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宴—— by黑猫白袜子
黑猫白袜子  发于:2024年08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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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轻柔的风拂过谢希书的脸颊,就连他身上那股来自于成安的血腥味,在这一刻似乎也变淡了许多。
而齐骛不知为何,忽然开口说起了自己的家庭。
“哦,我家啊……确实是一群癫公,祖传的精神病神仙来了也没办法,想走正道也走不了,只能搞些下三滥的事情。”
“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都怕死,家里备的物资应该够用。”
“我老爹就是个傻逼种马,完全没脑子全靠直觉,不过我估摸着他应该挺喜欢你,那货色自己脑子不好使就特喜欢脑子好的人。”
“我还有几个兄弟姐妹,唔,不用管他们,都是我爹当年在外面留的种,同样是一帮蠢货,烦人得要命。”
“总之就是群外强中干的家伙,又贪又蠢,到时候你少跟他们接触,可别传染了那些家伙的弱智。顺便说,那老东西年轻时在外面结的仇家特别多,生怕别人哪天突然找上门来寻仇,所以才找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着……”
说话间,在茂密树荫掩映之下的一片别墅群映入了谢希书的眼帘。
齐骛的家,到了。
在齐骛之前的描述中“鸟不拉屎”的居所,实际上是位于城郊的高级别墅区。
精心打理的花草树木与精致的建筑外形足已经昭显出这片区域的价格不菲。在小区的外围伫立着一圈精致的铁栅栏,显然便是那种严格执行封闭式管理小区。
而且因为居住在此的人大多有着丰厚身家,即便是进入小区内部,每一户人家的安防设施也都相当严密。从齐骛的回忆来看,小区里也很少听说谁中招了那场在A市肆虐的大流感。
“呵,会住在这里的人,伤天害理的事情大多没少干,不然也不会那么贪生怕死。。”
当时齐骛是这么评价自己的邻居们的。
按道理来说,住在这里的人,存活概率要远远高于市区中的平民,然而当他们来到小区门口,无需多言便已经清晰地感受到那股萦绕在小区上方的不祥气息。
死一般寂静正笼罩在小区的上方。
唯一的动静,只有警报器有气无力的蜂鸣声。
造型精致的保安岗亭早已倾倒在地,破碎的玻璃散落在早已干涸的血泊之中。
数具尸体被钉在了漆黑厚实的小区大门上方,几只苍蝇正绕着他们垂下的头颅嗡嗡直叫。
每一具尸体都只剩下了外层薄薄的皮肉,内脏已经被完全掏空了,现场没有留下太多碎肉,显然袭击他们的那只怪物,对内脏有着非常专注且独特的癖好。
而现在那些“厨余”的头颅倒垂在风中,微微晃动着。
苍蝇以及其他的小虫没有放过这温热湿润的产卵地,密密麻麻簇拥在一起的苍蝇卵成簇地粘连在尸体的眼窝,鼻孔和微微张开的口腔中,有一些甚至已经满溢出来。
谢希书这时已经被齐骛放了下来,他与对方并排站在小区的门口看着眼前的景象,胃部再一次翻腾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齐骛垂下的手腕,后者此时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齐骛?”
“……先进去吧。”
齐骛反握住了少年的手,力气很大,几乎已经掐疼谢希书。但谢希书什么都没有说。
昔日必须通过严密的验证才可以进入的,铁门早已门户大开。
谢希书跟在齐骛身后一步步走进小区内部——“嘎吱”一声凄厉的摩擦声在他身后猛然响起,谢希书吓得汗毛倒立连忙回头,正好看到齐骛徒手将已经变形的金属门掰回差不多的原形,然后强行将小区的大门重新合拢。
被悬挂在门上的尸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被他取了下来,搁在了地上。
在大门关闭的那一瞬间,警报器那刺耳且令人莫名烦躁的蜂鸣声总算停止了。可随即朝着谢希书和齐骛涌来的,却是一股更加不妙的腐臭气息。
那味道与小区里盛放的花朵响起混杂在一起,闻上去反而比单纯的臭味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路上他们看到的尸体不算太多——有一些看上去已经毫无人形,应当是从外面进入小区摄食的怪物,结果却被某只更加强大,更加血腥的怪物夺走了生命。还有一些则是普普通通的人类,穿着考究舒适的衣裳,面朝下倾倒在干涸的血泊中。
不过,毫无例外,他们跟小区大门上的同类一样,内脏都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外层柔软的腔体。
小区漂亮的道路表面沾满了血,踩上去有些黏鞋底。而这也让齐骛和谢希书的脚步声在小区里愈发明显。
在位于小区正中心——也许就是所谓的“楼王”的位置——齐骛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我家。”
他站在那栋别墅的门口,语气有些空洞地说道。
谢希书用手捂住了嘴。
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在别墅的车道上堆叠着几具尸体,齐骛当着他的面靠了过去,将尸体翻了过来。然后男生站在暮色之中,面无表情地盯着尸体青肿微腐的面庞看了一小会儿。
“这几个……是我爸的生意伙伴。”
齐骛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嘀咕道。
然后他微微偏头,顺着地上的血迹看向了自家的门口。
一道长长的血痕正是从那个方向延伸出来直到尸堆所在的位置。
在别墅金碧辉煌的门厅处,可以看到大理石地面上还有好几道血手印以及抓痕。看着这些痕迹,谢希书脑海中不禁浮现出这些人满身鲜血,惊恐万分地从别墅内绝望爬向外界的场景。
这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糟糕。
齐骛与他手牵着手慢慢朝着别墅的内部走去。
好在这里头并没有出现太多的尸体——至少在一楼他们没看到。
而在别墅的二楼,血迹已经铺满了墙面和地毯。
几乎每一间房间都遍布几乎要切入墙面内侧的打斗痕迹。
血,到处都是血。
高档家具尽数倾倒碎裂,满目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血液在高温下腐化的恶臭。
齐骛拉着谢希书一间间打开家庭其他成员的卧室门又一间间关上。
最后,在二楼的尽头的某间小房间前,齐骛深吸了一口气后慢慢打开了门后,紧接着,他忽然又猛地甩上了门板。
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如果不是被谢希书拉着他看上去好像会倒在地上。
但下一秒,谢希书又怀疑那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齐骛的背脊挺直,站得很稳,脸上像是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面具,看不出丝毫情绪。
“没什么好看的,是家里的保姆而已。可能太害怕了,所以干脆自己了断了。”
齐骛看向谢希书,解释道。
但随即他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很轻很轻地嘟囔了一声:“她叫安姨。”
“她特别喜欢你们这种屁用没用只会读书的学生仔,而且煲汤也很好喝。”
对比起面无血色神色惊慌的少年,这一刻的他平静得像是这个家的外人。
然而,谢希书在对上了他的眼神后,却觉得胸口的位置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地揪紧了。
“齐骛……”
“得了,这也没什么,都已经末世异变了,连我都变成这幅鬼样子,这里出这种事也是很正常的……靠,你那是什么表情?怎么搞的好像你才是那个姓齐的人似的。”
齐骛继续碎碎念个不停。
直到察觉到了谢希书的视线,他才偏了偏头突兀地停下话头。
然后,他努力扯起了嘴角,冲着身侧少年笑了一下。这是齐骛为数不多的笑容,也是谢希书在他脸上见到过的最难看的笑容。
“……好了,真不是什么大事。”
齐骛脸上的肌肉紧绷着,眸光又暗又空洞。
“目前看到的尸体都是家里的外人,我那老爹和几个兄弟姐妹都不见了踪影,指不定现在早就已经变成怪物在外面啃别人脑壳了——啧啧,那些家伙当初还是正常人的时候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变异以后估摸着也是区域一霸。没什么好担心的。”
“……”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你都烧成这样了,啧,这破屋子现在也待不了人,估摸着你今天也只有睡车库的命了,事先说好这可不怪我纯粹就是你自己运气不好——”
就在这时,谢希书忽然不受控制地抬起了胳膊,然后他用尽力气,死死抱住了面前高大的男生。
齐骛的声音戛然而止。
“齐骛……”
高烧让谢希书全身无力,脑子更是浆糊一般混沌迟钝。
明明已经拼尽全力了,但是嘴唇翕动许久,始终挤不出一句有用的安慰。
他唯一能做的,或者说,想做的,就只有像现在这样,努力将齐骛抱在怀里。
“没事的。”然后他在齐骛耳边不断呢喃着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谎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也都会过去的。”
齐骛没说话,但几秒钟后他倏然回抱住了谢希书。
体型差外加力量上的绝对差距,那纤弱高热的少年几乎要被他按进自己的身体最深处。
“所有人都死了。”
“嗯。”
“真是没想到就连我家这帮子祸害也逃不过这狗屎变异。”
“嗯。”
“其实我跟他们,本来也没有什么感情。”
“嗯。”
“……我好像只剩下你了,谢希书。”
大概是错觉吧,但在这一刻,齐骛竟然听到自己喉咙里,溢出了一声近乎呜咽般的低喃。
“真的只有你了。”
谢希书这次没有回应他。
然而,甜美温热的香气,依然在高烧的蒸腾下,缓缓溢出谢希书白皙柔软的皮肤,然后一点点包裹住走廊上那只缓缓佝偻下身体,周身颤抖不已的变异怪物。
那是齐骛的世界里,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慰藉。
作者有话说:
就……其实我们的小攻……说到底也是年轻的高中生啊……

【各位市民朋友,这里是A市应急广播。本市目前正在遭遇不明原因的灾害事件……】
【请所有市民请立即前往最近的安全屋或隐蔽处避难。避免任何非必要的户外活动。请尽量避免与外界接触……】
【请保持通讯设备开启,以便接收最新的官方信息和指示。若您或您的家人表现出任何不寻常的健康症状,请立即通过电话向卫生部门报告,并遵循专业人员的指导进行自我隔离……请储备必要的生活用品,如食物、水和基本的医疗用品,确保你在特殊时期的基本生活需求……】
【请保持冷静,救援团队正在全力进行救援准备,我们将尽一切努力保障每一位市民的安全……】
【感谢您的合作与理解。保持安全,我们将共同度过这一难关……各位市民朋友,这里是A市应急广播……】
收音机里应急广播中机械平静的女声中混杂着些许滋滋作响的电流声。
老旧的音响让那声音听上去有种诡异的失真感,播放完毕之后,收音机沉寂了几秒钟,随后之前已经播报过的内容开始再一次重复。但谢希书并没有关掉收音机,他只是安静地坐在放满水的浴缸里,用胳膊抱住自己的膝盖,一遍又一遍地听着那段广播。
收音机现在所用的电池是齐骛拿给他的,谢希书还记得当时自己打开收音机时,紧张得连手都有点抖。他以为自己能够得到一些新的信息,来自于外界的,新的消息。
然而,随着指示灯亮起,老旧的收音机音响中传出来的,自始至终都只有那一则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紧急广播。
谢希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失望?难过?狂怒?或者说……麻木?
他分不清。
但是当齐骛告诉他可以利用太阳能热水器里存储的热水去洗个澡时,他却不假思索地将收音机也带进了浴室。
他必须得听点声音——哪怕只是好几天前录好的录音广播也可以——那至少能给予他一些虚假而缥缈的安慰。
【我们将共同度过这一难关。】
他喜欢这句话。
谢希书现在用的浴室位于齐骛的房间。
大概是因为这里留下了许多齐骛本身的气息,他的房间是整栋别墅里唯一没有遭到怪物劫掠入侵的。浴室的空间很大,里头有一个足以容纳齐骛这种大个头的按摩浴,浴缸镶嵌在精美的大理石岩板平台中,现在那里正点着几根散发着袅袅香气的香薰蜡烛。
蜡烛微弱的光在朦胧的水汽中微微摇曳。
谢希书恍恍惚惚地盯着那几根蜡烛看了一会儿,忽然认出来,蜡烛上的标签有些眼熟。
“啊……”
他忽然发出了一声细细的惊呼,发现那是蜡烛竟然来自于妈妈非常喜欢的奢侈品牌子。
但那个牌子的东西价格贵得离谱,即便谢母收入不低,也从来没有舍得买过——现在,那个牌子的蜡烛却被随意放置在浴缸旁充当照明工具。
【毕竟已经是末日了。】
谢希书的耳旁仿佛有个声音,轻轻笑了一下。
【名牌和金钱已经是现在这个世界最没有意义的东西了。】
然而,就是这么没有意义的名牌蜡烛,让谢希书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的爸爸和妈妈。
明明在这之前,他曾经是那么努力地强迫自己不要去想他们……
但就在这一刻,一直被谢希书强行压在心底深处巨大恐惧,还是无法抑制地浮出了水面——就连齐骛的家人都在这种忽如其来的异变前遭遇了不测,那么他的父母呢?
他们……还活着吗?
应该还活着的吧?毕竟在A市流感爆发前父母就已经因为研究上的事宜出了国。
对啊,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全民变异这么离奇疯狂的事情,总不可能全国或者是全球遍地开花吧?这一听就很玄幻。
是的,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所以在国外的爸爸妈妈一定是安全的,他们一定还活着……
然而,在拼命说服自己的同时,谢希书却觉得自己的视野愈发朦胧潮湿。
耳边机械无用的应急广播还在翻来覆去地重复,像是某种厄运的预兆。
如果其他区域没有沦陷的话……
应急广播为什么始终都没有换过?
为什么这么久了,广播里还是没有任何新的消息?
浴缸里的水很热。
微弱的光线下谢希书可以看到自己的皮肤已经被烫成了粉红色——之前在冲洗自己身上的污血,碎肉和粘液的时,他非常用力,以至于现在他的皮下甚至渗透出了些许鲜红的出血点。
可谢希书还是觉得身体很冷。
仿佛此时在他血管里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尚未凝冻的冰碴。
其实现在的情况比起不久前已经好上许多了,不管怎么说,他已经暂时得到了一个安全的庇护所。他甚至还能在豪华的别墅里用热水泡澡。在这样的世界里这完全就是一种奢侈行为——可谢希书还是觉得茫然无措。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什么无形的,巨大的东西彻底困住了。
而他对此完全无能为力。
就在谢希书神思恍惚,心烦意乱之时,与室外忽然传来一声簌簌细响。
要是一切还正常,什么都未曾发生时,谢希书可能都注意不到那样细小的动静。可如今他却宛若惊弓之鸟,瞬间便是湿淋淋地直接从浴缸中跳了起来。
要不是浴缸前还一层厚厚的地毯,落地的时候谢希书险些因为水渍而直接摔倒在地。
在少年惊恐的注视下,半透明的浴室门外一道人影微微晃动了一下。
“谁——”
谢希书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呵斥,来不及多想直接抓起了放置在洗脸台旁的玻璃杯,抬手便要砸向门口。
“是我。”
结果就在下一秒从浴室门外传进来的却是齐骛的声音。
“那个,你发烧了,但一直待在浴室里没有出来,我只听见广播的声音,所以才来看看情况。”
齐骛垂着头站在浴室的门前,他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了平静而沙哑的声音——而他的解释听上去也有理有据,但在内心深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只不过是一个借口。
是的,在最初的冲击过后,齐骛花了一点时间整理好了心情,而从表面上来看,他也确实恢复了平静。
就连谢希书看上去都为此而放松了不少。
可是……还是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在发现自己家那帮混蛋,现在也彻底变成了末世中微不足道的尘埃之后,一些之前被齐骛薄弱的人类意志所压制的本能,开始肆无忌惮地显露出其存在感。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离开谢希书,当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两个本来就已经不可能离开彼此了。
然而,哪怕是谢希书暂时离开了齐骛的视线进浴室洗个澡……
齐骛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开始变得焦躁。
他根本就无法忍受那个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齐骛渴望看着谢希书,随时随地,无时无刻地看着,紧贴着,吸附着对方。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受控制的贴在了浴室的门边。
曾经给他带来无尽痛苦的嗅觉,在这一刻却也给予了他同样强度的欢愉。
齐骛贪婪地摄取着那从门缝中缓缓渗出的芬芳,身体各处都不由自主的微微痉挛起来。
谢希书身上现在很干净。
原本被齐骛一层一层覆盖上去的气息已经在热水的冲刷下彻底退去……这让他在怪物的感知中,化作了一颗剥去了外皮,香甜且汁液欲滴的果实。
齐骛的牙根瞬间变得无比酸软。
他必须用尽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能压制住那种本能。好让自己不至于一头冲破浴室的大门,重新摄住那只可口而娇弱的猎物,然后在他身上重新覆盖上自己的气息。
甚至,在齐骛身体里的更深处,某种强烈的渴望正在蛊惑着他。
【为什么不彻底放弃人类那无用而脆弱的形态呢?只有化作怪物的真实模样,才会更方便啊?】
【想想看吧,用柔软湿润而温热的触肢一点点覆盖在那具芬芳柔韧的身体表面,然后再用自己敏感而强韧的消化腔,彻彻底底,头到脚包裹住那人,将其彻底化作自己的所有物……】
【将谢希书,彻底融化成自身的一部分。】
“嘎吱——”
而就在这时候,齐骛面前的浴室门被人从内一把打开了。
蒸腾的水汽中满是沁人肺腑的香甜,挟裹着少年周身的热气一同涌向齐骛。
谢希书的头发微湿,依稀还有几滴水滴汇集在发梢处,最后无声落下,沿着脖颈的曲线一路滚落,最后没入宽松T恤的领口之下。
湿哒哒的感觉不太好受,谢希书皱了皱眉头,伸手用浴巾再次擦了一把头发。
紧接着他便看见那直挺挺杵在浴室门口的人,动作不由一僵。
“你……你怎么回事?”
此时天色已晚,房间里更是一片昏暗,高大的男生神色一片恍惚,但那种恍惚中,又隐隐蕴含着一抹让谢希书不安的气息。
再然后他便发现,此时齐骛的瞳孔,已经扩得很大,几乎填满整个眼眶。
于是,谢希书一个不小心又被他吓了一跳。
“齐骛?!”
齐骛猛地打了个冷战,骤然回过神。
“我没事。就是有些……饿了。”
他遏制住了身体里的冲动,压低声音回应道。
“……反倒是你,你还好吗?”
“还好。”
谢希书有些僵硬地冲着齐骛点了点头。
“抱歉,让你担心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往旁边走了几步,拉开了与齐骛之间的距离。
结果还没有迈出去两步,便发现自己脚腕上缠上了一圈湿漉漉的触肢。
“啊?”
谢希书一惊。
“你现在……还是有些太香了。”
齐骛高大的身影重新贴在了他的身侧。
就跟之前解释为什么会站在浴室门口一样,这次开口时,男生的声音依旧无比平静。
只是有一丝细微的沙哑。
“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就算洗完澡最好也重新在标记一些我的味道用来遮掩气息。”
然后,齐骛凑在谢希书耳边,说道。
谢希书那源于本能的挣扎顿时停住了。
谢希书很清楚,如果没有了齐骛的气息覆盖,作为唯一的未感染者,他的气味很容易引来其他怪物。
但是,在经历了这么几天在怪物堆的摸爬滚打,谢希书对自身清洁这方面也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不过这件事情其实也相当好解决,在洗澡之前两人便已经商量好,沐浴完毕之后齐骛会重新在谢希书身上留下新的标记——
齐骛现在的种种举动实在再正常不过。
可是……
可是还是有什么不太对。
被齐骛带到床边时,谢希书控制不住地往后缩了缩。
“齐,齐骛——”
也许还有别的方式来进行这种气味的覆盖。
可以不用这么亲密,这么……黏腻。
然而这一次齐骛没有回应他,再次攀上谢希书脚踝与手腕的,不再是印象中柔软而湿润的舌头。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
在这个没有电力运转的世界,夜晚是如此幽深而黑暗。
房间里的影子浓稠得仿佛化不开的墨汁。谢希书完全看不清的一切,只能模糊地感觉到,纠缠在他身上的东西比起之前更加强韧也更加古怪,除了无害的软肉之外,谢希书甚至觉得隐隐约约有什么类似牙齿的东西,直接划过了他的皮肤。
谢希书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在干什么?”
他惊惧交加地发出了一声质问。
“气味。”
齐骛沙哑地呢喃道,像是在回应谢希书,但又像是在无意识的自言自语。
“你的身上应该全是我的气味才对。”
“不然会很危险的,你会被……抢走……”
一些柔软而灵活的肉肢已经沿着那件宽松T恤的下摆直接攀到了他的颈侧。
黑暗中那些蜿蜒蠕动的东西动作其实相当轻柔克制,可在极度的紧张中,谢希书依然产生了某种自己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被些东西舔舐了个遍的错觉。
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莫名的,在这一刻他忽然再次想起了成安。
在临死之前,那从灵魂到外表都已经彻底异变的怪物,究竟在说什么来着?
哦,是了。
成安曾经那么怨毒,那么肯定地断言——
【“……你会被吃掉的,谢希书。”】
【“你肯定会被齐骛吃掉。”】
原本就因为高烧而变得无比虚弱。
好不容易摆脱了怪物的追杀,抵达了齐骛的家,却发现这里也发生了无比惨烈血腥的变故……
再然后,齐骛忽然又变得这么……这么的奇怪。
太多的恐惧,太多的迷茫,太多的绝望,这些黑暗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一同构成了压在谢希书理智上的重石。谢希书被齐骛压制在柔软的床垫之上,明明已经害怕到想要嚎啕大哭,可他的意志,却像是被高温炙烤的冰淇淋球一般,正在不断地融化。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扭曲和迷离起来。
理智开始崩溃。
黑暗的房间也好,变异的同伴也罢……倏然间谢希书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像是个遥远的噩梦,变成了那么不真实那么虚幻的影子。
而就在这一刻,谢希书忽然发现,沿着脖颈慢慢向上轻触到他脸颊的东西,并不是怪物变异后生出的触肢和舌头。
那是两片冰凉而干燥的嘴唇。
当齐骛几乎要吻上他唇角时,谢希书猛地打了个机灵,从那种迷幻高热的虚脱中挣脱出来。
“你疯了吗?!我是男生——“
谢希书发出了一声惊叫。
而这一次,他的声音仿佛终于传递到了齐骛的耳朵里。
此时月亮终于爬上天空,暗淡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房内,给房中的两人都蒙上了一层微微的银光。
已经变得无比潮湿的被褥之中,数条暗红色的影子痉挛了一下,随即就像是受到了惊吓的蛇一般,骤然从布料的褶皱中簌簌抽回了齐骛的身体。
在谢希书惊慌的注视下,只见原本已经崩解大半人形的齐骛终于恢复了人形……只不过,在视线触及不到的暗影中,似乎依然有无数条细长的触肢正不受控制地在黑暗中不断晃动。
眼前的一幕看上去是那么怪诞荒谬,而主导了这一切的齐骛这时看上去,反而是满脸惊骇。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下。
“我,那个,你,这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些误会——”
男生语无伦次地开口,可半响都没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用手撑着床企图往后退去,结果一个不小心最后却在砰的一声中,直接从床上掉了下去。
谢希书:“……”
不得不说,齐骛直接掉下床的场面确实足够好笑。
原本萦绕在房中的迷乱气氛也在这一声闷响中倏然散去。
谢希书捂着自己的脸颊,鼓足勇气也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睁大眼睛,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地上的齐骛。
齐骛还保持着最开始从床上翻倒在地的姿势,一张脸看上去无比呆滞惊恐。从表情上来看,他受到的惊吓似乎并不比谢希书更小。
在对上谢希书地视线后,他的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
“你刚才那是……那是在干什么?你在亲我?”
谢希书佯装镇定,他盯着齐骛,飞快地问道。
“我是男生,你知道的吧?”谢希书又强调了一下。
而齐骛在这一刻的表情,莫名让谢希书想到了全身炸毛的猫。
男生看上去异常挫败而迷茫,是彻彻底底的慌乱。
“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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