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府君依言。
“这座云鹤城真的有云鹤守护。”
姜榭手中的折扇啪的一下展开,一只云鹤昂颈长鸣,乘云雾冲出扇面。
谢府君一个激灵,连忙倒退几步。
云鹤径直穿过谢府君的身体,扇翅飞过青石板路石拱桥,一路留下闪闪的星点光痕沿途远去,最后消失在城门处。谢府君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等回神来环顾四周,却再无姜榭的身影。
他抬起头望见护城河中天心月圆,将断了的诗接上。
“明镜高悬心自照,流入青云无尽期。”
“好诗好诗!”
月夜里,风中从耳边拂过,传来郎朗的赞叹笑意。
姜榭卧在云鹤城外的十里梨花林上,底下绵白的梨花做床,他翘着脚仰望同一轮明月。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毕竟这是一座妖修建立的城市,宗门难容。但是我知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些无辜的百姓死在这场未知的浩劫里,如果是你,你也会这么做的吧?”
“顾霏霏——”
“哦对不起,忘记你这家伙除了剑什么都不会,不是我这个号称天衍宗千万年来最具天赋的阵法天才,任何阵法我看一眼就就会,看三眼就能破解!”
姜榭笑着摇扇:“顾霏霏啊顾霏霏,我可是为了你连太上长老都骗了,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他,但是兄弟我都为你做到这份上了,你要是不能在湘汀州搞出点名堂来,以后出去可别说你和我认识啊!”
“我要求不高,你把那些魔修妖修通通杀个落花流水,就算以后东窗事发,我也好交代不是?”
姜榭在离开天衍宗来长山州前, 被夏侯泰叫过去单独谈话过。
根据天衍宗的规定,渡劫期大能可以脱离所属传承,成为整个宗门供养的太上长老。
除了长鲸汀。
长鲸汀在天衍宗内地位特殊, 顾家除了一个老祖宗就剩一个顾雪洄, 人虽少却能打。
夏侯泰的重视不无道理。
顾雪洄不仅仅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还是天衍宗维持天下第一宗的重要门面。
未来天衍宗的剑修传承能不能继续压在兴阳派, 压在十四州所有剑修之上, 就要看顾雪洄了。
夏侯泰是昭灵殿一脉出来的,即使晋升了太上长老可以不再管事, 还是放不下小辈。
“霏霏这些年是和你有联系吧?”夏侯泰语气笃定。
“只有十年前收过一封他在长山州云鹤城的信, 说是他在一个小门派留下来做长老,之后再没有收到其他消息。”
这个时候撒谎没有用, 姜榭选择实话实说,但是只说一半。
夏侯泰叹气:“老顾这一手我看着好像不太行, 你要是去了长山州顺便去看看那孩子,要是还没什么突破就把人带回来吧。”
姜榭自然遵命。
天衍宗什么没有, 何至于要让顾雪洄去那种穷乡僻壤?
姜榭没觉得夏侯泰的想法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是顾雪洄压根就不在长山州,他可能交不了差。
不过湘汀州也没什么不好的,姜榭漫不经心地想着,夏侯太上长老就是想太多关心则乱, 人家顾氏老祖宗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必然是备了后手保证顾雪洄的安全。顾雪洄不管去到十四州哪里,只要能突破,就不虚此行。
当然啦, 姜榭还有一点点自己的小私心,作为公认的天衍宗掌门继任者, 自然是希望宗门越来越好。
天下皆知天衍宗不容妖魔,苛刻到连收徒都不允许弟子血脉有异,不允许弟子在修道陷入困境后转而修魔。
姜榭抬眼觑着高坐顶上的夏侯泰,这位太上长老就是态度最坚决的,若是让他知道顾雪洄在湘汀州,肯定会立即下令让顾雪洄回来。
姜榭不觉得长鲸汀那位顾氏老祖宗会不知道顾雪洄在湘汀州,既然隐而不报,就说明那位认为是没问题的。
所以,姜榭选择一起帮着隐瞒夏侯泰。
只要顾雪洄能顺利突破,这些都不是事。
至于讨人厌的震雷宗,姜榭眯了眯眼,打量着眼前的山门,合上折扇往前一划,悄无声息穿过护山大阵。
长山州第一的阵法宗门?
雕虫小技!
护山大阵内的震雷宗灵气聚集,远比外面更丰沛。
姜榭如入无人之境,背着手慢悠悠走着。
不能暴露自己,不能杀了震雷宗弟子解恨,姜榭只能琢磨着给震雷宗找些小麻烦。
但是这样就太小气了,上不得台面,有损他这个天下第一宗门天衍宗未来掌门人的尊严,不符合他的大格局。
震雷宗除了严天瑞,还有个长老是真正的化神,姜榭没有自大到觉得对方会蠢笨至极察觉不到他的气息,虽然严天瑞这个化神是铁定打不过他的,不过还是稳妥点好。
他是来神不知鬼不觉找事为兄弟找回场子的,又不是来引起两个宗门纷争的。
姜榭就在外圈晃悠,远远瞧着震雷宗弟子修炼或是干活做其他事。
林融不去参加新秀大会,还把状告到严天瑞那里,这让白水迹很是不快。
这个半路从轩紫剑宗转来震雷宗的小师弟,以前还和白水迹有过恩怨,没想到一颗清洗记忆的丹药就让一切一笔勾销,还让严天瑞越来越重视。
未来震雷宗是不是也要交给林融?
白水迹胸膛起伏,生出愤恨。
林融告完状就拍拍屁股跑了,说是回老家,前几日才回来,回来后时时捧着书本专研,还不时提问,一副勤恳好学的样子。
不仅仅是严天瑞,震雷宗其他长老对林融也很是喜欢。
照这样下去,将来震雷宗还有他的立足之地?!
如果林融能消失就好了,亦或者是让严天瑞对林融生出戒心,疏远他。
白水迹想来想去,还是得从轩紫剑宗下手——这是严天瑞最怕的事。
最近新秀大会,严天瑞下令不许门下弟子参加,然而还是有不少小弟子对这场盛事十分关注,私下里会偷偷讨论。
白水迹手一抬,原本坐在角落翻书的卢秋心一下子被他揪着领子抓起来。
“喂,我说你是不是哑巴?”
卢秋心拧着眉毛不答。
她和白水迹向来不对付,时常是白水迹来找她的不痛快,她是不想太引人注目的,再加上现在震雷宗还有个林融,即使修为提升上来,她对白水迹还是以忍让诸多。
“你是不是不知道,震雷宗这么多年还留着你这个前任掌门之女是为什么。”
当然知道。
成王败寇,严天瑞留着她,除了能拉拢人心,让其他长老不至于生出唇亡齿寒卸磨杀驴之感,还有就是怕把她赶出去后名声不好听。
虽然卢秋心觉得现在严天瑞名声也不好听,连带着把整个震雷宗的名声都搞臭了。可人家自我感觉良好,她也不会没脑子冲到一个化神面前指着人家的鼻子骂。
她是震雷宗的边缘人,众人忽视不愿给她太好的修炼资源,却也不会太过分。
卢秋心觉得挺好的,等哪天她修炼有成……
“你将来可是要和我结契做道侣的,等到我元婴之后我们就举办结契典礼。而你居然还不懂得趁早讨好我,免得我哪天给你难堪,整日对我冷言冷语,不给我……”
“啪——”
卢秋心给了白水迹响亮的一巴掌。
“你在胡说什么?”卢秋心不可置信地瞪眼,不相信自己未来就这么定了。
严天瑞既然留着卢秋心收拢人心,自然不会让她翅膀长硬后飞走。
未来震雷宗掌门夫人的位置非她莫属。
从前没有林融,白水迹接任震雷宗掌门是板上钉钉的,他是看不惯卢秋心,觉得这个女人配不上他,自然小动作极多。
现在,白水迹的地位岌岌可危,这个从前他看不上的女人本就对他态度冷淡,更不可能转头支持他。
而且更要命的是,林融早前还因为她对白水迹胡克关有过争斗,这成了震雷宗对轩紫剑宗动手的借口。
白水迹不信卢秋心的内心不是偏向林融的,别以为他不知道,林融刚成为严天瑞弟子那段时间,卢秋心总是暗中打量林融,装作不经意的偶遇。
白水迹终于有了危机感。
“你也不想继续嫁给我吧?”白水迹压低声音,“巧了,我也没看上你,不如我给你指条明路,你脱离震雷宗,我也能轻松。如何?”
白水迹会忽然转了性子这么好心?
不过不可否认,白水迹这一消息确实给卢秋心带来巨大的冲击,让她如坐针毡,不想继续留在震雷宗。
越想越恶心!
“新秀大会除了是广流仙宫检验门下从西极州历练回来的弟子,还有心再招揽一批优秀散修。广流仙宫的目标是二十五年后的中州天骄榜,他们想要更多的好苗子,如果能加入,各种修炼资源肯定是不缺的。”
白水迹语速极快,告知卢秋心,如果她想脱离震雷宗,就要加入另一个更加强势,还能和震雷宗对阵的宗门。
在长山州,除了广流仙宫不做二选。
但是护山大阵已经封闭了,严天瑞不许其他弟子出入参加。
“所以,你要自己想办法出去,”白水迹哼道,“反正破坏护山大阵这件事我是不可能帮你的,我看林融这小子这些日子不是炼丹就是研究阵法,你和他不是还有点关系么,不如去找他。”
很低劣很直接的手法。
但是卢秋心不得不承认很有用。
她接触不到震雷宗更高深的阵法图谱,如果想要偷偷出去,必然要破坏护山大阵。
反正只要她能顺利出去,就算是没能进入广流仙宫,哪怕离开长山州也是极好的。
原本林融就是想要卢秋心离开震雷宗,只是这些日子任闲状态不好,严天瑞又下令封闭了山门,他本来就在发愁如何破开护山大阵,如今听卢秋心来找他商量结契道侣一事,更是觉得不妙。
姜榭抱着双手看完全程,只觉得好笑。
震雷宗看起来真的要完了,都不用他出手内里就开始互相争斗。
他默不作声隐藏在暗处,看着林融带着卢秋心乱七八糟地做着各种试验,琢磨着要不要帮一手,顺手让这个护山大阵漏风,把锅推给林融,让双方的矛盾更加尖锐。
林融手上拿着一本阵法书,这是他最近从严天瑞那里新得的。里面的阵法有很多创新改变,与之前他学的有些区别,而且内里还有很多观点很有意思,每次钻研都能有新收获。
林融对照着阵法书划下刻痕,道:“我觉得这个破阵法可以让你出去不被人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会卡住失败。”
随着阵法刻痕画完,虚空闪现出天衍宗常用的阵法印记。
这个印记严格来说并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单纯的标记,表明这是天衍宗研究出来的,其他散修宗门若是敢偷学乱用,就要被天衍宗追究。
林融苦恼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搞不懂是为什么,这个奇怪的印记明明一点用都没有,但是每次都会浮现,我重复做了很多次都没能去掉。”
林融担心这串印记是震雷宗独有的法门,会被严天瑞发现问题。
姜榭看着那串阵法印记,扯了扯唇角,却不是在笑。
很好,看来震雷宗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天衍宗的阵法炼器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这一点就算是兴阳派也否认不了。
身为天衍宗上上下下公认的阵法天赋第一,最被看好的未来掌门,姜榭的阵法造诣只高不低。
就是姜榭狂放地说他没有他破不了的阵法, 也没有人会怀疑。
震雷宗精心布置的护山大阵在姜榭眼里若无物, 来去自如根本阻挡不了他。
震雷宗的人也想不到,会有来自中州的化神闲得无聊, 极有耐心在暗中观察他们。
于云鹤城与震雷宗之间来往, 即使姜榭做得再隐蔽,还是会引起一个人的注意。
丹绮谨慎地和姜榭保持一定距离, 恭敬一礼做自我介绍。
眼前这个年轻人她看不出具体修为, 站在那里就是清风明月,丰神俊朗, 即使不说话不做任何动作,也能成为人群焦点。
这样的气度她曾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可以肯定的是,这两人她都惹不起。
“原来你就是云鹤城真正的城主, ”姜榭笑着展开折扇,看出丹绮的戒备,“幸会幸会,在下姜榭,中州人士, 来此会旧友,不知丹绮姑娘见过他没有。”
——中州。
丹绮的预感果然没有错。
轩紫剑宗覆灭后,丹绮就一直在关注后续动向,断断续续探听到贺怀霄和顾雪洄上了跨州飞船, 之后就是震惊整个长山州的跨州飞船坠毁。
再之后,丹绮就不知道相关消息了, 只能知道后来有个管事死里逃生,从湘汀州回到中州指责震雷宗需要承担大部分责任。
顾雪洄渺无音讯后,丹绮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总有人会来为顾雪洄讨回公道。
“我想你好像误会了,”姜榭捧着茶杯慢悠悠呷了一口,感觉味道一般后放下,“就算震雷宗不能留,那也不是现在就该死。”
他一个人要搞死整个震雷宗当然可以,但让他们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未免太便宜了。
而且他不能在这里暴露身份,同时姜榭也相信,这个仇顾雪洄更愿意自己来报,无需他人代劳。
丹绮懵懵懂懂,她一直以为顾雪洄是兴阳派的内门弟子,自然也把姜榭归类为他交情好的同门。
以兴阳派的实力,要搞死一个偏远小州的小门派,还有这么多顾虑?
姜榭面上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寒:“这不是你该管的事,你只要告诉我,震雷宗那个林融是什么来头。”
震雷宗如何得到天衍宗的阵法传承这件事非同小可,但这天衍宗的声誉地位和传承根基,姜榭不得不重视。
除此之外,他还注意到,震雷宗独独一个林融的吐纳法最为特殊——与长鲸汀所传承的吐纳法如出一辙。
既然震雷宗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姜榭更要让震雷宗万劫不复,再也不会留下任何东西。
林融和顾雪洄的渊源丹绮自然是清楚的,这些年震雷宗宗门内的知情人,从长老到弟子更是都做了警告交代,不允许他们向林融透漏半点关于轩紫剑宗的事情。
至于丹绮,震雷宗没有来找过,但只要减少林融在人前露面,慢慢的自然没有人记得轩紫剑宗还有个叫林融的弟子。
只要待到时机成熟,林融以震雷宗先天灵体出名,人们提起自然而然会在他前面冠上震雷宗之名。
姜榭对震雷宗这些算计没太大兴趣,只觉得可笑:“自欺欺人,难道真的以为自己能算无遗漏?”
丹绮诺诺,不敢发表意见。
幸好有了跨州飞船坠毁,震雷宗损失不少,不然以震雷宗的发展,云鹤城迟早要被吞并纳入囊中。
不过随着新秀大会的开启,震雷宗显然也有了危机感——广流仙宫越强,震雷宗的处境就会越发艰难,他们必须有能与广流仙宫抗衡的力量。
十年前震雷宗就小动作不断,想要插手云鹤城,十年后更不会就这么放弃。
姜榭笑笑:“按理来说,我不会相信外面任何一个妖修魔修的话,你虽然说了很多,但真假我一个外来的很难去考证。”
丹绮心下一咯噔。
她承认她是有些私心的,就算是姜榭不能灭了震雷宗,给他们找些麻烦对她也好。
“你说得很对,这震雷宗的某些行事怎么看都比你这正儿八经的妖修还邪门,可惜没有证据,抓不到什么把柄,也只能这样。”
姜榭话锋一转:“不过,我不介意给他们找点小麻烦,让他们内里更乱一些,也算是对你的答谢。”
林融和卢秋心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这个符文印记到底是什么意思,反复确定这个印记对破阵没有影响才开始行动。
同一时刻,姜榭捏着折扇在护山大阵的某处点了点。
震雷宗内,白水迹趴在地上,四肢着地一动不动,察觉到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这才满意地爬起来。
护山大阵破开,目送卢秋心平安离去,林融转身返回。
卢秋心的失踪震雷宗过了六天才发现。
上上下下寻找一通,发现她往常住的洞府已人去楼空,连池塘栽种的睡莲也枯萎得只剩两三支残叶。
严天瑞大发雷霆,检查过护山大阵却又找不到破绽,想不通卢秋心是如何出去的。
“小师弟怎么说?”白水迹直接点名,“你最近不是借了相关的阵法书么,卢秋心没去找你要?”
“她找我要这个做什么?”林融奇怪,“我这些日子都在丹炉房里,忙得昏天暗地的。”
这一点不少震雷宗弟子都能作证。
“林师兄这几天可认真了,到哪里都抱着书,反复被丹方。”
“对啊对啊,无论我什么时候去丹炉房,林师兄总是在那里。”
白水迹眉头一皱:“既然你这几天主修丹药,借阵法书做什么,你借走了,其他有需要的弟子怎么办?”
林融微微一笑:“白师兄说得对,我既然借了书就要好好学,我马上就找地方练习。”
两个弟子之间的矛盾严天瑞心知肚明,他挥手让人安静下来:“吵什么,那丫头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了,走就走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的是她是怎么破开护山大阵的。”
白水迹:“所以才要问小师弟呢,卢秋心所学不足以破开护山大阵,倒是小师弟手里的阵法书……”
林融:“怪我没有及时翻阅学完交给白师兄,导致上一次学堂考核,卢师姐的成绩排名还在白师兄之上。”
“你!”白水迹瞪眼。
林融毫不客气呲牙:“白师兄没有证据可不要乱说。”
卢秋心的阵法天赋确实不错,要说是自学尝试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算是严天瑞亲自出手,要破开护山大阵也需要不少时间,林融有其他人作证,剩下的一些没有认证的零碎时间,完全不够。
严天瑞和白水迹完全想不到护山大阵早就被姜榭做了手脚,林融和卢秋心才能在几个呼吸间就破开,还以为是自己的破阵之法有用。
白水迹嘟嘟囔囔:“你和卢秋心怎么也算得上生死之交,搞不好私底下就眉来眼去郎情妾意,你会帮她理所当然。”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林融冷着脸,“白师兄慎言,我和卢师姐之间清清白白,仅有同门之谊,如今她人不见了,你不担心她是否遇到了危险,反而在这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
他顿了顿:“你是怎么确定卢师姐一定是破开护山大阵离开宗门的呢?”
此言一出,严天瑞立刻反应过来。
卢秋心失踪,林融等其他弟子的第一猜测,都是卢秋心躲在宗门哪个角落,而不是觉得她会破开护山阵法一走了之。
再说,卢秋心在震雷宗呆得……就算谈不上特别好,但好歹该给的都给了,她有什么理由需要急急忙忙离开呢?
而且——
严天瑞脸色一变,白水迹不提他还想不起来,林融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和卢秋心在宗门内的交往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就是最普通的同门,唯一的一次算得上过命交情,是林融失忆前。
白水迹竟然把这件事当着林融的面说出来!
幸好林融更偏向后面的内容,觉得白水迹是在泼脏水没细想。
纵然如此,严天瑞对白水迹还是相当恼火:“够了!整天找你小师弟的麻烦,有这功夫好不如好好去修炼!”
白水迹悻悻闭嘴。
震雷宗的阵法如今多半受天衍宗的影响,严天瑞怎么想不到会有一个正统出身的阵法大师在背后帮林融,因此过后不管怎么检查,整个护山大阵就是没有异常。
他最后只好归结为卢秋心另有办法,亦或者是,上一任掌门给这个独女留了一条后路。
随着新秀大会如火如荼地开展,就算严天瑞不许门下弟子出门去参加,震雷宗内部还是人心浮动,不少小弟子按讷不住八卦各种消息。
“排名前十大半都是广流仙宫的弟子,特别是姚采麓和宋意,未尝一败!”
“姚采麓真的猛,他到现在那把剑还没出鞘,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让他出鞘。”
“他的血渊剑早就出鞘了,十年前的招募会,那个贺……”
说话的人忽然停下,看向林融。
林融听得津津有味:“什么时候出鞘的?怎么不说了?”
“没,没什么,”原本唾沫横飞的小弟子声音渐低。
“不就是一个贺怀霄么,有什么说不得?”严天瑞盯着林融,见他面色如常,继续说起贺怀霄以前的战绩。
贺怀霄在镜河试炼压过姚采麓拿了第一林融是知道的,云上城两人真刀实枪地比试反而不清楚,闻言杏眼明亮满是敬佩:“这个剑修这么厉害,不知道这次新秀大会还会不会出现,他会加入广流仙宫吗?”
严天瑞:“不会。”
林融顺着他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死了。”严天瑞冷冷道。
林融怔住:“不……不可能吧,他不是很厉害吗?”
“再厉害也不过是个金丹,在元婴化神面前都算不得什么,”严天瑞继续道,“所以为师才要你尽快突破撑起宗门,免得像贺怀霄一样。”
“……是,师尊说得是。”林融低头,心神恍惚。
贺怀霄自从跨州飞船事故后流落到湘汀州,至于之后的动向,是随兴义和那位唐亮管事去了中州,还是继续留在中州,是遇到了什么人去过哪些历练冒险,是否还活着,林融一概不知。
“这个新秀大会也就这样,你们不必过多关注长他人志气,广流仙宫那点东西算什么,”严天瑞道,“你们且看着,广流仙宫为了一个天骄榜忙前忙后,二十五年后就会发现自己是白干!”
以往长山州又不是没有人去过中州参加天骄榜,然而都是铩羽而归。震雷宗现在要做的,就是低调蛰伏,尽快提升门下弟子的修为。
“比起这什么新秀大会,我更想你们去参加天极塔挑战,这才是真正的扬名长山州。”
严天瑞大力拍拍林融的肩膀:“为师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林融乖巧点头应下,衣背濡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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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师兄,我先走了,你也不要太晚了。”
“是啊林师兄,你已经是最努力的那个了,不要太拼命才是。”
“掌门估计也就那么一说说,你看看白师兄每天还是照旧,哪有什么加练……”
丹炉房内其他人收拾完东西离开,和林融打着招呼让他早点回去。
“没关系的,师尊也是为了我好,”林融温和笑着,“你们先走吧。”
他盯着丹炉火候,在心里计算丹药的最佳出炉时间。
丹炉火通红映着他的脸,林融陷入沉思,近来严天瑞多次在他面前提起贺怀霄,语气似有深意。
从袖里掏出一颗清心丹药咽下,林融闭上眼睛呼吸吐纳,灵气在筋脉内游走,神魂畅快,却还是半点想不起以前的事。
“想不起就算了,没有必要一定要去想起来。”
任闲的声音忽然响起。
林融一个激灵,睁开眼果然看到任闲。
“任大哥!”林融大惊,“你……你怎么在这里?”
他顾不得自己了,急急忙忙问有没有人看到他,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任闲一一作答,无奈道:“我没事,都说了震雷宗这个护山大阵不行,我就是在天衍宗只学了点皮毛,破开还是相当容易的,不会有人发现的。”
任闲来此本是打算带着卢秋心出去的,上次林融就同他说过了。没想到后来林融自己破开护山大阵,卢秋心一走震雷宗内外戒备,林融不好再传消息给任闲。
来都来了,林融正好把新鲜出炉的丹药给任闲。
这些日子他又查了不少典籍做了试验,想要在离开长山州前把任闲治好。
“你不用那么着急,我是化神不了,可和真正的化神对打,我也不是没胜算。”任闲与他一起走出丹炉房。
林融打算把任闲带到卢秋心之前的洞府,那里偏僻,而且因为知道卢秋心不会再回来,所以那里基本不会有人再去了。
不管怎么说,任闲能来林融还是很高兴的,这些日子的烦闷和怀疑终于有了诉说对象。
他其实知道严天瑞一时半会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是有人陪着总会安心很多。
任闲道:“别慌,大不了我就在这儿住下了,哪天带着你杀了严天瑞离开这里,我们就去——”
他忽然停住,黑金长棍骤然飞向两人身侧的一棵树。
“这叫什么,意外收获?”
一直守在暗处观察震雷宗众人的姜榭摇扇走出:“任闲,别来无恙啊。”
第103章
在天衍宗只有长鲸汀是例外, 可以超然物外不管宗门其他杂事,其他六大传则以昭灵殿为首,与其他传承互相合作往来。
比起顾雪洄的半生不熟两眼一抹黑, 姜榭对其他传承的弟子主事人那是时常往来, 如数家珍。
“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姜榭摇着扇子打量任闲, “把自己搞成这副衰样, 我差点没认出你来。”
林融警惕地瞪圆眼,手指不由自主抓紧任闲, 双脚微微向外调转方向, 做好跑路的准备。
他不知道这位突然出现的男人是哪位,但好歹这里也是震雷宗的地盘, 严天瑞肯定不会放任外人就这么所以闯进来。
任闲按了按林融的手,手指在他的掌心划了划, 示意他不用那么紧张。
姜榭是暗中潜入,没有立即动手, 说明没有那么危险。
当然,以姜榭的实力,任闲估摸着,就算他要动手,他们两人也跑不掉。
不如镇定下来好好周旋一番。
“庚玄镜交出来, 人我可以放过。”姜榭很直接,展扇挡住两人,“庚玄镜不能流落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