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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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眼

听到礼物二字,屈云灭眨了眨眼睛。
他把信接过来,先看了一眼上面的大王亲启四个字,结果一眼没看够,他又多看了几眼。
不愧是他的幕僚,写字都这么有特色,看看这个大字,这一撇肯定是故意写歪的。……
把信封拆开,抖出里面的一张信纸,果然,上面什么都没有,就是一张白纸而已。
屈云灭把它翻来覆去的看了一圈,然后又重新拿正,定定的看了一会儿,反手他将信纸收起来:“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他斗志昂扬的回了营帐,看起来要死磕在这张纸上了。
护卫在外面愣愣的看着已经放下的帐帘,他下意识的看向一旁的虞绍承,而虞绍承也在看着他:“三天收了三封信,这几日大王心中担忧,不管接到什么信都会大发雷霆,还是萧先生有办法啊。”
说完,他笑着摇摇头,“哎,真不愧是连阿兄都对他赞不绝口的人,怎么样,我阿兄的眼光很好吧?”
护卫:“……”
他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就算是回应了。*
他快去又快回,回到别苑的时候不过巳时一刻,萧融还在别苑里坐着,没有去别的地方,听到护卫回话,他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辛苦了,这张纸应该够他忙活一阵子了。”
护卫:“……”
张别知显然也知道昨晚发生什么了,他坐在萧融的另一侧,哈哈大笑道:“你该不会是给他拿了一张白纸,骗他说那是无字密信的吧?”
萧融举起桌上的镇尺就要砸张别知的手,好在镇尺落下之前,张别知已经惊恐的往后一缩:“你做什么!”
萧融的手还按在镇尺上,他没好气道:“‘他’?那是大王!再让我听到你没大没小的,我就打断你的手,让你好好的长个记性!”
张别知:“……”
他委屈的大喊:“可是你明明也这么说了!”
萧融冷笑:“你能跟我比吗?有本事才有狂妄的资格,没本事还狂妄那叫做败犬狂吠,早晚要被人一脚踹下臭河沟!”
张别知:“…………”
他想说不对吧,好像不管有没有本事,你都不能在大王面前狂妄,但是萧融说得太理直气壮了,张别知一时之间居然忘了反驳,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外面又来了一个太监,说是孙太后请萧融进宫一叙。
萧融微微一顿,立刻起身跟着走了,照旧点了昨日跟着他的那俩人,剩余的人都被他留在别苑当中。
刚刚还挺热闹的,萧融一走瞬间就冷清了下来,阿树、张别知、护卫三人互相看看,都感觉有点尴尬。
他们都不熟啊。
张别知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想要说话的欲望:“喂。”
阿树和护卫同时抬头看向他。
张别知一副有点心虚、但又不吐不快的模样:“你们觉不觉得萧融他其实很不讲理,虽然在陈留时候人人都夸他,尤其我姐夫,都要把他夸成天上的仙人了,但他其实凶得很!我、我都有点怕他了。”
护卫:“……”嗯,他同意。
但他不傻,不可能直接说出口,所以他沉默一秒,直接起身说自己要回去睡一觉。
他走了,张别知便自然的看向屋中仅剩的另外一人,而此时阿树的神情十分复杂。
经过郎主的点拨,阿树愧疚了一个晚上,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分了,但今天张别知就贴心的帮他复习了一下他为什么会这么过分,与自己无关,就是张别知活该。
他到底有多蠢,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自己面前说郎主的坏话,虽说今天这句比以前的好点,以前他是无的放矢,今天说的还有点道理。……不行,还是离张别知远点吧,这应该就是郎主说过的笨也是一种病,跟笨人待久了,早晚会被传染的。
这样想着,阿树也快速起身,他比护卫还过分,都没说一句就走了。
张别知茫然的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子,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都是这样的反应。不是。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孙太后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冤枉过。
是,她对好颜色的男子总是青睐有加,以前也闹出过将士人请进自己宫中,结果对方不愿意甚至大喊大叫的笑话来。但那都是过去了!自从她身边有了檀儿,她已经足足四个月没有宠幸过别的男人了!
可想而知当孙仁栾把她叫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的时候她有多生气。
孙仁栾比她大二十岁,小时候她就怕他,讨厌他,因为他是原配生的长子,家族中的一切都是他的,像她这种继室生的幼女,也要在他的念头中仰人鼻息。
可是凭什么?她也是正经的孙家娘子,她娘还是公主的孙女呢,论出身她从不觉得自己比孙仁栾差,更何况要不是自己凭着美貌嫁给先帝,成为先帝三媒六聘的皇后,孙仁栾能有如今的地位吗!
这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了,孙善奴认为是自己成为皇后才拉拔了孙仁栾的地位,也是因为自己是皇后,在南迁之后他才能有这么大的话语权,而孙仁栾认为要不是因为他在朝中官职很高,皇后这个位置根本就轮不到她,从一开始就是他提拔的她,那她反哺自己也是应该的。
双方都挺有道理,但双方谁也不服谁,尤其孙仁栾,他担心孙善奴会不受自己的控制,想要跟自己夺权,几乎是无时无刻的不在打压她,如果有外人还好,没外人的时候,孙善奴这个太后能被他训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人终究都不是完美的,处在山中便看不到山的全貌,要是他们也有上帝视角,八成就不会把两人的关系闹得这么僵,但他们的生活又不是一本史书,他们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到未来呢。……
孙善奴为自己辩解,她并未对那个叫萧融的人做什么,但是孙仁栾不听,他信一个外人都不会信孙善奴的。
最后孙善奴带着一肚子火气回了太后寝宫,因为那时候太晚了,她再生气也不能将一个外男晚间召进宫来,于是抱着她的好檀儿哭诉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气还没消的她立刻就派人去宣召萧融。
萧融早有所准备,他连衣服都提前换好了,阿树还纳闷过,为什么郎主穿戴整齐了却又不出门。
昨天孙善奴是怎么挨骂的,孙善奴今天就打算怎么骂萧融,更是要好好的问问他,为何要毁掉她的清誉!
宫中其余人:“……”
太后,您好像没有那种东西啊。……
等到萧融进来,孙善奴的蓄力读条已经完成,然而她刚刚震怒的说了一句,也就是那句“大胆萧融、你为何要污蔑于我”,萧融就震惊的抬头,一脸非常不理解的样子。
“太后何出此言?”
孙善奴:“……”还装!
但萧融看起来真不像是装的,从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孙善奴的节奏就已经被他抢走了,孙善奴为他解释,他自然而然的反驳,而且他的情绪比孙善奴激动多了,他呼天抢地的表示绝无此事,他为什么要做这种损太后还不利他的事,他孤身入金陵,每走一步都是谨小慎微,他是疯了才会污蔑太后的清白啊!
宫中众人:“……”
嗯……这种东西我们太后也没有呢。
萧融一开始只是极力的撇清他和这件事的关系,后来见孙太后不信他,他似乎有些急了,便沉默着思考到底怎么回事,紧跟着他想起来了,他体弱,出门的时候被太阳晒得不舒服,他便遮住了自己的面孔,难不成流言就是这么来的?
孙善奴很生气的告诉他,不止,还有你皱了的袖子!
萧融一愣,这回他不解释是怎么回事了,他直接赌咒发誓,说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要是真的有这回事,那就让他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孙善奴:“…………”
这时候人们对发誓可是很重视的,萧融连这种毒誓都能说出口,看来这事真的是个误会。
孙善奴正这么想的时候,突然,她的智商又发挥了一下作用,不对啊,掩面而走可以说是误会,袖子皱了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萧融做的,那便是有人陷害她?
仔细想想,萧融是镇北王的人,若她与萧融有染,那就是整个朝廷都无法容忍的大事,朝臣们本来就对她不满意,说她不守妇道,借着这个机会发作她,将她软禁起来,或是直接发配到尼姑庵去,也未可知啊!
好狠毒的心,竟然用这样险恶的计策来陷害她。
不用问了,这么把她当成眼中钉的一定是孙仁栾,他巴不得自己早点殡天,去下面陪先帝呢,这样皇儿就可以任他拿捏了!
人要是认准了一件事,不合理也能自动脑补成合理,各种莫须有的细节都会蹦出来,替这个人把这件事的逻辑圆上,比如昨天她挨的那顿臭骂,其实孙仁栾以前也这么骂过她,不过因为和萧融有关,他比平时更急切了一些,毕竟他和萧融还在谈判阶段,孙善奴要是真的对萧融下手了,这对接下来的谈判相当不利。
但这事看在孙善奴眼里,那就是孙仁栾借题发挥,正因此事是他安排的,所以他必须要将此事的收益最大化。
孙善奴的表情一会儿一变,她坐在帘子后面,萧融是看不到她表情的,但她身边那个颇为清秀的小太监可以。
这位就是檀儿,一个身高一米八、十分精通房中术的假太监。
他和孙善奴怎么认识的史书里也没有记载,反正这位就是传说级别的蓝颜祸水,先以太监的身份留在孙善奴身边,后仗着她的宠爱对朝廷指手画脚,还挑拨孙善奴和佛子的关系,要孙善奴同佛子划清界限。
这可能就是野史当中孙太后和佛子有一腿的来源,这个叫檀儿的男人醋性大发,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威胁孙善奴,不让她再和佛子见面,野史里把这件事描述的很是八卦,但正史当中,人们普遍认为他这是借着吃醋、借着孙善奴,让小皇帝远离佛子,继续被控制在孙善奴、也就是被控制在他的手里。
看似二男争一女,实则是二男争抢小皇帝。
不过,虽然这个檀儿借着和孙太后的关系进入了朝廷当中一段时日,可是很快整个朝廷都崩塌了,孙太后小皇帝全都死了,很多人都看不惯他的作风,这人最后甚至不是死在镇北军手上,而是死在某个逃命的大臣手里,在逃命之前,他专门找到檀儿,一剑攮死了他,然后才仓皇跑路。……可见他到底有多遭人恨。
萧融对这种以色事人、也没多少头脑的男宠没有任何兴趣,而且听听他的名字,檀儿,噫~一个大男人叫这种名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某融儿如是想到。……
但是萧融对他没兴趣,他却对萧融多了几分注意,尤其是在看到孙善奴的神情之后。
按理说萧融不该这么了解孙善奴,所以这事应该不是他一手策划的,可是他突然想起来关于萧融的传说,外面都说萧融会卜算,而且卜算的结果十分灵验。
该不会是真的吧?
三言两语之间,萧融挑起了孙善奴的怒火,接下来自然就没他什么事了,由于他害得孙善奴丢了这么大的人,即使他再漂亮,孙善奴也不想看见他了,所以她摆摆手,直接让他出去。
萧融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也没有再找理由留下,他干脆利落的离开,让檀儿的目光更加疑惑。
要真是他策划的,他就应该想办法留下才是,难道他没说谎,真是他人的构陷?
脑子好乱,他只是一个男宠而已,真的思考不了这么复杂的事情。…………
萧融前脚刚出去,后脚殿中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萧融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他又神色如常的迈步往前走。
孙善奴在气头上什么都顾不上了,但是这回萧融出去的时候居然有个宦官跟着他,这自然不是孙善奴安排的,而是檀儿安排的。
然而萧融也太专注于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了,所以根本没注意到这个异常之处,等快走到宫门处的时候,他才一脸尴尬的问向身边的宦官,可否让他去更衣。
就是上厕所的文雅说法。……
宦官自然是领他去了,而且为了避嫌,在路口处便停了下来,萧融对他笑笑,转身走了过去。
但他根本没有进去,而是一转身,就迅速的往甬道走去了。
贺甫,这是小皇帝的名字。
史上的他只活到了十岁,如果按周岁算,他九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一具白骨。
但皇位是个天生的催熟器,即使他来到这世上只有不到十年,他依然在白纸黑字的历史上留下了许多的浓墨重彩,很多人看他年纪小,便不把他当回事,殊不知再幼小的皇帝也是皇帝,更何况被忽视着生活的这些年,他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了。
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为了方便控制小皇帝,小皇帝并不住在先帝的寝宫当中,孙仁栾将皇宫重新装修了一下,打掉太后寝宫和隔壁宫殿之间的两堵墙,将两个地方连通到了一起,然后小皇帝住的那边大门挂上了一把大锁,常年都紧闭着,人们要想去见小皇帝,必须得从孙善奴这边走。
这样一来,孙仁栾就知道是谁背着他去找小皇帝了。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孙仁栾防着自己人,却不会防着外人,毕竟萧融再怎么看,也是跟小皇帝没有关系的。
自从来了这个时代,萧融就再也没有跑得这么快过,他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但机会只有这一次,错过了他就再也不可能进来了。
萧融的目标有两个,最优先的是找小皇帝,找不到的话,找那个耳朵特别大的太监也行。
这个太监叫衡顺,是对小皇帝最忠心的人,他甚至愿意为了小皇帝反抗孙仁栾,不过反抗的下一秒就被孙仁栾杀了。……
算他运气好,百无聊赖的小皇帝此时就在池子边喂鱼,萧融一看见那个幼小的背影,他就知道今天成了。
心里的大石瞬间落了地,他藏在假山后面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才一脸茫然的走出去,走近小皇帝一行人后,他还惊讶的叫了一声:“陛下?”
小皇帝转过头,见到是萧融,他的反应比萧融还惊讶,他身边的侍卫立刻警惕起来,他们想要阻拦萧融的靠近,但萧融直接朝小皇帝行礼:“臣参见陛下,臣从太后宫中来,一时不慎迷了路,竟不知圣驾在此处,不知臣有没有这个荣幸,可以在此处侍奉陛下?”
萧融的态度非常恭谨,小皇帝不自觉的也挺直了腰杆,他答应了萧融的请求,侍卫们想要拒绝,却被小皇帝瞪了一眼。
他不敢惹他舅舅,却不代表他不敢惹这些专门伺候他的人。
萧融微笑起来,从善如流的走过去,他谦卑的站在小皇帝身边,并一直弯着自己的腰,他问小皇帝这些鱼儿为什么不吃食,小皇帝回答他,它们已经吃饱了。
看起来就是很普通的对话,但谁也没注意到,在萧融笑着劝小皇帝再撒一些看看鱼儿吃不吃的时候,他借着端鱼食的动作,悄悄的在小皇帝耳边说了一句话,小皇帝一愣,他看向萧融,萧融却已经退到一旁,继续微笑着看他撒鱼食。
没一会儿,以为萧融掉进去的太监就火急火燎的找来了,见到他在陛下这里,这太监差点没吓死,萧融自然是被请了出去,而他故意接触小皇帝的事也被各路人马知晓了。
萧融有所图谋,这是他们的共识,问题是他到底图谋什么?
他就跟小皇帝站了一会儿,讨论了几句怎么喂鱼,侍卫和宦官都在一旁看着呢,萧融没有任何异常的动作。
孙仁栾秉着不能放过一个的原则,甚至让人把小皇帝这天穿的衣服都撕烂了,就怕萧融夹带了什么东西进去,然而也没有。
那他谎称迷路也要进去的理由是什么?至于是不是说谎,这也没必要再思考了,要是连这个借口都看不出来,那他这个大司马也不用干了。
越是看不出来,他的心情越糟糕,明知道此人有问题,偏偏他找不到哪里有问题,也不能借此对他发难,甚至还要看着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与自己谈笑风生。
孙仁栾愈发暴躁,他几乎把那天萧融经过的所有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任何结果之后,他就只能先从小皇帝身上下手,对他耳提面命,告诫他萧融不是一个好人,此人不能信,他是镇北王的幕僚,无论他做什么都是为了镇北王。临走之前,他又问了一遍小皇帝,萧融有没有对他做什么。
而不论他说什么,小皇帝都是乖乖听着,对于他的这个问题,小皇帝眨眨眼,照旧摇了摇头。等孙仁栾走了,小皇帝默默坐回到书案边上,然后继续练习自己的大字。
写满一篇之后,他又换了一张纸,而周围的宫女和宦官并没有看到,他在换纸的时候,悄悄把桌上的一封信塞到袖子里去了。
等到晚间,他该入睡了,其他人也都出去了,就剩下衡顺陪着他的时候,他让衡顺把灯拿过来,然后照着萧融说的那样,把萧融第一天到金陵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交给他的那封佛子亲笔问候信放在了蜡烛上慢慢的烤。
很快,焦黄色的字迹显露了出来,小皇帝和衡顺惊愕的对视一眼,然后纷纷看向上面的内容。

虽说如今的纸贵,但人们还是习惯性的在信纸上留下许多空白。
佛子出身不低,他本身也是长安某个官员的儿子,因为有佛缘,所以被家人送到遵善寺,后来又因为有天分,被老住持一眼看中,并亲自抚养长大。
认为佛门是清净之地,里面的和尚全都两袖清风,这可是天大的误解,香火稍微旺一点的地方就已经富得流油了,更何况是遵善寺这种皇家扶持的寺庙,有数据显示,遵善寺在胡人南下之前,每年得到的香火是三千万大钱,换成金子就是七万五千个金饼。
这可不是一年的数量,而是每年都这么多,也不知道这群和尚拿着这么多香火钱能干什么,反正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佛子从小的生活一定十分优渥。
人家是富过的,不对,直到如今人家也没穷过,所以佛子写信也是相当的慷慨,就是一些客套话,他居然写了足足四页纸,要不是萧融知道佛子并不了解他的计划,他都要以为佛子是故意配合他了。……
总之,萧融竭力把字写小,几乎每一页的留白上都写满了他的话,小皇帝文学素养有限,孙仁栾在发现他学习进度很快以后,就故意拖延他的课程,一个月里他只有十天在学习,剩下二十天都是练字。
幸好他身边有个衡顺,如今人们还没吃够宦官专权的苦,没定下宦官不准认字的规矩。
遇到不认识的,衡顺就念给他听,渐渐的,萧融的意思就传达进小皇帝脑子里了。
第一句,萧融便把这无字密信的书写办法教给他了,用笔蘸着橘子汁写字,水印干了以后便什么都看不出来,用火微烤一段时间,字迹便能重新现形,但看完之后一定要立刻烧掉,因为字迹显露出来以后就没法再次消失了。
小皇帝嘴巴微张,他最震惊的就是这字居然真的能逐渐显露,简直跟仙法一样,结果还不等他消化完震惊的心情,萧融就把仙法透露给他了。
小皇帝有些疑惑,如果这是真的,萧融不应该死死的隐瞒着,什么都不说吗,他为什么要教给自己?
萧融仿佛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因此下一句他就解释了自己的行为,他希望日后小皇帝能用这种方式跟他通信,无需多写什么,只要向他报一声平安就行。
他的文字情真意切,他说如今国之不国、君之不君,到处都是豺狼虎豹,威胁着武帝南征北战打下的天下,九五之尊更是如同阶下囚一般被人软禁与折辱,可恨他只是一个士人,毫无用武之地,因家族的缘故他无法在金陵大展身手,好在屈云灭是个蠢笨无脑的武夫,他相信了自己的花言巧语,并越来越相信自己,虽然镇北军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屈云灭手下的官员联合起来排挤他、孤立他,但为了陛下、为了雍朝,他虽九死其犹未悔!
他让小皇帝不要担心,这世上不是只有他一个义士,外面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期待着陛下拯救他们,他们的力量虽微小,但只要时日久了,千里之堤也能溃于蚁穴,他们会努力壮大自己,早晚有一日要闯进金陵,擒住孙仁栾这个乱臣贼子,并拥护陛下亲政。他祈求小皇帝相信他,不要轻举妄动,在孙仁栾手下低调行事,小皇帝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好好活着,等他带着人马过来就可以了。
而在此期间,他会借用屈云灭和其他人的名义给小皇帝写信,回信当中,小皇帝便可以用这种秘法写几个字,这样他就会知道小皇帝是安全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比如金陵变天,小皇帝的安全受到威胁了,他也可以用这种办法把消息传递出来,萧融发誓,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把小皇帝救出来。
因为对小皇帝来说,总是烧信不安全,可能会被孙仁栾察觉到,所以从陈留发来的信件不一定都有他留下的密信,但要是有了,那就代表他们的准备终于齐全了。
写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萧融的字迹乱了不少,仿佛他的心情也变得十分激动,而小皇帝盯着这最后一行字,半天都没挪动目光。
——陛下可焚香沐浴,端坐太极殿,静等臣下肃清逆贼,须臾,便是龙临天下、照临四方。*
这天萧融去皇宫的时候只带了两个人,但他从皇宫回来的时候,身后跟了一队的侍卫。
看见这个阵仗,留守的人们瞬间全部出动,尤其那些护卫,一个个的把刀都拔出来了,只要有一丁点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就要大开杀戒了。
萧融看见他们的反应,恨不得走过去给他们一人一个脑瓜崩,但沉默了一瞬,他只是苦笑着回过身去:“我已经到了,各位还要同我一起进去吗?”
为首的那人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护卫。
萧融立刻转身,十分大声的呵斥他们:“都回去,天子脚下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关节上他们能回去才怪,他们此行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萧融,哪怕萧融扬言要杀了他们,他们也是不会动的。
萧融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又把身子转回来,脸上的苦笑也更深了:“对不住,让你们看了笑话,今日我的确是迷了路,并非有什么歹心,还望各位回去以后能替我向大司马说几句公道话。”
说着,他从自己袖子里面拿出几块银子来,这都是用银饼铰了的,老实说,这么点打点,这些在皇宫当差的侍卫根本就看不上眼。
他们都是家中有背景的人,不是世家也是大族,谁会缺这么点银子。
越发觉得萧融很是穷酸,他们对他也就越发的看不起了,大司马要他们盯着萧融回去,不许他在路上和任何人交流,却没说过要不要连住处都一起盯着,既然没说,那他们也不想留在这里一直干盯梢的活儿。
干脆,把萧融打发进去,剩下的人则商量了一下,留了几个背景不够深的在这干苦差事,其余人都回去复命了。
萧融走进去,那些护卫自然也跟着一窝蜂的走了,最后一个人警惕的把大门关上,搞得外面那几个留守的很是无语。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么,一群关外之地的蛮人、流民,要不是大司马有令,谁愿意在这里看着你们,我们还没说什么,你们倒是先防备起来了。真是可笑。……
外面人是什么想法,里面人也看不见,更何况他们也不在乎,他们跟着萧融进入正堂,然后又如法炮制,把正堂的门也关得严严实实。
萧融一转身,看见自己身后跟着一串老爷们儿,他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哭笑不得的让他们散开:“我没事,今日不过是产生了一些小误会,一时半刻不会出什么事的。”
张别知挤过人群,率先发问:“一时半刻不会出事?!那过了一时半刻呢?”
萧融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给了他四个字:“见机行事。”
众人:“…………”
都出事了,还能怎么见机行事啊!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紧绷,萧融看看他们,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看你们紧张的,我不过就是说笑一句而已,不会出事的。”
阿树依然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郎主刚刚说产生了一些小误会……”
萧融:“哦,也没什么,不过就是我在未经允许孙仁栾等人允许的情况下,无意中走到了另一座宫殿,并无意中遇到了陛下,还无意的同陛下说了几句话。”
阿树:“……”
其余人:“……”
无意这么多回真的好吗。
连他们自己人一听都知道这是瞎编的,那金陵人肯定更知道啊。
阿树的声音都哆嗦了:“那、那他们会不会对郎主发难?”
听了这话,萧融突然撩起眼皮,看了一眼这群人。
然后他一掀衣摆坐了下去,一边给自己倒茶,他一边说道:“不会,明着发难便是要和大王作对,他们承担不起这件事的后果。更何况我并未伤害陛下,也未曾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孙仁栾还想着从我这里获取更多的利益,与我撕破脸皮的话,他前几日的所有构想就全都付之东流了,弊大于利,对我发难除了让他面子上好看一点没有任何好处,他又不是张别知,怎么会做这种事。”
张别知:“……”
关我什么事?!
众人陷入沉思,但有个人的脑子更灵活一点,也就是护卫们的统领,他问萧融:“可是萧先生,明着不能来,却不代表他们暗中没有任何动作。”
萧融:“嗯,的确有这种风险。”
这人顿时急了:“那咱们今夜便启程吧!”
杀了外面的看守,直接逃回陈留去!
萧融:“不行。”
“为何?!”
萧融饮了一口茶,然后才慢吞吞的回答他:“我还有事要做,况且我乃堂堂陈留尹,无论去了哪里都是旁人的座上宾,哪有宾客逃之夭夭的道理,我正大光明的进来,便也要正大光明的出去,这样才能不堕大王与镇北军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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