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叔只想咸鱼by沉木舟
沉木舟  发于:2024年08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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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紫剑宗不收只能筑基的弟子是有理由的。
练气这一阶段在很多修炼之人的眼里是才摸到门槛,能够感受到灵气并将其炼化吸收入体内经脉,和普通人比起来也就是身体强壮些能使用一两个简单的法术。
修炼之人随着修为的加深增长寿命。只有到了筑基,才能突破两百年的寿命,之后的金丹突破五百年寿命,元婴是千年,化神两千年,再之后是五千年的大乘乃至万年的渡劫。
云鹤城在长山州属于中等大小的城池,白天的热闹在天色暗下去后就如潮水般退却。
“就是说很奇怪啊,为什么他们都不点灯呢?”顾雪洄感叹两句,在他的印象里,这样的繁华热闹应该是日夜不歇的。
贺怀霄答:“那是白天的云鹤城,绝大多数城池在晚上,特别是凡人多的城池,都是黑的。”
“为什么是黑的?”顾雪洄问,“他们为什么不点灯?”
贺怀霄:“因为普通的凡人,特别是不太富裕的凡人,晚上是点不起灯的。”
“这样啊。”顾雪洄若有所思。
“小师叔不知道吗?”贺怀霄忽然问。
“不知道,”顾雪洄耸了耸肩,“我第一次走黑的夜路,就是在轩紫剑宗。”
轩紫剑宗晚上甚少点灯,不过那是因为修士夜视能力好,点不点灯都无所谓。
“我这灯笼是掌门看我不适应黑暗,让陈长老给我做的。”
顾雪洄晃了晃手上的灯笼,很是得意地示意贺怀霄:“看!”
随着他的动作,灯笼内烛火荡漾,有点点橙红色的萤火飘飞,一尾大头鱼泡眼、闪着金鳞光的金鱼从灯笼内悠游游曳而出,绚烂巨大的尾鳍缓缓颤动。
这是一个除了照明就没有其他功能的灯笼,只是加了一个小法术,就让顾雪洄新奇不已。
贺怀霄也有这么一盏灯笼,不过那是他小时候有一次过年,陈单给轩紫剑宗门内所有未满十岁的孩子做的。
——中底层的剑修,不能只会使剑,还得多一门手艺。如陈单会简单的炼器,贺石会阵法布局,轩紫剑宗门内的长老再加上邱历坤会炼丹看病,才实现了自给自足。
贺怀霄想了想,还是没说自己也有一盏,以及陈单为什么会做这种对修士来说华而不实的灯笼。
出了云鹤城才能御剑,在此之前,他们都得靠双腿走路。
“小师叔,你之前是怎么出城的?”贺怀霄闷头跟着顾雪洄走,总感觉不太对劲。
顾雪洄:“随便走,朝着城门那个方向就行了,反正城门的位置是不会变的。”
贺怀霄:“……”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生出一个很不妙的猜想。
“啊对了,”顾雪洄忽然想起之前丹绮所说的散修遇害事件,“小贺师侄你记得跟紧我,别走丢了。”
贺怀霄:“……行。”
两人走入一条暗巷。
刚才巷口还有几户人家在门口挂灯笼,到了巷子里,就几乎全黑了,仅有顾雪洄手中灯笼照亮的一隅之地。
“小师叔……”
贺怀霄放慢脚步,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有人在暗中注视着他们一样。
可这里四处都是平房,好些是废弃的旧屋,屋顶破漏,房梁歪斜倒塌,不像是能住人的屋子。
顾雪洄没回话,依旧直直往前走。
一声细弱的犬吠声遥遥传来,一颗枯萎的歪脖子树立在两人前面。
贺怀霄直觉不对,下意识就要运气,旁边陡然伸来一截玉如意打断。
“别动。”
一片绿色新叶从歪脖子树干枯的枝桠上掉落,两人面前旋转飘落。
绿色的新叶边缘锋利,划开夜幕直冲他们而来。
不等顾雪洄出手,贺怀霄背上的碧光剑瞬间出鞘,剑尖抵叶片。
铿铿锵锵,火花四溅。
碧光剑剑芒大盛,剑气凝结于剑尖。
贺怀霄紧握剑柄,轻喝一声,聚力刺入叶片。
脆弱的叶片终究承受不住如此锐利的剑气,叶片沿叶脉龟裂,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叶脉突破叶片如藤蔓疯长,张牙舞爪袭向贺怀霄。
贺怀霄早有准备,在叶脉近身的刹那飞起后退至一丈外。叶脉打不到人收不回去,掀起一地飞沙。
不需要犹豫,贺怀霄再次跃起出剑。
剑芒冲霄,剑气凝成一线劈断叶脉。
“有点东西啊,小贺师侄。”
贺怀霄忍不住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顾雪洄撩起眼皮,玉如意在指尖转了一圈。他到现在才打算出手,贺怀霄断定那棵歪脖子树有异。
“小师叔,你打歪脖子树,我们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顾雪洄手上的玉如意已经飞出,但是没有听从贺怀霄的话打向歪脖子树,反而朝他们身后老屋飞去。
老屋轰然倒塌,内有两个散修身影盘腿相对而坐,身下阵法纹路亮起微弱的白光。
玉如意当头砸下。
两人依旧没动,手上却迅速变化,嘴里念念有词,身下阵法纹路爆发强烈的白光。
“小师叔小心!”
贺怀霄心弦一紧,没想到顾雪洄一出手就找到幕后人,这两个散修利用这个阵法拔高自身实力,明显就是想一击毙命,没打算给来者留生路。
“才筑基而已。”
顾雪洄没把这两个散修放在心上,玉如意一挥,浓重无形的威压将两人压得喘不过气,当即伏地,喷出一口暗红。
“前辈——”一个身影哑声道,“我们无意得罪,今日乃是误会,还请前辈收了神通,听我们解释!”
玉如意往下一压,两人身下的阵法不堪重负,纹路旋转扭曲,触碰到两人喷出的血后化成白烟溃散。
顾雪洄觉得好笑:“两个筑基利用阵法聚成金丹致命一击的误会?”
阵法内的两人对视一眼,气喘吁吁生出绝望,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们的一个朋友就是在云鹤城中被杀的,所谓的城规对实力足够的修士根本起不来约束作用。
巷口传来呼呼的风声,紧接着是尖利的鹤鸣,狂风化为刀刃,压缩暗巷内的空气,光影竟在这一刻出现扭曲。
那两个倒地的散修闷哼一声,彻底直不起身。
贺怀霄也觉得难以呼吸,膝盖承受不住想要软倒。他不愿跪,勉力默念心法维持,还是感觉鼻腔一热,差点受不住要冒血。
顾雪洄依旧站得挺直,收回玉如意伸长递给贺怀霄,下巴一抬示意他扶住。
仅有一点亮光的巷口传来哒哒的脚步声,丹绮一身白衣,黑色领边,上臂至袖肘处饰黑色羽翼,素手一挥,羽翼根根飞起,尖端的羽根密密麻麻对准巷内众人。
“云鹤城中禁止修士私斗!竟然有人胆大包天,视城规为无物!”
丹绮走入巷内,终于完全看清巷子里有什么人:“你……您怎么还没走啊?”

这个问题问得好,贺怀霄也有这个疑惑。
他隐隐有种感觉,如果一开始是自己来带路会不会他们早就出城回到轩紫剑宗了。
看到顾雪洄也在,丹绮心中暗骂一声晦气,面上还是笑吟吟的模样:“劳烦顾长老出手维护云鹤城城规了,不过现在也不早了,两位是还要出城吗?”
强者为尊,顾雪洄表现出远超自己的实力,这让丹绮不得不低头。
而且……
丹绮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当初顾雪洄听到她要去迭会山黑市的时候,有过微妙的停顿,还确认性地问她是否需要混元丹。
是一早就识破了她的真身?
丹绮拧眉。
比起行事无所顾忌的魔修,妖修的日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大多数妖修化形的第一道坎是躲过普通修士的口舌,之后的修炼可以借助物种便利,有些妖修会融入人族里头,学习适宜自己的功法。
所以,顾雪洄是觉得混元丹自己用不了才有此一问。
明明只是一个金丹,看着也是弱冠的少年模样,就有这样的眼力修为。
这就是中州那些顶级的宗门世家才会养出来的天之骄子。
看到丹绮出现,两个散修原本还觉得自己有救了,结果就听丹绮舌头打结,对顾雪洄转了称呼,毕恭毕敬。
……总觉得死到临头没人能救得了他们了。
两个散修面色发白。
他们死去的那个同伴就是即将结丹的筑基大圆满,因为修为高些所以更加傲气,被修为比他低的修士冒犯一下都要报复回去。
暗巷光源有限,能照亮的地方就这么多。两个散修一边是丹绮,另一边是顾雪洄贺怀霄,两人默默对视一眼,感觉自己应该把腰弯得更低最好埋在地里,而不是夹在姿容过盛的三人中间。
两位散修和意外死去的同伴是约好一起来参加镜河秘境的。三人一路结伴来到云鹤城,没想到同伴会莫名惨死,不仅身上的镜河密令被夺去,死法还相当惨烈,丹田空虚,即将成形的金丹被活生生剥走。
他们两人气不过,立誓报仇,才有今日的杀阵。
至于阵法,则是那位死去的散修朋友留下来的遗产,据说他们家也曾有人去往中州拜入天衍宗门下,留下一本阵法书给后人。
天衍宗的阵法在十四州鳌头独占,两个没什么基础的散修对着阵法自行研究学习,也能学会。
看出贺怀霄有兴趣,两人主动递出来给他翻看。
顾雪洄跟着瞄了一眼。
老旧但保存极好的书封面上面印着清晰的墨字,这本阵法书仅供给天衍宗内部弟子学习不得外传,天衍宗有权追究私下偷学者的责任。
贺怀霄轻轻将封面合上还给两人:“这是天衍宗弟子才能学的,我不是其宗门弟子后人,又没有其他交情,不好学这个。”
两人踹踹不安地看向顾雪洄。
如果顾雪洄临时起意仗着修为高想要夺走这本阵法书,他们无法反抗。
这封面印了这个没错,可是长山州距离中州那么远,天衍宗不可能因为他们两个金丹都没有的散修万里追踪,追究他们偷学。
转了转手中的玉如意:顾雪洄道:“这本书里面都是基础阵法,谈不上高深,天衍宗弟子人手一本这个。”
散修:“天衍宗对阵法的运用堪称精妙,除了法宝,甚至在日常穿用将阵法融入其中。这本阵法书里面就介绍了几个可以生活实用的阵法,就算是练气也可以学习刻画。”
丹绮看向顾雪洄。
十四州最大的织造坊云裳坊背后就是天衍宗,云裳坊一件衣服价值不菲,一般散修是舍不得花这个钱的。
顾雪洄莫名:“怎么?你想学?”
丹绮摇头:“这些基础阵法长山州也有,只是个别在布局手法上更方便效果更好,但是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她需要的是阵法只有更高阶级的弟子才能学习到。
这些天衍宗可不会随便这么印发给门下弟子,都是各个峰头长老的绝活。
“你是对的,”顾雪洄难得多说几句,“他们手上的那本都是八百年前的版本了,这种基础阵法再怎么改进也就那样,除尘的阵法不能除魔,聚灵阵法无法做封印用。若是学了差一些的布局手法,以后要改掉就难了。高手布局阵法讲究的就是润物细无声,拙劣的手法有可能就是破局的关键。”
丹绮惊异:“顾长老对阵法也有见解?”
顾雪洄:“没有见解,我除了剑什么都不会。”
现在连剑都使不好了,只能混日子等待时机。
这个所谓的时机是什么,顾雪洄问过自家老祖宗,老祖宗也说不明白。
先天灵体渡劫失败的消息只有几个人知晓,失败了太多次,探查出顾雪洄道心有瑕,连顾家老祖宗都忧心忡忡,去找了隔壁峰头的太上长老商量。
“霏霏渡劫那天就是浩荡峰逆徒入魔爆体而亡的日子,”太上长老长吁短叹,“我要是知道霏霏在渡劫,就让掌门别急着出手了,至少布个阵法结界再抓人。现在好了,浩荡峰逆徒四散逃亡,宗门至宝庚玄镜丢失,还搭上一个先天灵体,什么都没有!”
顾雪洄之前太耀眼了,如果接连失败的消息传出,之前那些之前被他压得喘不过气的天之骄子知道,少不得要报复打压。
这是顾家老祖宗最担心的事,要是因此心境受到影响,顾雪洄可能一辈子都迈不过这一关卡。
“确实是,霏霏不能再渡劫失败了。”太上长老很赞同顾家老祖宗的意见,“最好是低调一段日子,不要那么引人主意了,不然人家来问一句修为境界到哪里,又要难受。”
霏霏是顾雪洄的小名,来源是他刚学说话那会儿口齿不清,经常念错,又因为霏与名字中的雪对应,故而就这么保存下来,看着他的长辈都这么叫他。
既然不好继续修炼,不如出门走走散心,留在宗门容易触景伤情,不时还有其他宗门的弟子自以为是跑来问剑挑战顾雪洄。
即使顾雪洄越一个境界也不虚,这种事还是能避免就避免,距离下次天骄榜的开启时间又渐近,那些来问剑的搞不好是存了打探的心思。
如果不能突破晋级,下一次天骄榜顾雪洄最好还是别参加了。
顾家老祖宗也是这个意思,暂时远离中州是非之地,在外面好好放松一阵子。他卜算过了,顾雪洄的晋升渡劫机缘不在中州。
太上长老觉得顾雪洄渡劫失败自己也有一份责任,既然顾雪洄要出门远行,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送件礼物给顾雪洄,打开私库任由顾雪洄挑选。
不论是只要有一息尚存就能起死回生的丹药,还是防御攻伐拉满的法宝,亦或是其他极品的材料,只要是顾雪洄喜欢都行。
从琳琅满目的各类珍宝面前走过,顾雪洄最终拿起很久以前长山州一个二流宗门小修士递送给太上长老的信物。
这个信物材质平平,就连太上长老也是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有这么一个事。
他当年研究了一套不太成熟的功法,偶遇一个云游到中州的散修,对方从修为到天赋都属于平平无奇,得了太上长老的指点后感激不已,说是会好好修炼。
“后来呢?”顾雪洄问。
“后来就没消息了,”太上长老说,“没有回音大概是放弃了,毕竟我后来觉得这套功法不行,就没有再研究了。”
这个信物一点用都没有,太上长老让顾雪洄另选。
顾雪洄:“就这个吧,我去看看那个修士进境如何,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好,不如就去长山州好了。”
天下十四州,天骄榜就连湘汀州那边的魔修能都留下姓名,唯有长山州的修士在天骄榜不见其名,每次天骄榜开启都只有看热闹的份。
如果不是刻意提起,没人记得还有这个偏僻之地。
“小雪洄你可想好了?机会就这一次。”太上长老不赞同顾雪洄那这个除了钥匙没有其他作用的信物,他的私库内有更好的东西,那才是顾雪洄需要的。
想好了。
顾雪洄不觉得以自己的修为在长山州行走有何难度。
“所以说啊,小贺师侄你要努力修炼才是。”
想起往事,顾雪洄忍不住感慨。
贺怀霄:“……小师叔你同我说这些?”
也不知道是谁整日到处浪荡偷溜出山门,现在居然还反过来教育他要努力。
亲自送两人出城的丹绮没忍住暗中翻了个白眼。
她挥了挥衣袖,城门口灌入一阵狂风,原先飞在半空的羽毛霎时被吹得蜷缩成团,化成点点萤火指路。
“两位慢走。”
贺怀霄回头想要告别,却见她头上红色珠花闪闪,满脸冷漠。
“小师叔等等我!”他快步追上顾雪洄,“你认得路吗?”
“闭嘴,不要瞎说!”
一出云鹤城,顾雪洄手里的玉如意就变换成碧光剑,在黑夜中拖曳出一道明亮的银光弧线。
顾雪洄住在羽台峰这段时间,贺怀霄陆续看过顾雪洄的几次御剑,不得不承认,这位小师叔的御剑术就是比他们的轩紫剑宗传承下来的细腻高超许多。
然后贺怀霄就跟丢了。
贺怀霄:“……”
顾雪洄都不等他的。
穿过山门结界,羽台峰安安静静,顾雪洄的屋子一个人影都没有。
贺怀霄站立在门外,捏着手里的碧光剑剑柄等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应该吸取经验,去验证之前那个可怕的猜想。
贺怀霄再次穿过山门结界,御剑飞往云鹤城。
剑气呼啸,顾雪洄听见声音回头时,飞剑已到跟前。
“小贺师侄你好慢啊,”顾雪洄和他招手,“我等你好久了。”
贺怀霄盯着他的笑脸,嘴角抽了抽:“我也等你好久了。”
顾雪洄浑然不知贺怀霄已经回了轩紫剑宗一趟,收了碧光剑问:“小贺师侄你要不要歇息一番,我看你汗好多。”
轩紫剑宗这御剑术,慢且费力,从云鹤城到轩紫剑宗的路程还没走一半,就把他小贺师侄累得满头是汗。
贺怀霄:“……”简直不想说话。
师祖是从哪里收来的奇葩徒弟?
一张嘴就就能气死人,万事不过心,于修炼上也是能偷懒就偷懒,整日没个正形。
“小贺师侄你不下来吗?”顾雪洄问,“真的不累吗?这种事情不要勉强,每年都有修士因为逞强御剑,最后力竭而死,特别是筑基期的修士。”
心里憋着气,贺怀霄收剑的时候干脆没留力。
剑气逸散,离得最近的顾雪洄最先感知到,手上的玉如意飞出抵住袭来的剑气,抬手没收尚未入鞘的碧光剑。
“小贺师侄是对我有意见?”
碧光剑在顾雪洄指尖抓了一圈,反手一扫,碧光剑倒飞劈向贺怀霄自己。
借力打力,剑气甚至比之前的还要浩瀚精纯,排山倒海般,阴云密布的夜空云层翻涌。
贺怀霄深吸一口气,默念剑诀控制碧光剑。
贺怀霄的碧光剑发出剧烈的剑鸣,受两股灵力拉扯,不断颤抖。
顾雪洄却忽然收力。
霎时间剑气倾泻,破开云层,将贺怀霄从半空中掀落在地,横贯云鹤城外十里梨花。
风吹云散,月出生辉。
梨花瓣瓣层层雪簌簌落下,与月光剑光相互交融。
“小贺师侄什么意思?”玉如意化成碧光剑,顾雪洄一步步走向贺怀霄,“有什么话不能直说吗?”
剑尖轻轻挑起贺怀霄的下巴。
“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好师侄。”

贺怀霄对自己被顾雪洄压着打这一结果并不意外。
筑基大圆满和金丹大圆满之间差了整整一个大境界,不是单纯靠剑法就能弥补的。
更何况对手是顾雪洄这种不知道停留在金丹大圆满多少年的老妖怪,输了也很正常。
泄去力气,贺怀霄头发散落在侧,被顾雪洄用剑尖挑起下巴,只能被迫抬起头来看他。
“小贺师侄,你这差得可有点远,就这样也敢对我出剑?”
贺怀霄的剑里头没有杀意,可是有不满,作为感知灵敏的先天灵体,顾雪洄在一瞬间就感知到了。
更何况……
顾雪洄眯了眯眼睛,贺怀霄对剑气的精准掌控远超出他的想象,刚才两人互相拉扯的时候,贺怀霄竟然能将所有的剑气控制凝练在一定范围内。
筑基期的剑修才刚学会出剑,对剑气的理解基本上是大开大合越多越好,不知道精准控制为何物。
“小师叔大可以去和师尊禀告,我愿认罚。”
贺怀霄没动。
冰凉的剑尖在贺怀霄的喉结上点了点,随即一路向下,猛地一敲他胸上的神藏穴。
“咳咳咳咳……”
贺怀霄瞬间岔气,猛烈咳嗽。
“嗤——”顾雪洄嗤笑一声,收回碧光剑化成玉如意握在手里。
他当然不怕贺怀霄去告状,只是觉得好笑,他和贺怀霄明显就不是很合得来,而自己居然还答应了贺石的请求要为贺怀霄护法金丹天劫。
留在长山州这三年,从贺怀霄出关以来,顾雪洄感觉自己日子没以前好过了,时不时就有人跳出来管他。
——他以前在中州那些长辈从未这么对他管三管四,还是这种不足挂齿的生活小事。
这些日子住在羽台峰,贺怀霄居然还跑来问他,香愈木树汁是否可以不要了。
不要了他喝什么?
贺怀霄说可以喝清水,纯天然的清冽山泉水,无毒无害无污染。
“没意思。”顾雪洄习惯性转起手上的玉如意。
上次贺怀霄深夜去抓他威胁说要去找贺石告状的时候他就没怕过,贺怀霄说一码归一码,给他撑了伞又找了屋子给他住,顾雪洄也愿意回报一缕清气。
至于第二天贺怀霄告不告状,他已经放下了,左右贺石也不会管他,替贺怀霄向贺石说明迟到一事,对顾雪洄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
反而是贺石听说顾雪洄送了贺怀霄一缕清气,很是感激。
他本就没有要和贺怀霄计较的意思,每次看着贺怀霄一本正经来讲道理,一板一眼地说规矩,这样的经历对顾雪洄来说是很新奇的。
奇怪的是,他这样豁达开朗的心性,却偏偏来个道心有瑕,稍有不慎就能生成心魔影响心境。
顾雪洄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在发现另一个先天灵体天生丹田有隙经脉堵塞,这点不解也就放下了。
——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可能这就是绝顶的天赋体质应该受的苦难。
有什么难的,克服就是。
想明白这一点的顾雪洄转向另一个话题:“小贺师侄,我忽然想起另一件很不妙的事。”
“什么?”贺怀霄在原地慢慢运气缓和气息。
顾雪洄换了语气,他就知道他不想继续追究了。
贺怀霄心下也有些懊悔,自己明知顾雪洄就是这么个懒懒散散的性格,却还是止不住冲动。
顾雪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早已回了轩紫剑宗他,甚至还在半路停下来等他。
“小师叔……”
无暇顾忌顾雪洄说的什么,贺怀霄想要先道歉:“我……”
“啊——”顾雪洄长叹一声打断,“小贺师侄不会生气吧?”
“嗯?什么?”贺怀霄生出不好的预感。
顾雪洄拉长声音,慢吞吞道:“好像到宵禁时间了。”
贺怀霄:“……”
“我们还要回去吗?”顾雪洄征求贺怀霄的意见。
按照贺怀霄的正经,肯定是要用令牌穿过山门结界,问题是到了宵禁以后,用令牌穿过山门结界肯定会被贺石知道或是执法长老陈单知道。
这会损害贺怀霄向来规矩守礼的形象。
贺怀霄:“以前小师叔是怎么回去的?”
顾雪洄:“小贺师侄你还是别问了,我感觉你不太会想知道。”
能在宵禁以后不惊动贺石进入山门结界,想来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法术。
贺怀霄问完以后也觉得自己在废话。
顾雪洄:“想来贺掌门已经休息了,这个时候回去肯定会打扰到他,小贺师侄不如将就和我将就一晚上?”
贺怀霄环顾四周:“在这荒郊野外?”
顾雪洄走在前面回头一挑眉:“你怕了?”
怕什么?
要是晚归还打扰到贺石休息,贺怀霄宁愿先和顾雪洄在野外将就一晚上。
“小师叔不怕,我自然也不怕。”贺怀霄跟在顾雪洄后面,边走边整理衣服。
顾雪洄是收了力,剑气锋芒倒泄向别处,不过打在神藏穴的力道顾雪洄可没收多少,贺怀霄摸了摸胸口,感觉还有点痛。
四野寂寥,月下仅有两条影子随风晃荡。
顾雪洄抛起玉如意,待落下后又在手上转了一圈。如此反复把玩。
贺怀霄移开目光,谨慎扫一圈周边,做好随时出剑的准备。
跟在顾雪洄后面第三次绕过同一棵梨树后,贺怀霄抽出碧光剑,将其插在树干上,朝不明所以的顾雪洄说:“小师叔继续走就是。”
顾雪洄在前带路继续走,转了一圈之后,再次看到贺怀霄的碧光剑。
不等顾雪洄说话,贺怀霄先开口:“我确认过了,这梨花林没有阵法,就是普通的林子。”
顾雪洄:“……”
飞身取下碧光剑,贺怀霄说:“还是我来带路吧,小师叔跟着我就是。”
不然他们等到天亮都走不出这梨花林。
梨花林边有个小村庄,两人没有去敲门打扰,而是在村口的老梨树停下。
树下有石桌石椅,光滑洁净,桌边一个小火炉并几只茶碗,里面还有少许冰凉的茶汤,桌上摆着一副残局,上面棋子密密麻麻。
顾雪洄绕着石桌走一圈,在一旁坐下,摸着下巴端详棋局。
贺怀霄瞄了他一眼,在他对面盘腿坐下吐纳。
顾雪洄其实看不懂棋局,不过看黑白棋子错落有致,觉得好玩便想摆弄。
“小师叔,不要乱动别人的东西。”贺怀霄闭着眼,神识外放一直在关注顾雪洄,一发现他想动手,连忙出声提醒。
顾雪洄“嘁”了一声,收回手。
贺怀霄不用睁开眼,就知道顾雪洄什么表情,他认真道:“小师叔,我是不会下棋,可也知道没有每次落子都带着下棋人的思考。一次落错,满盘皆输。小师叔既然精通棋道,想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贺怀霄对他好像有点误解,不过他不讨厌这个误解。
——毕竟顾雪洄看着就是一副精通琴棋书画的风流公子模样。
顾雪洄轻轻哼了一声,很是愉悦地给棋盘加层术法,夜间露水滴落棋盘上会如同落在荷叶般滚落,不沾不湿。
察觉到顾雪洄的动作,贺怀霄放下心神沉浸到修炼中,还不忘督促顾雪洄:“时不我待,当惜分阴。小师叔别玩了,抓紧时间修炼吧。”
顾雪洄答:“修仙路漫漫,难道小贺师侄就只有修炼这件事吗?。”
贺怀霄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世间凡人千万,百年匆匆过,多少权贵散尽家财寻仙问道却终究还是一场空。小师叔步入长生道,寿元无量,这些在你眼中只是凡尘俗事无需过心,自然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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