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给仙君的be美学by寒菽
寒菽  发于:2024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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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拿出了澹台莲州让胥菀风转交给他的周王陵秘图,他专注地看着图纸,说:“你说这是一个阵法以后我才发现人间有一个更大的阵法。”
澹台莲州:“啊?”
岑云谏掏出了一张地图,澹台莲州定睛一看,这是整块大地上的国境图,上面绘制着大大小小一共十八个国家的形状,边境线犬牙交错地咬在一起,拼成整片大陆,每个国家仅标注了王都。
岑云谏曲指轻敲了地图,纸面浮出了光线,将各个国家的王都连在一起,他怔了一下:“北斗七星阵。”
岑云谏:“对。”
阵中阵?!
澹台莲州惊住。
其中有七个国家在七星的位置,这是曾经算是霸主的七雄之国,其中,昭国和庆国的王都的点更加明亮一些。
但,按理来说,处于北斗星之一的周国黄金台无疑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位置。
澹台莲州立即问:“夕歌城与相蓝城更亮是因为昭国与庆国更加强盛吧?这个大阵与国之气运有关吗?那现在这个七星阵还算牢固吗?”
越说越让岑云谏觉得心头舒畅,澹台莲州精通阵法,一点就通,压根不需要他多费唇舌来解释,他直接往下说:“七国之中仅剩两国还算昌隆,且昭盛庆衰……”他的手指点在周国的王都:“且周国亡国,国都沦陷,七个阵眼之首即将湮灭,怎么可能还固得住这个镇魔法阵?”
澹台莲州叹了口气,问:“需要我做什么?我想办法把其他六个国家扶起来?”
澹台莲州也跟着皱起眉头来了。
他光是建一个洛城就花了十年,而且,这是在他的国家,有他父王的全力支持。要建别国的城也太难了,还得从长计议,慢慢筹谋。
偏偏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哪有空慢慢筹谋啊?
他都快死了。
岑云谏静默片刻,摇了摇头,再点一下图纸,又亮起一个微小的点,是洛城的位置,他说:“其实昭国如今人气最盛的是洛城,不是夕歌城。”
澹台莲州低头想了好一会儿,手掌握紧了又展开,展开了又握紧,他不是出汗的体质,如今手心却出了薄薄的汗,再抬起头,直视着岑云谏:“所以说,我阴差阳错地让这个阵废了?那如今该怎么做,你直说便是,我能做就做。”
岑云谏一脸平静:“我也不知道。”
澹台莲州:“……”
岑云谏:“……”
他们一位是修真界的至尊,一位是凡人世界的无冕之王,一齐沉默下来。
岑云谏:“我正是想来问问你有什么看法?”
澹台莲州挠了挠膝头,道:
“我觉得如今之计,还是求稳为上。
“你的年纪还很轻,修为还有许多长进的余地,历任仙君一般在两百到五百岁之间达到修为之巅,你才不到三十岁,急什么?
“既然你说黄金台的阵法牢不可破,你都动不了,那别人更动不了。
“以我之见,你找几个信任的心腹弟子守在黄金台附近每日巡查是否有异常,若是有再来找你。
“到阵法有破绽之前都不需要担心。
“而在这之前,你就潜心修炼,以便到时有实力对付魔皇。”
澹台莲州想到一件事,充满疑惑地问:“我想问一问,你们昆仑对上一位魔皇就没有记载吗?”
说到这个,岑云谏眼角一抽,道:“没有,我没有找到。就算是上一位仙君,也只找到了简单的记叙。上次你与我说了黄金台的仙像以后我就曾经让人仔细调查,也正是因为那次调查,惊扰了几位长老。
“他们不允许我调查……”
澹台莲州还是第一次听自己离开以后昆仑发生的事情,他就说岑云谏怎么把几个长老都杀了。
岑云谏:“总而言之,我与他们起了一些冲突,这让我发现了昆仑的一些秘密。不便与你说。”
澹台莲州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懂,我懂,我不追问。可你怎么把他们都杀了呢?”
岑云谏:“我感觉……不杀他们,他们会杀了我,我只好把他们都给杀了。”
澹台莲州:“好歹留一个问问啊!”
岑云谏:“留了。自杀了。”
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又是一阵无语,无语过后,安慰岑云谏道:“算了,杀都杀了,人死不能复生……不对,凡人是人死不能复生,你们修真的说不定有办法吧?是不是能回魂……之类的?”
岑云谏:“为了以防万一,我都是下的死手,魂神俱灭。唯一留下来的六长老知道得不多,能逼问的都逼问了,他的魂魄也没找到,大抵是直接进轮回道了。”
澹台莲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是不是该劝你一下,让你以后不要把事做得那么绝?我劝了也没用吧,你就这个性子,打生下来就这样,谁都改变不了你。”
又乐观地说:“说不定以后你就会变得平和一些呢?日子还长着。等到一百年后,两百年后吧。”
岑云谏:“或许吧……”
他沉吟片刻,冷不丁地说:“澹台莲州,你还是来昆仑吧。”
怎么又绕到这上面来了?澹台莲州:“啊?”
岑云谏一本正经地说:“也是为了凡人,你应该来昆仑,我需要你来帮我规划这个世界。
“有一些事情,你能做到,我不能,我为你续命,让你活得再长久些。
“如此一来,你不是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庇护你所爱的凡人吗?于你来说划算,于我来说也获益良多。这是一举两得。”
澹台莲州听完,笑了一笑:“这次你说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要像以前一样拒绝吗?岑云谏想。
却听澹台莲州轻飘飘地笑说:“也不是不行,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活那么久。”
岑云谏莫名地觉得心头一松,保证道:“我来想办法,虽说不一定能像修士一样活几百几千年,但是两三百年总不成问题。”
澹台莲州:“那可真久。”
岑云谏:“等到时,魔皇出世的时候,你也能与我在一起亲手对抗。不是很好吗?”
想法是很好的。
但别说百年了,马上就要来到的三十岁,我都在想要怎么活过去咧。澹台莲州腹诽。他说:
“这样,我先去一趟周国黄金台,稳住小阵眼,决不能让庆王破坏了。
“至于大阵……没那么急吧?你可以找几个精通阵法的昆仑弟子来研究,不,几个应该不够吧,起码找十几二十个吧。你一个人想不出来,加上我也想不到,那就再多找一些人。大家一起想,一定能想出来。
“我这儿也有很聪明的几个学生,我教授了他们星象阵法,学得极好,或许能让他们一起研究?我们凡人活得没有那么久,一代人不够就两代,两代人不够就三代,我们不需要修炼,可以专心研究。
“至于去不去昆仑的事……等我从黄金台回来再说吧。要是我能活着从黄金台回来的话。”
岑云谏多少能听出不对劲。
他问:“什么叫‘能活着从黄金台回来’?以你的本事,再加上那个畜生,不会被区区几个凡人擒杀。”
澹台莲州望向他,问:“能看出来吗?我的命数。你是仙人,你能看到的东西比我多。
“能不能看到我身上背着一个死劫,在我三十岁,我可能会死。
“算时日,就在不久之后,没几个月了。
“我大抵快死了,岑云谏。”

——岑云谏听见澹台莲州这样说。
澹台莲州说这话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让他有一种错觉,错觉自己是听错了。
真是无法理解。
在这一刻,岑云谏突然进入了一种异常静谧的状态,五感霎时间被无限放大,他能感觉到月亮、浮云,能感觉到风,感觉到树,感觉到草,感觉到方圆数百上千里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趁着夜色入睡了,但是仍有一些醒着,有人在快乐,有人在争吵,有人在忧愁,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万千众生的喜怒哀乐、俯仰生息汇作一块儿,在他的脑海中掀起了一道浪潮,远看并不算高,他想挨近一些了仔细瞧瞧,可真等到了跟前,却发现远比他所看到的要可怕,已来不及反应,径直被卷了进去,溺封口鼻。
岑云谏一动也没动。
他花了三次才静悄悄地成功凝神,扫视澹台莲州的身体。
那像是在他身体里面一遍一遍地来回洗刷的寒痉才停止下来。
岑云谏道:“……你看上去是老了一点,但是并没有其他大问题,一点也不像将死之人。不光不像,你的身上有澎湃的气运缠绕,比我上次见到的时候要更加隆盛了。”
他说着说着,愈发笃定自己的推断:“什么快死了?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荒谬的感觉?总不能是你自己不想活了吧?”
说到最后显得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尖锐。
澹台莲州讪讪地摸了摸鼻尖:“你骂我顶什么用?”
岑云谏僵滞片刻,和缓下来:“我不是骂你……你说你要死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一次还好。
说第二次,还是跟岑云谏说,倒像是在卖惨似的,澹台莲州甚是尴尬,平铺直叙地说:“我时不时地会做一个梦,一个一模一样的梦,那个梦很古怪……”
岑云谏攥紧手,尽量耐心地听他往下说。
澹台莲州接着说:“周围是漆黑一片,我走在一条路上,起初路很狭窄,后来渐渐变得宽阔了,每次梦见时,我都会往前多走一段路。但是最近两年,我看到了路的尽头,前方是一处断崖,没有对岸。上次梦见的时候,大概只有十余步就到了。
“我大抵知道,那里是我的三十岁,三十岁过后几天,我就会像落入断崖一样,猝然死去。”
“不过是一个梦而已。”没等话音落下,岑云谏就抢白反驳道,“你怎么能仅仅是因为一个梦就怀疑自己快死了?你好歹也是要作一国之君的人,怎么连这点气魄都没有!”
澹台莲州觉得好笑:“啊?这是气魄不气魄的问题吗?”
“我上一世就死在了三十岁,三十岁是我的一道大坎。而且,而且……我隐约记得点什么,我似乎跟谁约好了的,可是,我是约定了什么呢?”
澹台莲州说到一半,径自迷惑起来,脑子里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雾纱,无论如何也看不清晰这遮住的地方。
岑云谏:“……”
澹台莲州:“唉,记不起来了。”记不起来就算了吧,他爽朗一笑:“我想啊,反正都要死的,不如死得有点用场。”
他试图让气氛没那么糟糕,然而他越是假笑,岑云谏就越是面色铁青,半信半疑地问:“澹台莲州,你不是在耍我吧?”
澹台莲州:“我耍你干什么?”
岑云谏很想靠近他,可是两人之间隔着一张桌案,他总不能把桌案给掀了,他倾身直至桌子边缘抵住了他的上腹,他问:“什么上一世?你在说什么昏了头的话啊?”
澹台莲州更尴尬了,他硬着头皮说:“本来下山前想跟你说来着……后来嘛,走都走了,感觉没必要,幽幽怨怨的也不大体面。”
岑云谏:“说什么?”
澹台莲州:“我从二十岁起的人生是再世为人,活第二遍。第一遍的时候,那个,你把我杀了。”
岑云谏掷声如雷:“荒唐!”
澹台莲州耳朵被他骂得疼,连忙伸手揉了揉耳朵:“你冷静点。”
他实在是太尴尬了:“这……现在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啊,数千万百姓,还有昆仑的生死存亡,哪个不更重要?岂能把时间浪费在谈论你我那点微末小事?”
岑云谏却不依不饶:“你先给我说说清楚。”
“怎么说呢……”
澹台莲州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对此他毫无情绪,正如他在二十岁的下午醒来时一样。
都已经站在彼生对岸了,谁又会真切地代入啊,每次想起来他只觉得那个自己恋爱入脑,天真蠢笨,不大可爱,是他恨不得藏起来的黑历史。
“一言难尽啊……”澹台莲州想来想去,想到个办法,他说,“这样吧,你直接对我用搜神术好了。反正我说的你也不大相信。不如你亲自来看,看过以后你就知道。也节约时间。”
却见岑云谏说:“你知道被施展搜神术以后会很痛苦。”
澹台莲州说完,已经自顾自地把桌子给搬开,挪到了岑云谏的跟前,近至抵膝的距离:“行了行了,不就头疼几天吗?”
澹台莲州看了一眼他的手,说:“别拖延了,开始吧。”
岑云谏静默须臾,抬起手来,食指与中指并拢点在澹台莲州的太阳穴上将灵力一点一点地钻进去。
脑袋像是被劈开一样,澹台莲州疼得一颤,冷汗一下子涔涔冒了出来,但是他咬牙忍住。
岑云谏侵入到他的神识海中,诸般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他没有慌张,冷静地逐一看过去。
澹台莲州的十年凡间生涯历历在目。
他的释然,他的快活,他的潇洒,他的满志踌躇,他的自责自抑,他在凡间交到了朋友,有了信众,无数的男男女女对他说爱。
看来看去,唯独没有对自己的半点思念。
再往前,就是两条胡乱绞缠在一起的岔路。
岑云谏睁开眼,看了一眼澹台莲州,澹台莲州已经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他说:“我还要再往你的意识海里钻得更深一些,很疼,你得忍一忍。”
澹台莲州轻轻点了下头。
岑云谏凝神,剑气一劈,终于,豁然开朗一般,他看见了澹台莲州所看见的——
尸山血海,烈焰炼狱。
翠羽鸟妖达骨丹抓着澹台莲州,与他喊话:“仙君,你的道侣在我们手中,若想保他性命,拿被你们抓去的魔将来换。”
他说:“我不可能拿一个魔将去换一个凡人。
“与其叫他落入妖魔手中,被你们折磨得生不如死,甚至堕入魔道,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他。”
话音未落,澹台莲州的心口裂开,血涌了出来,就此毙命。
他的尸身慢慢变凉,声音却在继续传入他的耳中。
达骨丹被溅了一脸的血,难以置信地道:“这是你的道侣,你也说杀就杀?”
他抓着失去灵魂后软绵绵的尸体,慌张地想要把人救回来,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我弟弟呢?我弟弟还活着吗?”
岑云谏反问:“我留他活着干什么?”
达骨丹愣了一愣,旋即狂笑起来,咬牙切齿地问:“那把他的尸体还给我总可以吧?我用你的道侣的身体来换。”
岑云谏想了想,寒声问道:“你这是在学我们吗?你们妖魔何曾有情意了?”
达骨丹:“情意是什么很高贵的东西吗?”
岑云谏不再答话。
达骨丹意识到了什么:“哦,他的尸身你没有留是吧?是了,你们修士抓住妖魔,永远是剥皮抽筋,铸剑炼丹,我弟弟那么厉害,他身上的哪怕是一根羽毛也有法力呢。哈哈哈哈。”
他大喝一声:“小的们!开餐了!这儿有一块好肉,待我细细地分好,赏给你们一块儿吃。”
岑云谏站在断崖之沿,看见无数条锁链从崖底延伸出来,长在澹台莲州的意识海中,束缚在灵魂上,要把他给拖下去。
岑云谏想要跳进去看一看,一探究竟。
然后他才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能将灵魂撕裂般的力量猛然袭来,把他推拒了出去,使他猝不及防地被赶出了意识海。
岑云谏的灵识抽离,骤然醒来。
这的的确确是真实的记忆。
他看见了,真的是他亲手杀了澹台莲州,之后澹台莲州还被妖魔分食了。
澹台莲州头疼得眼前一黑,朝他的方向倒了过去。
岑云谏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澹台莲州靠了一会儿,手撑在他的肩膀上,重新坐起身来,虚弱地问:“都看到了吧?”
岑云谏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看到了。”
澹台莲州并不知道他看到的比自己的记忆还要更多,无奈说:“你不用担心,我并不怨恨,你我之间早已一笔勾销。我仍然敬重你。”
岑云谏仍没回过神来似的,对他说的话置若罔闻,又握住了他的手:“等等,能不能让我再看一看?”
澹台莲州提前觉得头疼起来:“你不是看过了吗?还要看两遍我是怎么死的啊?”
岑云谏急迫而凝重说:“不是,你的魂魄不全,好像少了一魄,让我仔细看看。”

“少了一魄?”
澹台莲州蒙住了,问:“我不知道啊。我平日里也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若是缺魂少魄,不是会变得痴傻吗?你看我哪有变傻?”
岑云谏压抑着焦躁:“是这样没错,所以我先前才完全没有发现你的魂魄有损……你让我再看一看。”
澹台莲州觉得头突突地作痛,像是被劈开了以后又合上,如今岑云谏又想再劈开一次,他心有余悸。
虽心有余悸,但又不得不做,澹台莲州忍着痛说:“行,你要看就看。”
岑云谏第二次探入,一进去就感知到他的心音:就算真的少一魄,想来也是无关紧要的吧,不然不会像这样少了也毫无妨碍,少了就少了罢。
对修士来说,一两年的工夫不过弹指一挥间,十年也没有太长。
只不过他现在还很年轻,才三十岁,十年便占了三分之一,若是再过个几百年,就显得更加微不足道了。
他们分开的日子已经快要比相识的日子还要长了。
作为凡人,澹台莲州无法探寻自己的魂魄,岑云谏也是第一次进来看。
岑云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魂魄。
因为没有仙力,所以它看上去比修士要弱小很多,并没有很多澎湃的能量,不掺杂修炼而来的能量,只有人类生命本源的魂魄之力,显得非常清澈,犹如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溪水。
是以,其中所承载的感情也显得纯粹而干净,那是各种各样的爱意。
岑云谏没有见过感情这么充沛的魂魄,光是触碰,他就有心神为之清明的感觉。
他仔细地搜寻起来。
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一名胎光,一名爽灵,一命幽精;又谓为三命,一主命,二主财禄,三主灾衰。
胎光决定人的生死命长。爽灵决定人的智慧多少。幽精决定人的喜爱好恶。
魂为阳,魄为阴。
魂欲人生,魄欲人死。
七魄者,阴邪为鬼,惶贪嫉妒,口是心非,慕恋奢淫,皆从中而来。
然而人之魂魄完整,三魂七魄缺一不可,否则灵魂失衡,死后将不入轮回,不得安宁,难有来生。
澹台莲州七魄之中,主慕恋奢淫的一魄不见了。
要毁灭一个人的魂魄对于岑云谏来说并不算难,要毫无痕迹地抽走却很难,当今世上,谁能有这样的手笔?
岑云谏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他退出了澹台莲州的神识海,沉思起来,低声喃喃:“是白日星现那天发生的事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接住了瘫软下来的澹台莲州。
澹台莲州没听清:“什么?”
岑云谏:“没什么。”他想了想:“我只是在想,你少了一魄,是不是在白日星现那天发生的,所以你性情大变,变得与以前不一样了。这说不定与魔皇出世亦有关联……”
澹台莲州心情复杂地说:“我什么时候性情大变了?只是不喜欢你了,也不能叫作性情大变吧?”
岑云谏脸色未变,反而更加冷冰冰了,他说:“我是在说正事。你当时的确是一夕之间就待我大不相同了,不是吗?早知那时我就调查你的魂魄了,也不至于拖了十年。”
澹台莲州看着他,怔了下,问:“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因为我少了一魄所以才不喜欢你了?”
岑云谏笃定地点头:“是,慕恋奢淫那一魄没了。”
澹台莲州反射性地问:“你要帮我找回这一魄吗?找回来的话,我就会又喜欢你了?”
澹台莲州说不上十分嫌弃厌恶,但多少带了点排斥。
岑云谏皱眉:“你是不想要吗?没有完整魂魄你就会不入轮回。”
澹台莲州想了下,用一双明净的眸子望住他,说:“好,你神通广大,还得劳烦你想办法。要是能找回来的话,还是找回来吧。可我觉得,就算找回来了,我也不会再喜欢你了。”
岑云谏也望着他,硬生生地换了话引子:“你知道你能再世为人是因为什么吗?”
澹台莲州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死了,再醒过来,就到了那一天。”
岑云谏:“那一世,一直到你三十岁,修真界都发生了什么?”
澹台莲州一件一件地说给他听,岑云谏时不时地回一句,和这一世发生的差不多,只是迟了很多。
这一世所有事都提前了,其中最大的变化就是,原本到澹台莲州死时,他都没有杀了长老们,独占昆仑。
澹台莲州:“我那时没去过凡间,你也不与我说,我没地方打听,也不知道凡间是个什么情形,所以无从对比。你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岑云谏:“没。”
澹台莲州沉默:“……”再沉默:“……”
沉默不下去了,他看向庄严肃穆的岑云谏问道:“你就没什么别的话想对我说一下吗?”
岑云谏:“什么?”
澹台莲州:“比如,‘对不起’什么的,你杀了我欸!”
岑云谏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愧疚之情,他有条有理地说:“我且不知这段回忆是真是假。这是捏造的也未可知。再世重生一术闻所未闻,是否真实存在呢?”
“即便是真的,那段记忆里,‘我’所说的话,也并非……”说到这里,岑云谏猛地制住自己蔓延的思绪,掐住话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还不至于无知到不会意识到这番想法会惹得澹台莲州不快,正是仙凡结盟之际,万不能生出更多的嫌隙。
澹台莲州用并不感到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感叹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你会是这种想法了,所以我才懒得问你。你看,你还问为什么我不跟你说清楚了再下山,跟你说了,也不过是平白无故地受气。”
他竟笑了起来:“不对,也没有受气。方才你说之前,我就在心里跟自己打赌你会这么说,果然跟我所设想的差不多,我赢了,哈哈。”
澹台莲州的笑声落入岑云谏的耳中,让他觉得心上微微地作痛,他也不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只是不再反驳,默默地听着,道:“让你不快了,对不起。”
澹台莲州把一只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勉强地重新坐起身来,轻飘飘地说:“行,我接受了。”
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不出释然,也看不出执着,他只是单纯地没放在心上,不在意了。
岑云谏认真地说:“换成这一世,我肯定会救你的。”
澹台莲州说:“因为这一世我是凡间的国君,是能够帮助你用国运来滋养灵石、助你统一仙界的人,我变成有价值的了,所以你会想办法救我。”
岑云谏噎住,却没有反驳。
窗外天光熹微。
快天亮了。
澹台莲州说:“时间不多,我会择日启程,前往黄金台,不是为了帮你,是为了帮我自己。至于补全魂魄的事,能找到办法的话很好,若是找不到,也不打紧。”
岑云谏点点头:“你说得是。”
岑云谏甚至在想:除了不入轮回,少了这一魄好像没有坏处,可惜他只会灭魂,不会剥魄。
不然的话,把他这一魄去掉就好了。
如此一来,他就不用再这样鬼使神差地、总是不由自主地惦记着一个凡人,于修行无甚益处。
澹台莲州:“在想什么?这样严肃。”
岑云谏:“在想怎么剥魄,我原以为少了魂魄一定会不好,看你这样,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或许剥了恶魄,更有利于昆仑弟子的修炼,可以更加专注,开始修炼了就剥出来储存起来,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填回去。比如修为最佳可以婚配的时候,若是不想婚配,一心孤身问道,那么就等到快死的时候再放回去。”
澹台莲州人都听傻了:“啊???”
他拱手对岑云谏表示佩服:“你是真干得出来啊?还是算了吧……”
岑云谏不置可否。
澹台莲州在心中为昆仑弟子默哀:苦了这一代的昆仑弟子了,撞上这么个疯批仙君,自己疯就罢了,还要拉上所有人一起疯。最疯的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疯欸。
岑云谏从袖中掏寻了一下,取出了一瓶灵丹,递给他说:“吃点药休息一下吧,等醒来就去黄金台,跟我说一声。”
澹台莲州:“嗯……嗯?你什么意思?”
岑云谏指尖捏了一只信蝶,放在他的枕边,说:“我在附近等你,你睡醒以后就对这只信蝶吹一口气,信蝶会来找我,然后我带你去黄金台。”
岑云谏自顾自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等他听从计划,澹台莲州有点不豫,道:“这不用劳烦你亲自送我去吧?”
岑云谏:“倘若只是你们凡人之间的事,那我肯定就不插手了。我亲自送你去,一是因为有关仙界;二是因为你不是说你命不久矣吗?既然已经没剩下多少时间,那么最好还是不要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赶路上了吧。要不是因为你太虚弱,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澹台莲州觉得甚是有道理,他拍了拍手,赞同地颔首,笑道:“你说得不错,是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岑云谏,有时我又觉得你是我的知己欸。”

岑云谏却莫名觉得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澹台莲州招待他在一墙之隔的房间休息,他没答应,径自离开,去云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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