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融撩起杏眼,面色冰冷。
贺怀霄早就和他说过,云鹤城中禁止修士私斗,不允许在凡人面前使用法术。因此震雷宗想要搞砸年轻道姑的生意,只能使用凡人手段。
年轻道姑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的东西,才伸出手,顶上就有一只脚压下来。
幸而她反应快及时收手,不然这一脚下来,依照他们的恩怨,断骨都算是轻的。
白水迹踢开脚下的铜钱:“私自出来摆摊卖弄,小师妹胆子可真大,你放心,回头我肯定会如实向执法长老禀告,小师妹记得去领罚。”
“我不是你们的小师妹,”年轻道姑站直,纠正道,“严掌门不是我的师父。”
她停了停:“我能出来自然是请示过长老的,非私自开坛算卦,两位同门无理取闹砸了我的摊子。你们放心,我也会如实禀告。”
白水迹冷笑,不用他开口说话,他的狗腿胡克关就先上了。
“卢秋心你别不识好歹,我们这也是为你好,马上就要金丹了吧你,不好好待在门内修炼,整天往外面跑做什么?”
原来这个年轻道姑就震雷宗的卢秋心,正好在镜河试炼中排名第十。
林融不由得多看她几眼。
他认识的女修不多,但个个姿容绝佳,唯有卢秋心,说好听点是清秀自然,但整体五官相貌确实过于普通了。
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卢秋心瞄了眼胡克关:“几天不见,你这修为提升得真快,又是灌了多少灵丹下去?”
胡克关笑意更深:“你是不是羡慕嫉妒?恨不得自己也有这么多丹药顺利结丹?我昨天还是练气,今天就是筑基,再多吃两颗药,我明天就结丹赶上你。”
“不会,”卢秋心平淡道,“结草之固,一把火就没了。”
“你!”
胡克关想也不想,挥出一掌向卢秋心袭来。
轩紫剑宗内师兄弟向来和和气气有商有量,林融何曾见过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
即使和自己无关,也清楚胡克关不可能在云鹤城内用法术和卢秋心打斗,林融还是忍不住为卢秋心捏一口气。
胡克关这一掌与凡人武夫无异,卢秋心要躲过并不难,难的是旁边看似袖手旁观其实才是领头的白水迹。
胡克关一掌过来打不到,白水迹跟着再出一拳。
金丹期的白水迹体魄是在场所有人最好的,再加上卢秋心本就是以一敌多,即使没有涉及任何法术的打斗,她仍然应对困难。
感念卢秋心没有直接和林氏夫妇暴露自己,林融转动碧光剑为卢秋心挡下这一拳。
“小美人,你这都不走,是想多管闲事?”称呼是这么称呼,白水迹可没有任何怜香惜玉的想法。
他们震雷宗收拾自家弟子,轩紫剑宗来凑什么热闹!
两个宗门不和已久,更何况震雷宗暗地里筹谋这么久,一直野心勃勃想要吞并轩紫剑宗所在的东侧山脉。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白水迹直白道:“既然你想插手我们震雷宗的内门事务,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事后就是贺掌门想要理论,你们也是没理的。”
林融哼一声,碧光剑正要出鞘,就听卢秋心说:“你走吧,别管闲事。”
“你——”林融瞪眼,这人怎么这样?
卢秋心自顾自摆好架势:“要打就打,再拖下去云鹤城城主到来,可就没得打了。”
听了卢秋心的话,胡克关反而生出犹豫。
云鹤城丹绮的威名可不是假的,就算搬出震雷宗的名头不一定好用。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瞬间,白水迹却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和卢秋心开打。
他才不怕!
他是震雷宗掌门严天瑞的大弟子,现在的门内金丹第一,即使出了震雷宗和外人比也不差。
吸力沉声砸出一拳,指节电光缭绕。
卢秋心瞳孔一缩,白水迹竟然真的敢!
她没有使用任何法术抵挡,只能任由白水迹一拳砸下,脑袋发懵被拎起。
“你当我会怕会输?”白水迹冷笑,他没有留情,一拳又一拳砸下。
严天瑞即将化神,他在云鹤城使用法术打斗又如何,丹绮她敢上震雷宗理论吗?!
“你放开卢姐姐!”
林融管不了那么多了,再任由白水迹打下去,卢秋心必死!
“你们轩紫剑宗可真多事!”
白水迹手一挥,一道雷符释放。
镜河试炼如果不是贺怀霄突然杀出来,他现在应该就在前十,哪里还有卢秋心的份!
想起镜河试炼的憋屈,白水迹就一阵火大:“你们不会早就和这丫头串通好要帮她吧?”
“我们不认识……”
卢秋心早已奄奄一息,听到白水迹的胡乱猜测,还是出声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这下可完全戳中了白水迹的痛处。
从镜河试炼出来后,震雷宗长老询问白水迹如何落败,问起在他出来的这一瞬间,卢秋心为何令牌突然增多。
卢秋心是上任震雷宗掌门之女,没有拜师却算是震雷宗的一员,与宗门内其他人,特别是如今掌门一脉格格不入。
在长老询问的电光火石间,白水迹意识到,比起宗门内斗被卢秋心击败,还是被邻居宗门同代的贺怀霄打败更丢人,不如就此沉默,让宗门里的长老误会卢秋心。
反正卢秋心是单独行动,震雷宗其他进入秘境的弟子都不会帮她作证。
即使卢秋心是完全的无辜,靠自己拿了试炼的第十名,出来后依然要面对宗门内的各轮诘问,是否有因为被名次奖励薰红了眼对同门出手。
卢秋心百口莫辩。
白水迹很清楚,自己和卢秋心之间的仇怨已经无法调解。
如果……如果卢秋心在这里死掉……
白水迹越想越兴奋,出拳的速度越快,力气越大,打得卢秋心口鼻冒血。
这个时候即使她想要调动灵力抵抗,也很难了。
白水迹一拳正正好砸在她的丹田上,让她的内息经脉都运行不畅。
拔出碧光剑,林融一剑挥开想要阻拦他的胡克关,剑尖调转,指向白水迹。
“放开她!”
他没有太多的犹豫,用尽全力出剑。
剑气飒然而至,剑尖刺入白水迹右肩。
已经金丹的白水迹就这么被练气八层的林融伤到了!
后知后觉自己中剑的白水迹转过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这怎么可能,林融在他眼中与凡人无异,打他犹如飞蛾扑火有去无回。
然而不仅仅是这一剑结结实实刺入他的肩膀,林融这一剑的剑气甚至可以说是极为凌厉,在他体内席卷!
迫使白水迹松开对准卢秋心的拳头。
“搞什么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胆子真大,是觉得我丹绮不行了吗?”
丹绮终于到来。
虽然凡人早在他们开打之前察觉不妙自觉避开,还是让她火大。
有一个在暗处一直抓不到的凶手就已经让她很恼火了,没想到明面上竟然还有人不怕死挑衅!
“谁先动的手?!”
丹绮喝声,手心风刃聚集,衣袖上饰有的黑色羽翼冷光闪烁,头发无风自动,巨大的黑白羽翼虚影在她身后展开。
卢秋心都快没气了,自然不可能回答。
胡克关抖着身子,视线不自觉看向白水迹,却见白水迹也白着脸,强硬表示自己是震雷宗掌门的弟子,丹绮不能私自处理他,需得严天瑞的同意。
还有,话音一转,白水迹指向林融:“是他先动的手!轩紫剑宗弟子在云鹤城因为私怨对我们震雷宗动手!我和我小师妹的身上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不仅仅是林融,胡克关也呆住了。
真不愧是他们震雷宗的掌门首徒啊!
这颠倒……啊不,随机应变的能力,是他修炼八百年也赶不上的。
“你在胡说什么!”林融气血翻涌,“我是对你动了手,但卢姐姐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我为什么要打我家小师妹呢?”白水迹反问,“无缘无故我何必对我家小师妹下狠手?”
林融环顾场上。
这里只有他一个轩紫剑宗弟子,确实就如白水迹所说的,两个宗门的恩怨促使他们私斗的可能性更高,而他是好斗的剑修,之前他们还在秘境内就有过争斗,打起来是自然而然的事。
“我没有!”林融握紧碧光剑,“我不会对同门出手,我也不会无故触犯城规,我只是为了救她。”
丹绮扬了扬手:“我不管,触犯城规就要挨罚,这些话你可以留给你师门说,在我这里行不通。”
“他师门在这里。”
天际留存最后一线白光,顾雪洄带着贺怀霄走来。
“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是他小师叔。”
顾雪洄对着丹绮道:“我来负责处理,如果是轩紫剑宗有错,我不会包庇。同样的,也希望丹绮城主不要偏听偏信,秉公执法。”
“毕竟……”顾雪洄扫一眼半死不活的白水迹,“金丹和两个筑基被一个练气击败,是你们太弱震雷宗太水,还是真的如我轩紫剑宗弟子所说的——”
“你们同门自相残杀?”
无需顾雪洄多言, 丹绮长袖一扬,尖利的鹤羽对准白水迹和胡克关。
“你们同门互殴我管不着,只要在云鹤城动手就要承担后果。”
鹤羽钉入两人的眉心, 痛楚让两人面色煞白。
“至于轩紫剑宗这边——”丹绮转身看向顾雪洄, 有些发怵。
顾雪洄:“他也在云鹤城动手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丹绮干笑:“刚才是我冤枉了轩紫剑宗, 仔细说起来我也有错。”
顾雪洄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这样算起来, 就是我们轩紫剑宗仗义执言反被倒打一耙了?”
手上的玉如意头部对准震雷宗两人:“被人冤枉要点赔偿,不过分吧?”
这个时候就算是心里有意见也不能表现出来, 顾雪洄明摆着就来给林融撑腰的。
白水迹强撑着道:“你又不能杀了我们, 不如速速把我们放回去,既然是误会一场, 我们震雷宗也不会追究。”
“误会?”顾雪洄话音一落,玉如意扬起, 将才勉强站起的两人掀翻。
“不好意思哦,一时气急冲动了, 这也是误会。”
顾雪洄的语气慢慢悠悠,但在场的任谁都能听出他是故意的。
“你……”输人不能输阵,胡克关还有心想说几句,就感觉自己的衣角被白水迹扯了扯。
“???”
胡克关转过头,白水迹正对着他使眼色, 衣袖抖了抖,掉出好几样东西。
“……”
还得是他们震雷宗的大师兄转进如风。
实际上,顾雪洄压根就不在乎震雷宗能拿出什么东西来赔偿,因为他一样都看不上。
偏偏就是因为他不表态, 让震雷宗两人心里没底,居然不断地掏东西出来, 直接把袖里乾坤的倒干净。
贺怀霄算是开了眼了。
看两人实在没有了,顾雪洄这才挥手放人,留下一个没多少气的卢秋心不管。
“也是个可怜的。”丹绮是知道震雷宗内部那些破烂事的,不过这不妨碍她如法炮制,给卢秋心的眉心钉入鹤羽。
等她做完,顾雪洄盯着卢秋心看了会儿,从震雷宗两人给的东西中挑出一个丹药瓶来,示意丹绮给卢秋心服下。
丹绮惊异:“顾长老可真好心。”
不像她,说着可怜却不妨碍她讨厌震雷宗这个邻居,救人是不可能救的,不死把人丢回去震雷宗别死在她的云鹤城,作为邻居她就是仁至义尽了。
还能察觉到外界变化的卢秋心撑起眼皮,吐出丹绮喂给她的药。
丹绮:“……”
小妮子你作死别带上老娘。
“这是顾长老好心救你,”丹绮特意强调,“用的还是你们震雷宗自己炼的补灵丹。”
卢秋心点了点头,还是不吃。
丹绮:“……”
爱吃不吃,关她屁事。
丹绮叉着腰,冷眼看着卢秋心自己艰难地从袖里拿出一瓶丹药数粒自己吃下调息恢复。
“并不是我不识好歹。”卢秋心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
这话一出来,林融小小地哼了一声,被贺怀霄敲了下脑门这才作罢。
卢秋心喉头干涩,哑着声音继续道:“我不吃震雷宗炼制的任何丹药,我不相信他们。”
这些都和其他人无关,顾雪洄不置可否,确认卢秋心无恙,招呼两个小的离开。
卢秋心和三人拉开一段距离,跟在最后面。
林融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时就会过头去看卢秋心。
眉心被钉入鹤羽,卢秋心眉心一道红痕,原本只是清秀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艳。
顾雪洄走在前面,不紧不慢从袖里拿出一支灯笼来。
夜幕轻轻落下,远处的云山与天空泛着蓝紫色,云鹤城护城河杨柳结出白絮,如雪如羽。
三叶金鳞鱼按讷不住从灯笼口钻出来,咕噜噜吹出一个泡泡包住一片柳絮。
贺怀霄见状,忙着上前要帮忙接过顾雪洄的灯笼,却被顾雪洄不着痕迹推开:“一个个这么安静,是终于知道后怕了?”
若不是顾雪洄及时赶到,丹绮肯定不会这么好说话。
贺怀霄想不明白顾雪洄和丹绮两人的关系。
明明丹绮的修为比顾雪洄还高,却处处讨好忍让顾雪洄。
今天这一出贺怀霄算是看明白了,两人没什么暧昧的关系,丹绮甚至还有些忌惮顾雪洄。
“幸好有小师叔在。”贺怀霄说,“那些震雷宗的东西我们就不要了,你留着吧。”
白水迹和胡克关的赔礼顾雪洄都给了两人。
想到顾雪洄不日就要离开,贺怀霄压下心中的酸涩:“你比较需要,我们就在门内修炼哪儿也不去,用不上的。”
“对对对,”贺怀霄一说,林融赶着附和,“谢谢小师叔,要不然今天我肯定是要完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是我错了。”
“错哪儿了?”顾雪洄脚步一顿。
林融视线就盯着那片被三叶金鳞鱼吹起的柳絮,完全不敢直视顾雪洄:“我不应该一个人走,不应该贸然插入震雷宗的内斗,不应该违反城规……最后还要小师叔帮我收拾烂摊子。”
林融越说越小声,头也完全低下去,视线随着那片柳絮落到地上。
“呵——”顾雪洄把三叶金鳞鱼按进灯笼里面,免得被哪个眼尖的凡人瞧见。
“你这算什么烂摊子,丹绮也就这点手段吓唬你们了。”
顾雪洄扬起灯笼,广袖飘摇,柳絮流光在他周围飞舞,灯笼照亮盈盈桃花眼:“既然做了就不要后悔,更何况震雷宗那些烂人,你这也算有错?”
“哎?”
“哎什么,”顾雪洄短促一笑,“我倒是觉得你今天做得不错,不过等会要是贺掌门问起,你知道该怎么说吧?”
林融眨巴眼睛,用力点头:“知道,一切都是震雷宗的错!”
不错,孺子可教也。
顾雪洄满意点头。
说话间,四人出了城门楼。
林融还要再趁这个机会练习御剑飞行,迫不及待拿出碧光剑踏上个剑身。
“我们要走了,卢姐姐你自己小心吧。”
多的林融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他们也不是很熟,严格来说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多谢。”卢秋心郑重一礼,再起身道:“震雷宗的符篆各位可以留着,至于那些丹药,能不吃还是别吃了。”
林融:“为什么?”
卢秋心垂下眼:“我没有证据,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问题。”
她一个人孤苦无依能在震雷宗活到现在,对危险的预感直觉功不可没。
“震雷宗的符篆阵法确实不错,但也就是近几年才发展得更好,就连之前不怎么样丹药也如火如荼,”卢秋心说道,“不少弟子不好好修炼,单凭丹药猛灌,居然也能强行提升修为。”
她摇头:“震雷宗被严天瑞接手后,已经不是以前的震雷宗了。”
以前震雷宗和轩紫剑宗不合,可两个宗门好歹相安无事,震雷宗老老实实做自己的事,从未觊觎过邻居的地盘。
卢秋心没有说太多,主要是她已经不是震雷宗的核心人员,具体计划并不了解。
“震雷宗准备许久,甚至不惜让弟子吃丹药提升修为来壮大宗门实力,你们轩紫剑宗还是小心为妙。”
她看不上震雷宗那些人的行为,也阻止不了。
至于轩紫剑宗,如果今天不是林融出手帮忙,她不见得会说。
顾雪洄拍了拍贺怀霄的手,贺怀霄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攥着没放,把顾雪洄的左手手腕都攥红了。
“你们震雷宗野心还真不小,不过有没有这个本事就说不定了。”顾雪洄没有放在心上,“贺掌门只是不想争不爱争,可不意味着他没能力争。”
顾雪洄探来一只手,在卢秋心眉心轻轻一点,丹绮注入不到一炷香时间的鹤羽当即被取出。
“另外两个估计回去了就有人帮他们取出,不可能老老实实留着的。”
被钉入鹤羽的人就要被丹绮所控,震雷宗怎么可能让徒弟体内有这样的隐患。
卢秋心直接跪下行大礼,眼眶通红:“谢谢顾长老。”
别人都有师长照顾,就她是完全的孤独无依靠。
林融不由得想起自己,如果当初不是转个弯拜入轩紫剑宗,而是震雷宗……
林融想不到自己会怎样,但肯定不如在轩紫剑宗。
有了师门就完全不一样了,除了正式踏上仙途开始修炼,整个人长得也比以前好了,身体抽条,脸比以前圆润了很多,精神奕奕和以前恍若两人。
而震雷宗是真的对卢秋心不管不顾,前任掌门羽化后,把卢秋心当透明人一样,卢秋心在震雷宗修炼学习只能靠自己摸索。
“震雷宗的炼药水平听起来挺不错的?”顾雪洄漫不经心道。
卢秋心劝道:“如果轩紫剑宗有需要还是别迟震雷宗的药了,那些药还是丢了吧。”
“突然快速晋升的弟子很多吗?”顾雪洄忽然转了方向问。
“挺多的,”卢秋心其实和震雷宗其他人并不熟,只能尽量回忆,“我记得前几日有一小队练气弟子接了任务下山,就为了能使出更多的法术才想要筑基,结果吃了药回来,人就不行了,疯疯癫癫的。到现在还查不出原因。”
正是因为这个案例才让卢秋心更加警惕。
疯疯癫癫爆体而亡!
顾雪洄瞳孔急剧一缩:“那些弟子最后筑基了吗?”
卢秋心:“他们刚引来筑基天劫,人就没了。”
顾雪洄抓起林融就走:“下次再练,赶紧回去先。”
林融:“啊?”
他被挂在顾雪洄的碧光剑后面,与贺怀霄面面相觑:“大师兄,小师叔说你会教我更好的御剑方式,真的假的?”
“……我没答应过。”
顾雪洄带着人风风火火回了轩紫剑宗。
贺怀霄原以为顾雪洄进了山门后就不管他们, 自顾自回浮云崖,没想到顾雪洄直接带着他们去羽台峰,放下他们还要去找贺石。
“小师叔这是怎么了?”林融有些不安, 这一路顾雪洄收了往常的笑, 难得严肃。
贺怀霄摇头,他也不知道。
今晚还是照常的修炼, 吸纳灵气在体内运行几个周天后, 贺怀霄自觉已经足够。
他能感觉到之前被顾雪洄封印的修为开始松动了,随时可以突破结丹。
从窗台望去, 还能看到贺石所在的屋舍灯火通明。
顾雪洄一直没走。
略一犹豫, 贺怀霄还是出门向贺石那边走去。
他抬手就要敲门,门却自己先开了。
“怀霄?”送顾雪洄出门的贺石惊讶, “你怎么还不休息?”
“来看看师尊……”贺怀霄移目到另一个人身上,“还有小师叔。”
“多谢小贺师侄惦念了。”话确实是顾雪洄以往会说的话, 却没有以往的散漫轻松。
回来轩紫剑宗后顾雪洄就来找贺石再没回过浮云崖休息,现下额发略微散乱, 眼里少有的带了些疲惫。
贺怀霄敏锐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两人有意识地将他隔开,不再讲话。
像是在等他离开。
内心有些憋闷,贺怀霄不情不愿地说了几句这才离开。
待贺怀霄离开,贺石这才松了一口气, 殷殷叮嘱顾雪洄:“此去危险重重,师弟万万小心,如果查不到什么线索,也不要多留, 尽快回来。”
“我知道,多谢贺掌门。”顾雪洄谢过贺石的好意。
贺石叹气:“我之前在迭会山的时候, 就听别人说震雷宗在拍卖场的时候和树根老人有所接触,那时我想着也许是巧合,众人熙熙皆为利来,有合作也有背叛,震雷宗后来积极加入宗门联盟攻打迭会山,只能说是两面三刀,利益至上。”
“确实没有利益纠葛了,树根老人对他们来说已经没用了。”顾雪洄声音极冷。
“我会去迭会山查看一番,看看那边是否还有遗落的线索。他们搜集这么多尸体,迭会山一战死了那么多人,只拉走树根老人一个,剩下的不管难道就不觉得可惜吗?”
树根老人只要抓到修士,无一不是剥丹取婴,只是他太过明目张胆,竟然没人意识到他和一直游离在云鹤城的凶手也许又关系。
贺石苦笑:“我早该想到,树根老人频频点名震雷宗反而不搭理领头的广流仙宫,应该是发现震雷宗背叛了他们的同盟,真的想要他死。”
顾雪洄捏紧手上的灯笼:“贺掌门回去吧,我会尽力查清楚的。”
“辛苦师弟了,”贺石想了想,又回屋里拿出一件大氅来,“更深露重,师弟夜行的时候穿上这个好些。”
修行者随着修为提升,体魄也会增强,更何况现在已经是春末,天气越来越热,哪有那么容易就感染风寒。
顾雪洄没接,贺石就在原地站着,有些无奈:“就当是我的一片心意。”
两人总归不是正经师兄弟,更不是长山州人,在贺石看来,顾雪洄完全可以冷眼旁观不管这一场将起的长山州浩劫。
无以言谢,贺石只能尽力从小事入手关心顾雪洄。
顾雪洄最终还是接过大氅收在袖里乾坤。
贺石目送他离开羽台峰,直到人影远离化成一个小点,这才转身回屋。
天边阴云密布,偶现几丝电光在云中穿梭。
“小师叔又要出去吗?”
顾雪洄在山门处遇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贺怀霄站在祖师像下,风吹得他衣摆猎猎。
少年面部轮廓分明,日渐脱去稚气,鼻梁高挺看着有些冷峻,眉目深邃,眼睛瞳仁颜色比一般人要深沉许多,看起来就是严肃淡漠的可靠模样。
顾雪洄站在碧光剑上点了点头,手上的灯笼摇晃,三叶金鳞鱼趴在边上吐出点点萤火。
“小贺师侄,这次我可是得了贺掌门的允许,特别出去的,”顾雪洄笑笑,“不是故意违反门规的。”
“我知道。”
贺怀霄拱手一礼:“怀霄祝小师叔一路顺风,早日回来。”
碧光剑加速,在漆黑的夤夜中划出一道白亮的长虹。
贺怀霄慢慢走回羽台峰,心里不说失落是假的,可他也知道,贺石和顾雪洄不肯告诉他肯定是有原因的,他问再多也没有用。
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撑起轩紫剑宗帮忙分担呢?
肩膀忽然一重,隐隐有香愈木的风呼呼刮来。
“小贺师侄——”
熟悉的声音在后背响起,顾雪洄眉眼弯弯:“我忘记和你说了,我一定会来参加你的结丹仪式,你可千万要等我!”
这一次顾雪洄没有再回头,长虹流光急速消逝。
天边阴云似乎更加阴沉了,翻涌过后,一道条柱粗的雷光猛地劈下。
原本就睡得不太踏实的贺石瞬间被惊醒。
从羽台峰的平台处可以看到,滚滚落雷一道接一道,雷声轰鸣,电光闪烁,浩浩荡荡落在西侧山脉。
“师尊……”
贺怀霄也被惊醒了,眺望远处的景象生出不安来。
“这是什么?”
“化神天劫。”贺石神色凝重。
震雷宗掌门严天瑞的化神天劫。
==========
顾雪洄并不知道他走后发生了什么。
他连夜赶回那个在交界处的小村庄。
朝阳初升,小村庄的村民扛着农具出门去田地劳作。
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安宁祥和。
员外郎的庭院墙边站着护院,他已经不再和别人讲述那个离奇的梦境了,只是偶尔还是会疑惑不已地在墙根下逡巡,摸摸墙面想要找出点什么。
“明明从这一段开始就是新砌的嘛,颜色都不一样!”他小声嘀咕。
然而除了这个他拿不出别的证据,只能趴在墙上漫无目的遥望天边:“我真的看到了……仙人到底在何方?”
顾雪洄从墙边闪身走过,他只是来查看震雷宗为员外郎做的阵法。
这么一段时间过去,阵法没有灵力支撑,阵眼里的镇物灵气消耗得所剩无几,阵法即将失效。
整个阵法看起来并无特别。
只除了一样——
玉如意一指,被员外郎毕恭毕敬供奉起来的镇物被隔空取出,飞到顾雪洄手里。
护院只听到耳边嗖的声响,追着声音赶过去,就看到院墙外站了一个样貌极为出色的年轻人。
一只手持翡翠玉如意,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看着十分眼熟的锦盒若有所思。
护院大气也不敢喘,直觉告诉他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只见年轻人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颗金灿灿的丹球。
盒子甫一打开,丹球表面渗出红黑色的血液,腥臭味飞飘。
年轻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十分难看,玉如意点在锦盒上,锦盒随即自燃,腥臭味更加浓重。
接着,年轻人倏地转过脸来,和护院对视。