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万万不可!by你的荣光
你的荣光  发于:2024年08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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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融挑眉,没想到屈云灭说得还挺有道理。
紧跟着,他也转过头对高洵之说:“大王言之有理,况且这些女子身份都不一般,我无法单纯的将她们当做侍女,多谢丞相的美意,但我着实不希望自己的住处出现信不过的人。”
高洵之摆摆手,表示理解,然后他就站起来,要去安排那些女人的去路,能被家主送到这边来做可以暖床的侍女,这群人原本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去,至少到了这边,就不会有人糟践她们了。
高洵之走了,屈云灭却还留在这,而且眼神怪异的看着萧融。
经过这件事,他突然注意到他曾经从未注意过的一点,萧融身边居然没有侍妾。
可是萧融长得瑶林玉树,美得仿佛画中走出来的,身边怎么会一个女子都没有呢?
屈云灭不懂,而他不懂的结果就是直接问。
萧融:“……”
他面无表情的回答:“因为过去八年我一直都在游学,家里没法给我安排婚事,后来游学结束,我又来投奔大王,在路上也不能成婚,而我的原则是只娶妻、不纳妾,所以就一直一个人到现在了。”
屈云灭哦了一声:“我还以为是你身体太差,无法成婚。”
萧融:“…………”
我身体差是不假,可我身体的功能都很完整!
他气得反问屈云灭:“大王如何问我这个,我今年才十九岁,大王却已经二十有四,比起我来,还是大王身边空无一人更为奇怪吧。”
屈云灭被他问的一时无声。
他并非是那种不灭鲜卑誓不成家的将军,从他去了南雍开始,就总有人想给他张罗婚事,但他都拒绝了。
一来他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说不定明天就人头落地成了别人的刀下鬼,二来他实在是不耐烦听女人的絮叨,不管简峤还是公孙元,成婚以后性子总要变一变,简峤是变得爱回家了,喝酒也少了,因为他夫人不喜他喝酒,而公孙元……他是突然开始喜欢纳妾了。……
但他想,早晚有一日他也会成婚的,毕竟他是个男人,男人总要成家。
然而他想象不出脑海中那个未来妻子的身影,即使他真的很努力去想了,那个身影依然是一片空白,连个大致的形状都没有。最后他只能放弃,然后模糊着对萧融说:“本王的缘分未至。”
萧融无语的看着他,没想到你还挺浪漫,还讲究缘分二字,谁那么倒霉能跟你有缘分啊,这得上辈子炸了幼儿园,才能沦落到这辈子和你绑定在一起吧。
这想法一出,萧融整个人一僵。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和屈云灭绑定了。……不对,他们没有绑定一辈子,等他把屈云灭送上帝位,他就自由了。
这样想着,萧融的满身冷汗瞬间就缩了回去,他劫后余生般笑笑,然后问屈云灭:“大王要同我一起用午饭吗?”
屈云灭:“……”
你怎么天天都吃这么多顿啊。

豪族还算有点不好对付,三老就完全是三个老实人。
他们本来就没有什么权力,前任陈留太守又刻意的忽视他们,名为三老,实际上已经很久没人把他们当回事了。
这回被屈云灭召见,他们还受宠若惊的,不管屈云灭说什么,他们都是是是,最后连屈云灭都不好意思再对他们强硬,而是站起身,亲自把他们送出了门。
萧融没有跟上去,他在后面微微眯眼,看着屈云灭那不太自然的模样,然后心里有了一个想法。*
五月十七,侯府的新匾额总算是做好了,由高丞相亲自写的四个大字——镇北王府,被镌刻在匾额上面,匾额挂上去的时候,萧融等人就在一旁看着。
虞绍燮叹气:“我还是觉得王府这称呼不好。”
萧融:“那怎么办,又不能叫王宫,单看这大门就知道这里不是王宫,若非要称呼这里是王宫,那才是真让人笑掉大牙了。”
虞绍燮:“……”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住在这,找个地方建王宫不就行了吗。
在虞绍燮心里,哪怕屈云灭要登基,那也是十年八年以后的事了,这么长的时间总不能一直让屈云灭凑合住吧。
然而每当他提这件事,萧融都会顾左右而言他,他感觉到萧融非要住在这,还非要称这里是王府有他的用意,但他不说的话,虞绍燮也猜不到。
屈云灭也在一旁,他看起来对镇北王府的称呼没什么意见,管它叫什么呢,反正都是一个住的地方。
匾额挂好了,这时候连鞭炮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放鞭炮的习俗,开张的时候倒是会烧爆竹,不过他们都住进来这么久了,这时候再烧爆竹,感觉怪怪的。
因此大家就是鼓了鼓掌,然后便各自散开,去忙各自的事了,屈云灭招了他的马过来,准备去城外的军营看看。
萧融却突然拦住他,他仰着头问屈云灭:“大王今日可忙?”
屈云灭微微一顿:“不忙。”
萧融笑:“那大王与我一同上街看看如何,镇北军入驻快十日了,大王想不想看看街上有什么变化?”
屈云灭:“……”
才十日,能有什么变化。
但他还是利落的从马背上翻下来,然后看着萧融,等着跟他一起走。
萧融:“……大王先换一身常服吧。”
穿着骑装与铠甲上街,你是怕别人认不出你是镇北王么。
屈云灭表情微变,虽然他没说出口,但萧融知道,他正在心里说真麻烦。……
萧融老僧入定一般,完全没有改主意的意思,屈云灭只好悻悻的进去换衣服了。
片刻后,屈云灭重新出来,他满脸僵硬的扯了扯自己的新衣服,然后才慢吞吞的走下来。
萧融听到脚步声,转过身,顿时愣在原地。
因为屈云灭他居然穿了一身士人衣袍,绛紫色的对襟长衫近乎拖地,屈云灭习惯了穿胡人发明的骑装,对这一双极为宽大的衣袖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本来他应该再穿一件外衫,这才是完整的士人服,但不知道是屈云灭不想穿,还是忘了,如今他劲瘦收紧的腰就露在外面。
古代儒生是佩剑的,既是文人也是剑客,萧融一直都不知道那样的儒生究竟是什么模样,现在他知道了。
微微抿唇,萧融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并非是屈云灭穿的很难看,反而萧融觉得还挺不错的,但毫无理由的,他就是想笑。
把那种怪异的冲动压制下去,萧融走到屈云灭身边,然而一看到屈云灭那双不快的眼睛,萧融忍不住了,他勾起唇角:“是丞相让大王换的吗?”
屈云灭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他不知什么时候给我做了一身这样的衣裳,说穿这个走出去会低调一些。”
萧融:“……”
你被骗得好惨啊。
就你这个身高和长相,哪怕穿草帘子也低调不起来。
萧融当然不会拆高洵之的台,与之相对的,他伸出手替屈云灭整理了一下翻起的衣袖,然后才对他笑笑:“大王这样穿很好,行了,咱们走吧。”
说完,萧融就转身往前走了,而屈云灭跟着迈了几步,他突然后知后觉的停下。
他怎么感觉……萧融好像很喜欢他这样穿啊。
萧融疑惑的回头:“大王?”
屈云灭顿了顿,继续迈步走过来:“来了。”*
这两人一个风度翩翩,一个英姿飒爽,刚走到街上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屈云灭习惯性的用眼神去逼视他们,这时候,他身边的萧融幽幽来了一句:“待客之道。”
屈云灭:“…………”
屈云灭一脸憋屈的挪开目光,尽量只让自己关注周边的死物。
这一看,他还真看出点不同来,他颇为诧异的对萧融说:“这些房屋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破败了。”
萧融也看着两边的房子:“是啊,这还是镇北军的功劳,这几日他们把全城的房子都修缮了一遍,远处的几个县还没修完,主城这里却是已经全部修缮完毕了。”
屈云灭愣了愣,才想起来前段时间萧融好像是建议他去找几千将士,让他们到城里给百姓们做好事,这便是做好事的结果了?
当时屈云灭没什么想法,此时他才发现,把城里修缮修缮也好,至少看着都顺眼了许多。
萧融看一眼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哼笑一声,心里想,这才哪到哪啊,城池的修缮只是小的收获,将士与百姓关系的修缮,那才是最大的收获。
正好前两天简峤跟他说了一个事,萧融便极具目的性的带着屈云灭往那边走。
就是当初举着斧子出来要同归于尽的那个老太公家,萧融带着屈云灭在外面的一棵树下站着,然后他悄悄指指那家的方向,让屈云灭去看。
屈云灭疑惑的看向那个人家,然后他就怔住了。
因为他看见那院子里站了一个穿着最普通军中服饰的镇北军,这人此时笑得像是一条傻狗,他一边奋力的劈院子里的柴,一边朝一旁的女子傻笑。
那女子也笑,手里还端着一碗水,隔一会儿就给那个镇北军喂一口,嘴里还娇羞的说着:“良人,你挖的这口井的水真甜。”
屈云灭:“…………”
接下来那个镇北军劈柴的速度更快了,看那挥舞斧子的速度,都要出现残影了。要是他在军中也能有这种表现,屈云灭肯定能记住他的名字,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凭衣服认出他是自己的人。
他一脸无语的把头转回来,萧融笑起来:“这便是陈留城里第一对镇北军与平民百姓相结合的夫妻,他们两日前已经拜过了天地,新婚燕尔,简将军给他准他休息三日,明日他就该回军中去了。”
屈云灭睁大双眼:“居然准他休息?!”
萧融:“……”
前面那些屈云灭都是听过就忘,只有这休息三日他记住了:“何时镇北军有了这样的规矩,成婚便要休息,哪个军中是这样散漫的?!好他个简峤,竟然私自行事!”
萧融算是服了他,他赶紧拦住要回去找简峤算账的屈云灭:“不干简将军的事,是我安排的!我还同简将军说过,以后不管是谁,只要在非战事的时候成了婚,都能休息三日!只有新婚是这样,以后不管续娶还是纳妾,都没有这样的好事了,成婚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辈子的大事,如今又是平和的时候,不过就免了三天的操练而已,这有什么不可的?!”
屈云灭张张嘴。
因为别的军队都不这样啊!
但这话说出口之前,他又想到别的军队也不会派兵出去修房子,屈云灭僵了僵,然后才开口:“如今的确平和,但将士不同于百姓,他们需要每一日都保持着警惕的状态,休息多了,精神便也懈怠了,想再重新培养起来,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萧融愣住,他确实不懂这些,抿着唇,他低下头,本以为屈云灭要改掉这条福利,谁知道屈云灭口风一转,又说道:“新婚休三日,便依你的意,但日后你便不能再这样做了,若想奖励将士,给他们升职、定军功、发战利品、发军饷都行,唯有休息一事,需得慎重。”
没想到他答应了自己,萧融本来都做好他要严厉批评自己一顿,然后收回这条命令的准备了,心里一松,也感到有些暖,萧融忍不住的笑起来:“大王放心,以后我不会再干涉军中的事了。”
说到这,他又替自己解释了一下:“此番我也不是想要干涉军中要务,而是这种事未来会越来越多。将士们的努力百姓都看在眼中,他们走到了人前,自然就会有许多百姓认为他们可以托付,将自己家的女儿嫁给他们,作为镇北军的首脑,大王应当鼓励、甚至奖励这种结合,因为陈留城和镇北军绑定的越深,陈留百姓对大王的认可度也就越高。”
说到最后,萧融尴尬的笑了笑:“我本来是这么想的,结果因为我的孤陋寡闻,差点犯了大错。”
屈云灭:“……”
萧融这是向他道歉了吗。
不对,没有道歉,但他承认了自己更厉害。
屈云灭突然感觉有些高兴,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看着萧融难得谦逊的模样,屈云灭轻笑一声:“你也不必这样,我知道无论如何,你都是为了我。”
萧融:“…………”
嗯,这样说也行。
反正为了你就是为了我。

离开了这处民居,萧融又带着屈云灭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刺史府附近。
虽说刺史府被他们安置成了未来的办公地点,但真正的大事,还都是在王府当中处理的,谁让他们人少呢,重要人物都住在王府当中,出了各自的住处就能聚在一起了,用不着多走一段路,非要到刺史府来商议事情。
如今只有幕僚团住在刺史府当中,他们负责处理那些令人焦头烂额的小事,这群人闲了这几年,如今终于重新派上用场了,不管幕僚团们是什么看法,反正萧融挺满意的。……
萧融深居简出,如果出门也是去查看城中情况,快去快回;而屈云灭每日是一大早就出城去军营,直到午后太阳西斜,他才会回到王府中来。
这俩人都不会到街上闲逛,因此还是没几个百姓认识他们,找了一家附近的茶坊,萧融进去以后四下看看,然后选了靠窗的一处。
此时纸贵,因此不是所有人都用纸糊窗户,有钱的人家用绢布,没钱的人家用麻布,还有些人家直接用木板做窗户,天亮了把木板支起来,天黑了再把木板放下去。
而这家茶坊比较高级一些,他们也用木板做窗户,但是窗户上方还挂了一层草帘子,这草帘子织的较为稀疏,但处理的很好,没有多少毛刺,放下来既能遮风挡雨,又能透进一些光来,不让室内太过昏暗。
萧融盯着被卷上去的草帘子,心里想着一个词:极简原木风。
他忍不住乐了一下,对面的屈云灭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萧融察觉到,轻咳一声,然后指向斜对面:“大王看那里。”
屈云灭闻言,把头转过去,发现那边就是布特乌的免费行医处。
这地方原来是一家废弃的饭馆,也不知道掌柜是出事了还是逃跑了,反正没人要,正好就被萧融命人收拾收拾,做了医馆。
萧融还找人挂了个幌子出来,上面写着回春堂。……十家医馆八家都叫这个名字,虽然大众了些,但至少能让百姓们一眼就看明白这里是做什么的。
今日仿佛是第一天开张,阿古色加亲自过来了,指挥着大家把东西往外摆,周围有不少人盯着看,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问问情况。
因为这群人全都穿着异族的服饰,他们的面色看起来也很不好惹,哪像是大夫,倒像是赌场的打手们。
丹然也在其中忙活,幌子是中原人帮他们做的,另外还有一块木板,就是由他们自己写的,在中原生活了三十年,他们都会说中原话,也能写几句。
木板上写的是,每日无偿问诊两个时辰,可治头疼脑热、跌打损伤。
萧融看的暗自点头,一开始步子不能迈得太大,治疗最简单的病症就可以,等以后名声打出去了,或许他们能接收更加严重的病人。
萧融觉得这一幕很好,屈云灭却看得心情无比复杂。
之前萧融跟他说这个事的时候,他总是很迟疑,萧融以为屈云灭是不愿意下这个命令,然而他迟疑的真相是,他根本就没法下这个命令。
布特乌族的生活不归他管,打仗的时候他可以一并管理这些人,但在没有战事的时候,他根本不能插手布特乌族的事务。
偏偏萧融还在那里滔滔不绝,说他身为镇北王一定要树立自己的威信,搞得屈云灭想解释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就只能闭嘴,寄希望于罗乌能答应这件事。
寄希望的是他,然而得知阿古色加真的答应了,震惊的差点把兵器掉地上的也是他。
他不明白一向不愿意和中原人有过多牵扯的罗乌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也担心今日的结果会不像这群人想象的那样顺利。……
东西都摆好了,毕竟是第一天,今日的坐诊大夫就是阿古色加本人,她的徒弟和族人们都在她身后一字排开的站着,所有人的表情都很紧张,然而布特乌族肤色略黑,这就导致了他们的紧张看起来有点像虎视眈眈。
屈云灭:“……”
他把头扭回来,皱着眉的看向萧融。
萧融瞥一眼他的脸色,然后低声道:“不必担心,再看看。”
屈云灭顿了顿,重新把头扭回去,这一看,还真有个病人走过来了。
对方哎呦哎呦的托着自己的胳膊,根本不像其他的百姓那样警惕,他一屁股坐在阿古色加前面,然后声如洪钟的问:“你就是大夫?”
阿古色加:“……嗯。”
“你是异族吧,你这打扮我从来没见过,你是哪个族的啊?”
阿古色加狐疑的看着这人,胳膊都断了还有心情闲聊?
她不说话,眼看着这话就要掉地上了,后面的丹然蓦地出声,小孩子的声音本就尖锐,她还故意的往高里喊,她身旁的族人差点被她震聋了。
“是啊!我们是布特乌族人,镇北王屈云灭的母亲,就是我们族的上一任族长,以后这里就是镇北王的王都了,那我们也要成为王都的一份子,我们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技艺,就只能用医术来回馈这些收留了我们的陈留百姓!”
阿古色加:“……”
屈云灭:“……”
丹然说这话的时候挺着胸膛,每一句都顺畅无比,也不知道在背后排练了多少遍,屈云灭呆愣的看了看丹然,然后嗖的扭头,看向萧融。
把强行入驻陈留城说成是陈留百姓收留了他们,这种话术一向都是萧融的拿手绝活。
这时候茶汤端上来了,萧融舀了一勺,一边喝一边微笑道:“丹然姑娘很是聪慧,不知她是随了屈将军,还是屈将军的夫人呢?”
屈云灭:“……”
有些无语,他没有回答萧融的问题,而是继续看向那边。
阿古色加显然不知道这些,她的脸色也有些僵硬,而丹然和那个病人一唱一和的,就把免费行医的缘由和规矩全都说清楚了,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那个人才把自己的胳膊递过去,阿古色加板着脸伸手,在他胳膊上按了两下,然后咔的往上一抬。
他前段时间得了习惯性脱臼,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稍微动两下胳膊就脱臼了,恰好他还是个大嗓门,就被选中来当托了。
当托就是当托,他可没想到这个妇人真的要给自己正骨,这段时间他算是吃够了正骨的苦,刚要下意识的大喊一声,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胳膊复位了。
这回他就不是装的了,而是真的很惊喜的看向阿古色加:“不疼?!居然不疼啊!”
阿古色加不想看他,从一旁的草药里拿出一包交给他:“熬成糊贴在关节上,四个时辰后再换新的,换上三次大概就好了。”
这个人连连道谢,欢天喜地的就走了,而他刚走,下一个人立刻补上。
又是差不多的情况,先寒暄,讲讲自己是怎么受伤的,又问问布特乌族为什么擅长治疗跌打损伤,无论如何,都能保证周围的人听清楚了。很快,布特乌族的具体情况就被这些托问了个干净,百姓们脸上的警惕也渐渐消失了。
所有恐惧都是源于不了解,而得知布特乌族不过就是个住在深山中的猎户民族,每天除了打猎就是硝制皮子,再不然就是捡捡草药和果子,这生活某些中原人也在过啊,哪座山上没有山民呢。
中原人害怕的胡人都是游牧民族,这些民族没有真正的家乡,走到哪抢到哪,所以中原人害怕他们,然而布特乌族又不放牧,人家也有自己的根,他们是彻底没活路了才不得不下山的。
萧融看着周围百姓的窃窃私语,觉得差不多到火候了,他摸起旁边的一块黑炭,然后顺着窗户往外一丢。
得到信号的简峤立刻把耳朵支棱起来,然后瘸着腿闪亮登场。
屈云灭:“……………”
连你也来凑热闹?!
简峤:我不是凑热闹,这场热闹就是我执行的。……
前面都只是清粥小菜,接下来简峤的台词才是重头戏。
阿古色加已经彻底麻木了,她看着昨天还活蹦乱跳的简峤一瘸一拐的走到自己面前,照样不说自己怎么了,而是先跟丹然聊天。
他上来就问丹然,而且内容跟上一个人问的还能接上:“那你们是因为什么才没活路的?”
丹然答,因为三十年前那场大雪。
哗——这回百姓们彻底激动了。
三十年前的大雪是所有人的共同阴影,而有过同样的遭遇,就很容易引起共鸣,如今还留在这的百姓多数都是陈留本地人,三十年前他们和布特乌族离得那么远,没想到却经历了同样的凄风苦雨。
这回有百姓凑过去了,他们七嘴八舌的问布特乌族那时候情况如何,有没有冻死人,本来应该丹然回答,但后面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布特乌族妇女受不了了,她也很想跟人聊聊三十年前啊!
她激动的表示,岂止是冻死人,还饿死过好多,她的亲生妹妹就饿死在大雪里了,山上的道路全都被雪覆盖,他们连出门打猎都做不到,因为出去的人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风雪中,族里准备的食物又不够吃,那时候还有许多老人去自杀,就为了把吃的留给年轻人。
真惨啊,听着的人眼圈红红,也开始说自己的经历,河都冻冰了,他们的衣服不够多,有人出门捡柴,结果冻死在街头,瑟缩在家中也无济于事,因为家里没柴没粮,他们都是城中居民,家里没有地,那时候粮铺漫天要价,寻常人根本买不起,而过了一段时间,粮铺都关门了,根本就不卖粮,每一日他都能听到左邻右舍的哭声,每一日他都能看到裹着草席的尸首被丢出去。
哎呦,这下可不得了,伤心事被勾起来了,三十年前也不是很久远的时间,更何况这雪也不是只下了一年,后来的每年都有雪,只不过没有三十年前那场那么大,越来越多的百姓凑过来,都在说这些年遭受的苦难,这一刻不管是中原人还是布特乌族人,都有种抱头痛哭的冲动。
如此真挚的时刻,萧融反而有点着急了,别光哭啊,来个人把主题升华一下!
偏偏他离得远,而且贸贸然的出现在其中也不好,好在丹然很给力,虽然萧融没给她派发任务,但看着大人们伤心成这个样子,丹然自然而然的就开口道:“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萧公子带来了许多取暖的东西,他还说以后要教大家怎么盘火炕,萧公子说今年不会再让陈留有冻死的人,明年不会再让淮水之北有冻死的人,我们来行医也是萧公子推荐的,他说这是做好事,既能让我们锻炼医术,又能减少大家的病痛,我们一定会好好干的,这是我们说谢谢的方式!”
周围聚过来的人一听,顿时感动的说:“萧公子是好人啊。”
“大好人啊。”
“我祖父前两日摔了腿,你们能治吗?”……
接下来托儿们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还是有人在那聊三十年前的事,不过也有真的病人或病人家属来询问情况,屈云灭叹为观止的看着回春堂那边,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回春堂门口就从门可罗雀,变成了熙熙攘攘。
他总算是把头扭了回来,想跟萧融表达一下对他的敬佩,谁能想到几个假病人还能有这么大的效果呢。
然而等他看向萧融,他才发现萧融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屈云灭:“……你怎么了?”
萧融……萧融有口难言。
这么好的时机,特别能刷百姓好感度的时机,怎么就被丹然刷到他身上了啊!
他要百姓的好感度有什么用,百姓都不认识他是谁,屈云灭才是最需要这些名声的人!
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丹然这小孩一高兴起来就什么都往外秃噜,本来萧融还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品质,因为很适合他打探情报,如今他不这么想了。……真是成也丹然,败也丹然。
运了运气,萧融让自己不再关注这个,但情绪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收放自如的,他还是感觉丹然不太顺眼。
眯着眼睛,萧融突然问屈云灭:“那群人当中,谁是丹然的阿娘?”
他要认一认这位屈夫人,以后找机会去告状。……
屈云灭一愣,他回过头,又仔细的看了一圈那边的人,然后才对萧融摇摇头:“都不是,阿嫂虽然与罗乌生活在一起,但她几乎不会出门,这种场合她更是不会过来。”
萧融不禁拧眉:“总是这样,会把自己憋出病来的。”
屈云灭也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只是一个小叔子,很多事也是有心无力。
垂着眸,他说道:“自从阿兄去后,阿嫂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二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阿嫂始终接受不了阿兄的离世。”
萧融眨眨眼:“这么说,屈夫人的父亲也是镇北军?”
屈云灭摇头:“不是,阿嫂的父亲早逝,她家原在幽州,有一日流民冲破了她家的宅院,将人都杀了,东西也抢了,阿嫂同她的母亲一起逃走,路上却丢了带出来的金银细软,最后走投无路,没法再去投奔南方的亲人,只好一路讨饭,讨到了雁门关来。她们母女二人在官道上饿晕了,是打猎回来的阿兄把她们带了回来,如此倒成就了一桩姻缘。”
萧融:“……”
他抿着唇不说话,这姻缘是良缘还是孽缘呢,分明相爱却又阴阳相隔,丹然都是遗腹子,说明这两人成婚并没有多长时间,年纪轻轻便守寡,把自己活成活死人一般的模样,往后余生皆在怀念与痛苦中度过,这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日子,真的值得吗。
虽然这么想,但萧融也知道,他不是当事人,就没有去评论当事人的资格,正因那份感情太过珍贵,所以失去以后才会变得如此痛苦,萧融没拥有过,所以他无法理解这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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