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同宗门一场,勉强算得上是你的长辈,最后劝你一句,及早为自己打算!”
震雷宗长老头也不回地离开。
白水迹站在原地,不甘心地抿唇,看着严天瑞被贺怀霄一剑击败。
剑气浩瀚如海潮,将严天瑞从高空掀落。贺怀霄手起剑落,剑光一闪,从高空摔落的严天瑞一只手被定光剑穿刺,鲜血喷涌,染红长空。
“师尊!”白水迹冲上去,欲要接住严天瑞。
然而还没靠近,就被定光剑的残余剑气扫开。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严天瑞狠狠摔在地上,量天尺跟着一起落下,似是惊雷落地,震得四周尘土飞扬。
化神的严天瑞竟然连坐做贺怀霄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两人交手还不到半天的时间,严天瑞就落败。
白水迹惊惧抬眼,看着贺怀霄提着定光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快,快走……”严天瑞只剩下出的气,奄奄一息。
白水迹摇了摇头。
严天瑞咳声,强撑着道:“贺怀霄……当初杀贺石的是我,你我都清楚,震雷宗不过是拿你们的争端当借口……”
定光剑剑尖定在严天瑞眉心,他的神魂被禁锢,逃脱不得。剑气入紫府不断激荡,烧灼神魂。
就算是白水迹能救他,他也要废掉修为成为一个废人。
除非夏侯泰有办法。
都说渡劫期大能神通广大,可到底没有起死回生返老还童的能力,不然夏侯泰为何还要提那么多要求。
震雷宗因为偶然得了夏侯泰的丹药阵法书崛起,里面记载的方法,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提高修为延长寿命。
活得越久越怕死。
白水迹捡起严天瑞的量天尺,到了这一时刻,他反而十分冷静:“你要为收养你的师门报仇,我也不可能放弃我的师门!反正我的修为肯定不如你,你要杀就杀!”
这些年他对严天瑞不是没有怨气没有怀疑,他焦虑过,担忧过。不知道自己在严天瑞眼中是什么形象,自己是不是还是他寄予厚望的弟子,未来是否会将震雷宗交到他手上。
可现在,震雷宗都要没了,他还要争这些做什么呢?
白水迹很清楚,时至今日,他和贺怀霄之间胜负已分,他没有和贺怀霄一样的天赋,更不如他坚定刚强,能从谷底重新爬上来。
若是今天真的让他继续活下去,以后他也不会有太大的成就。
至此籍籍无名。
严天瑞用尽最后的力气,虚虚握住白水迹的手:“你走,走得越远越好,震雷宗……早就是以前的震雷宗了。”
白水迹却反而松开他的手,轻轻勾起嘴角:“师尊,你不会还把希望放在那个中州远来的渡劫期长老身上吧?你觉得他会收下我吗?你明明知道,他的目的不简单,却还要我去找他,是觉得我还有机会复仇吗?”
“他一个渡劫期大能,在中州什么没有,为何要来我们这个小地方?师尊你难道就没有疑虑吗?”白水迹一字一顿,“更重要的是,我不是贺怀霄,我做不到。你说得对,现在的震雷宗已经不是以前的震雷宗了,我不想要了,不想去光复这样的宗门。”
贺怀霄抬起眼,第一次仔细打量白水迹。
没有想到一直争强好胜的白水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承认自己不如人,承认自己做不到,拒绝继承一个烂透了的宗门。
“我可以不杀他,”贺怀霄说,“但是我对你们口中那个中州来的渡劫大能很有兴趣,我想他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他把定光剑从严天瑞眉心移到白水迹的脖颈处。
“我给你一个机会。”
一个活下来,从此做个普通人的机会。
白水迹一怔,扯了扯嘴角:“你是在怜悯我?你以为我需要?”
“我看严天瑞挺想要的,不然他都死不瞑目,”贺怀霄道,“你其实没得选。”
算算时间,那个震雷宗长老快回到震雷宗了。
还有那些见势不妙就倒的墙头草,严天瑞别的不说,为这些修为一直什么长进的墙头草也算是尽心尽力,就这么让他们苟且偷生——至少白水迹不愿意。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严天瑞为他们背上骂名,付出生命,最后这些人拍拍屁股走了,白水迹不能
“你说得对,”白水迹应道,“不过……你不会连那个渡劫期也要杀吧?在中州结的仇?你不是才元婴吗?”
贺怀霄能越境杀化神,白水迹算是见识到了。可化神到渡劫,中间还有一个大乘,贺怀霄不能跨越两个大境界,以元婴的修为杀渡劫吧?
这不可能……的吧?
白水迹惊疑不定。
“走了。”
贺怀霄嗤了一声,他没有给白水迹太多的时间思考,如同抓鸡仔一般抓起白水迹,越过周围重重围观人群脚,脚下踩着定光剑,急速飞起升空。
白水迹这才发现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飞来那只最近在长山州讨论度很高的巨鲸。
之前他都是听别人说,没有真正见过,待离得近了,才发现这只巨鲸竟然没有血肉,白骨缠绕树根,鲸背上还有一片陆地。
云淡风轻,轻纱薄雾缭绕,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其中一处亭台的檐角上,风中隐隐传来清淡的香味,宛如世外桃源。
“霏霏,我回来了。”
白水迹被贺怀霄带着安全落到一片草地上。
要说白水迹心里不忐忑那是不可能的。
这条白骨巨鲸的背上陆地似有一层透明的琉璃罩将空中的云雾水汽隔绝在外, 甚至于阳光在这里也不会太刺眼灼热,而是柔和温暖的。
在外面的时候白水迹只看到隐约的一点檐角,到了里面才发现, 这里远不止一处建筑。
鲸角处巨大的香愈木投下一大片绿荫, 假山花木,风景如画, 亭台怪石, 错落有致。
偶尔有飞鸟穿过这处桃源,在翘起的檐角上个停一停歇个脚, 又跳到香愈木树枝上叼起一片树叶, 蹦跳着飞起,离开这里。
白水迹放轻呼吸, 怔怔地看着那只飞鸟如同在其他地方正常飞行一样,离开这处世外桃源。
就算白水迹再没见识, 也知道这样的场景无疑只有手法通天的大能才能创造出来。
听到声音,姜榭先从屋里出来, 笑眯眯和贺怀霄打招呼。
“好久不见了小贺师侄,最近过得如何?”
贺怀霄笑着应话,与他见礼。
“咦,没意思,”姜榭握着折扇摇了摇, “我还以为你会惊讶一下呢。”
贺怀霄:“若是没有得到霏霏的允许,你是进不来的。”
姜榭和顾雪洄的关系没有用因为长鲸汀脱离天衍宗而变差。
说了没几句话,贺怀霄就要往屋里走。
姜榭扬了扬眉,推了他一把, 转而看向白水迹。
“我听说震雷宗是长山州的阵法第一,”姜榭不紧不慢道, “我之前来过长山州,可惜没能正式拜会震雷宗讨教一番。”
白水迹不知姜榭的身份,更不知震雷宗改进的阵法与天衍宗的渊源,只看眼前人广袖白衣,端的是翩翩佳公子。
“阁下是中州来的?”
白水迹对长山州天赋出色的修士如数家珍,姜榭眼生,还是这般说辞,让白水迹有些好奇,有生出莫名的眼熟来。
他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姜榭。
姜榭笑了笑,折扇一展:“来吧,让我见识一下长山州阵法第一的宗门是怎么个事。”
说完,不等白水迹应下,数道阵法刻痕瞬间落下将白水迹围困在其中。
周围风起云涌,姜榭的面容变得模糊不清。
白水迹打了个冷颤。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姜榭看着那么眼熟了!
这些日子顾澜生的状态好了很多,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不过大多数时候,顾澜生还是更愿意选择休眠自己默默休眠疗伤。
“没办法,”顾澜生靠在床上,无奈摇头,“我总不能指望你们两个剑修治好我吧。”
顾雪洄瞪眼。
顾澜生轻笑一声,接着道:“你还不服气呢?”
“没有。”顾雪洄拖着长音,说起夏侯泰。
纵然夏侯泰的修为确实比顾澜生高一些,可是顾澜生半死不活了,他居然还有余力跑一趟天骄榜拿走李若的心脏,再之后,居然还能杀了孔连方,劫走秦天逸。
“这很正常,”顾澜生的语速很慢,他抬眼瞧了下门口的贺怀霄,点点头示意他一起进来,接着道,“他修了那么乱七八糟的法门,就算受了重伤再强撑一下也不是难事。”
以前那些出纳早夏侯泰毒手的天骄可不是白死的。
夏侯泰现在就在长山州。
“老祖宗,你觉得我现在能打过你吗?”
离开前,顾雪洄问。
顾澜生笑起来,抬手甩出一道剑气。
清霜剑铮然出鞘,横档下这道剑气,反手一掀。
从顾雪洄脚下开始,剑气如涟漪荡开,白霜向四周蔓延。
长鲸汀瞬间由从最灿烂的夏进入最酷寒的冬,白雪皑皑,冰天雪地。
原本还在外面摇着折扇和白水迹“切磋交流”的姜榭停下动作,摇着头笑了笑。
白水迹从一头撞在冰上,茫然眨眼。
“阁……阁下?”
姜榭随意一抬手就是雷霆手段,白水迹再傻也能察觉到对方并不是真心要和他请教的。
毕竟对方的修为和阵法造诣都比他高太多。
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姜榭,想来想去只能只有一个原因:姜榭是贺怀霄的朋友,他在为朋友出气。
“太弱了,没意思。”
姜榭收了笑:“夏侯泰没有教你们震雷宗别的东西吗?”
“啊?”
白水迹刚爬起来,刚对上姜榭无波无澜的眼神,忽然一顿,再次慢慢弯下腰去行礼。
“多谢阁下指教。”
他被姜榭打得鼻青脸肿,稍微动一下感觉浑身的筋骨都在疼,还要硬挺着做动作,实在滑稽。
“行了,”姜榭抬了抬扇子,“既然说了给你机会,你就好好表现吧。”
巨鲸从云间游过,夜色下起伏的山峦是暗绿深灰的一片,蜿蜒的河流颜色清亮些。再远一些,河滩平原上轮廓隐约的屋舍,点点红色的灯光星火。
姜榭迎风站立,遥遥远望:“好像要到了。”
白水迹跟着探头要去看,忽然就被姜榭提起衣领。
姜榭回头大声喊:“我们先走一步了,剩下的路你不要自己走,让小贺师侄来——”
回应姜榭的是一道带着寒霜的凛冽剑气。
手中折扇一转,姜榭巧妙借力这道剑气,毫不犹豫带着白水迹从巨鲸上跳下,悄无声息投入广袤漆黑的深空中。
大仇得报后,贺怀霄发现自己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顾雪洄带着贺怀霄从酒窖里挖了几坛好酒出来,就着明月清风慢慢品鉴。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并排靠着坐在一处石台上。周围是洋洋洒洒的银色月光,照出两个人影。
严天瑞一死,剩下的震雷宗门人如同散沙,除了麻烦些,是不难处理的。
难的是夏侯泰。
把杯子里的酒喝完,顾雪洄眼睫一抬,对上贺怀霄沉静乌黑的眼瞳。
“我听人家说,结契的仪式和凡人的婚嫁很像,”顾雪洄说着,一边伸手去抓旁边的酒坛,“结契的道侣要互相敬酒,如果要宴请宾客,也要喝酒……这些你知道吧?”
贺怀霄点了点头。
他其实不怎么喝酒,连自己的酒量在哪里都不知道。不过他觉得,如果真的要办结契请宾客,他应该比顾雪洄靠谱挺得住……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想到什么说什么,没有顾忌。
顾雪洄没有特意催化掉酒气,这会儿脑子已经有点迷糊了,视物也开始模糊,抓了半天,明明感觉到手指尖已经碰到酒坛,却始终抓握不到。
贺怀霄微微移开眼,眼看着顾雪洄的手指在酒坛坛口转来转去。
三十五年前,他筑基出关第一次见到顾雪洄,粗略扫一眼,就觉得这个小师叔实在不像是剑修。
因为这双手实在漂亮,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温润细腻,不像是握剑的手。
月色银光随着那只手变换光影,顾雪洄摸索了半天,终于拎起酒坛,倒出仅剩的几滴酒液。
“没了?”
顾雪洄旋指,酒坛随之转动,依旧空空如也。
“这样就不能和你继续干杯了。”顾雪洄的语气低下去。
贺怀霄杯子里的酒近乎满杯。
他端坐不动,看着顾雪洄一点一点靠过来,小声与他商量:“要不然我们再去拿几坛?”
“…… ”贺怀霄沉默,眼睛不自觉往更远处的顾澜生院落看去。
虽然顾澜生因为身体原因长时间昏睡,但并不代表他就失去意识没有喜好,
“不可以,”他放轻声音,哄道,“你已经醉了,还是不要再喝了。”
“只有一点而已,我还是认得你是谁的。”
明朗月色里,那双招人的桃花眼映着明月光,眼波潋滟。
贺怀霄能看到他细密的眼睫,恍若羽毛扑闪轻刮,连带他的心脏一起悸动。
“我是谁?”
“贺怀霄。”
顾雪洄答得毫不犹豫,而后猛地抓过贺怀霄的手臂,低头含住他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两个之前还是并排的人影越靠越近,部分交叠。
“贺怀霄,你别怕。”
顾雪洄温热的吐息与他交融:“当初是我带你走出长山州,自然要把你好好地送回来。”
贺怀霄俯下身,抱住他。
两人额头相抵,同时闭上眼。
顾澜生说:“这一剑依旧不够。你是先天灵体,才会被夏侯泰看中。你天生与大道亲和,化神之后再无大道感悟瓶颈,比起其他人修炼只有坦途,唯一的障碍便是如何发挥自己的优势……霏霏,你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深刻。”
感知敏锐的先天灵体专修哪一项都好,重要的是怎么利用自己的天赋体质。
就算是修剑,先天灵体也不会输给注定要做剑修的天生剑骨。
“也许你该好好问问,贺怀霄的剑道是怎么走的。”
化神之后,哪怕是同一个修为境界的修士,因为对天地法则的感悟不同,外化法相亦有强弱。
即使顾雪洄迟迟无法化神,却不妨碍他对天地法则的感悟运用,提前修出法相。
他的冰雪法相只要一外化,就能压过世间绝大多数法相。
但这还不够。
压制击碎对方的法相,这是普通修士打斗时都会用到的手段,顾雪洄是先天灵体,不该和其他普通体质一般简单粗暴。
紫府灵气盈满,顾雪洄的神魂自眉心飞出,轻轻朝贺怀霄吹了一口气。
贺怀霄还没化神,神魂无法离体,在紫府内盘坐,却不妨碍他动作。
定光剑于神魂中感受到挑衅,躁动难耐地发出剑鸣,灼热的剑气撩着金红色的火焰轰然而出。
顾雪洄的神魂手持缩小的清霜剑,接下这道剑气,任由剑气顺着剑尖攀附向上。
在剑气就要到达剑柄时,神魂再挥出一剑。
这一剑没有挥带清霜剑特有的冰寒剑气,而是把定光剑的剑气挥出。
定光剑的剑气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地面留下火焰灼烧的痕迹,而是一道冰痕。
贺怀霄猛地睁开眼。
顾雪洄的神魂没有回归体内,清霜剑剑身在月下泛着冰蓝色的光。
神魂与贺怀霄对视,眼底清澈如稚童。
贺怀霄拔出定光剑,轻声问他:“要再来吗?”
神魂没有回答,手上的清霜剑却动了动,剑刃若隐若现,如冰如雪。
清霜剑与定光剑没有直接相交,而是各出一剑,剑气互抵。
贺怀霄一侧的土地被剑气燎灼,绿草燃烧,露出焦黑的土地。
顾雪洄一侧则是覆盖一层晶莹的冰壳,冰壳中依旧是碧绿的草叶。
顾雪洄的神魂持剑一扫,冰寒的剑气压过定光剑的剑气,方圆百里瞬间变白。
贺怀霄摇了摇头,再次出剑。
依旧是两方剑气互抵,不同的是,这一次顾雪洄的神魂手腕一转,丢出清霜剑。
神魂旋身飞回眉心紫府。
“嗯?”
贺怀霄稍一愣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雪洄抱住:“不用看了,你肯定是输了!”
不远处,清霜剑收束剑气,小小的剑身如绣花针无声无息穿刺入定光剑的剑气。
将定光剑钉入一根石柱上。
原本还嚣张狂放的灼热剑气顿时冷却,风一吹,化为细细的雪粒落下。
丹绮没放在心上,最近长山州各种消息纷乱繁多,让人兴奋又不安。
自从震雷宗吞并选自剑宗后, 实力大增, 特别是跨州飞船坠落,兴义和追赔偿追得紧, 震雷宗把贪婪的目光投到云鹤城上, 几次都露出要吞并的意思。
若不是丹绮机敏,与回乡任职的谢府君借助皇朝与广流仙宫的联系, 多次与震雷宗周旋, 这才勉强保住丹绮的城主地位。
最近震雷宗不知为何,是安静了很多, 不再来找事,可是丹绮反而更加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了。
她听来往的修士说,震雷宗和广流仙宫又在天极塔那里争上了, 就连严天瑞也急急忙忙赶去了。
感觉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丹绮幸灾乐祸地想,斗起来才好,广流仙宫每次都是不疼不痒地骚扰一下震雷宗,治标不治本。
反正震雷宗吃亏她就赚了!
当丹绮发现震雷宗的山头有一道流光急速飞入过,是之前带队去天极塔的那名震雷宗长老。
他跌跌撞撞, 几乎顾不得喘气,一路飞奔,衣袖被风吹得乱七八糟也顾不上整理。
而后,丹绮看到有一名长老背着背囊急速离开。
紧接着, 又有数位门人同样带着自己所有的家当离开震雷宗。
丹绮再也坐不住,起身飞速赶去城头。
从城头望过去, 她先前看到的那个点渐大,是一个鱼形的……
不对,这是一只巨鲸!
丹绮只在书上见过这种生物的样子,听人说巨鲸都是生活在湘汀州与冰原州中间的无尽海,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巨鲸飞得极快,丹绮很快就看到这只巨鲸的白色骨头与缠绕在外的树根,以及在云雾中偶然显露出来的陆地一角。
鲸背上还有一片陆地。
巨鲸摆尾掀起狂风,之前那些急急忙忙要离开震雷宗的长老被这一道风扫落,从空中坠落。
悠长的鲸鸣在天地间回荡。
“这是什么情况?”
不单单是丹绮,云鹤城中的其他修士也注意到这一幕。
巨鲸来到长山州后就引来注目,巨鲸自顾自地飞行,只要不靠近就没有危险,因此不少修士是把这条巨鲸当做奇观,猜测也许是某个上古大能羽化后遗留下来的秘境。
“该不会是震雷宗不怕死地去挑衅巨鲸吧?”
“很难说啊,震雷宗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贪了……”
丹绮眼也不眨地看着,待看到两道长虹从鲸角处拖曳而来,不知为何心跳加快。
是剑光!
那是剑修御剑飞行拖曳而出的剑光!
她看不清剑上的那个人影,却有预感这上面的人她一定认识。
当初轩紫剑宗有两个剑修跑了出去……
是他们!
他们回来报仇了!
丹绮难以抑制住激动,运气腾飞,跟随上那两道长虹。
巨鲸遮掩阳光,在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
此刻,震雷宗的山门广场处,直到那些提前跑路的长老弟子被扔到地上,还有些不知情的弟子茫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中有谁是服了严天瑞给的丹药才勉强晋级,又有谁在近期被严天瑞找过,许诺可以再为你们提升境界?”贺怀霄问。
三十五年过去,除了新入门的弟子,震雷宗的老人基本上都还记得两人。
此刻看到贺怀霄面无表情持剑站在他们面前,眼中满是惊惧。
——他们还没忘记当初贺怀霄被他们追赶逃亡时有多狼狈!
陈单是听到动静才从急匆匆赶来山门广场的。
“师父……”与陈单一起投靠震雷宗的家族后辈陈嗣霖冲过来拦住他,面色发白,结结巴巴道,“是……是大,不……是贺,贺怀霄……你别去!”
陈单没应声,在站定的角落向贺怀霄望去。
贺怀霄和他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变化不大,除了身高,变化最大的就是手中那把剑。不再是以往最普通的碧光剑,而是一把金红交错的长剑。
一看就不是凡品。
那把剑的剑光很亮,是他此生所见的最耀眼夺目的剑,刺得他眼睛发疼。
贺怀霄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单猛然想起来,前些日子白水迹带着部分弟子去挑战天极塔,没多久,严天瑞也收到传信急匆匆离开。
现在确实是除掉墙头草的大好机会。
陈单露出一个惨笑来。
当初确实是贺石让他走的,他放贺怀霄离开的,但投奔震雷宗苟且偷生,也确确实实是他自己的主意,他不会狡辩。
如果贺怀霄要杀他这个叛徒,他不会反抗。
“嗣霖——”陈单转头过来喊人。
陈嗣霖下意识看向他,这才发现陈单不知何时红了眼眶。
“师父……”陈嗣霖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他听陈单说道:“贺怀霄必然是回来报仇算账的,他若问你,你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本来你就是听命于我,不过是无奈无法违抗长辈的命令罢了,他不会为难你的。”
陈单对陈嗣霖来说,陈单不仅仅是传道授业的师父,还是家族长辈,他没有不敬重不听命的道理。
依照贺怀霄对贺石的感情,他能理解陈嗣霖,不至于对他下死手。
贺怀霄好歹是陈单看着长大的,陈单自认对他还算了解。
陈嗣霖抓着陈单的手不放:“师父同他解释原因,当时师父是迫不得已,若不是你愿意投诚,震雷宗怎么可能放过我们。还有林融,林融更不可能活下来……”
陈单:“林融已经不见很久了。”
陈嗣霖安静下来。
林融失踪后,他也参与过搜寻,没有找到一点痕迹。没有人知道林融去了哪里。
听那些精通阵法的震雷宗弟子说,林融不知道怎么破了震雷宗的护山大阵,阵法水平实在超乎他们的想象。
陈嗣霖还有其他几个弟子和陈单一起转投到震雷宗后依旧继续学剑,对阵法一知半解,往日那些震雷宗的弟子也怕他们在林融面前说漏什么,十分排斥他们。
因此陈嗣霖和陈单对震雷宗内部的事件感知往往要慢一步。
现在震雷宗大难临头,其他早就收到消息的震雷宗长老收拾东西跑路,而陈单陈嗣霖这些人,直到贺怀霄提剑找上门才知道。
最先回来报信的震雷宗长老知道严天瑞已死,还有迟迟未归的白水迹,估计凶多吉少。
震雷宗部分修为迟迟没有增长的门人在多年前,就服用杀过不少修士挖取金丹后炼制出来的丹药,至今是震雷宗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
跟在两人后面的,不止有丹绮,还有好几个闲散修士鬼鬼祟祟凑过来看热闹。
骤然听到贺怀霄这么问,如一声惊雷炸响。
震雷宗内不管是知情的还是不知情的,皆是惊诧。
一个长老站出来,厉声反驳说没有这种丹药,贺怀霄要杀人何必找借口。
“借口?”贺怀霄讽刺一笑,“是不是试试不就知道了?”
话音一落就出剑,定光剑剑身笔挺如直线,向前冲去。
这个长老吃了一惊,赶忙避开。
他其实参与过严天瑞的计划,也知道宗门来了个神秘的渡劫期大能,但是这位大能闭关去了,如今严天瑞一死,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去找这位大能来救场。
他没有像其他长老一样慌慌张张离开,却也不做阻拦。
——震雷宗发展到现在留下来的东西可不少,就算是前些年因为跨州飞船一事大出血,可凭借严天瑞的手段,震雷宗这些年依旧发展得如火如荼。
贺怀霄修炼有成归来找上门又如何,短短三十五年,他一个金丹再怎么逆天也不可能打败一个渡劫期的大能。
他胸有成足,自觉自己能代替严天瑞接下震雷宗。
至于贺怀霄,只要那位渡劫期大能一出来,还不是死人一个。
再想得远一些,就算是广流仙宫那个垂垂老矣的大乘期太上长老出关,也不会是对手。
在此之前,他需要做的就是拖住贺怀霄一段时间,引起那位渡劫期大能的注意,逼迫他出关,而后记得自己立下的汗马功劳,扶持自己成为震雷宗的新掌门。
这名长老怎么说都是伪化神,再加上贺怀霄这一剑只是试探,没有尽全力,反而给了他自信。
正当他正了正衣冠打算继续和贺怀霄废话时,眼角余光看到另一柄银蓝色的剑飞掠而来。
当下再也顾不得说话,他从袖中抽出量天尺挥退,同时闪身避开。
然而还是太慢了,清霜剑擦着他的耳侧飞过,他只能感觉到寒气袭来,银蓝色的剑身微微振动,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落发出极其轻微的啪嗒声。
也许是他听错了,是剑鸣而已。
总之这把剑没有杀了他,一击不中后重新回到顾雪洄手中。
就这样结束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下意识讥笑道:“原来也不过如……”
“陶长老!”
他身旁的人眼睛发直,嘴巴大张,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
陶长老的最后一个字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因为他终于在旁人的提醒下,后知后觉地知道那声啪嗒是什么东西掉落了——
是他的耳朵。
一直没有流血是因为被冰寒的剑气冻住,直到顾雪洄收剑入鞘,剑气消散,他才感觉到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