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延枭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眼,“荒唐。”
“柏续在柏家的日子似乎过得并不好,虽然柏家明面上给了‘少爷’身份,但私底下并不把他当作一回事。”
“以往柏续参加过几场酒宴,闹出笑话、被人欺负,柏家那边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商延枭对这些过往略有耳闻。
“而且我查到,柏续在大学期间就在他导师的推荐下加入了陶艺工作室,每个月都需要用微薄的实习工资来贴补自己的生活。”
“陶艺工作室?”
“嗯,他在帝京大学报读了相关专业。”
谢奇的调查不掺一点儿水,“一个月前,他被柏任道逼着联姻,听说反抗还受了伤,再然后就是三少你知道的这些事了。”
商延枭听着柏续的过往经历,又联想起对方近几天的情况,心尖渐渐逼上一丝化不开的疑问。
谢奇观察着自家老板的脸色,低声询问,“三少,你不觉得奇怪?”
商延枭简明扼要,“是。”
软弱?没本事?万人嫌?
现在的柏续分明一样也对不上,奇怪到不像是同一个人。还是说,柏续这些年一直在柏家人面前伪装?
“对了,三少,我刚得到的确切消息——”
谢奇推了一下眼镜,瞳孔深处暗含畅快,“董事长让人停了和金百的合作,二房那边拿不到这个项目了。”
商延枭听见这意料之中的答案,“合作本来就不是上乘选择。”
金百这几年一直再走下坡路,商老爷子想要新建连锁性的商圈项目,计划在十年内从华国走向海外。
先前之所以考虑答应和金百合作,既是因为金百有海外商圈扩张的经验,更是老爷子本人有上了年纪求稳的心思。
但在商延枭看来,商氏有自己的资金渠道、柜源体系,根本犯不着将利益让出去一部分。
还不如借机收购或者吞并,以此作为国内项目的底盘、以此进行二次规划,当然,如果要是这么做,前期需要投入的时间、精力、成本也会跟着上涨。
谢奇点头,“这个项目幸好没被二房拿到手,否则不知道他们要从中捞多少油水。”
“三少,你是没看见商颂鸣昨天那冲着四少的嚣张样子,藏都不藏了,得亏有小柏先生出面。”
“而且老爷子停止合作这事,也少不了他从中推波助澜。”
商延枭早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眸底晃出一丝深意,“柏续应该是早就计算好了一切——”
“趁着三房出事后的第一场家宴、顶着三房的名义,利用近期在外人口中的谈资示弱,顺带借着老爷子的手,直接割了金百的‘命脉’。”
金百现在已经是外强中干的病老虎,没了商氏资金做药,时日不多了。
“那个陈少轩仗着家世欺人,他就干脆从根源解决问题,恐怕这一连招,连二房和小言都没能反应过来。”
谢奇一惊,“他怎么能算得到这么多?”
商延枭这会儿还没有百分百的正确答案,但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对柏续是要高看一眼了。
“我只是猜测,既然他暂时没做出什么危害三房利益的事,那就再观望看看,以后在家里不用特别提防着他。”
商延枭忽地想起了刚才那点亲密接触,喉结微滚,“对了,下回别让他单独进我房间,特别是晚上。”
最后五个字,还咬得重了些。
谢奇从中品出一丝微妙,嘴角弧度微扬,“好的,三少。”
柏续是被手机的来电震动吵醒的。
他泛着困意摸到柜子上的手机,随手点开接听,“喂?”
刚睡醒的嗓音透着沙哑,还带着一点软软糯糯的鼻音。
电话那头的人一愣,开口声不自觉放缓了些,“小柏,是我,邱姐,你刚醒呢?”
“……”
柏续的思绪还在复苏阶段,只好先本能地应了一声,“嗯,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邱姐说,“你这都快一个月没来工作室了,要参展比赛的设计作品准备得怎么样?老板让你今天下午来一趟呢,两点。”
“……”
工作室?参赛作品?老板?
柏续从脑海中勉强将这几个关键词串联起来,眼里渐渐没了困意。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知道了,我下午过去,谢谢邱姐。”
邱姐笑笑,“好,那就下午见。”
电话挂断。
柏续盯着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转瞬点开了自己的微信朋友圈——
要是换成外人来看,他的朋友圈干干净净、空空如也,实际上原主将以往的内容都设计成了仅自己可见。
这些隐藏内容大都是一些陶瓷设计、烧制的备忘录。
哪怕是原书里出场不过几笔的“炮灰”,但原主这些年的成长经历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原主的读书成绩不错,当年自考了帝京大学陶艺设计专业,并且在这方面展现出一定的灵气和天赋,早在大二就跟着导师参与了不少设计项目。
大四实习,他在导师的推荐下加入了一家“陶镜”的设计工作室、签约成了一名独立的陶艺设计师。
在原主出事前,工作室老板正要求他设计新作品参加国际展,时间就是一个月。
脑海中属于原主的记忆开始翻涌。
柏续眸色变了变,果断关掉手机,是该替原主好好会会工作室里的这些人了。
下午两点,车子准时停在了一家独栋别墅前。
跟随前来的陈余飞看见门口的“陶镜工作室”的标识,转身看向后排的柏续,“小柏先生,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了,你找个地方停车等我。”
柏续看了一眼时间,“我最多半小时后就出来。”
陈余飞昨晚才得了自家老板的命令,不用“特别”看着柏续,“好的。”
柏续下车,推开别墅外围的栅栏门。
屋内很快就走出了一名穿着休闲的短发女人,她手上揣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养生茶,对着柏续就笑盈盈。
“小柏,我就猜到你会准时来,看你气色不错啊。”
柏续分辨出来人,“邱姐。”
邱怡是原主学姐,比他早三年进入这家工作室,除了设计之外,还负责工作室相关的展会和运营工作,优秀又出众。
原主性格内向、不爱社交,以往有什么活动团建、作品展卖,邱怡就像姐姐一样带着他,是位爽朗又心善的女孩子。
邱怡眺望着门口驶离的黑车,好奇,“今天谁送你来的?”
柏续简单回答,“朋友。”
邱怡没有怀疑地点头,在进门前拉住他低声交代,“待会儿你自己注意着点,我看老板的脸色不怎么好。”
“对了,宋师也来了,这会儿都在二楼的会议室呢。”
“……”
柏续脸上的笑意淡了点,“知道了,谢谢邱姐。”
邱怡口中的“宋师”是原主的大学导师宋至清,是华国陶瓷业内有名的大师。
两个月前,工作室老板就要求原主以团队的名义、设计原创作品参展,估计是看着报名时间就要截止,而他还迟迟没有动静,所以今天打算兴师问罪了。
顺着旋转阶梯上楼,柏续隔着透明玻璃就看清了室内的两个人——
老板方旭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对着斜侧沙发上的宋至清比划着什么。
而边上的宋至清上了年纪,穿着平日里最爱的改良马褂,一边安静倾听,一边饮着热茶。
柏续调整好情绪,敲了敲门。
休息室内的两人听见动静,同步投来了目光。
方旭瞧见姗姗来迟的员工柏续,速变了神色,像是对他存在极大的不满意。
宋至清感受到身边人的神情变化,仍就露出一副温厚的姿态,“柏续来了啊?进来。”
柏续走近,“老板,宋师。”
方旭往沙发上一靠,先发制人表达出不悦,“柏续,不是我说你,你这段时间也太没分寸了!”
“要是我不让邱怡打电话找你,你是打算就不回来工作了?我就给你最大化的工作自由,但不是让你拿着工资摆烂打发时间的!”
“……”
柏续闷声不回答,静静等待着后半场的戏。
果不其然,宋至清开始替他“解围”说话。
“方老板,这事是小柏做得不对,我替他道歉,这是我一路带出来的学生,我了解他的品行——”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给方旭斟了茶。
“小柏绝对不是不思进取的那类人,这段时间肯定是家里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你看着我的面子上,消消气。”
方旭接过茶水,脸色略微缓和了些,“宋师客气了,你的面子我哪里能不给?”
宋至清“解决”完方旭的情绪,重新看回柏续提及正事,“小柏,我听方老板说,这个月末有国际陶艺设计展?他好不容易争取到了一个宝贵的名额。”
“方老板愿意给你机会,你自己得争气才行,这样才不会丢了我们学校和我这张老脸,对你自己的前途也有助益。”
柏续眼见着两人一唱一和,心底涌起一阵赛一阵的不屑和厌恶——
宋至清看似性情温厚、清风亮节,其实背地里就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早在大学期间,他就相中了原主展露出来的陶艺设计天赋,利用导师的身份,不止一次地将原主的作品占为己有、沽名钓誉!
哪怕被原主知晓了真实意图,宋至清也能抢占道理、云淡风轻地会用一套又一套的逻辑进行PUA,甚至明着暗着利用“导师”的头衔欺压。
宋至清之所以将原主引荐到“陶镜工作室”,也是因为以家人的名义暗中持了股份,打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念头。
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尽可能地给生性怯懦的原主施压,就是为了把他苦心设计的原创作品“让”出去!
美其名曰团队合作,可最后的名利都是归他们所有,简直无耻!
原主一直都知道这些,除了是真心爱着这份工作,更是苦于无人撑腰、无路申诉——
毕竟要是不听从两人的安排,以方旭的手段和宋至清的威望,一定会彻底断了他在这个行业内的后路!
方旭见柏续半天不说话,不由看向宋至清,后者借着饮茶的动作遮掩,暗戳戳地给他递了一道视线。
方旭领意,持续自己的黑脸把戏,“柏续,问你话呢?你到底准备得怎么样了?马上就要截止报名了。”
脑海里的记忆伴随着原主深压着的痛苦一并浮现,柏续看了过去,冷眼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嘲弄。
“既然这个名额这么珍贵,你们怎么不自己上?”
面对突如其来的反问,方旭和宋至清不约而同一愣。
方旭挺起身板,将茶杯猛地往桌上一放,“柏续,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板,你别误会。”
柏续轻描淡写地驳了一句,将目光移向了宋至清,“我只是觉得我的能力欠佳,如果这个参展名额那么珍贵,又能扩开工作室的声誉,不如请宋师带队来做。”
目光真挚,温驯有礼,仿佛刚才的冷眼嘲弄只是两人的错觉。
宋至清想起柏续往日种种表现,定下心来,“我这一把快退休的老骨头就不凑这个热闹了,方老板看重你,我对你也有信心。”
柏续顺着话势问,“那参展作品是写我的名字吗?”
“……”
宋至清笑意微收。
方旭啧了一声,开口就是职场画饼,“柏续,你这设计图交上来了吗?这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要是太年轻就出头,容易出事,你就在背后耐着性子多历练历练,未来还怕没有出名的时候?”
柏续听出弦外之音,非得再问,“所以我的原创作品,不能写我自己的署名吗?”
“谁的署名就那么重要吗?我是给你机会,不代表你水平已经到位了,你是我们工作室的陶艺师,那就代表我们整个工作室!”
方旭重新摆起脸色,一锤定音,“保险起见,这次我打算和之前一样,以我们工作室的名义参展,作品署名就由宋师带队指导。”
柏续眸底泛起一丝冷光,“和以前一样?”
拐着弯地不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断地言语施加压力,要求“他”费心费力设计,最后却要隐去“他”的署名,这和剽窃有什么区别?
分明是借着上司和导师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偷!
“柏续。”
宋至清喊了他的全名,难得严肃地打破这阵沉默,“你忘了你上学时,我和你说过什么?”
“陶艺从来不是追名逐利的行业,你要是有这种想法,那就趁早改行!这个圈子,比你更有天赋的陶艺师多了去了,以后出门也别说是我宋至清的学生!我可不认。”
话里话外,全是敲打。
宋至清见柏续不表态,又给自己树立威信,“退一万步讲,要不是看重你这位学生,我今天费不着在这里替你说话,我这辈子作品无数,也不稀罕这么一个带队署名。”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
柏续盯着他们蛇鼠一窝的虚伪嘴脸,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撕破。
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越是对付这种“有名有望”的人,越是要一招击中痛点、让他们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
柏续敛去真实情绪,转而露出一点儿刻意的示弱,“宋师,你误会了,我、我没别的意思,设计稿我还在做最后的润色,能赶在截止前上交,不会耽误的。”
熟悉的温软语调传入耳中,方旭和宋至清互看了一眼,彼此暗松一口气。
方旭率先作势开腔,“柏续,宋师是为了你好,作为工作室老板,我也很看重你的能力。这个机会挺难得的,你自己想明白就好。”
典型的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糖。
柏续看破不说破,抿了抿唇,“那我先回去准备了,有事我和邱姐对接。”
宋至清向来认定柏续是软柿子、好拿捏,完全没起疑心。
他点了点头,又显示出好为人师那一面,“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柏续点头的幅度有些敷衍,转身出门的那一刹那,他伪装出来的温软面具骤然撕毁,眼色冷沉。
哒哒哒。
听见旋转楼梯响起的动静——
邱怡以最快的速度从单人工作室走了出来,她手上还沾着特制陶泥,只好用眼神示意柏续往角落走。
邱怡斜看了一眼楼上的会议室,低声关切,“讲完了?老板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邱怡早就看透了方旭为人处世的虚伪作风,之所以还能在这家工作室继续下去——
一是因为她进入工作室较早、在这儿积累了客源。
二是方旭暂时没对她作品的主意打过任何的歪主意。
虽然柏续平日里闷声不讲,但邱怡大概能猜得出来,对方所面临的的压榨应该不在少数,只是当事人不吱声,她也不好帮忙开腔。
柏续瞥了一眼楼上的会议室,心里已经有了成型的想法,“邱姐,其实,我确实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
邱怡从他的认真神色里察觉到了不寻常,但还是一口应了下来,“没问题,你说!”
敲门声响起。
谢奇就坐在主卧中厅的休息区,闻声立刻抬头,“小柏先生,你回来了?”
柏续看了一眼床上的商延枭,目光立刻又移了回来,“谢奇,方便借用一下你的电脑吗?”
“当然可以。”
谢奇弯腰关掉自己的工作界面,这才移交了设备。
柏续根据脑海中留存的记忆,飞速打开一个私密性俱佳的陶艺论坛网址,输入自己的用户名和密码。
谢奇和陈余飞对视一眼——
前者无声用口型问:怎么了?
后者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很快地,电脑界面上一页页的设计稿、实物图以及对应视频跳转了出来,但无一例外,都是仅个人可见。
柏续看着整理清晰的图文内容,嘴角微弯。
原主一直都知道方旭和宋至清的所作所为,只是受制于人、维权资金有限才一直隐而不发,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原创作品,他私下还是还是做了许多努力。
就比如这些。
每一份原创作品的构思图画、实物照片和视频都进行了上传备份、有了明确的时间认证,甚至个别作品还悄悄申请了原创版权认证。
谢奇看着柏续打开的页面,又想起之前做过的背调,“小柏先生,这些都是你的陶艺作品?”
“算是吧,谢奇,我想请你帮我两个忙。”
柏续没有抢占本该属于原主的创作,而是想要替对方夺回更多。
谢奇点头,“你说。”
柏续点开一个半月前的最新上传的完整陶艺设计,“替我将这件作品申请原创版权认证,而且要尽可能地压缩认证时间。”
一般来说,这样的版权认证需要一个月到半年左右的时间。
“如果只是图文设计……”谢奇盯着屏幕上的设计稿,给出自己的建议,“请专业对口的律师,走著作权加急通道,应该可以压缩时间?”
“嗯,就是要请专业律师。”
柏续赞同他的提议,“另外,我要起诉陶境工作室长期盗用我的原创作品,却没有支付相应的合同报酬。”
哪怕原主和工作室签署了相关的合同,但方旭还是克扣了他应得的设计稿费和提成,原主曾经讨要过合理薪酬加成,但都被对方以各种理由推脱无果。
谢奇眉梢微蹙,“好,我尽快找好律师联系你。”
柏续颔首,“谢了。”
其实,他大可以选择辞职离开工作室、将属于原主的过往一并抛之脑后,这样还能避开许多麻烦,但柏续不忍心——
陶艺设计是原主这些年来唯一热爱并且为之奋斗的事,他想要替对方在这个世界留住一些痕迹、讨回一丝公道,哪怕一点儿也好。
这份已经完成但还没交给工作室的设计稿,他要以“原主”的名义比赛参展!
柏续收起游离的思绪,看向了床上的商延枭,不知怎么,昨晚那种由指尖到全身的热意又一次浮现。
“商延枭他……”
柏续欲言又止,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还没有醒来的迹象吗?我怎么总感觉,他的气色还挺好的?”
完全不像是一个久卧在床的植物人。
“是吧?我也觉得奇怪呢。”
谢奇也是一个合格的老演员了,“我章医生下午那会儿又带着团队来了一趟,说三少各项数值体征都很正常,对外界刺激甚至会有一定反应,但就是‘醒’不过来。”
“……”
“可能还需要时间吧。”谢奇推了推眼镜,担忧中又带着一丝笃定,“三少要强,一定会醒过来的。”
柏续想起昨晚有点“过火”的试探,一时没了怀疑,“嗯,再等等吧。”
他都已经穿书了,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商延枭作为纸片人配角之一,后期出现医学奇迹也正常,昏迷在床保持美貌度或许也正常。
柏续收回视线,“我下楼吃点东西,你们忙。”
“好。”
房间门又一次合上。
陈余飞和谢奇默契对上视线,一人走到房门口上了锁,一人拿起电脑往床边走,“三少。”
商延枭缓缓睁眼,简单吩咐,“按照他说的去做吧,顺带再深入查查柏续口中的那家工作室,这事可以帮忙,但后续不能牵扯到商家和集团。”
柏续这无缘无故地突然要起诉?想来这家工作室一定有蹊跷。
“好的,”谢奇点头,“对了,三少——”
“林伯说,四少好像不太愿意去孙家举办的那场晚宴。”
商延枭坐起身,眸中毫无波澜,“算了,他不想去就别勉强,本来就是别有用心的鸿门宴。”
商氏和金百板上钉钉的合作突然“吹”了,帝京圈内自然有人闻风而动,想要借着这场晚宴进一步试探三房的真实情况。
谢奇眉间晃过一丝犹豫,“如果四少不去,免不了有心人又会编排?”
毕竟,现在商延枭“倒”下了,三房在外的脸面就全靠商确言撑着呢。
商延枭哪里不知道这点?可他终究还是心疼从小在蜜罐里自由长大的弟弟,不愿将他逼得太狠。
商延枭揉了揉自己因为久躺而发堵的肩膀,低声道,“再给小言一点儿时间吧,有些事情,急不来,对了,之前让你暗中做的小资产清算处理得怎么样?”
谢奇回答,“嗯,差不多都弄好了,下月能汇总到八千万。”
商延枭眸色深深,“那就好。”
商氏本系和旁支间的暗斗太狠了,而他现在的“情况”也没办法出现在公众的眼前。
为了长远打算,避开熟人耳目,另起炉灶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柏续慢悠悠地下楼,正好看见林伯拿着一张邀请函打算往抽屉里放。
他喊了一声,“林伯。”
管家林伯抬眼,“小柏先生,你回来啦?”
柏续的目光停在那张白金色的邀请函上,“这是什么?”
林伯也没藏着掖着,将邀请函递了过去,“孙家派人送来的晚宴邀请函,说是想请三房过去一聚。”
“……”
这么那么耳熟?
柏续接过邀请函翻看,然后就听见林伯说,“四少他不乐意去。”
毕竟,这样的晚宴上少不了同年龄层的富家少爷和千金小姐,商确言的身体残缺已经成了既定事实,免不了要遭到一些暗讽和非议。
任何人的勇气不是一蹴而就的,商确言不想去也才情理之中。
柏续能理解,“再给他一点儿时间吧,有些事情,急不来。”
“是啊。”
管家停顿了几秒,带着点浅而已见的担忧,“孙家这两年生意势头不小,听说接下来的分公司还要扎根帝京。”
“这邀请函都明晃晃地下来了,要是三房没有人去,只怕才下去的流言蜚语又要冒头。”
“……”
柏续盯着邀请函上“孙妙春”这个名字,总算想起了书中提及的相关内容。
他慢悠悠地合上邀请函,带着点凑热闹的心思,“既然如此,那我代表三房去吧。”
车子顺利通过第一道门禁的查验,朝着沁雅公馆驾去。
负责开车的小邓看着不远处映入眼帘的民国建筑,忍不住感叹了一声,“这也太气派了,谢助,那孙家的到底什么来头?居然第一次宴会就选在了这种地方?”
要知道,沁雅公馆原是民国时期某位大人物的私人住宅,后又成为了外交使领馆所在地,后续搬空后就被有关部门出资保护了起来,历史底蕴很深厚。
一般的人,还真没有资格在这种地方大开宴会。
哪怕是帝京圈有名的商氏,这些年也只在沁雅公馆弄过一次私人晚宴,后来商老爷子嫌弃麻烦,宁可花钱将各类宴会选址定在别处。
坐在副驾的谢奇听见小邓的提问,目光不由瞥向后排的柏续——
为了今晚这场宴会,对方穿上了私人定制的西装,还特意打理了头发,没了刘海的遮挡,本就精致的五官完全显露出了出来。
柏续偏头看着车窗上的细密雨珠,光影掠过他的眉眼,少了些平日里的乖巧温软,添了些生人勿进的冷傲,反倒像是哪家海归回来的矜贵小少爷。
谢奇提醒,“小柏先生?”
柏续眉眼微抬,哪怕一个音节都没漏出,但散发出来的气场还是轻而易举控制了整节车厢。
谢奇晃了晃眼,莫名联想到了还“躺在病床上”的商延枭,再出口的语气不自觉地放尊重了些。
“我调查过了,这孙家原本一直扎根在沪圈做铁材生意。”
论起实力和地位,和商氏有得一拼。
“家族事业传到孙妙春这里,算是第四代,不过……”
谢奇停顿了一秒,柏续就轻松接上,“不过只剩了她一个女生,接管了家族事业。”
谢奇惊讶,“你都知道?”
“背调而已,不算难查。”
柏续当然不可能说自己看过书,知道这一号人物——
孙妙春原先在家中并不受宠,还有一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比她小了三岁。
孙妙春的弟弟没什么经商头脑,反倒被人带着走上了歪路、赌输了三代人累积下来的家底,最后从赌场高楼一跃而下,留下了一堆烂摊子。
家里出事时,孙妙春刚过三十岁,而她的胆量和经商头脑完全不输给任何一位业内大拿,甚至比这些男性还要来得厉害——
七年时间,她让濒临破产的孙家重新在海运行业站稳了脚跟,并且打破了孙家只做钢材的传统规矩,大手一挥伸到了其他产业!
孙妙春在原书中的出场篇幅不多,但俨然是一副“利益优先”的女强人形象。
她可以为了集团开拓利益,设局算计和商氏抢过亿的单子,也能为了集团利益最大化,和成长起来的原主男主合作共赢。
亦正亦邪,亦敌亦友,是很出彩、很优秀的一位女性形象!
车子终于停在了公馆壹号门。
谢奇还是有些不放心,“小柏先生,你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邀请函写明的是商氏三房及亲眷,他一个助理没资格入内。
因为要去集团处理业务,他们是顺路送柏续来的。
柏续看着车窗外迎上来的侍者,从容回答,“我这次是代表三房来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有数。”
他转了转自己指尖有些厚度的黑色戒环,只要轻微转动就能露出一截小小的软刀片,还是有些锋利的。
原主先天的身形还是太薄弱了,必要时刻,这样的小物件能用来防身。
后排的车门打开。
前来迎接的侍者毕恭毕敬,“先生您好,欢迎,麻烦再出示一下您的邀请函。”
谢奇将邀请函从手里递出,代替示意,“你好,我是商氏三少的助理谢奇,这位是柏先生,他是三少的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