有一两分慌乱。
“公子泽禾,你在克制什么?”
公子泽禾有些诧异,却又释然,“果然,只有玄清能看懂我。”
说道这里,他话锋又是一转,“可我不是怕,我是兴奋。”
他抬头看向漫天的烟火,“玄清,你知道么,我很兴奋,也很激动,那种多年期盼将要成功的喜悦,你能明白吗?”
苏棋摇头,却没有回答。
公子泽禾伸出手,然后再次扣上苏棋的手腕,苏棋感受到四周的威压,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唇。
公子泽禾朝着苏棋靠近,然后另一只手扶上苏棋的肩膀,“玄清,你很聪明,你会懂的,我们一直是挚友,不是吗?”
说完,也不管苏棋如何,直接扣住苏棋的身子,有些强势的将他带往上品三居。
如今的上品三居只有宋家独大,白家全部依附宋家而活,微生家早就搬出了上品三居,此处竟全然是宋家的天地了。
苏棋神色有些复杂,他已经十几年没来过宋家了,跟他记忆里面有些出入,如今的宋家,更加的华丽也更加的奢侈。
苏棋不懂,公子泽禾不是那种奢靡浪费的人,可他却很是纵容身边的人如此,哪怕宋家的一些年轻小辈仗着他的名声出去作威作福,他也不会太过苛责,往往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并不符合他的性格才对。
公子泽禾将苏棋安置在了自己的院落里面,这是宋家最古朴典雅的院子,还养了一些仙鹤在里面,院落很大,偶尔会有云雾缥缈而来,人间仙境也便是如此了。
宋家唯独公子泽禾的院落,跟之前变化不大,一草一木都跟苏棋记忆里面相差不二。
公子泽禾给苏棋捏了一个净身决,然后握住苏棋的手躺在那小院里的小床之上,他们抬头便能看到那璀璨的星空。
这是一处专门用来小憩看星空的竹屋,以往苏棋来公子泽禾这里暂住时,便最喜欢来此处了。
他们合衣一同躺在床上,公子泽禾看眼前的苏棋,竟忍不住失笑。
“玄清,这么多年了,你终于又回到我身边了,”
苏棋神色依旧淡淡的,如今他为鱼肉,自然是不会没脑子的大吼大闹,他们的身份都不会允许他们做出这些失格的事来。
公子泽禾安抚的拍了拍苏棋的手背,“你放心,玄清,我不会害你的,在这世上,我最不愿伤的便是你了。”
苏棋冷笑,“所以,你便设计以他人之手挖走我的心么。”
公子泽禾叹气,“我就知晓你聪明,定是什么都能知道。”
“从一开始你接近我,就是蓄谋已久,公子泽禾,你才是这天下最大的伪君子。”
“不,你错了玄清,”公子盯着苏棋的眼睛说道,“我不是伪君子,我是真小人,我承认当年接近你时是有预谋在前,可相逢恨晚一见如故也是真,玄清,我没有骗过你。”
他只是很多事都没有跟苏棋说,但他的确,也没怎么骗过苏棋。
苏棋却是不信,“十二年前我疏远你,十一年前你便刻意安排萧云拜入不周仙宗,公子泽禾,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
公子泽禾沉默了,却也是默认。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云家村的事是他一手策划的,当年苏棋烧死那群村民的尸体时,他便无意发现了躲在暗处的萧云。
所以他救下了萧云,再让人将萧云送去了鹤村。
而在那里等着萧云的,是他特意安排的吴家人。
萧云是凡人跟魔物杂交而出的,因此受到的天道制约是最小的,也是最好的,可以取走苏棋玲珑心的工具。
前些年吴家将萧云教导得很好,萧云对吴家的恩情也自然是铭记于心。
在血海深仇之下,还有吴家的苦苦哀求,萧云就一定会为他取来玲珑心。
这一些都安排得非常好。
甚至公子泽禾还准备好了一切,只等玲珑心到手后再以关心苏棋的好友身份出现,将对方带回宋家。
可惜,他晚了一步。
没有任何人知道苏棋去了哪儿,只知道苏棋最后去了无望崖,而那里,只剩下半截残缺的天问灵剑。
得知这个消息后,公子泽禾也失落了好一段时间,甚至一度将自己困在房间内不肯出去。
他想,或许是他做得太过。
“你知道这三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公子泽禾捂着自己的眼睛,“我很后悔,我终日不得安宁,玄清,你知道当我得知你还活着时我又有多高兴吗,我真的好高兴你还活着。”
说着,公子泽禾又忍不住失笑出来,像是自嘲,“你不会知道,你只是恨我。”
公子泽禾将眼睛上的手拿开,他看着苏棋,一字一句认真说道,
“玄清,你恨我。”
“从我再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知道,你恨我。”
苏棋反问, “我不该恨你吗?”
细数过往种种,苏棋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公子泽禾的地方,所以对方所做的这一切,他不该恨吗?
公子泽禾神色有些落寂, 他看向天空的星星, 突然指着一颗说道, “玄清,那颗星星要飞走了。”
苏棋顺着公子泽禾的目光看去,发现天边果然有一颗星星开始黯淡无光,仿佛要从天空陨落下来一般。
公子泽禾伸出手点在苏棋的额间,“玄清,睡吧。”
说着,一道幽香缓缓袭来, 苏棋不受控制的闭上了眼睛, 不过片刻便进入了睡梦之中。
他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他还年少的时候, 那年初夏, 草长莺飞。
他听到了从风中传来的喧闹,还有身后那道玉树兰芝的身影。
那人手持折扇, 一双桃花眼却无比温柔,他的相貌已然不重要, 唯有身上的那股气质如此出尘。
他说,“在下宋家,宋鹤衣。”
后来他跟着对方来到了宋家, 他发现对方在自己的院落里面养了好一些仙鹤, 那些仙鹤不断飞起,拍打着翅膀, 好不惬意。
为此,对方还特意画了一幅《松上鹤喜图》送给他。
“玄清,你喜欢吗?我特意画给你的,鹤喜图,谐音贺喜图,你说可好?”
“有何可贺喜的?”
“你我相遇,为一喜,你我至交,为二喜,至于这第三,以后便告诉你。”
那没有说出的第三喜则是,能够找到玲珑心的主人,是为第三喜。
苏棋感觉眼角处有些湿润,他迷糊的睁开眼,发现已是第二天。
天上蓝天白云,有云雾缠绕在他身边,身上则披着公子泽禾的外衣,苏棋有些不适的将外衣取下,却是听到了不远处的几声鹤鸣。
他起身动了动手腕,发现体内的真气依旧被封存着,这才抬脚朝着鹤鸣声那边过去。
入眼便看到公子泽禾正在拿着吃食喂鹤,那些仙鹤摇摇头,有几个很是憨态可爱,但大部分时候,那些鹤都无比的高傲。
它们吃完后便拍拍翅膀飞走,没有一丝留恋。
公子泽禾今日身着了一身白衣,如云雾般纯白,他站在那里,就如同一个谪仙。
他将手中的鹤食放下,然后转过头看向苏棋,“玄清,你醒了。”
仿佛没有那些勾心斗角的一切,没有那些阴谋诡计,他们依旧是全修真界最好的挚友,他们一见如故,是修真界少有的佳话。
苏棋看着眼前的公子泽禾,越发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公子泽禾却是招招手,有一只有些瘦弱的仙鹤飞到他身边,随后那只仙鹤朝着公子泽禾蹭蹭,又朝着苏棋这边过来,他豆大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然后试探的将脑袋伸出来蹭了一下苏棋的后背。
苏棋却如临大敌般后退了一步,刚才手背传来温暖而又柔弱的触感让他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公子泽禾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来。
苏棋直直看过去,很是不悦。
于是公子泽禾立刻又不笑了,他朝着苏棋过来,然后抬起手指,苏棋的手便不受控制的抬起,他将鹤食放入苏棋的掌心之中,然后点点苏棋的手背。
“没关系,你喂喂它,它很喜欢你的,你以前喂过它的。”
苏棋低头看向那只瘦弱的仙鹤,隐约有一些印象。
当年他来到这处鹤园后,刚好遇到几只小仙鹤刚出生,正是对一切都好奇的时候。
有一只最是弱小的仙鹤,拍打着的翅膀总是被其他同类欺负,他便心存了几分善意,将那只弱小的仙鹤保护了几日。
没想到,如今长大了却还这般弱小么。
苏棋将手中的鹤食递过去,那只仙鹤看着苏棋,然后低头轻轻的蹭一下,却不吃,反而朝着苏棋这边推了推。
那意思好像是我不饿,给你吃。
苏棋一时间神色有些复杂。
“它很喜欢你。”公子泽禾伸出手摸了摸那仙鹤的脖子。
那仙鹤拍着翅膀,然后展翅高飞,在苏棋头顶上转了好几个圈,这才落在旁边的松树上,然后安静的看着苏棋。
苏棋这才回过神看向公子泽禾。
公子泽禾依旧是那副模样,却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玄清,你这般看我,我会以为你中意了我。”
几分开玩笑的语气,仿佛两人之间的关系还像之前那般亲昵。
苏棋立刻就移开了目光。
公子泽禾又叹了口气,“其实你看着我,我很欢喜的。”
苏棋握紧了手,“公子泽禾,你把我困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
“玄清,我只是想跟你叙旧几日罢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着几分受伤。
“叙旧用得着封存我的丹田?”
“因为你会跑。”
“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棋突然没了耐性,他第一次觉得公子泽禾如此蛮不讲理,让他很是烦躁。
也怪他大意,早知便不该来边城了。
但当时他已经被人盯上,若是贸然回不周仙宗,只怕也不会比如今好到哪儿去。
公子泽禾摇头,“玄清,多年未见,我是诚心的只想跟你叙旧。”
说着,公子泽禾目光微微深邃了几分,“毕竟,这样的日子,可不多了。”
苏棋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忍不住动了动,“也对,你做的那些事,也该被公之于众了。”
公子泽禾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仿佛并不在意一般。
这让苏棋再一次发现了不对劲,“你似乎,并不担心。”
“我为何要担心?我为何不敢让全天下的人知道我要做什么?”公子泽禾从苏棋身边经过,缓慢朝着另一处走去。
苏棋有些迟疑,公子泽禾不怕?
并且似乎他也有意让全修真界的人知晓这件事。
难道说,放出宋家在偷取其他宗门气运的这件事,便是公子泽禾放出来的消息?
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他为何要这么做?
突然,苏棋想到了什么,又想起了自己被取走的玲珑心,那个念头再次从脑海里面浮现了出来。
尽管苏棋之前也觉得匪夷所思,可如今似乎便只有这一个解释。
“公子泽禾!”苏棋快步追上对方,发现他正在书桌上低头画着什么,手上的毛笔非常流畅,像是跳跃在纸上一般。
苏棋走过去,他死死的盯着公子泽禾的一举一动,终于问出了心底的那个疑惑,“公子泽禾,你想做的,是将修真界与人界彻底融合,对么。”
公子泽禾没有回答,而继续作画。
“为何?可你为何要这样做?修真界跟人界融合,你又能得到什么?你可知人界的那些凡人,手无缚鸡之力,一旦进入这修真界,只会沦为那些修士的玩乐的工具罢了。”
苏棋双手撑在书桌上,很是不解,甚至是带着几分怒意,“你去过人界,你知晓芸芸众生在水深火热之中,为何还要将凡界跟修真界融合在一起?毁掉人界对你有什么好处?”
可公子泽禾没有任何回应,他只是专心的作画。
苏棋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他朝着公子泽禾的画看去,发现公子泽禾画着的,正是千里江山图。
他大笔一挥,那副千里江山图便就此完工,无比的磅礴宏伟,带着几分深不见底的浩瀚。
他说,“玄清,我以为你能明白的。”
苏棋看向公子泽禾,这一次,他竟从公子泽禾的眼中看出了悲悯众生的那抹慈悲。
他看着苏棋,眼角流出一滴泪水,正好滴在那副千里江山图的红日上。
红日被泪水渲染,在四周晕染出丝丝霞光。
那一刻,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苏棋脑海中豁然开朗起来。
公子泽禾在为人界落泪,他对人界的怜悯是真实的,当年他义无反顾的去了人界,结果却怜悯人界的寒苦。
所以他自负,他能统一人界,就便能将人界与修真界合二为一。
“修真界若跟人界融合,你可知会牵扯出多少祸事?”
苏棋都快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他握紧了手,一字一顿很认真的说道,“边城的凡人跟修士能够和睦相处,但不代表整个修真界都跟人界可以和睦相处,总有修士会仗着自己的修为处处高人一等,总有更多不平等的事情发生,你凭什么代替人界跟修真界做出这样的决定?”
“玄清,”公子泽禾看着苏棋,然后伸出手轻轻放在苏棋的脸上,他的大拇指摩挲着苏棋的嘴唇,似是觉有趣,“你看着我认真说话的样子,很有意思。”
苏棋刚才一肚子的话,立刻尽数憋进了肚子里。
“公子泽禾,我越来越不懂你了,或许从一开始,我便没有看懂过。”
公子泽禾摇了摇头,“玄清,不要这么想,这世间我亦只有你一个挚友,你该是最明白我的。”
苏棋那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公子泽禾在这这幅千里江山图上印上了自己的印章,还留下了自己的字,鹤衣。
这是他的名字,宋鹤衣。
一开始公子泽禾不是这个名字的,他的父亲给他取名为宋轻文,他十二岁时觉得这个名字不好,于是改为宋鹤衣。
可是后来大家却叫他公子泽禾,鹤衣这个名字,也只有苏棋偶尔会唤他两句。
“玄清,你能唤我为鹤衣吗?”公子泽禾侧头,认真的看着苏棋问到。
“为何?”
“我唤你玄清,你唤我鹤衣,这样不好吗?”
“不好。”苏棋没什么表情说道。
公子泽禾眨了一下眼睛,“为何?以往你会这般唤我的。”
苏棋有些讥讽的看向公子泽禾,语气却依旧冷淡,“玄清,鹤衣,你不觉得这样的叫法,很像你我之间有什么断袖之癖的爱好么。”
第044章 小仙鹤
公子泽禾没想到苏棋会这么说, 他定定的看了苏棋好好一会儿,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原先觉得你只是个不开窍的,没想到还懂得什么是断袖之癖。”
苏棋退后两步,拉开了跟公子之间的距离, 那表情已经很明显, 他不是, 所以他不想跟公子泽禾扯上任何关系。
以前他们关系好的时候,也有不长眼的东西编排他们的一些流言蜚语,说他跟公子泽禾之间实则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在里面。
以挚友相称,却行夫妻之事。
那时苏棋自然是恼怒的,于是将那背后好事之人给揪出来,好好的教训了一顿。
但却依旧留了几分脸面给对方,只是教他们日后不要再胡说八道。
那时公子泽禾一脸笑意的望着他, 那眼神让苏棋有些后背发毛。
随后公子泽禾跟他关系更亲近了一些, 好似这件事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影响,他们依旧是修真界中人人称羡的挚友。
不过后来公子泽禾也调笑过他几次, 说他是个不开窍的木头。
但苏棋都似懂非懂的搪塞了过去。
哪怕到了现在, 苏棋依旧不太懂。
他看着公子泽禾那张笑吟吟的脸,又想了想, “难不成以往有关你我的那些谣言,是你放出来的?”
公子泽禾颔首, 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苏棋越发不解,看向对方眼神也更加奇怪。
“你是断袖?”跟他师尊也是一样的?
这年头,实力高的, 都好这一口吗?
想到此, 苏棋好笑的说道,“若是让你见到我师尊, 你俩都是断袖,说不定还能凑一块。”
他师尊无药可救,公子泽禾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凑一块别出来祸害他人也不错。
公子泽禾那眼神冷了几分,脸上的笑意却没褪去。
“玄清,我是不是都不重要。”对公子泽禾来说,这本就是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
当初会特意散播这些谣言出去,是因为想要拿到玲珑心还有另一种可能,便是让苏棋真心爱慕他,再心甘情愿的将玲珑心给他,这样也是不会受到天道天谴的。
可惜的是,那时的苏棋,当真是个没开窍的木头。
如今也是。
若非如此,当年他便不用特意安排萧云这一出了。
被自己的宗门不容,被自己的徒弟背叛,还被活生生的剜走玲珑心,而即便是如此,苏棋也没有来找过他。
“好在,你还活着。”
公子泽禾轻声说道。
过往种种,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逼不得已罢了。
而在此时,不远处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烟火爆开的声音,苏棋侧头看过去,觉得那烟火有些眼熟,像是宋家特有的信号,应当是出了什么事。
公子泽禾看到后,也有些无奈,“这样闲散的日子,总归是短的。”
说着,公子泽禾取下旁边的外衣朝着外面出去,还不忘对苏棋说了一句,“玄清,不要乱跑,四周都是阵法,跑错了地方,想要将你从阵法捞出来是简单,可你却得受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