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挥挥手说:“荆玉山早已禀告过,仙人并不插手人族战争,我们这儿也有仙人啊。”
丞相叹了口气:“王上,您猜我们国家会不会有人想要花钱买这道保命符呢?”
庆王脸色愈发难看,笑不出来了。
丞相道:“昭太子此举,是将全天下的粮草都捏在他的掌心啊。粮草统共就那么多,都到了他那里的话,我们的军队吃什么?”
庆王想不到如何是好,他还不能说“那孤也向天下发免死令?”。
普天之下,只有澹台莲州有这个底气说免天下人死,只有他有一支能够和妖兵正面对战的军队、最先进的战车和兵器、几千人的军医队伍,甚至还有人在后方专门负责种田与畜牧。
区区十年,澹台莲州就做到了这个程度。
虽说他不一定能轻取天下,似乎他本人也没这个意思,但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呢?假如他是在等着厚积薄发?
庆王不能赌。
庆王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更应该尽快把周国攻下来。不然就真的次于昭国了。得拿到九鼎才行。”
七天后。
庆王御驾亲征。
昭王那边终于收到了信,但是,昭国并没有出军,而是给他去了封国书,说他要九鼎可以,那是他跟周王的之间的约定,却不能犯上作乱谋杀天子啊。假如他这样做了,昭国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庆王听完付之一笑。
同时,昭太子代表昭国给周王去了一封不公开的私信,道:天子啊,您要是真的有亡国的危难,我愿意不计前嫌地收留您。虽然到时候不可能将您像以前一样供奉,但是提供一些田宅保您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
这封信谁写给周王,周王都不信,唯有昭太子写来的,他是信的。
昭太子干出过太多愚蠢的事了。
庆王因为戒备着昭军突袭,是以行进得特别小心,攻打周国时也一步一个脚印,不敢再急功冒进。
是以前前后后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终于打到了周国都城。
而这一年间,澹台莲州在做什么呢?
他在巩固自己的城池,并且跟一些城池、小国结盟。
昭太子发了另一封告天下书。
他告诉所有人,为什么凡人的武器比以前更好,战术也比以前更先进,可是妖魔似乎也比之前更多了呢?因为战争制造了大量的尸体,这些尸体成为了妖魔的食物。是以幽国江畔,妖魔肆虐,杀之不尽。不信的话,可以观察一下自己国家附近的妖魔据点,是否就在死尸最多的地方?
他非常愧疚,因为他也是一些战争的制造者。如今妖魔愈发猖獗,值此危难之际,他们各国凡人自相残杀,不过是给妖魔增添口粮而已。应当止战,一起共御外敌,培养杀妖的军队才是。
昭国愿意领旗,帮忙协调各国之间的矛盾,只要你愿意加入,就可以白送你一笔粮草和武器。
只要答应下面两点就行:
一,放弃本国的铸币权,使用昭国的钱币,原来的钱币昭国人愿意按照一比一多一点的比例来收走重铸。
昭国的新钱币是昭太子主持铸造的,使用了新的技术难以伪造。而他多年以来搭建起来的商贸网已经让昭钱成了一种稳定的交换货币,虽说也有波动,但是不会过低或过高。
即使不用他这样勒令,很多小国已经开始大量流通昭钱了。
二,让昭国的学士过去开班讲学,教学费用不用你们出,昭国包圆,再在每座城中搭建一座戏台进行演出,观看费用极低,教授国民道德礼仪。看看多好,让你们国家的国民多学一门语言,平时还能有娱乐。
这番诏令传遍天下以后,诸多小国国君也知道,他们是时候要在几个大国中找边站了。
能不打仗,国内贵族可以继续当贵族,百姓也不必为妖魔侵扰,还能够得到一笔还算不错的粮食,为什么不选昭国呢?
出兵到半路的庆王骑虎难下,自不可能收手,只能痛骂了昭太子一顿,继续前进。他传信给仍在昭国的女儿俪姬公主,送去了毒药,命她择机毒杀昭太子。
他既选了这条路,就只能走到底。
终于,他打到了周国的王城。
周王早已潜逃,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火,这场火烧了足足三天三夜才被一场大雨平息,这座人族第一次建立起来的华丽城池就这样付之一炬。
庆王没有抓到周王,但抓到了他身边的臣子,一个个严刑逼问过去:“九鼎究竟在哪儿?”
终于,其中有个人能答上来:“在天子陵!鄙人带您去!”
庆王找遍了天子陵没有找到九鼎,正待拿此人问罪,对方却说:“还请王上搭建木架上石像一览。”
庆王:“到时候你一起上去,若有不轨,孤第一个把你踢下去。”
木架搭了一个月才搭好。
庆王小心翼翼地爬上木架,爬到了那尊十几丈高的仙人石像的肩膀上,这里的青苔已经被清理过了,不会滑倒摔跤,但他还是站得心惊胆战。
领路人说:“庆王,九鼎就在这里。”
庆王举目俯瞰,九座天子陵修成丘,长满树木,已成了一座座青山,可不是正好围成了九鼎的形状吗?
庆王眼前一黑,几欲昏去。
庆王暴怒:“你竟敢戏弄于孤!!”
说罢,不听对方哀求,拔剑将此人刺穿,再一脚从仙人石像上踹落下去。
庆王颓丧地持剑坐下。
其实他明白,即便他得到了九鼎也无济于事。
一千多年前,九鼎之所以是九鼎,因为那是周天子的九鼎。
他一直担心惧怕澹台莲州来抢九鼎不过是庸人自扰。
澹台莲州压根就不需要周王的九鼎,他正在铸造他自己的九鼎。
第142章
周王又一次发了脾气,指责昭国对自己招待不佳,故意克扣他的饮食,并且严正抗议,要求按照他先前的标准来,最起码也得有标准的一半。
如此这般的折腾,惹得被派去照顾他的侍者牢骚颇多,敢怒不敢言。
一朝亡国,老丞相随他来到昭国避难,一头的白发眼见着是更稀疏了,不得不劝谏他:“陛下,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们是寄人篱下,您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做派了。昭太子手握生杀予夺之权,而我们什么都没有,只怕再这样下去,会招致杀身之祸。”
周王不满地道:“他可真是个伪君子啊,嘴上说一套,朕真的来了这里,他却在暗地里对朕不敬。你看看,他让人送来的这些食物,他自己会吃吗?前天陈将军来看朕,他竟然跟朕吃一样的食物!”
老丞相沉默半晌,回答:“会的。老臣已经打听过了。昭太子平日与士兵同样伙食。他将餐饮之费用节约下来,用在军队的粮草上。”
周王被噎了一下:“抠抠搜搜,这能节约多少?”
老丞相说:“以昭太子的俸禄,可供养三千余人。”
周王:“……”他嘴硬地嘀咕:“才三千。”到底是没有底气,毕竟他现在连三百人的军队都没有,更别说三千了。
他的五千近卫军在庆王破城时即溃不成军,拢了最后的一千人护送他出城,绝大多数在路上,到达昭国时已经只剩下一百余人。
就这一百余人,也在进入昭国的第一时间被卸甲解枪,士兵们都被安排住了起来,若是愿意继续当兵就打散编入昭国的军队,若是不想再当兵,那么可以选择去种田,种满三年就可以获得自己的土地,又或者有那等忠心耿耿的,非要留在周王身边继续效忠……
也不是不行!
但是得交出刀剑,改作文职,侍奉旧王。
当时周王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还觉得是侮辱了他,但死到临头,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只能捏着鼻子答应了。
他还想,那剩下的一百余人与他患难与共,无论如何都会留在他身边吧?
却不想,连领头的徐将军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徐将军出身于周国的军人世家,世世代代侍奉周国王室,是死忠中的死忠,一路上斩将搴旗,救护周王,若是没有他,周王怕是已经死在半路了。
然而,他却在抵达昭国的第三天,捧着他的衣冠来向周王请辞。
周王不敢置信。
徐将军高高地捧起他的衣冠和官符,低着头,道:“陛下,当年我父亲临死前握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匡扶社稷。如今周国既亡,复国无望,臣亦心灰意冷,只想解甲归田,不问世事,还请陛下允许。”
周王气得发抖:“朕还活着!王还在,周国便未亡,你这贱人怎能张口就说‘复国无望’!朕迟早会杀回去的!”
徐将军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直视着他,问:“陛下,您说这个话您自己信吗?
“周国亡了。
“周国不是一日之间亡的。在您横征暴敛的时候,在您宠信奸佞的时候,在您耽于享乐的时候,周国就开始亡了。
“先前活着的,不过是周国的躯壳罢了。
“臣这些年依然效忠于您,不过是因为我父亲的遗嘱,为了周国的子民。如今周国亡了,周国徐氏也没了。臣已护送您到这里,昭王仁慈,收留了您,您虽不复王威,但至少能在这里了此残生。那么,臣也不算辜负了父命。”
周王算是明白了,这是铁了心背主离去。
他气得憋红了脸,朝徐将军砸去茶杯,骂道:“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不过是见朕如今失势,所以想要去投靠昭太子罢了!”
徐将军苦笑,俯首,恭敬地向他行了一个大礼:“那就当我是这样吧,陛下今后保重。像您这样的人,能留在您身边不容易。请珍惜那些还愿意留在您身边的人吧。”
周王骂道:“为什么当初昭太子一无所有的时候,他的士兵也愿意跟着他出生入死,因为他们是有信义的人,你们无信无义,背弃于我,迟早会遭报应。”
这一切。
都被转达到了澹台莲州的耳朵里。
当初周王还在周国王宫中,他就能获知周王的一言一行,更何况如今到了昭国。
澹台莲州乐意看到周王发疯,越疯越好,越疯,周王带来的那一百多个军人就越能为他所用。
譬如徐将军,被他好言好语地送去了杨老将军那儿种田,他觉得假以时日,总能收服。
即便不能,少一个敌人也是好的。
他与杨老将军流着口水试图瓜分这一百精兵。
“我听说其中有一个少将尤其勇猛,可一骑当千,是为何人?如今在哪儿?”
“您说的应当是霍迁吧。他的确是个难得的勇士,听说他是奴隶出身的,以前不过是个搬运石材的小工。有一次,周王外出狩猎,马车的车辙不小心陷在坑里,四五个男子都没办法把车推出来,他正好在附近,便出手相助,竟然一个人把马车从泥坑里抬了起来。”
“嚯!”
“您也能做到吧。”
“能是能,但不一样,我是在昆仑吃了许多灵丹妙药,每日食用仙果仙草,才有非同一般的体质。可他却是缺衣少食的奴隶出身呢。”
“您说得也是……总之,从那次以后,周王就把他留在身边,做了个马车夫。”
“所以,这个霍迁呢?在哪儿?是进了军队?还是正在种田?”
“他留在了周王身边。”
澹台莲州思忖片刻,若有所思地说:“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是很想得到一员猛将,但是强扭的瓜不甜,勉强不来,眼下也没有精力去特意降服仅仅一人,便抛之脑后,没有再问。
过了一两周。
澹台莲州想起来问问周王的事,又问了问那个大力士是否还留在周王身边。
以他对周王不多的了解,周王那个糟糕性格,真有人能一直忍受下去吗?
下属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周王逃出国时,原本带了他最心爱的姬妾脔宠,但是在路上都走散了。”
听到这里,澹台莲州还有几分纳闷,说这个干吗?
接着,下属继续说:“那个霍迁留在他身边,任打任骂,毫无怨言。不知是不是太寂寞了,周王竟让他做了自己的情人。此事颇为隐蔽,还没什么人知晓。”
澹台莲州惊讶不已:“啊?!
“可是,我听说那个霍迁长相平平,还是个八尺壮汉啊。”
周王这个色中饿鬼不是只喜欢美人吗?饥不择食到抛弃本来的审美原则了吗?
下属跪坐着,往前挪了半步,压低声音,难以启齿地道:“太子,此事不便声张。其实是那个车夫强迫了周王,周王如今离不开他的保护,不敢反抗,只好接受了雌伏于他。”
澹台莲州:“啊???”
第143章
澹台莲州目瞪口呆,不过也没有太久,毕竟这几年他听的王室秘闻多了去了,这也不算最离奇的。
下属问:“太子,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澹台莲州想了想,说:“这是他们周国人自己的事,就当作不知道吧。”
他想:要是被周王知道他知道了,指不定周王还要生气。
虽然周王生气也不能对他怎么样,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们的昭太子曾经被周王侮辱未遂的事情天下皆知,澹台莲州不免有几分尴尬,如此一来,倒好像他多么幸灾乐祸。
不过,这个周王在本国时欺男霸女,放浪形骸,怕是以前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今天吧?
澹台莲州听了一耳朵,也没有再管,只让他们看顾好周王的性命,别让人死了。
捏着一个活的周王在手里,指不定能有什么用呢。
就算最后没用上,也不过是添几碗饭的事罢了。
巧的是,没过几天,澹台莲州竟然就遇见了这个霍迁。
那天他难得打算让自己休息半日,却也不想闲着,打算找个地方练剑,便带了小白去寻了附近的一处青山。
却见一个壮汉在泉边打水,别人打水用的是水桶,他不是,他直接扛着一个需要两个成年男子才能环抱的大水缸过来装水,装满以后,直接抱着水缸往回走,健步如飞。
澹台莲州“啧啧”几声。
壮汉听见声音,抬头看了过来,问:“是谁在那儿?”
澹台莲州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恭维道:“壮士好力气啊。你就是周王身边的车夫霍迁吧?”
澹台莲州俊美非凡,壮汉却只是皱眉地看着他,说:“我是霍迁。你是谁?”
澹台莲州坦然地答:“我是昭太子澹台莲州。”
霍迁并不惊讶,认可这个答案,点点头说:“哦。是你啊。”
他终于放下了水缸,一脸认真地对澹台莲州说:“你能每天给我的王更多的肉吗?他喜欢吃鹿肉,不喜欢猪肉。还有,请给他一些绸缎做衣裳。”
这个霍迁的确如他们所说的,其貌不扬,国字脸,浓眉,单眼皮,大鼻子,厚唇,身材极为壮硕,皮肤黝黑。像是块黑色的石头,整个人看上去都硬邦邦的。不能称得上英俊,但是很有几分男子气概。
澹台莲州淡淡一笑,和气地说:“不行。他现在已经不是王。能继续活着已经是侥幸。”
霍迁低下头,沉默片刻,说:“那好吧。”又问:“前些日子,我想要去林中猎鹿,他们不许我猎,说是我不经许可捕猎就要把我抓起来,我只好作罢。既然你不给我的王鹿肉吃,可否准许我自己去猎?”
澹台莲州好奇地问:“你的弓箭刀枪都被没收了,用什么猎?”
霍迁:“找根树枝,削尖了就成。”
澹台莲州被噎住,想想又觉得有趣,这凡人之中竟也有人天生生得妖魔般的体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灵根,说不定可以去修真,就算不去修真,这样的战斗力,都不用训练就能直接拉去杀妖了。
先前没遇见便罢了,如今都遇上了,澹台莲州心痒痒地想要试试能不能把人收拢过来,他说:“你若是愿意进我的军队,我直接命你为百人长,可拿许多俸禄,养得了你的周王,何需你亲手去狩猎?”
霍迁却连心动都没有心动一下,立即摇头拒绝了:“我的王说,他离不开我。他让我不要离开他半步,我得遵守他的命令。”
澹台莲州困惑了。
看你浓眉大眼、忠心不二的,真看不出来私底下是个以下犯上的家伙。
澹台莲州便直接问了:“周王身边的人都走了,为什么你会选择留在他身边呢?”
这下轮到霍迁流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不作思考地说:“我为什么要离开?他是我的王,我是他的奴隶。”
澹台莲州好声好气地告诉他:“周国已经没了。我也赦免了你们所有人。你在周国是个奴隶,在昭国并不是。”
霍迁挠挠头:“好吧。我知道了。”
他已经不耐烦了起来,敷衍澹台莲州说:“我实在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得赶紧把水抬回去了。”
说着就去抬水缸。
澹台莲州问:“不是每天有人给你们送水吗?你为什么还要跑这么远来打水?”
霍迁被打断,不得不再次停下来,紧张地说:“自己打水也不行吗?我的王不喜欢有泥土味的河水,他想要洗澡,他们告诉我这里的泉水好,所以我每天都过来给他取水回去用。”
澹台莲州有点惊讶,怔了一怔,才说:“也、也不是不行。可以打水。这里的泉水你们可以任取任用。”
霍迁停顿了一下,才腼腆地回答:“谢谢。——这是我的王教我的,他说别人帮助自己时,要说‘谢谢’。”
澹台莲州看他憨头憨脑、老实巴交的,左看右看都不像是密报里所说的狂徒,实在是憋不住了,问道:“既然你这样尊敬忠诚于你的王,你又为何会在榻上欺辱他呢?”
霍迁像是只动物,疑惑地反问:“欺辱?我没有欺辱我的王。我是爱他。”
澹台莲州这下是真的惊住了,问:“你爱周王?”
“爱”这个字眼,澹台莲州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遥远得像几百年前的事。
难得提及爱情,让他心上有了一丝丝涟漪,并非向往,只是好奇。十年过去,他更不懂儿女爱情是什么了。
他曾也有那么几次,脑子空下来时想了一想,想:他以前是爱岑云谏什么呢?一个人爱另一个人总要有点理由吧。
爱岑云谏的温柔吗?可岑云谏对谁都温柔和气啊,对他也没有多特别。
还是爱岑云谏的天资卓绝?可那跟他也没有关系吧?
他一向知道岑云谏爱剑、爱昆仑、爱仙界胜过一切。
他曾经还不太理解自己为什么以前那么爱过岑云谏。
但是,跟周王一比,岑云谏还是好多了,起码岑云谏身上还是有不少优点的。
澹台莲州问:“你爱周王的什么呢?”
霍迁显然是个白丁,没有读过书,由他的目光可以看出来,他说:“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可真麻烦,都爱琢磨这些。爱就是爱,为什么非要说出是爱什么?”
聪慧如澹台莲州,此时竟然被问住了,他思绪万千,总觉得其中还有深意可品,不耻下问:“能再解释解释你的爱吗?”
霍迁思索片刻,指着他身边的白狼说:“就像你身边这条狗爱你,你会特意去想它为什么爱你吗?是爱你的什么吗?”
澹台莲州:“……”
小白:“……”
霍迁:“你问完了吗?”
澹台莲州愣愣点头。
霍迁抬起水缸:“那我走了。再见。”
澹台莲州目送他离开,低头看看小白的脑袋,它的耳朵都被惊讶到扁掉了。
澹台莲州忍俊不禁,与它玩笑地说:“他以为你是狗欸。”
白狼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喷了一口气,多么无可奈何似的。
澹台莲州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他是弄错了,一般的狗狗的确会无条件地爱主人。不过你不是狗,你是一只狼,你是因为报恩才一直跟在我身边。
“真离奇啊,小白,你说,爱究竟是什么呢?照他说的,爱多么没有道理。也许,是我书看得太多,想得太多,反而不清楚了。你知道吗?”
小白一声不吭,摇了摇耳朵,躲开他的触摸,像是不感兴趣,拒绝讨论。
澹台莲州:“也是,你又不是人,你哪知道人的爱情是什么。”
第144章
澹台莲州心血来潮,问胥菀风:“胥仙子,你看那个叫作霍迁的壮士可有灵根仙骨?是否可以修真?”
他信口一说,胥菀风还真的来了兴致——眼下昆仑正是危难之时,相当缺人。
不验还好,一验便发现这个霍迁真的身负灵根,可堪修行,甚至在周天运气方面他已经自己模模糊糊地摸出了一些门道,这或许也是他力大无穷的原因。
澹台莲州吃了一惊,道:“那你要带他进昆仑吗?”
胥菀风摇头说:“我问了他,他拒绝了我。”
当日下午。
周王带着霍迁来求见他,硬生生在街上等了两个时辰才得到澹台莲州的接见。
周王是死要面子的性格,尤其现在落魄潦倒了,更不想要被人看笑话,他无法接受被以前他瞧不起的低贱之人怜悯,是以来到昭国之后一直深居简出,鲜少见人。更别说跑到太子府门口,在大街上硬站了两个时辰,受尽了路人的旁观。
澹台莲州倒不是故意要磋磨他,事实上,在周王来求见的第一时间,他就让人去拒绝周王,说他今日没空见客。
侍从再三地劝说,却没想到周王如此坚定,赶也赶不走。
澹台莲州只好在晚饭这会儿挪出点时间来见他。
周王一改骄矜高傲的态度,一见到他,如忍辱负重似的跪下对他行了个礼。澹台莲州惊住,赶紧去扶他,并不敢受下这个大礼,疑惑地问:“周王你为何要这样做?若有什么事要相求于我,不妨直说。”
澹台莲州甫一把手搭上周王的胳膊,周王的手就像是蛇一样飞快钻了上来,紧紧地抓住澹台莲州的衣袖。
澹台莲州猝不及防,没来得及躲开,被他拽住,周王双眸发亮,问:“昭太子,求求您了,洛城的仙子在哪里,您能告诉我吗?我想见她一见。”
仙子?是指胥菀风吗?
澹台莲州迷茫,周王犹如溺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眸中的光彩近乎疯狂,竟然让他愣怔住了:“……你问的是哪位仙子?”
周王心急如焚:“就是今天早上来找我的奴隶的那个仙子,女仙人。”
澹台莲州心想:啊,她就在旁边啊。
澹台莲州问:“你找她要做什么呢?”
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帮助霍迁抓住这个机会吧,倒像是他自己想要取而代之。
澹台莲州想得没错。
周王并不以为耻地说:“霍迁不想去,能不能换朕……不,换我去呢。我愿意,我愿意去仙山求道。让我去吧!”
说着,他还把霍迁拉过来:“他说了,他可以把去仙山的名额让给我。”
霍迁一脸沉郁,闷不作声。
周王好不生气,抬腿踢了霍迁好几脚,逼迫他说:“快说啊!快说你要让给我!你还反了不成,敢不听我的话了?!”
周王踢得是真用力,奈何霍迁人高马大,像块礁石,兀自岿然不动。
澹台莲州微微皱眉,正要阻止,霍迁跪了下去,伏在地上,嘴唇嚅动,不情不愿地说:“我愿意,我愿意把去仙山的名额让给我的王。”
周王这才停止了殴打,略为满意了,气喘吁吁地低头瞪着他。
澹台莲州叹了口气,问:“霍迁,你是真的愿意吗?若是你反悔了,还想要去昆仑,我倒是可以帮你问一问。”
澹台莲州:“霍迁,你可以起来,我是在问你。我也没有让你跪下。”
霍迁并没有站起来,但是抬起了头,他在流泪。
霍迁流着泪,像是一只不想被抛弃的狗,哭泣着说:“因为我的王想去仙山,所以我愿意让给他。但我并不想要他去仙山,我也不想去,我只想跟他一起留在这里。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跟他好。”
周王嫌恶至极,听见霍迁所说的话,生怕他们之间的隐秘关系会被澹台莲州听出来,有损他的尊严,恨不得缝住霍迁的嘴,跳脚道:“你住嘴!你一个奴隶在胡说什么?谁跟你好了?你要留在这里你自己留,我才不能留在这里!”
骂了霍迁,周王又来骂澹台莲州。
周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气疯了,以至于忘了自己的立场,口不择言道:“昭太子你是疯了吗?我是高高在上的周王,就算现在我亡国了,无论怎样,我也比一个奴隶要高贵吧?你竟然选择要帮一个奴隶,而不是我吗?!
“他是个愚蠢、恶心、粗鲁的奴隶,他也配去仙山?!”
身无灵根的凡人到了仙山上哪个不是奴仆?
澹台莲州都觉得自己耐性真好,还能温声和语地向周王解释:“仙界不是凡界,凡人在他们眼中皆是草芥。他们看一个人有无价值只看有没有灵根,首先得有灵根,其次价值多少再看灵根资质如何。
“你没有灵根,我也没有,我们去了仙山,都不如这个你瞧不起的奴隶。”
周王听他的话说到一半越发地暴跳如雷,但当澹台莲州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忽然熄了火。
周王咬唇,还是不肯死心,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呢?”
澹台莲州:“自然是仙人已经告诉我了。你不光是没有灵根仙骨,你的凡人躯壳也已经被酒色掏空,还不如普通人,你还不如养好自己的身子。”
周王按捺不住暴躁地骂道:“你是能说风凉话,这样被圈禁起来人人嘲笑的日子有什么好过的!我过得生不如死!”
话音未落,跪在地上的霍迁忽然抱住了他的腿,像是要阻止他去寻死。
澹台莲州甚是烦他,没给他留面子,一针见血地说:“想要你死的人可太多了,你杀了那么多人,害了那么多人,还想要活得养尊处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