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穿着毛绒睡衣,漂亮的眼睫自然下垂,暖橘色的灯光落在发顶,流露出一种令人心动的温柔。
段京淮轻笑了声。
时屿低敛下睫,本想把段京淮的手机屏幕关掉,结果发现他的屏保竟然是时屿高中时期的一张照片。
他愣了下,盯着那张照片看了会儿,抬头:“你什么时候换了屏保?”
虽然两人不会刻意查看对方的手机,但他记得段京淮前几天的屏保还是系统自带的景色图。
“早上。”
“这张照片你竟然还留着。”
隐约记得,那是高二时候的一件事情。
一中每周五下午是社团活动,三点多钟的阳光依旧明艳炽热,拂面喷薄的热流有些灼人。
段京淮刚结束一局酣畅淋漓的篮球赛,短发和T恤被汗水浸透,打湿的黑发贴在额角,平添了几分性感和侵略性。
他搭着毛巾走到场边,拧开水龙头随意撩了把水覆在脸上,微微喘息着。
隔壁几十米外的网球场传来零星的欢呼声。
段京淮抓了把湿漉漉的短发,抬起眸来顺着声源的方向看去。
一个转速超快的球抽击过去,接球的人躲闪不及,球身擦着他的耳畔飞过,落在草丛内。
又是一阵欢呼声。
段京淮把毛巾扯过发顶,发现时屿正站在网球场另一侧。
阳光猛烈又毒辣,他穿着白T和黑色短裤,高举手臂时衣角掀起一角,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腰,皮肤白的晃眼。
击球时空荡的裤管也因动作而晃动,大腿肉像是白桃味果冻,又紧又弹,咬一口一个印子。
段京淮擦着发梢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
几个回合下来,时屿又得了一分,他微微喘息着,瓷玉般的脸颊因为运动染上了一层薄红,眉宇间透着水光。
周围又撩起绵延的尖叫。
段京淮看着球场边鼓掌的男男女女,心头萦绕着一阵不爽。
网球社新发的社服怎么这么短,去年有这么短吗?
正想着,声旁忽然响起一个小社员惊呼的声音:“我操这腿,真他吗牛逼啊——”
段京淮皱眉,瞥向站在他身旁的人。
染了撮黄毛的小社员此时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性,仍旧看着网球场那边,满脸兴奋地挑着眉说:“嘶……这又细又长又直,真带劲。”
段京淮咬了下后槽牙,额头青筋都凸起了,刚要发作,就听见那黄毛嘿嘿笑说:“还穿着白丝袜,哎呦呦这看着就上火。”
什么玩意儿。
段京淮愣了片刻,又朝网球场看,在另一块场地看到一个穿着过膝蕾丝袜的“漫画腿”少女,黄毛紧盯着人家,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
“无聊。”
段京淮冷淡地扫了对方一眼,抬腿往篮球场走。
“哎淮哥你等我——”
网球场这边,时屿以上风优势拿下了比赛,双方礼貌击拍示意。
对手学长跟着他走到场边,先一步将时屿搁在球包上的毛巾递给他,温声笑道:“厉害啊。”
时屿接过毛巾,客气道:“学长过奖。”
迈出网球场,时屿先去超市买了两瓶冰镇脉动,扭开瓶盖灌了两口,又漫不经心地绕回篮球场。
此时段京淮刚好接到队友传过来的球,他一边运球一边躲闪,一个转身轻巧绕过对方主力之后,抬腿起跳——
由于角度极偏,篮球在球框边沿绕了几个旋转,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掉进了球框内。
看台上响起如擂的欢呼声。
时屿背着网球包绕到看台,今天是跟二中的友谊赛,现场气氛热火朝天,前排早就被一些女孩挤满了,还有不少人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饮料,等着比赛结束递给喜欢的球员。
江遇只打了上半场,此时正站在候场区擦汗,时屿轻车熟路地走过去,把手里没开的那瓶脉动递给他。
江遇抬眼,伸手接过来,随口道:“赢了?”
时屿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对方大咧咧地灌了几口冰镇饮料,背往后一靠:“刚才老段说的。”
时屿坐到一旁:“他怎么知道?”
“刚才去看你了呗,”江遇贱不拉几地挑挑眉,揶揄道,“明明关心你,完事自己还不承认,你俩都一个德行。”
时屿耳廓一红,没好气地扔了个白眼过去。
就在这时,挤在他身后的女生突然尖叫着喊了句“段京淮”,如擂般的声响足以震破耳膜。
时屿微眯着眼朝篮球场中央看去。
场上的氛围格外焦灼,谢家豪被夹在几个身形比他高壮的对手之间进退两难,刚要起跳的时候被人挡了一下,球被抢走。
“淮哥——”
谢家豪嚎了一嗓子。
眼看对手就要投篮,这时段京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个起跳将球拦截到手,飞快运球。
“我操牛逼!”场外的江遇忍不住惊呼!
时屿背脊挺得笔直,目光一眼不眨地落在那个少年身上。
球场上的段京淮意气风发,他像是一团火,燃烧时张扬的热烈肆意。
原本拦着谢家豪的那几个肌肉男马上变阵,挡在段京淮前面的是二中卡位的大前锋,旁边的队友也在持续掩护。
两人沉腰试探几番,气氛陷入僵局,就在对方逼近时段京淮快速闪身,趁着对方措手不及,微倾背脊抬臀起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连篮筐和篮板都没沾到。
比赛结束。
安静两秒后,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所有男女生都像疯了一样齐声呐喊。
段京淮微喘着气平复几秒后,他将手高举过头顶,嘴角扯出一个笑来,嚣张肆意。
汗水浸湿了他的球衣,俊朗的眉宇间满是骄傲。
时屿也不自觉跟着微勾了下唇。
场上的球员朝看台走来,原本等着送水的女生都蠢蠢欲动的屏住了呼吸,走在前面的谢家豪大剌剌地接过一个女孩的饮料,刚一转头,就看见段京淮在众多小姑娘们期盼的目光下,弯腰抽走了时屿手里已经被喝掉一半的脉动。
他完全不在意旁边小姑娘心碎的声响,拧开瓶盖对嘴直接猛灌了几口,又皱起眉来:“凉的?”
时屿仰着脸看他:“?”
“也不知道昨天是谁胃疼,今天还敢喝凉的。”
“……天气热。”
时屿听到他那句算是关心的话,暗自心生愉悦,白而透的耳廓红了红,别开视线。
段京淮见他这幅模样,眼睫颤了颤,感觉嗓子像是被撒了把沙,烧的难受。
这时乱哄哄的队友也走了过来,其中有个小平头嬉笑道:“哎呀真没劲,班长你来得太不是时候了,我们本来还打赌看淮哥喝哪个女生的水呢。”
段京淮冷着脸踹了对方一脚:“有病?我自己也带水了。”
正说着,刚才跟他一块在网球场边的黄毛突然激动地嚷道:“哎哎哎淮哥,你看中那漫画腿来了——啧这腿,又长又白的,越看越他妈绝。”
时屿怔了下,下意识地朝黄毛指的方向看,然而还不等他看清那女孩,视野就被一只手掌遮住。
贴住肌肤的掌心有点烫,骨节是他所熟悉的。
时屿抬手扒住段京淮的掌骨,不解:“挡我干嘛?”
少年低磁的嗓音穿透耳膜:“你看什么?”
时屿觉得莫名其妙又有点生气,什么腿啊他看中就不让别人看了?
他心里酸酸的,赌气说:“看看有多绝。”
段京淮皱眉:“这有什么好看的。”
黄毛插话道:“别啊淮哥,你刚才不还看呆了。”
段京淮先一步反应过来:“我他妈什么时候——”
然而没等他说完,时屿迅速扒拉开他的手,拽过网球包来冷着脸往篮球场外走。
误会大了。
段京淮舔了下后槽牙,连忙追了过去。
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
站在原地黄毛有些不明所以, 摸着脑袋说:“我说错话了?”
江遇长叹一声, 瘪着嘴, 伸出食指来冲他摇了摇:“这祸惹的。”
谢家豪也“啧”一声,掸掸那人的衣领,拍着他的肩郑重道:“回头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啥啊?”望着那俩人一前一后离t?开的身影,黄毛哭嚎道, “遇哥——豪哥——救命啊——”
篮球场外。
“时屿——”
时屿在前面走的健步如飞, 段京淮长腿三两步追过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时屿——”
时屿冷着脸没好气地挣了挣,没挣开。
段京淮抓的更紧了些,他倾身靠过来, 声线透着一丝低沉的磁性:“你跑什么?”
时屿愣了下。
对啊,他怎么头脑一热就跑出来了。
刚听到黄毛说他看女孩腿看呆的时候,他心口就像塞了一团棉花似的堵到不行。
可他生什么气, 他要站在什么立场生气。
段京淮本来就会喜欢上女孩子, 跟女孩子恋爱,都是迟早的事。
这跟他又能有什么关系?
时屿手腕上泻了劲儿, 难过的情绪不断在心底发酵, 他垂下眼睫紧盯地面,闷声道:“没跑。”
见他这样, 段京淮的语气又放轻了一些, 翳了翳唇,还是压低了声音哄着人说:“生气了?”
“……没有。”
“还撒谎。”
“……”
段京淮握住他手腕的手往下滑, 抓住他的手指攥在掌心里,指腹在他的手背摩挲。
那温度格外的烫。
时屿心口一跳,他抬眸瞪了对方一眼,忍不住破罐破摔道:“你喜欢看人家腿你就看啊,追我干什么。”
周围安静了两秒。
段京淮直勾勾地盯着他,忽然轻笑一声,漆黑的桃花眼微挑着:“你吃醋啊。”
两人离得近,少年炽热的气息喷薄在他的脖颈处,像扫过心尖似的,止不住的痒。
时屿感觉呼吸都停掉了一拍。
他稍退两步,嗓音有点哑:“没有,里面人太多,太闷了。”
段京淮扯了下唇角,从背包里翻出手机来,指尖在屏幕划动几下,递给他看。
是一张刚才在网球场拍摄下来的照片。
照片中央有一道修长清落的背影,脖颈莹白如玉,腰线勾勒紧致,背脊上有一对振翅欲飞的蝴蝶骨,透着清凌凌的美感。
黑色运动裤管下是两条纤细笔挺的腿,肌肉线条流畅,在日光下漂亮的挪不开眼。
时屿垂着眸认真看了十几秒钟,长睫像鸦羽般扫过眼睑,又睁开。
他抬起头来睨了段京淮一眼,语气还是有些闷:“这是谁?”
只能看出来的确不是个女孩子,可他拍男生干嘛。
段京淮:“……”
他有点气笑了,把人拉近了些,轻叹:“你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吗?”
时屿心口蓦然提了几分,他眨了眨眼,又垂眸,仔细看了一会儿。
网球场的绿地如匕首般鲜亮,场地外便是砖红色的塑胶休息区,几道饱满的色彩与日光交错,连树影都仿佛带着辛香。
穿着运动服的少年的身影单薄又干净,高扬起球拍的手臂白的耀眼。
……好像确实是他。
照片拍的很漂亮,有青春的氛围感,还有一些,说不出来的东西。
时屿感觉自己的脸颊仿佛烧了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脑袋嗡的一下。
段京淮拍他干什么啊。
时屿抿了抿唇角,把手机胡乱腮到段京淮的怀里,小声道:“……我又不知道我背影长什么样子。”
“那你相信了吗?”
时屿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相信什么?”
段京淮遮掩似的轻咳了一声:“我没看什么人。”
他扯了下唇角,拖着尾音慵懒地笑道:“我看的是你。”
时屿:“?”
段京淮微偏着头,他眼珠漆黑,眼神里的欲.望露骨又直接,嗓音压得极低,沉而沙哑:“那女生的腿没有你的腿好看。”
扑通、扑通——
耳膜里传来嗡鸣的擂鼓声,时屿觉得身边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血液快速流动的声响。
一下一下,快要引爆心脏。
细瓷般的耳廓以极快的速度烫红,继而是冷白的脸。
他盯着段京淮含笑的眼睛,唇瓣张张合合,无数话头哽在嘴边,最终也只是羞愤地吐出四个气音:“胡说八道——”
段京淮舔着嘴唇,轻轻呵出一声笑来。
这人真是可爱,跟个小勾子似的悬在他心口动不动就稀里糊涂地勾他几下,等他忍不住撩拨,又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般害羞到跳脚。
要命的很。
他抬手捏了捏时屿滚烫的耳垂,连眼神都柔软了:“我说真的,别生气了。”
时屿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堆砌的防线接二连三的塌陷。
他抬臂甩开段京淮捏着他的手,将网球包摘下来气呼呼地塞他怀里,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又跑了?”段京淮无奈地笑了下,拎着他的网球包跟在身后,“这也不行?”
“……不行。”
明艳的阳光晒得人眼皮发烫,一前一后的身影在记忆里勾着尾巴,给脑海里的影片画了个句号。
回到现实。
那张照片就是段京淮此时的手机屏保,时屿垂眸看着,仿佛还能身临其境的体会到当时的羞窘。
“你竟然存了这么多年吗?”
段京淮将平板放在沙发上,抬腿走过来坐到他身边:“在旧手机里,前几天导出来了。”
他点开相册给时屿看,里面还有零星几张当年高中时期的图片,有时屿睡着时他在教室后排偷拍的,有时屿在走廊里看书的,还有军训时,那过大的帽檐盖过时屿眼睛的。
“这不是论坛上那张吗?”时屿指着那张军训的图说道。
他头和脸很小,撑不起尺寸统一的帽子,帽檐虚虚地搭了下来,眉毛全然被遮住,只剩下三分之二的眼睛露在外面。
本就白而透亮的皮肤在烈日下被曝晒到通红,原本看上去是有几分滑稽,可他清冷的气质怎么样都不会出糗,所以又平添了几分可爱和秀气。
他还记得当时因为这个帽子,站军姿时还被教练训斥了一番衣冠不整,那天整个人气蔫蔫的。
可谁知,等他晚上睡着之后,段京淮偷偷把那帽子拿过来,用针线把里面锁了一圈。
但是段大少爷也不会做什么针线活,悄悄弄了一晚上,还把手扎破好几次。
至今为止,时屿都没有发现这件事情,第二天那帽子就合适了许多,他还以为是军训出汗太多导致帽子材质缩水了。
那照片是高年级学姐拍的,发到了学校论坛,还被全校热议了一番。
段京淮笑了下,手绕过时屿的背脊,搂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承认说:“我看到后就保存下来了。”
时屿抿了下唇,又翻看了一下其他的照片。
甚至连他作为学生代表,在户外主席台上演讲时的照片都有。
他瞪了瞪眼睛:“这也能被你偷拍到?”
段京淮看了下,说:“这不是我拍的。”
“学校官网存的?”
男人笑:“是我让谢家豪拍的。”
时屿慢吞吞地点了几下头,喃喃地说:“怪不得不一样。”
段京淮眉梢微挑:“哪里不一样?”
时屿思忖片刻,摇头:“说不出来,但是你拍的跟别人拍的,很明显有不一样的感觉。”
段京淮唇边懒洋洋地勾着,手臂用力一捞,将人从沙发带到他的腿面上坐着。
“你没听说吗?”他盯着时屿那双明润干净的鹿眼,压低嗓音意味深长道,“每个人对于事物的理解不同,那在他镜头下的诠释也都是不一样的。”
因为爱,所以他拍出来的时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最与众不同的存在。
时屿刚沉溺在那一堆“暗恋”证据里,此刻又莫名其妙就被他撩了几下,耳根蓦地烧着了。
他垂下眸,额头轻抵在段京淮的肩膀处,攥着他手臂上的衬衫,小声道:“好看吗?”
“嗯?”
他又说:“……腿。”
时屿平时倒是没关注过这些,现在仔细想想,段京淮的确挺喜欢他的腿。
段京淮低哂,抬手捏了捏他柔软的耳垂:“你自己真不知道?”
时屿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脸侧和耳廓都透出粉来。
算是……知道吧。
他硬邦邦地“噢”了一声,声若蚊蝇,腰又软下去,倚在段京淮的身上,脸不肯抬起来。
段京淮收紧手臂把人搂在怀里,吻了一下他的发鬓,嗓音嘶哑:”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时屿耳廓轻颤了颤。
他直起身来看他:“什么名分? ”
“我们半夜还在一起的事都被我妈知道了,”段京淮捏了一把时屿的掌心,“你还没做好准
时屿太阳穴又突的一跳:“……”
差点又忘记这回事了。
“阿姨应该不会多想吧,”他试探地掀了掀眼皮,看到段京淮意味深长的神情后,慌忙把手机塞t?到段京淮的怀里,匆匆站起来,欲盖弥彰道,“我有点困了。”
说着人就要慌乱地往外走,结果又被段京淮拽坐到了腿上,拉近。
时屿轻轻地叹了一声气,搂住他的脖颈小声说:“我害怕。”
他很少说“害怕”两个字,段京淮懂他心里在想什么。
段京淮将人揽在怀里,认真说:“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他抱的紧,一丝也不肯放松,声音郑重:“我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任何事。”
“相信我。”
时屿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微震,眨了眨眼睛,一种安心的情绪在心底慢慢滋生。
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环在他背脊的指尖缓缓缩紧:“……好。”
清晨的cbd人流如织, 鳞次栉比的商业高楼威严耸立,气势颇足。
八点整,景航顶楼的会议室氛围凝重,西装革履的董事们围在长桌前正襟危坐,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望向正中央。
段京淮坐在长桌的最把头, 面容肃穆。他额发打理一丝不苟, 眉心微蹙着,幽深的眸冷肃锐利。
眼睑处透着淡淡的阴翳。
“我们实地勘察了一批市场上排名比较靠前的公司……”
市场部总监正严肃地汇报着工作,其余人也紧张兮兮地听着,额角都渗出了冷汗。
“上一季度君逸集团的……”
段京淮轻靠着座椅, 指腹极富节奏地点着桌面, 在听到“君逸集团”之后,紧皱的眉心略微松动些许,拖着腔调清了清嗓子。
总监顿时止住话音,抬起头, 悻悻然地看了他一眼。
其他董事也如临大敌般唰的望向他。
这位爷今天格外反常,不仅从面上就能看出神色阴翳,开会至今更是鲜少表态, 无论哪个部门汇报工作, 都是一副凛然森冷的模样。
不过是一声轻咳而已,却让人心惊胆战, 像是举起刽子手的阎王爷一般。
只见段京淮收回手指, 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嗓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继续。”
总监在心底默默松了口气, 蹭了下额角的汗, 连忙继续向下讲解。
会议持续到上午十点才结束,席间有两个方案被列出来积极讨论了一番, 争执最终也没定下。
得到段京淮准许的眼神后,董事们纷纷冷汗涔涔地散去。
坐在长桌最末尾,跟着自己部门总监进来学习记录的实习生小高夹着尾巴走出门,走到茶水间后才虚脱地倚在沙发上。
开会的气氛太过压抑,她实在是有些后怕,无论是帮着放PPT还是端水打杂,一步也不敢出错。
分明前段时间开会时间从八点延至了十点,谁知凌晨突然又被通知紧急开会,好在她有早起的习惯,没给耽误,不然恐怕连通过实习期都要黄。
茶水间此时有几个同层的同事正在倒咖啡,见她到现在才散会,连忙上去询问情况。
同部门的前辈一马当先地冲在前面,拉着她八卦道:“怎么样怎么样?今天段总是不是很恐怖,随时要大发雷霆那个样子。”
小高叹了口气,摇头说:“比大发雷霆还恐怖。”
前辈拍了拍她的背,叹道:“唉,你也是点背,今天给赶上了。”
一旁的男同事啧嘴道:“估计以后都是这个点开会了。”
小高倏地直起腰来:“为什么?”
男同事压低声音:“你没听说吗?段总跟时总分手了,我还以为你们年轻人会早知道呢。”
他话音刚落,挤进来一个女同事:“真的假的!?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这几天吧,我也是清晨在楼下咖啡馆听别人说的。”
一个倒水的粉西装竖了竖耳朵,连忙反驳:“谁说的,有可信度吗?他俩怎么可能分手啊?”
前辈老神在在地插话道:“确实如此,我刚才也听说了,还是君逸的人亲口告诉我的,时总开会的时候会议室都冷到不行了。”
“可是时总平时不也是那个样子吗?冷若冰霜的。”
“估计没那么简单,”前辈说,“我的第一手消息,段总被时总甩了,闹得很难看,还被扇了一巴掌。”
众人惊:“扇巴掌?这么严重?”
有总裁办的助理插话道:“段总昨晚好像都没回家吧,在办公室里住了一整晚。”
“可他俩在论坛那个帖子闹得沸沸扬扬,感觉太真爱了,怎么可能分手啊?”
“完了,我又塌房了?本来还以为搞了对能走长远的CP呢。”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一会儿,消息便传满了整座大楼,又过了一个中午,连君逸的秘书处都知道了。
大波浪皱着眉回忆道:“分手了?不像啊。”
“可是今早时总的状态并不是很好,开会的时候频频走神。”
男同事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据可靠消息称,小段爷还把时总打了一顿。”
众人惊呼:“打了一顿!?”
说完,小孙又恍然大悟:“怪不得时总把头发放下来了,我早上给他送咖啡的时候,看到他额头上有道红色的痕。”
邹悦咬牙:“不是吧,小段爷竟然家暴?”
大波浪跟着捶桌:“这么漂亮的老婆他不珍惜竟然还敢家暴!?”
另一个女同事也急的跺脚:“这么漂亮这么聪明这么高岭之花的老婆他不珍惜竟然还敢家暴!?”
“太可恶了吧。”
小孙敲了敲桌子:“你们先收,前天不还好好的吗?小段爷还带了盒饭上来,不可能这么快就闹得这么僵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大波浪也说:“对啊,他俩上车前,段总还拍了下时总的腰呢。”
她话音一落,其他人纷纷把目光投到邹悦身上,她正红着眼眶酝酿泪意呢,看到齐刷刷地看向自己,吸了吸鼻子,攥起拳头。
“请组织放心——”
说完,她便拿起桌上的文件,在众人期盼的鼓励中走进时屿的办公室。
时屿正坐在办公桌前办公,衬衫领口微敞着,他没戴眼镜,仍旧是一副霜雪般冷淡的模样。
真是天生的清冷贵气。
邹悦想着,走近时,刻意瞧了几眼他刘海儿下的额头。
的确有一块红痕在发丝间隙中若隐若现。
她又立即垂眸看了眼时屿的办公桌,以往桌面都立着一张段京淮和时屿高中时的合影,此时那张合影已经不在了。
完蛋了,不会真的家暴吧!?
邹悦咬了咬唇,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屿便抬眸看向她。
原本只是想问她要手里的文件,但跟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才发现小姑娘眼睛红了一大圈。
时屿微蹙了下眉,敲了敲桌子示意她将文件放下,又淡道:“遇到难事尽快调理心情,不要把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话落,又补了句:“可以请假。”
邹悦怔了怔,虽然外人都说时屿冷到高不可攀,但是他们秘书处的人都知道,时总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
想到这儿,她又情不自禁地替时屿感到委屈了,眼圈里又有泪花再打转。
“我没事,只不过今早别家公司有一些关于时总的传言传出来,想问问要不要帮您处理下。”
时屿垂眸看着文件:“什么传言?”
“就是……跟您感情有关的。”
她说着,开口看向时屿的反应。
时屿脸上倒是波澜不惊,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邹悦又继续说:“您也是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为了一段感情劳心耗神。”
时屿:“他们都说什么了?”
邹悦叹了口气,吸了吸鼻子,垂着眸低声说:“说您跟小段爷分手了……”
时屿敛眉。
“还说,小段爷‘家暴’……”
时屿:“?”
原本他并不打算理会这种无聊的传言,可之前自己跟段京淮“闹掰”那段时间搞得公司的人心惶惶,如今有几个国外重点开发案要拿下,他不希望引起员工的猜疑。
时屿将文件签完递给她,淡道:“没有的事,不要胡乱猜忌,专心工作。”
邹悦听后,眼睛又亮了亮,点点头:“明白。”
小姑娘拿着文件走了出去。
她刚关上办公室的门,时屿的私人手机就亮了起来,他打开一看,发现是苏绒发来的消息。
【苏绒:时屿哥,段总在办公室打你是真的假的?】
【苏绒:你报警了没!?他们说你额头上都是血!】
分手?打他?血?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现如今谣言传播速度简直是比病毒还恶劣。
他正要打字给苏绒,还没发出去,那边就播了视频电话过来,时屿无奈,但还是接了起来。
“你听谁说的?”
“同事……今天我们公司都传遍了,说小段爷开会的时候脾气很不好,还说他早上在t?办公室打了你。”
时屿听后,面无表情地回答说:“……没有的事,我很好,就算有事,也是我家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